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GL」 作者:爱吃鱼的懒猴子 文案 刀剑在手,只愿护你一世安稳。 情义在心,红尘作伴逍遥共度。 温一壶酒,共饮一杯。你叹世事无常,我息人心难测。 快意恩仇是江湖,血染刀锋是江湖。 儿女情长是江湖,策马扬鞭是江湖。 在我心中,有你的地方才是江湖。属于你我的江湖,我陪你走,直到俗世的尽头。 ——————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想一块儿去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与君共赏。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玉初,颜青青 ┃ 配角: ┃ 其它:   ☆、桃之夭夭(一)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取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 诗经韵律这个系列将有三篇文,此为第一篇。 新的篇章,新的开始。 喜欢的请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每日一更……   江南,烟波浩渺,水墨如画。   苏州城,是富庶的地带,自然是富人聚集之地。   已是夜凉如水之时,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步行街如今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放眼望去,宽大干净的街道灯火通明。风轻轻吹过,卷起道路上几片落叶,竟有几分萧索的味道。横穿过步行街,转入另外一条同样宽阔的大街,那里黑压压一片,素衣白袍之人挤满了整条街道。   人很多,却很安静,很守秩序。男女妇孺皆有,他们人人头上戴着一条白麻布,脸上均是悲痛伤心之色。穿过人流,尽头是一座雄伟的府邸,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上各绑着一团大大的白花,大门上也挂着白布,正中央匾额之上亦系着一团大白花。看上去,竟是按照灵堂所布置。府邸上的匾额,写着颜府两个字。   内堂也是一片雪白,堂上摆着一副棺材,棺材下点着长明灯。右下方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正在低头烧着纸钱,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模样。街道上的人分批次进入府邸内,在灵堂内拜祭,女子一一回礼,却还是没有抬起过头。   拜祭的街坊由大门进府,再由角门出府,人人脸上都是或惋惜,或悲痛,或皱眉的表情。   此时有两人拜祭完走出角门,在角门右侧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二人额头上都绑着白色布带,其中一人较肥,另一人却像一根竹竿般高瘦,走起路来似是飘着一般轻盈。   较肥的男人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后,开口道:“哎,颜老爷义薄云天,乐善好施,苏州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知却被便被奸人所害,当真是老天无眼!”   “颜老爷福薄……”个子偏瘦的男人望着远处空荡荡的街尾,声音低沉,目光悠远。   较肥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良久,他又叹了口气,道:“如今颜老爷不在了,颜小姐日夜守灵,听说这些天来滴水未沾……”说到此处,他突然露出鄙夷的神色,恨声道:“那颜二爷太也过分了些,亲哥哥尸骨未寒,他便开始着手瓜分颜府财产,当真是狼心狗肺!”   瘦的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颜老爷常说钱财乃是身外物,他们要分便分罢,我们这些外人除了愤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颜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得益最大的自然是她,只怕那颜洪狼子野心,要对大小姐不利!”   ——————   人人皆知苏州城内有个大善人,名唤颜容,他家财万贯,为人谦和,义薄云天,乐善好施,可以说是苏州城内的穷苦百姓的救星,也可以说是苏州城的大福星。   可惜好人不长命,颜容于五十大寿当天突然暴毙,撒手人寰。他夫人早逝没有续弦,只有一独女,闺名唤作颜青青。   此时颜青青依旧跪在一旁往火盆内投放纸钱,脸上无甚表情。自父亲死后,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木然地烧着纸,想着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夜已深,灵堂内只有几个人在守夜。   一阵凉风吹过,颜青青不禁微微抬头,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副黑漆漆的棺材之上,眼里闪着不易让人察觉的泪光。她多么希望棺材会突然打开,她的父亲还是会如往常一般慈祥地对着她笑,陪她下一局棋,一起吃一顿饭。也许,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棺材盖真的打开了!   守夜的几个小厮见棺材盖突然打开,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大叫着跑出了灵堂,八成是去找如今的当家颜洪去了。   深更半夜,棺材盖突然打开,吓坏了不少胆子大的男人,可女流之辈颜青青神色依旧,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由于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她艰难地站起身来,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朝棺材走去。   灵堂很安静,颜青青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屋外的天空之上没有了月亮,也没有星辰,风似乎也停止了。   她终于走到了棺材旁,往内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似是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颜青青不由地倒退一步,无甚表情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地神色。   那日,她明明亲眼见到那些人将父亲抬进棺材,为何棺材会是空的?   正愣神间,一股阴风吹起。忽见一道阴影如狂风般扑面而来,颜青青本能的移开步子,那团阴影便砰一声撞上了一旁的柱子。定睛一看,撞上柱子的竟是一个人,且还是服侍她饮食起居的贴身丫鬟。她大惊,连忙过去查看,只见丫鬟额头鲜血淋漓,腹间插着一把匕首。   颜青青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人命关天,她终于还是慌了。慌乱中,她颤抖着声音呼唤着丫鬟的名字,不停地摇晃着丫鬟的身体,奈何丫鬟早已魂归天外,不能再开口回答。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一身富态,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颜青青的叔叔,颜洪。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颜洪满脸怒气,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怎的,指着颜青青的手竟发起抖来。   随着一声令下,三五个家丁将他们的大小姐抓了起来。   颜青青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双手带血,木然而立,心寒如冰,看了一眼亲叔叔的嘴脸,很自然的偏过头,再也不想看到。她握紧拳头,心道:“今日乃是头七最后一日,二叔还真是动作迅速。钱财若果真如此有用,为何不能救回父亲的性命?”   灵堂之上,颜洪背对着颜青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亲自盖上棺材盖,喃喃自语:“大哥,别怪当弟弟的心狠手辣。若那丫头蠢点儿,我倒是可以饶她性命,偏生她聪明绝顶,这也就怪不得我了。”   “来人呐!”转身之际,他已然恢复了满面怒容,大声道:“速速报官。”   官兵到的时候,颜青青手中满是鲜血,面无表情地被家仆团团围住。那情形,就像虎视眈眈的猎人围住了一只早被看中的兔子。人人皆知,娇弱的兔子逃不掉猎人手中的弓箭,躲不开猎人设下的陷阱的。   一夜之间,苏州城四处都在传颜大小姐因丧父伤心过度,神智恍惚杀了贴身丫鬟的消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都在议论,人人都在惋惜。官府之人以杀人为名带走了颜青青,几日后就有了结果。   杀人偿命,斩立决。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苏州百姓无不扼腕痛惜。从来没有一个犯人在这么短的时间被处决,百姓心里满是猜疑,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问。   行刑当天,天气很糟糕。风很大,云很厚,看起来就要有一场大雨。   刑场挤满了人,大多数人都是来送颜青青最后一程的,其中也包括了那日讨论颜府之事的一胖一瘦。他们在人群最前端,表情严肃,眼神一直停留在手握大刀的彪形大汉身上。   时间逐渐朝午时进发,老天爷依旧阴沉沉,没有要让太阳公公出来逛逛的意思。   午时三刻,伴随着监斩官一声大喝,刻着斩字的令牌陡然挥出。彪形大汉喝了一大口酒,噗一声,尽数喷在了大刀之上。大刀很宽,刀锋很薄,散发着冷冷的白光。此时大刀在半空中挥下,眼见颜青青就要身首异处。   突然,数十道寒芒陡然而出,飞向彪形大汉。彪形大汉还未来得及惊呼,只觉虎口一震,手中大刀噹一声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两道人影扑向颜青青,拉着她就跑。刚跑出几步,箭矢铺天盖地而至,那两人只有挥剑格挡。细细一看,带走颜青青的正是那一高一瘦。   “大小姐,快走!”胖子一声怒吼,刷刷刷挥舞着手中重剑,逐一挡开了射向颜青青的箭矢,他人虽胖,动作却如脱兔。挥剑格挡,剑法密集如雨,显然是个练家子,可纵使如此,他还是被一支箭擦伤了手臂。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其中当然包括当事人颜青青。她是养在深闺的一个手无寸铁的千金大小姐,面对此等变故却是面不改色。她一身雪白的囚服,长发如瀑般披散,脸色有些苍白。虽毫无血色,那张脸却还是美得让男人垂涎,美得让女人嫉妒。此时她面露感激之色,咬着牙,一声不吭朝外跑去。   从父亲的死到被栽赃嫁祸,这其中实有太多疑点,颜青青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父亲会突然暴毙?难道真是突发急病?为何二叔要嫁祸于我?难道真是为了那万贯家财?   所有的一切,颜青青此刻都想弄清楚。刚被栽赃嫁祸的时候,她妥协,只想一死,想着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去阴曹地府陪着孤零零的父亲。可后来,她心境有了变化,被关在牢里的几天,她思来想去总觉不对,越来越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奈何身陷牢笼,她无能为力。此时有人愿意救她,她惊讶之余便是开心。   如今,颜青青脑内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父亲的死因。她想,我不要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要被世人冤枉而死,我要弄清事实真相,我要害我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无论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她毕竟只是个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跑了没几步,她就摔了一跤,也幸好摔倒,刚刚避开了射向她的一箭。如此侥幸,却也付出了代价,她的膝盖摔破了,火辣辣地疼。   场中打斗之声越发密集,官兵也越来越多。很快,人数猛增的官兵便将三人团团围住,手中弓箭蓄势待发,似乎手一松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那一高一瘦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身上处处挂彩,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此时他们同时看了看官兵和人群,再同时看了看脸色惨白眼神无助的颜青青,最后对视一眼。迟疑片刻,他们同时点头,终于还是挥动手中兵刃,大声道:“颜老爷的恩我们无以为报,此刻我们下去陪他也就是了!”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官兵倒在了血泊中,那些蓄势待发的弓箭也纷纷射出,一高一瘦顷刻间全身中箭,片刻间便已惨死街头。   面对如此境况,颜青青抬头望天,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绝望的垂下手,那颗在上一刻还怀着希望的心再一次沉寂。   认命吧,认命吧。绝望如一张密网,紧紧罩住她,她无法挣脱,无法解开束在外端的绳索。那一刻,四周突然刮起的风似乎在诉说着认命吧三个让人心碎的字。   突然,砰砰砰几声巨响,刑场顿时浓烟滚滚。下一刻,颜青青感觉被人拦腰抱起,掠上了半空,掠过了人群,掠过了大街小巷……      ☆、桃之夭夭(二)   天已经黑了下来,鲜少人走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急驰而过,带起阵阵尘土。赶车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奋力挥着手中的马鞭,风吹起赶车人的鲜红外袍,发出细微的声响。   颜青青坐在马车内,心里五味杂陈,有被搭救后的庆幸,也有对未知前路的担忧,亦有对搭救之人身份的猜疑。如今已没有官兵追来,似乎早已脱险,那到底是谁在她绝望之际伸出了援手?她很想撩开帘子看一看,可是浑身酸疼,膝盖更是火辣辣地疼,此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微微叹息,只有靠在车壁上,继续这个颠簸的旅程。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接着帘子被撩开。   颜青青面前出现了一张魅惑的脸庞,此人黑衣红袍,头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许是颠簸的缘故,额前散落了几缕青丝,风起,额前发丝微微飘动,身后的红色头巾随风飘荡。此人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微微上翘,眨眼的时候似乎会说话,脸庞很瘦,鼻子很挺,嘴唇薄而红润,撩开车帘的手很白,手指长而纤细。   颜青青怔怔地看着,心微微一动,是个男子,一个比女人还妩媚的男子。此时男子露出让人心醉神迷的笑容,开口道:“该下车了。”   声音不高不低,竟然透着一丝柔弱。   颜青青不禁再次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拖着受伤的腿挪到了车沿,刚想撑着车辕往下跳,那人却突然张开手臂。   经过一番颠簸,颜青青已是身心俱疲,她只想好好的休息片刻,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闭上了眼睛。很快,她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怀抱很温暖,颜青青微微抬头,看着那张绝美白皙的侧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她曾经因为脚扭伤被她的表哥抱过,那时她闻到一阵很强烈的气息,让她感觉不怎么舒服的气息。可是这个人,入鼻之处竟没有那种浓烈而让人不适的气息,为什么?难道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息?凝神细想,目光很自然地停在了白皙的脖颈之上,情不自禁地伸手,覆在了上面。   “你……不是男子。”颜青青一直很相信直觉,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心中答案,丝毫没有揭穿别人秘密会有危险的觉悟。   那人脚步不停,微微低头,再一次露出了魅惑的笑容,道:“你如此聪明,难怪别人要至你于死地。”顿了顿,“你既知晓,就请保密。”   猜想得到肯定,颜青青也不好意思再去打听。心一放宽,她便想到这段时日来的牢狱经历,顿觉感伤。抬眼看着那条小径的尽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心想要个与她一样性别的人抱着也不太好意思,轻声道:“放我下来罢。”   “确定要下来自己走?”那人笑容依旧,声音并无男子的洪亮与低沉。   颜青青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轻轻放下颜青青,整了整歪斜的衣襟,不缓不急吐出三个字:“关玉初。”   关玉初,这个名字颜青青第一次听到。对她来说这三个字是陌生的,但洛阳城的人却是非常熟悉。媚公子,传言中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人,殊不知她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男装行走江湖,却不掩饰女子的姿态,反而更让别人捉摸不透。关玉初从不说明自己的性别,江湖中人却很自然地给她定了男性,同时冠名媚公子。   “为何要救我?”颜青青终于问出了口,她此刻谁也不相信,包括眼前这个做了男装打扮的关玉初。   “报恩。”关玉初看着颜青青的眼睛,见到她防备的眼神,不禁思绪万千。过了一会儿,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   “报恩?”颜青青不明白,也不知道她要报什么恩,不禁暗自揣测是不是父亲曾经帮助接济过的人。   关玉初嗯了一声,抬头仰望苍穹。   二人距离不远,关玉初抬头的那一瞬间,颜青青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不知道听谁说起过,大概意思是说时常独自仰望天空的人,内心深处总是会被孤独充满。   为何笑得如此妖冶魅惑的人会给人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是错觉吧?   “报恩?我父亲曾经救济过你?”颜青青收拾心情,语气十分轻柔地问道。除了父亲,她竟然会对另外一个人轻声细语,这吓了她一跳。   关玉初摇了摇头,道:“是你!是你曾经救济过我。”说着露出笑容,“前面有所茅草屋,也算是我偶尔落脚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说。”   颜青青点头,借着关玉初手中灯笼的微弱光芒一瘸一拐地走在她身侧。偶尔侧头看见关玉初的侧脸,忖道:“我今日第一次见此人,何曾救济过她?”   关玉初走得很慢,且走得很安静,她如怕冷般地将手拢在袖袍之内,平视前方,目光淡淡,无波无澜。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所不大的茅草屋。   推开陈旧的木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里面长了许多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清理过了。屋内很简陋,有床,有桌椅,有蜡烛。破虽破,却较为整洁干净。   黑夜来临,关玉初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前,示意颜青青过来。颜青青一瘸一拐地挪过去,只站着看关玉初,并不落座。   “坐下吧,我看看你腿上的伤。”关玉初伸手一指整洁的床榻,脸上表情柔和,语气淡淡,声音依旧柔柔的。   那道不似男儿粗旷低沉,又不似女儿娇柔婉转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驱使着颜青青乖乖坐下,等候着关玉初查看她腿上的伤势。囚服宽大,颜青青本就瘦弱,穿上宽大的囚服显得更是瘦弱万分。   关玉初抬起颜青青的腿,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撩开宽大的裤管,往上卷起,随即便见到磕破的膝盖。血已经止住了,在雪白的玉腿上显得较为刺眼。   颜青青脸颊不自觉泛红。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袒露肌肤,始终是第一次。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单薄的囚服,微微收紧了手掌。   “你在床上歇一会儿,我去烧些热水。”关玉初放下裤管,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转过头道:“冷的话可以盖被子,前两天我洗过,干净的。”   关玉初掩门出去没多久,颜青青果然缩进了被窝,将被子卷在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几日的牢狱之灾,她不吃不喝不睡,一是没心情,二是饭菜不合口味。几日来,阴冷的牢房禁锢了她的身子,亦禁锢了她的心。此时这间茅草屋虽简陋,被子虽破旧,但有家的味道,很温暖。   关玉初烧好水出来的时候颜青青已然睡着,那张白皙的脸庞依旧美丽,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挽起宽大的裤管,用毛巾清洗着伤口,然后洒上金疮药,裹上纱布。   这一系列动作虽十分轻柔,但一般都会惊醒人。许是颜青青近来太累,以至于睡得太沉,竟然丝毫未曾发觉有人帮她上药。   ——————   次日醒来,屋内空无一人,出奇的安静。颜青青翻身坐起,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失落。突然有种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如此想来,不禁有些恐慌。   正在这时,门嘎吱一声响,下一刻,关玉初提着一个包袱进了门。她见颜青青坐在床头,一脸欣喜地看着她,竟然有些恍惚。很快,她就意识到恍惚是不对的,将包袱丢在床上,淡淡道:“里面有几套衣衫,你选一套换下罢。”说完走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颜青青打开包袱,里面包着好几套衣衫,竟全是她喜欢的素色长裙。换衣衫之时,她见到膝盖上包扎妥当的绷带,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失笑,心道:“她是女子,无妨。”换好衣衫,颜青青在厨房找到了关玉初。   厨房同样破旧,炉子上架着一口锅,里面正煮着热汤,看起来,好像是蘑菇瘦肉汤。   关玉初漫不经心的往炉子里加柴,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衣衫可合身?”   “合身。”颜青青不安地站在关玉初身旁,脸露感激之色,道:“昨天的事谢谢你。”   关玉初道:“不用谢,我原是为了报恩。”   提起报恩,颜青青便想起了昨天的问题。经过一夜休息,她来了精神,问道:“你说我曾接济过你,几时的事?为何我毫无印象?”   关玉初没有立刻回答,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汤,动作很慢。汤散发出阵阵香气,闻起来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十二年前,城隍庙,小乞丐……”她突然抬头,望着颜青青清澈的眼睛,问:“可曾想起来了?”   颜青青努力回想着,十二年前,那时她才六岁,真的接济过眼前这个美得不真实的人么?   “此物可还记得?”关玉初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碧玉小手镯,她递给颜青青,继续烧蘑菇瘦肉汤。   “爹,给我银子!”   “阿青要银子做什么?”   “哎呀爹,你就给我嘛。”   “好好好,别晃别晃,给你也就是了。”   “小哥哥,这个给你,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我不要。”   “为什么?有了银子,你就不用再当小乞丐了。”   “我不要。”   “那就算我借给你好啦,等你有了银子,再还给我。你说好不好?”   “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我爹爹是颜容,我是颜青青,苏州城东大街最大的宅子就是我家。”   “好,他日我再来寻你。”   “等等……别走,我家门外的护卫很讨厌,他日你来寻我就把这个镯子拿出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好。”      ☆、桃之夭夭(三)   清晨的阳光微黄,斜斜照在乡间的一处茅草屋上。   屋外很寂静,屋内的厨房也很安静,颜青青握着被手帕包着的小小手镯,陷入了十二年前的回忆。她还记得那日的太阳很猛烈,一个小乞丐却似乎很怕冷地蜷缩在墙角。当时有很多人朝小乞丐丢食物,也有人丢银子和铜板。但是小乞丐看都不看一眼,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去翻找垃圾桶里,找到一块被咬了一口的饼,满意的咬了下去。   在小乞丐离开期间,先前行人丢在地上的食物和银子则被一群衣着破烂的乞丐们一抢而空,那小乞丐只看了一眼,又找了个墙角蹲了下去。   “既然送给了你,便留着吧。”收回思绪,颜青青将镯子包好,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关玉初的手里。也许因为离火堆近的缘故,关玉初的手很暖和,很干燥。同时,颜青青也摸到了茧子,那种她家扫地仆人满手都是的茧子。   当年的那种境况,颜青青不敢去细想那样的境遇,关玉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不忍去想,一个小乞丐不靠别人施舍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此刻,她心里泛起丝丝柔情,片片同情袭上心扉。   “别用看小狗的眼神瞧我,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关玉初声音淡淡,表情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颜青青妄图解释,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事实上,先前她的确起了同情之意。   关玉初没有将镯子还给颜青青,放入怀中,道:“那日你给的钱袋里有二十两银子,先前我买的衣衫将将用去二十两,我们两清了。”   颜青青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还欠你一条命。”   关玉初不语,起身拿起灶台上的碗,盛了一碗蘑菇瘦弱汤给颜青青,道:“喝吧,小心烫。”   颜青青接过,低头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汤,不禁红了眼眶。父亲死后,家中人人都似换了一张面孔,对她冷眼相看,唯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对她如初。只是,那丫鬟最后还是死在了她怀里,她也因那丫鬟而锒铛入狱,且差点儿就命丧黄泉。如果不是关玉初,她此刻怕是已经……   “哭什么?你表现得再脆弱不堪,亦无人同情怜悯于你。”看着颜青青咬着下唇忍住眼泪的模样,关玉初居然心软了,放缓语气,道:“喝吧,待会儿还要赶路。”   颜青青点点头,喝了一口汤,很咸很咸。她偷瞄了一眼关玉初,见她面无表情地大口喝汤,心道:“原来她口味这般重。”   汤喝进嘴里,总不能吐出来吧?那样太失礼,身为大家闺秀的颜青青做不出来,她强忍着吞下咸得要命的汤,强忍着喝完了一整碗蘑菇瘦肉汤。   关玉初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很难喝?”   颜青青不想打击关玉初的自信心,勉强笑了笑,道:“不是,很好喝。”   “如此,便再喝一碗。”关玉初接过她的碗,盛上满满一碗咸得要命的蘑菇瘦肉汤,神色无害地递给颜青青。   颜青青差点儿就咬着自己的舌头,却还是不忍告诉关玉初这锅汤咸得要命,再次接过汤,冒着被咸死的风险再喝了一碗。   “啊!”突然,颜青青尖叫一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身子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关玉初低头看去,地上不知何时盘旋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蛇,正嘶嘶吐着蛇信,模样极其可怖恶心。她眼神示意颜青青不要动,跟着缓缓起身,倏地抓起地上的蛇皮口袋将蛇罩住,一脚踢出了门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迅速,颜青青还未回神。   “别怕,一条蛇而已。”关玉初笑了笑,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将那套囚服拿来烧了。”   “我跟你一起去!”颜青青心有余悸,怎敢再待在会出现可怕动物的厨房。于是她扯着关玉初的衣袖,在厨房与卧室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回到厨房还是紧挨着关玉初,眼睛四处乱扫,生怕再出现一条可怖恶心的蛇。   关玉初忍俊不禁,道:“再凑近些就跌在我怀里了。”   颜青青俏脸一红,却还是不愿松开拽着衣袖的手掌。   关玉初笑着摇了摇头,将囚服放进炉子里焚了,道:“走吧,我送你去常州。”   “为何要去常州?”颜青青还未从花蛇之惊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所云。   关玉初道:“如今你是通缉犯,总不能将你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岭吧?听说你的未婚夫在常州,我送你过去,想来他们会照顾你的。”   经提示,颜青青这才想起,常州陈家,是她的表亲,陈家长子陈景云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君,若是父亲未死,她今年就要嫁去陈家的。如今遭此劫难,亲朋好友纷纷站在她二叔那边,唯一能投奔的便只有陈家。   “关玉初,谢谢你。”颜青青不想去追究关玉初是怎么知道她的未婚夫在常州这件事。经过一番考量,她如今很信任关玉初,不想去做些无谓的猜疑。   关玉初露出一贯地笑容,笑得很好看,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我相识一场,无须过于客气。天色已不早,启程吧。”   ——————   朝阳满地,绿树成林。   颜青青还是坐在马车内,赶车的人依旧是关玉初。车赶得不算太快,颜青青隔着衣物摸着受伤的膝盖,想象着关玉初趁她睡着帮她清洗伤口上药时的模样,心道:“她其实很会照顾人,只是说话总带刺儿,像是防着任何人一般。”思及此处,也知道这些不能怪她,她猜想是因为这些年来关玉初受了不少苦的缘故。再次想到十二年前的事情,不禁抿嘴一笑。   十二年前的关玉初衣着破烂,身材瘦长,以至于颜青青将之当作了男儿郎。如今知道同为女子,加之她如今家破人亡,突然冒出了关玉初来关心照顾她,倒也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犹豫半晌,她起身,挪到车门边,伸手撩开了车帘,坐在车辕之上,小心翼翼地问:“关玉初,十二年前你多大呀?”   关玉初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回答颜青青的问题。她沉默着目视前方,怕颜青青坐不稳,下意识将马车赶得更慢些,答道:“十二年前,正好十二岁。”   “哦,比我大了六岁。”颜青青望着关玉初好看的侧脸,笑道:“你比我大,我叫你姐姐,如何?”   关玉初头也不回,拒绝道:“万万不可!”   颜青青道:“为何?难不成你嫌弃我手无缚鸡之力,会拖累于你?”   关玉初摇了摇头,扭头看着颜青青,半晌,道:“你看我的装扮,哪一点像个姐姐?在洛阳,人人都道我是男儿郎,他们多数时候叫我关三。你叫我关玉初,我很喜欢,若是你执意叫我姐姐,我亦无所谓。只不过,若给人听了去,我也许会因此而丧命。还有就是,你是你,我是我,待送你到了常州陈府,你我便海角天涯,此后怕也无机会再见面。你知道我的身份,请保密。”   颜青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感到莫名的失落,不知道为何,当听到海角天涯,无缘再见这些话,她很是感伤。沉默半晌,抬头看着关玉初,道:“你忘了,我的命都是你的。”   关玉初眼波一动,随即微微一笑,道:“颜姑娘,别说这样的话,我承受不起。”   疏离,关玉初的言语中由始至终都带着一种疏离。颜青青试图靠近,却总是被无情地给隔开,她神色一黯,低头不再言语。   突然,关玉初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微怒道:“发什么呆?你差点儿掉下去知不知道!车辕很危险,你还是回车内待着吧。若是实在太闷,隔着帘子与我说话也是可以的。”   颜青青失落地回到了车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并没有隔着帘子与关玉初说话的意思。她长在深闺,是大家闺秀,从小受的优良教育不允许她大声说话。   道路两旁的植物不断后退,赶车的关玉初望着前方,目不斜视。那日得知苏州府颜容逝世,听到各种传言,她想到的就是十二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不知为何,本来打算回洛阳的她突然调转马头,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苏州城。   到得苏州城时,城内又传起了颜青青锒铛入狱的消息。听到颜青青入狱的原因,关玉初哑然失笑,她第一个不相信那个眼睛清澈的女孩儿,长大后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在刑场,她终于见着了十二年前接济过她的女孩儿。果然很漂亮,比她想象中还要漂亮。宽大的囚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她的眼神由一开始的迷茫到有人出手相救时突然变得清明,那眼神很熟悉,是一股子求生的欲望。也就在那一瞬间,关玉初的心猛地动了一下,而后她决定救下这个人。说服自己理由是:她是我的恩人。      ☆、桃之夭夭(四)   将近午时,马车驶进了一座小小城池。转过几条小巷,在一株大树下停了下来。关玉初抬头看了看午后的太阳,伸手摸了摸肚子,翻身跳下车辕。赶了一上午的路,肚子早就咕咕乱叫,如今离苏州已远,料想追兵不会再追来。既然如此,何不找个舒适的酒店犒赏一下五脏庙再好好儿休息休息?   撩开车帘,打算叫颜青青一起进去,却瞧见人已经靠在车壁上睡着了。一缕阳光由侧面的小窗口洒将进来,正好照在颜青青搁在腹间的手掌之上,纤长白皙,是一双富家千金应该拥有的手掌。熟睡的容颜很美丽,雪白的肌肤,小巧的鼻子,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好一副美人熟睡图。   关玉初混迹江湖多年,见过很多女子,其中不乏漂亮的,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颜青青是最漂亮的。颜青青的睡颜很干净,看着这张熟睡的容颜,她突然觉得这个世间并没有往日所见那么肮脏,至少这个女孩子是干净的,美丽的,无暇的。   已过午时,太阳也已高照,但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着一丝凉意。乍暖还寒,若不注意身子,很容易感冒,更别说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关玉初脱下身上的长袍,轻手轻脚爬上马车,将外袍披在颜青青身上,离开时手指不经意碰到一寸肌肤,只觉如丝绸般滑嫩,微微一怔,随即缩回手掌,走出马车。靠在马车一侧,她眯着眼睛看天边那一轮泛白的太阳,觉得刺眼,伸手蒙着一只眼睛,继续观望。   初春的鸟儿在空中自由的飞着,飞累了就停在屋脊上休息,三三两两,叽叽喳喳。   关玉初静静地看着,突然很羡慕那些体型娇小的鸟儿,它们可以自由自在还可以停下来休息。可是她却不行,身为江湖人,若然停下来,便会被更强大的人取而代之。   时间转得飞快,很快泛白的太阳便已偏西。   颜青青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见身上盖着关玉初的外袍,不禁心中一暖。走出马车,便见到关玉初眯着眼睛看落日。带着红晕的阳光洒在那张好看的脸庞之上,更显俊逸。用俊逸二字形容一个女子,或许不太合适,但此时关玉初就是男装打扮,看起来比许多男子都要好看,身上那种闲淡悠闲的气质是许多男子都无法比拟的。   “醒了?”听到动静,关玉初歪着脑袋看着颜青青,笑道:“醒了便该去吃饭了,你饿不饿?”   颜青青摇了摇头,顺手将衣衫往关玉初身上披。关玉初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接过衣衫,笑道:“不劳烦颜姑娘,我自己来。”说着跳下车辕,兀自穿好了衣衫。   一阵微风吹过,拂过颜青青失落的脸庞。她看着关玉初,微微皱眉,心想:这个人总是不愿意接受别人对她的好,想来是往日受过不少委屈。她幼时不愿接受救济,如今仍是这般一意孤行,倒也适合她的性子。   关玉初伸手抱颜青青下了马车,问道:“还是自己走?”   颜青青点头,关玉初放便她下来,且很自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手掌很温暖,透过层层衣衫,颜青青也能感觉得到暖心的温度。事到如今,在最危难之时给她温暖的人是关玉初,她们很久以前就认识,那个时候她很小,却救济过她。如今久别重逢,是关玉初救了她性命,且还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她很感动,也很心疼。   时隔十二年,她都快忘了,关玉初记得,她很感动。当时是个小乞丐的关玉初,如今武功很高,这其中的学武过程肯定吃了不少苦,她很心疼。   无疑,关玉初对她是极好的。譬如她身上穿的衣衫,均是绫罗绸缎,而关玉初身上的衣衫虽干净,却显得有些破旧,先前她不经意见到外衫上有些丝线已经松弛。如今吃饭也是,关玉初点了许多精致却不管饱的食物,全部堆在颜青青面前。此小店得先付账,关玉初把银子全花光了。   颜青青见她将空空如也的钱袋收入怀中,说道:“关玉初,你不用点这些贵且不管饱的东西,我吃馒头也是可以的。”   关玉初露出一丝微笑,道:“银子本就是拿来花的,不花它就没了价值。这世上什么都缺,缺心眼儿,缺胳膊缺腿儿,银子却是最不缺的。放心吧,银子用完了总会有的,你只管吃尽管用,银子的事你就别管了。”   如今家破人亡,竟还有人无条件关心她,给她穿好的,吃好的,住好的,颜青青不禁有些热泪盈眶。猛然想到关玉初不许她哭的那几句话,又强行收回了泪水。   “你口味比较重,这几碟菜你多吃些。”她将几叠色泽鲜美的菜推到关玉初面前,自己则低头开始吃白米饭。   “我口味比较重?”关玉初望着颜青青,疑惑道:“你如何得知?”   颜青青自知失言,怎么可以随便说一个人口味重呢?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再隐瞒,道:“我胡乱猜的。今早的汤我吃着有些咸,你却吃得津津有味,依这个猜的。”   关玉初愣了愣,这才想起早上颜青青喝汤时表情有一丝怪异,原来是太咸了。她敛下眼,低头开始扒饭,淡淡道:“你不用为我着想,我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反正也都尝不出味道。只因我平日里习惯放那么多盐,才……”顿了顿,看着颜青青,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波动,“若是下次饭菜不合口味,便不要勉强自己去吃。”   颜青青愕然,什么是吃什么都是一样的,什么是尝不出味道?她微微抬头,迎上关玉初的目光,道:“难道你……”   “没错,我吃不出咸淡。”关玉初继续往嘴里送饭,道:“很小的时候,我便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颜青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很自然的泛起了同情之意。   关玉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别同情我,我不需要。”   这么多年,关玉初煮东西的时候都是凭着感觉放盐,所以煮汤的时候也习惯性的放了。事实上,她大可以不必放盐,因为就算是放了盐,她也尝不出来。可是身体需要盐分,这不能少。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吃饱,就够了。   之后的饭桌上便是一片沉默,待到吃完饭,关玉初道:“此去常州走水路,我们要弃马乘船。”   颜青青道:“现在就走?”   关玉初道:“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说着叫来了店小二,道:“我要一间上房。”   店小二见关玉初衣着较为寒酸,职业病似的来回打量着,瞟见桌上那一大桌子菜,心道:“点了一大桌子菜,也就不怕她们没钱付账。”思及此处,露出一贯讨好的笑容:“夫人如此貌美,客官好福气呀,来来来,楼上请。”   颜青青脸微微一红,低着头,尽量忽视店小二打量的目光。店小二竟然将她和关玉初当作夫妻,让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怪不得店小二如此以为。一男一女只要一间房,要人不胡思乱想都难。去二楼,就要爬楼梯,关玉初二话不说,拦腰抱起颜青青缓缓往楼上走。   店小二不知颜青青腿上有伤,奉承道:“这年头少有人像客官这样的。”   关玉初挑眉道:“怎样?”   店小二道:“如今世风日下,上至皇上,下至百姓,又有哪一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小的虽年岁不大,却也在这世上走了一大圈儿,很少看到你们这般恩爱的夫妻,更别说像客官这样疼惜夫人的男人。”   关玉初咧嘴一笑,道:“小二哥嘴皮子挺利索的。”   店小二呵呵直笑,引二人来到客房,道:“客观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小的立刻去办。”   关玉初道:“打几桶热水上来。”   “好咧!”   关玉初双手无空,叫颜青青摸出她腰间带着的唯一碎银给了店小二做打赏。店小二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下去忙碌了。她用脚开门,用脚关门,将脸颊微红的颜青青放在床塌之上,道:“店小二胡言乱语,颜姑娘切莫见怪。”   颜青青点头不语。   关玉初道:“待热水上来你擦擦身子,晚些时候我帮你换药。”   颜青青还是点头不语。虽则很清楚关玉初是女子,但在外人眼中她们就是相敬如宾的夫妻,这……这想起来就不自禁的飞红了脸。   关玉初见她脸红不语,模样娇羞,说不出的美丽动人,不禁多看了一阵,意识到不妥,立刻收回目光,道:“若你不喜欢与我待一间房,我再另叫。”   “不是的,别再破费了。”颜青青咬着嘴唇,苦笑道:“反正这世上我已是孤苦无依,还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做什么?”   关玉初道:“我与你同住一间房,是为了方便照顾你,且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独自呆在一处,我不放心。”顿了顿,继续道:“人生在世,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活下来,为了自己。”      ☆、桃之夭夭(五)   关玉初的一番话,彻底消除了颜青青心中那份娇羞感。是啊,她不需要活给别人看,她要为自己而活。既然希望和关玉初待在一处,别人如何嚼舌根又能怎样?   过不多久,店小二送来热水。颜青青躲在屏风后面擦洗身子,衣衫褪尽,露出玲珑有致的身形。肌肤若雪,双腿笔直匀称,柔软雪白耸立,这确实算得上是一具完美的女性身躯。从关在牢内到现在,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换作往日,她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逃犯,能够有地方擦洗身子,她便觉得十分庆幸。   水温热,她的心也微微发热。如今她所享用的一切都是关玉初给她的。关玉初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给了她绫罗绸缎的衣衫,精致可口的饭菜,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这些,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关玉初时而冷淡时而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有些怅然的同时亦有些欣喜。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与此同时,关玉初的声音也隔着屏风传来,“颜姑娘,好了没有?”   颜青青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穿衣,头发未梳就往外走,慌乱之中忘了腿已受伤,一个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她直皱眉,身形不稳,便往地上摔去。她对自己的笨拙感到无力,只有闭眼接受摔倒的事实,却在下一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没事吧?”关玉初搂着颜青青纤细的腰肢,莫名地竟然产生了一丝眷念。可能是刚用过热水的缘故,颜青青脸颊泛着一丝红晕,微启的唇瓣娇艳欲滴,像一颗红透了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吃了。   空气中散发着一阵迷人的芳香,贴在身上有一处很柔软,关玉初知道那是什么,不禁有些局促。   同样的,颜青青亦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她双手抵着关玉初的肩头,挣脱了温暖的怀抱,低头掩饰脸上的慌乱,轻声道:“谢谢你。”   关玉初回过神来,道:“方才屋外喧哗,乃是一个客人没钱付账,被人打了一顿。去床榻上坐着,我帮你换药。”   颜青青忽略刚才心跳加速的感觉,听话地挪到床沿坐定,开口道:“你的银子用光了,若是没钱付账,他们不会也打你吧?”   关玉初忍俊不禁,道:“我有银子,请放心。”说着拿了伤药过来,将穿着绣花鞋的脚放在一张矮凳上,道:“得罪了。”   颜青青看着关玉初脱掉她的鞋袜,感觉到有几分干燥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脚踝,红扑扑的脚趾头不安地动了动,颇不好意思。   关玉初的手掌很好看,修长且白皙。只是……颜青青第二次清晰地感觉到干燥的手掌上有着一层茧,就像往日打扫院落的仆人手上的那种老茧。看着关玉初认真敷药的神情,颜青青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又为这个年纪轻轻,手上却布满茧的女子感到惋惜。   颜青青是曾经的千金小姐,身上自然是白白嫩嫩毫无伤疤,更别说是经年累月才会起的茧。此刻干燥且有茧的手掌覆在娇嫩且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颜青青很清晰地就感觉到了一丝从未体验过的触感。思及那日关玉初救她时施展的轻功,她已然猜到关玉初手上的茧是因练武握兵刃而起。但是,至今为止颜青青还未曾见过关玉初的兵刃,闲来无聊,也会猜一猜她是用剑或是使刀。   关玉初很羡慕颜青青,除了摔破了的膝盖,腿上无一丝一毫的伤痕,嫩得犹如新生的婴孩儿,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不像她,浑身是疤痕。换言之,她觉得颜青青膝盖上的伤口很是刺眼,就好似一张白纸上面多了一个黑点,很不好,很不应该,所以她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且希望白白嫩嫩的膝盖上不会留下疤痕。片刻后,她满意的看着包好的膝盖,将换下来的纱布收好。   “只是皮外伤,再过几天就会痊愈。沿途奔波劳苦,你且休息吧。”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出于本能,颜青青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望着回过身来的摆出有话就说架势的关玉初,颜青青咬了咬嘴唇,细如蚊声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关玉初看破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好生歇着,我就呆在房内,不走的。”   颜青青心里一宽,道:“那你……”   “我口渴,只是想倒杯水喝。”关玉初双手拢在袖子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魅惑的笑容。   颜青青没来由飞红了脸,惊觉不妥,立时往被窝里缩,脸朝里不再说话。关玉初的笑容太魅惑,竟能让她三番五次的心跳加速,这不太好。她不敢再看那摄人心魂的笑容,却还是竖起耳朵听房内的动静,她听到了倒水的声音,而后就没了动静。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声响,她偷偷转过身,便见到关玉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屋内,偶尔听得细微的鸟叫声传来,静逸而美好,时光仿佛就此慢了下来。颜青青突然想到死去的父亲,不禁神色一暗。她不相信父亲是突然病死,想查明父亲的死因,奈何她手无寸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州,她其实不想去的。虽然未婚夫婿在常州,但她还是不想去,陈家与颜家不单是世交,且还是表亲,陈家是常州巨贾,经营茶叶生意,陈景云又是家中独子,能文能武,还能经商,听起来嫁给这样一个人很不错。但只有颜青青自己知道,她不喜欢那个整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的表哥,觉得太做作,并不是她心中所期盼的良人。   可是没有办法,父母之命不可违,且如今家破人亡,她希望能得到陈家的帮助。若是能查出父亲的死因,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无妨了。望着关玉初,不禁萌生一个想法:“若是我拜托她帮我查明父亲的死因,她会不会答应?”她摇了摇头,已经麻烦了她太多太多,此事与她毫无瓜葛,还是算了。   颜青青想了很多事情,猜测了很多父亲的死因,最后还是觉得二叔颜洪嫌疑最大,他既能栽赃陷害自己,自然可以谋财害命,杀了父亲。天色渐黑,她在迷迷糊糊中睡去,梦里见到了慈爱的父亲,见到了听话乖巧的丫鬟,见到了颜府大宅,宅内一如既往的繁荣,她依旧读书写字,弹琴下棋,游园赏花……   可终究好梦难留,她在半夜三更陡然惊醒。屋内静悄悄的,没有点灯,早已漆黑一片。撑着手坐起身来,屏住呼吸听屋内的动静,可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暗暗忖道:“关玉初该是睡着了吧。”   黑夜,她很害怕这样静的黑夜。再次缩进被窝,不停地往床里面挪,缩成一团,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动也不敢动。   突然,她听到窗户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心跟着咯噔一声,双手紧紧拽着被褥,大气也不敢出。她心里很害怕,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一双手在拉她的被子。   “谁?”颜青青惧意猛增,第一反应就是来了贼子。简简单单一个字,说出来竟然有些颤抖。   “是我。”很快,屋内烛火点亮,颜青青看见了背着包袱的关玉初。   深更半夜,背着包袱,难不成是要离开?思及此处,颜青青心中一堵,垂着眼帘不说话。她想,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别人要走,并没有任何理由挽留。   关玉初放下包袱,指着被褥道:“你看看,被子都快掉下床了。”   颜青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大半被子掉在了床沿,而她身上盖着的只有一个角。方才慌乱害怕之中竟浑然不觉,如此囧态,不禁有些脸颊发热。她双手紧握成拳,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要离开此地么?”   关玉初疑惑道:“何出此言?”   颜青青指了指她刚刚放在桌上的包袱,道:“你收拾好细软,难道不是想趁我睡着溜走吗?我知道带着我只是累赘,你想走也在情理之中……”   关玉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出去取包袱,刚从外面回来。请放心,我会送你到常州,确定你安然无恙了再走。”   知道关玉初不会走,颜青青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可想到要去常州,一丝淡淡的失落感便逐渐蔓延至胸腔。为了不让屋内气氛便得尴尬,开口道:“方才是你开窗?”   “是我。”关玉初轻声答道。聪明如她,从颜青青的言行举止便知道了此人不想她离开。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很开心。心情好的时候,她的语气亦变得十分轻松。思及方才收到的消息,再望着颜青青如秋水般动人的眼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下次出去之时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想到方才那突兀的嘎吱声,颜青青不禁有些害怕。   关玉初勾勾唇角,挑眉道:“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改一下 ^_^   ☆、桃之夭夭(六)   对于关玉初深更半夜出去做了什么,颜青青很自觉地不问也不猜。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她也不管不顾。只要关玉初不舍她而去,她就觉得一切都很好。至于为什么突然如此依赖关玉初,她也说不出原因。她想,也许是因为信任,信任她,所以依赖她。   “再睡会儿吧,天还未亮。”关玉初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我睡不着。”颜青青一双秋水剪眸,定定地看着关玉初,那模样,生怕一闭眼关玉初就会丢下她,独自走掉。   “那便起来,我陪你说说话。”关玉初搬张椅子放在床榻前,背过身去,双手拢在袖中,等待颜青青穿好衣衫。   颜青青当然知道关玉初背过身去的意思,连忙穿好衣衫,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开口道:“我好了。”   衣衫整整齐齐,鞋袜也穿好了,就是头发未梳,轻轻柔柔如瀑布般直直垂下,散在肩头,覆在胸前。关玉初与她面对面坐着,觉得那一头青丝很漂亮,长在这样的人身上,更漂亮。眉黛春山,秋水剪眸,应该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罢。   “先前你在想什么?”关玉初眉眼带笑,轻轻问道。颜青青睡着后,她就出去了。她不知道她何时醒来,亦不知道她醒来后在床的最里端缩了多久。是害怕吧,毕竟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独自一个人待在无法预知的黑夜里,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到自己十八岁时已经杀了很多人,心里不知道是苦涩还是什么,反正就是闷闷的。   颜青青看了眼关玉初,低下头道:“想了很多事。我想知道爹是怎么死的,想替他报仇。但是……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报仇,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顿了顿,低声道:“我想,也许表哥会帮我。若他能帮我,嫁给他也无妨。”   关玉初皱了皱眉,道:“他是你的未婚夫,你却不想嫁给他。”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在颜青青的语气中,她十分肯定其不想嫁给陈景云。   颜青青苦笑道:“父母定下的婚事,只有遵从,没有想不想。我不喜欢表哥,但不喜欢有何用?终归是要嫁的。”   关玉初道:“你如今想嫁给他,然后借他之手查明你父亲的死因?”   颜青青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关玉初不再说话,低头看地面上的影子。黑漆漆一团,看不清面容,那是自己的影子。抬起头,见颜青青的影子映在幔帐之上,细细长长,也是黑漆漆的。她其实想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是逃犯,他是巨商之子,婚事怕是难成。所谓官商勾结,官离不开钱,需要商人提供银两,商人离不开官员,需要他们做后盾。要一个富商之子迎娶一个逃犯,对他们没有好处。不过,她不想颜青青失望,忍住没有说。   当初知道颜青青有个未婚夫也是在苏州百姓口中听来的。决定带她去常州时,关玉初便托人调查常州陈景云这个人。刚刚收到消息,说那陈景云将在下月初三迎娶常州府知府大人的千金。如今她很为难,到底是去常州,还是带颜青青回洛阳。   若是去常州,当颜青青知道她的未婚夫不迎娶她反而娶了别的女人,她会如何?对了,她说她不喜欢陈景云,不用嫁人倒也不至于伤心。但若去洛阳,为何要带她去洛阳?   关玉初不说话,颜青青也不说话,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颜青青笑了笑,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你是自由的。”   关玉初看着她,问道:“你想要自由?”   “想。”颜青青点头,回答得很认真。   关玉初沉默着,半晌,道:“本没有绝对的自由,告诉我,你想要的自由是怎样的?”   颜青青想了想,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不难。”关玉初笑了笑。   颜青青黯然道:“对你而言,不难。换作是我,难如登天。”   关玉初摇头道:“不见得。”   颜青青看着她,想知道为何不见得,却只见关玉初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了窗边,推开窗,天已经蒙蒙亮。   鸡鸣声远远传来,关玉初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良久,她转过身,正色道:“陈景云下月初三将迎娶常州知府的千金,你还去不去找他?若是去,我还是送你,若是不去,跟我去洛阳。”   颜青青怔住了,满脸不可置信。过不多久,释然一笑。表哥娶了别人,她便不用嫁,这很好。可是父亲的事要怎么办?   关玉初道:“待送你安全抵达洛阳,我派人去苏州府,调查你父亲的真正死因。”   此言一出,颜青青总算明白了关玉初看着窗外不说话的原因。想了这么久,怕就是在下这样的决定吧。毕竟,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说也是个累赘。   “为何对我这么好?”颜青青捏着拳头,满心感动化作了热泪,顿时充满了整个眼眶。她不想关玉初见到她哭,微微仰头,企图让蓄满眼眶的热泪倒流。   关玉初站在窗前,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起她的一缕发丝,送来淡淡的清香。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关玉初也在暗自发问。朝自己发问,是因为绝望之下那求生的眼神,还是因为觉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很可怜,还是不忍心让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绝望独行?她很清楚,如果她不管颜青青,这个世上怕已经无人去管。若她不管,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在这世上立足,以她的姿容,怕是危险得很。   “谁知道呢。你答不答应?”关玉初转身看着她,那眼神如一汪深潭,深不可见底。她一步步走近床沿,俯身在颜青青耳边,轻声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因为某些原因,我需要一位夫人,你嫁给我吧。”   颜青青愕然抬头,条件反射扭头去看关玉初的表情,嘴唇却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惶恐与不安,她再一次垂下了头。   “你一定觉得我是怪物,觉得我是变态,对不对?”关玉初指尖拂过先前唇瓣掠过的地方,直起身子,缓缓道:“我的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去世,我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那个夜晚,是个寒冬,下了很大的雪,我和母亲缩在破烂的小屋里瑟瑟发抖,母亲将我搂在怀里,怕我冷,便将家里唯一一床打了布丁的被子裹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至少要为她添一件好看暖和的衣衫。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屋外传来很无理的拍门声,母亲害怕,我也害怕,但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母亲将我藏在了床底下,自己去开门。床底下很臭,真的很臭,我就呆在床底下,看着那两个暴徒撕碎母亲的衣衫,终于不再顾及母亲不许我出去的命令,不要命地冲出去,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腿。那个人很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他一脚踢开我,扼住我的脖子,我知道他要掐死我,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他,直到空气稀薄,我不省人事。待我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狼藉,母亲不着一物地倒在血泊里,身体僵硬,早已死了。我跪在母亲身边哭,哭了很久很久,但是她没有再醒过来,她丢下了我一个人。外面的雪还在下,我觉得很冷,却还是找出了母亲的衣衫帮她穿上,抱着她坐了一整夜。然后我放火烧了屋子,烧了我母亲的尸体,然后离开了那个屋子。我记得那个刀疤脸,我要去报仇。”   说到此处,关玉初顿了顿,看着颜青青怔怔的表情,发出一阵轻笑,继续道:“报仇,说起来很容易。可是天地之大,我要去哪里找那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我一直寻找,却一丝线索也无。饿的时候就去偷,去抢,被人抓到了就会挨一顿打。我从不要别人的施舍,所以我选择吃别人剩下的,也许是我求生意识太强烈,老天爷不打算收我,让我活到了现在。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得到你的同情,只是想说,一个女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若没人保护,很危险。我给你想要的,保护你。你,嫁给我!”   良久,屋内安静得不像话。   颜青青双手紧握,盯着关玉初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五岁的时候她还在父亲的怀里撒娇,而关玉初却经历了死别,经历了那样残酷的事情。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要娶她,她只是感到迷茫,感到不安,但她却莫名其妙地愿意。   “后来你可报仇了?”颜青青很吃惊,吃惊自己说话的声音竟然如此镇定。   “报了,我没有杀他,只砍了他的四肢,挖了他的眼睛。”关玉初淡淡开口,嘴角上扬,眼神却犀利,冷得可怕。   颜青青紧咬下唇,而后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   “关玉初,带我走,我愿意嫁给你。”      ☆、桃之夭夭(七)   天蒙蒙亮,客栈内一如既往地平静。   颜青青答应了关玉初的请求,嫁给她。聪明如她,已经想了无数个关玉初要娶妻的理由。她想,关玉初已然二十四,若再不娶妻,恐招人闲话。她想,关玉初需要人照顾,等等理由,却不知道关玉初要娶妻,实则另有原因。   关玉初三个字在洛阳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如今男风盛行,关玉初是女扮男装,自然比一般男子要漂亮许多,这也成了许多王孙公子追求的对象,其中将军府的二公子申力文与丞相府的四公子是其中最明目张胆的,他们明摆着要关玉初当他们的禁脔。   不单单如此,有许多出生不错的小姐也对关玉初青睐有加,名声差点儿的有明月楼的花魁莫染,有些棘手的是六王爷的女儿紫云郡主。而关玉初只不过是风云镖局的三当家而已,如今洛阳人均称关玉初为媚公子,说什么男女通吃,媚行洛阳,总之这些无端的风流韵事,人们都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偏生关玉初对这些事放之任之,如今局面便是越来越不可收拾。若是娶了妻,那些不堪的谣言与那些纠缠不清的人也该自动消失了,关玉初就是这么想的。   “如此,你就等着我娶你过门。”关玉初笑了笑,道:“收拾收拾,我们还是走水路去洛阳。”   父亲的仇关玉初答应去报,她的命关玉初答应会保,颜青青如今已别无所求。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纵然嫁一个女子,这个人也是她的恩人,她的性命都是关玉初给的,嫁给她帮她掩饰身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想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洛阳是名门新贵聚集之地,他日若是遇上良人,我会成全你们。”   颜青青梳妆之时,关玉初的声音传来,淡淡的,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因这句话,心中竟然莫名的烦躁,她双唇紧闭,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始终不发一言。   -------------   早饭是关玉初亲自下楼端进房的,很精致的糕点,香喷喷的稀粥,可口的饭菜。可是这些,关玉初都尝不出味道。   颜青青吃着水晶虾饺,捏着桂花糕道:“桂花糕很有特色,入口酥滑,油而不腻,甜中带咸,清香四溢,你尝尝罢。”   “好啊,不过我要你喂我。”关玉初心中一动,嬉皮笑脸的得寸进尺。颜青青是头一个知道她失去了味觉后给她介绍食物味道的人,这种感觉,貌似不讨厌。   颜青青倒是没觉得关玉初这样的要求有什么不妥之处,将捻起的那块桂花糕放在她唇边,嫣然道:“张口,试试看。”   关玉初咬了一口,依旧尝不出味道,却还是笑了笑,道:“不错,我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饭后,屋外却下起了绵绵细雨。关玉初吩咐店小二去弄把伞来,打算冒雨赶路。春雨润如酥,丝丝凉意随着晨风送进店内,她将伞递给颜青青,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拦腰将她抱起,道:“赶着去渡口,你打伞,我抱着你走比较快。”   颜青青默然不语。埋首在关玉初怀里,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只觉心中暖暖的,脸颊热热的,抓着衣襟的手不禁紧了几分。这样的感觉,很好。有人照顾的感觉,很好。关玉初身上的味道,浅浅的,淡淡的,很好闻。   墨绿的油纸伞下,是另一片天地。关玉初很想忽略入鼻之处醉人的芬芳,却是徒劳,她双手稳稳托住颜青青,动作很轻,甚至违背了起初的想法,舍不得走得太快。平生头一遭,她愿意任劳任怨地照顾一个人,她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于早上许下的诺言。她想,这只是一个交易,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渡口人不多,关玉初直接抱着颜青青上船,进入船舱放下她,第一件事就是将披在她身上的衣衫拉至头顶,遮盖住她大部分面容。   船舱内人倒是很多,大都是大包小包成群结队。关玉初二人站在船舱口,显得有些突兀。   “喂,小子。”创舱内传来一把粗旷的声音:“别站在船舱口,你遮住光了。”   关玉初是故意站在船舱口,如今阴雨连绵,光线很暗,站在船舱口遮住光线,正好可以让那些人看不清颜青青绝美的面容。否则,会很麻烦。此时既已遮住她的容颜,让开也无妨。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开。”说着半搂着颜青青朝最里端走去。由于她们要去大一点的城镇转坐大船,此时坐的船只不过是短途船。这种短途船只比较破旧,一开船,风就从漏洞里透进来,会很凉。   关玉初靠着船壁,将颜青青拉近些,轻声道:“冷不冷?冷就靠近一些。”   颜青青不搭话,往那温热的怀抱靠近了几分,仰头道:“关玉初,你抱着我。”   关玉初一怔,低头看着颜青青。只见她眉目柔和,露在外面的肌肤若雪,好看的唇形紧抿,说不出的美丽动人。想到不久前唇瓣滑过脸颊的感觉,不禁觉得心痒痒的。   “你怕我冷?”关玉初贡献出自己的双腿,同时搂着颜青青的腰,笑道:“我不冷的,早春的风虽有些凉,却很是宜人。”   “小兄弟,带着媳妇儿走亲戚呀?”身侧坐着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头,见两个年轻人动作亲密,猜想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是。”关玉初抬眼看着老伯,随即低头露出一丝轻佻的笑容,神侃道:“我们要去常州,拜见岳父大人。”   老伯呵呵一笑,道:“原来尊夫人是常州人士,那里人杰地灵,想必尊夫人定是貌美如花了,哈哈,恭喜小兄弟喜得佳妻。”   老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关玉初自然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笑。   常州是大城市,而这个地方小得不能再小,可以算是穷乡僻壤。想想,一个穷乡僻壤的穷小子娶到常州人士,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老伯谬赞了,她容貌平常,只不过是常州乡下农户之女。这几日忽冷忽热,她身子薄弱,感上风寒,在本地求医无效,这才想去常州求医,顺道拜见岳父大人。”关玉初胡乱瞎掰,惹来颜青青好几记瞪眼。她挑眉微笑,随即视而不见,继续和那老伯天南地北地瞎聊。   天依旧灰蒙蒙一片,雨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一艘模样普通的船只缓缓在雨中行驶,荡开的水波一圈接着一圈,甚是好看。   颜青青裹着关玉初的衣衫,尽量将脸朝内,不让外人看见她的容貌。她知道关玉初也这样想,否则不会像母鸡护小鸡一样让自己窝在她怀里。认识关玉初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肢体间的触碰,习惯了关玉初身上的味道,习惯了依赖关玉初。   颜青青不知道若是没有了关玉初,她会如何?孤零零地活着,或许只有死路一条吧。   “关玉初,我冷。”情绪开始转变,她突然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想到了死在她怀里的丫鬟,想到了牢狱之灾的无助与绝望,她觉得很冷,直往关玉初怀里钻。   关玉初微微低头,去摸颜青青的手,只觉得冰冷一片,心想:“刚胡乱说她感染风寒,不要真的感染风寒才好。”思及颜青青本是千金大小姐,不曾出过远门,不曾坐过如此破旧的船只,怕她真的受寒,只得将她的手掌放在胳肢窝暖着,右手托着她的背,将一丝真气注入她体内。   “忍一忍,到岸了我们改走陆路。”此去洛阳路途遥远,水路虽安全,却慢。关玉初一开始不选择陆路,是怕颜青青受不起颠簸,此时走水路也不见得好,还是打算改行陆路。她想,找辆好的马车,赶慢一些也就是了。   “我是不是很麻烦?”颜青青眉目如画,语调轻柔,带着几分自责:“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拖累你。”   颜青青皱眉的模样太惹人爱怜,关玉初的心就似忽然塌了一块,有些不知所措。情不自禁搂紧颜青青,笑道:“你是关夫人,切莫再说此等话来妄自菲薄。我知道你会做很多事,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这些我都不会的,那我岂不是也什么也不会?”   颜青青忍俊不禁,道:“这些能否帮到你?”   “当然能!”关玉初挑挑眉,笑道:“我不会弹琴,却有耳朵能够去听。不会书画,却也能够粗略赏析。棋艺不精,却也能够与你对弈。至于女红刺绣,日后我的衣衫鞋袜就都交给你来打理了。”   颜青青心下微宽,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就这么过了呀,真是快! 今天单曲循环了《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听着挺有感触的,哈……推荐给各位看官。   ☆、桃之夭夭(八)   小船停下的第一站,关玉初就带着颜青青下了船。此地还是一个小地方,她们一路问来,想找辆好点儿的马车也无。   “我没那么娇贵,什么马车都可以的。”颜青青拉住还欲往前走的关玉初,开口说道。   找了两三家,马车都很小,且比较破旧,关玉初很不满意,想要继续寻找下家。   颜青青很感激关玉初顾及她的感受,却也不想拖后腿,连累人四处奔波。   关玉初驻足,双手还是拢在袖子里,像是多怕冷似的。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颜青青,道:“这样吧,下一家是好是坏我们都租了。”   颜青青点点头,跟着关玉初走了一段路,又道:“若是怕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替我买张面具罢。”   关玉初怕一些人见色起异心,让颜青青尽量用衣衫遮住面容。纵使如此,她绝美的身段依旧招来了许多好色之徒的目光洗礼,那些人若不是见她身边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公子哥,早就上前调戏一番了。   “不必,麻烦就是用来惹的。”关玉初眼带笑意,道:“我让你遮住面容,是不想便宜了别人。待会儿坐在马车上,便只有我一人能看。”   颜青青脸颊微红,这一路上她也开始慢慢了解关玉初。她觉得关玉初除了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其他方面都不错,时而幽默,时而一本正经,有时候喜欢胡乱跟别人天南地北的乱吹牛,最重要的一点,关玉初照顾她。   颜青青不知道她对其他人如何,但关玉初对她的好,她都一点一滴记在心上。   到得下一家,果然还是没有好的马车。   门口倒是停了一辆,看起来比其他马车好多了,关玉初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你先上去。”   “上这辆?”颜青青讶然,她们雇的马车还未赶出来,关玉初叫她上车,很明显就是上别人的车,她踌躇不前,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关玉初挑挑眉,道:“没有什么不太好的,上去。”   颜青青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表面不大情愿,内心却是有了一丝跃跃欲试的感觉。或许,她骨子里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当下不再犹豫,在关玉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恰在这时,她们的马车正好被赶出来,只见关玉初身形一闪,跃至那辆马车上,将那车夫像拎小鸡一般拎了过来,冷声道:“快赶车,若是多嘴,仔细你的脑袋!”   那车夫尝试了一把凌空而起的感觉,魂还未归位,听到关玉初的话,条件反射的挥起马鞭,啪一声抽在马背上,骏马引天长啸,如一支箭般疾驰而出。   马车很快出了城,关玉初探头出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不敢不说,颤着声音道:“小的、小的张三。”   关玉初微微一笑,道:“别人都叫我关三,你叫张三,我们也算是同名了。”顿了顿,道:“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张三神色一黯,道:“家里只小的一人,父母姐弟都在一场洪灾中去世了。”   关玉初看着远处的树林,道:“如此,你可愿意随我去洛阳?我们需要一个车夫,若你送我们去洛阳,我自不会亏待你。”   张三素日在店中都被当做苦力,早就心生怨气,如今有人肯用他,还是要去大城市,他求之不得,连忙答应,道:“三爷看得起小的,小的定当鞍前马后,誓死跟随!”   关玉初道:“如此甚好,你且赶得平稳些。”   张三道:“是!”   车内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关玉初觉得抢别人马车算是抢对了。她将一些用不上且别人用过的东西全部抛出窗外,留下一些她们用得着的物品。   颜青青缩在马车一角,笑道:“我算不算是做了一回劫匪?”   关玉初抬头,不答反问:“你似乎很兴奋?”   颜青青确实觉得很好玩,点头道:“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感觉很新鲜。”   关玉初道:“不算劫匪,我留下了金子,这辆马车和车上的物品是我们买来的。”   颜青青忍俊不禁,道:“先前听你说别人叫你关三,那车夫又称你为爷,你岂不就是关三爷?敢问关二爷与你是何关系?”   关玉初笑道:“他呀,他是我哥哥。”   颜青青道:“胡说八道,关二爷早已作古,你却还活着。”   关玉初道:“人已作古,名传百世,大家都姓关,何必那么较真呢。”顿了顿,笑道:“算了,我还是委屈一下,将关二爷奉为祖先罢。”   颜青青又是一笑,道:“你这个人,有时候挺成熟稳重,有时候又像个孩子。”   关玉初挑眉不语,还是头一次被人说像个孩子,感觉好奇怪。   说比自己大六岁的人像个孩子,颜青青很快便惊觉不妥,低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偶尔比较孩子气。”   “没事,你没有错,不必感到歉意。”关玉初笑了笑,道:“此去洛阳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我教你一些呼吸吐纳的功夫,也好强身健体。”   颜青青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学习武功,觉得新奇的同时又怕自己太笨学不好,问道:“此前我从未接触过武学,真的可以吗?”   关玉初道:“可以,只不过是一些入门的心法口诀。学会了,也好多一份保障,我也放心一些。”   颜青青点头答应,按着关玉初所说的心法口诀慢慢琢磨,那些心法口诀很简单,她听一次就记住了,这倒让关玉初颇感意外。   “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超凡的记忆力,很好。既然如此,除了运气调息的法子,我再教你点穴。”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泛黄的物事,打开来看,竟是人体穴位图。她点了点穴位图,道:“人体总计穴位有720个,其中要害穴位有108个,不致死的穴位72个,致命穴位36个。我要你把它们全部记住,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颜青青看着图上的小红点,密密麻麻,分部于各个部位,觉得有些眼花,她点点头,捧着那张图就开始看。   关玉初见她如此认真,不禁欣慰一笑,闭上眼睛休息,不去打扰。   顔青青从小记忆力就非常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三岁时就能将三字经倒背如流。   所以,将穴位图好无偏差的记住,难不到她。小半个时辰后,她合上穴位图,将之推到关玉初面前。   “记好了?”关玉初闭着眼,拢在袖中的两只手交握,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左手手背。对于颜青青的超凡记忆力,她诧异万分,想不到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却是个天资极佳的练武奇才,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培养颜青青,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记好了。”颜青青看一遍便记住了所有穴位,怕出错,她看了两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才花了小半个时辰。   关玉初睁开眼,将穴位图收入怀中,再让张三将马车赶慢点儿,对颜青青道:“过来,我考考你。”   颜青青挪到关玉初身侧,坐下,等着出考题。   关玉初不紧不慢地脱下红色外袍,只着绣着白色暗纹滚云边的黑色衣衫。   “我说穴位名称,你在我身上找出来。别以为是闹着玩儿,错了我会罚你。”   颜青青咬唇抿嘴,点头表示明白。   “曲池,肩井,风市……”   “太渊,曲骨,巨阙。”   颜青青依次准确无误地在关玉初身上找到穴位,却迟迟不点巨阙穴。   关玉初眉目带笑,居然伸手刮了刮颜青青的鼻子,道:“傻丫头,你并无内力,点上我巨阙穴也无妨。”   “可是,我怕万一……”颜青青脸红着偏过头,声音小得不像话:“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办?”   恰在这时,马车右轮撞上石块,车子倾斜一方,颜青青一个没稳住身子,撞进了关玉初的怀抱。赶车的张三连忙道歉,关玉初说没事,让他找个幽静的地方用晚饭。   关玉初搂着跌入她怀抱的颜青青,居然不舍得放开。近距离的触碰让她心跳有些加速,颜青青身上的淡淡体香扑鼻而来,让她心醉神迷。这些现象,都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为何会如此?低头看着脸颊翻红的颜青青,只觉如花般娇艳动人,那一刻,她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   为了掩饰心中的暗潮汹涌,她伸手摸了摸颜青青手臂的骨骼,果然应证了方才心中的猜测。这个人,的确是个练武奇才。 作者有话要说:  青年节哟,你们节日快乐。 哎,我的节日还在下个月……   ☆、桃之夭夭(九)   张三选择用晚饭的地方果然幽静。远山,近水,一片清幽。   食物是关玉初打的两只野鸡,张三负责烤鸡,关玉初负责加柴火,颜青青负责围观。   “三爷,这只好了,你先吃。”张三满面红光,将烤好的野鸡递给身旁的关玉初。   关玉初接过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烤鸡,扯下一条鸡腿递给颜青青,道:“吃吧,小心烫。”   颜青青还未有过拿着鸡腿就啃的经历,食指和拇指捏着泛着油光的鸡腿,在吃还是不吃之间犹豫不决。   “背过身去,我们和阿三就看不到了。”聪明如关玉初,一眼望穿颜青青的心思。她将另一只鸡腿放在一条手帕上,给颜青青留着,然后毫无形象地啃着烤鸡,间或口齿不清地赞叹张三手艺不错。   颜青青见关玉初如此,咬咬牙,也不再顾虑,斯文地咬着鸡腿,间或瞟一眼比关玉初还不顾形象的张三。   饭后,关玉初问张三:“阿三,你觉得洛阳好吗?”   “当然好!”张三不假思索地回答,脸上有着憧憬的神色。   关玉初微笑道:“好在哪里?”   张三呃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洛阳是大城市,肯定好。”   关玉初哑然失笑,拍拍张三的肩膀,道:“日后你跟着我,我只要你学会一个字,忠。这个字学会了,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   张三立马跪下磕头,立誓到死也要忠心耿耿伺候关玉初。   颜青青在马车上过夜,张三和关玉初在火堆边彻夜长谈。虽是主仆关系,关玉初却不摆架子,张三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她开玩笑,关玉初亦会逮着机会整蛊张三。一晚上的交谈玩笑,主仆之间的关系步入一个新的台阶。   ——————   三人行,一路北上。   行路期间,关玉初只说颜青青是她的朋友。二人的相处模式张三看在眼里,嘴里不说,却是心知肚明,反正他已经默认颜青青是他的三嫂。据他观察,关玉初什么好的都会第一时间留给颜青青,一路上关心呵护无微不至,这样的行为,足以证明朋友关系是拿来掩饰的。   颜青青日日照着关玉初教她的心法口诀练习呼吸吐纳,每日都会打坐几个时辰。穴位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若是内力提升,懂得运用,她可以一瞬间点中死穴,取人性命。   关玉初一路上最闲,偶尔坐在车辕上与张三调笑,偶尔指导颜青青几句,她费时最多的就是睡觉。坐着能睡,躺着能睡,甚至站着都能睡。就爱睡觉这一点而言,颜青青真的是很佩服关玉初,暗地里叫她睡神。   这日,将近午时,在一家茶馆歇脚。   张三停下马车,迅速跑到茶馆占了位置。   赶了将近二十天的路,此地已经属于洛阳的管辖范围。估计再赶半日路,便能到达洛阳城。   茶馆不大,人却很多。有拼桌的,也有一个人霸占一张桌子的。张三就是一人霸占整张桌子的其中一个。   关玉初与颜青青一到,张三立马站起身来,等着二人入座。   “阿三,坐。”关玉初抿一口刚端上来的热茶,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张三还待推诿,在关玉初不悦的眼神中没了气势,只得不安地坐下。   “阿三,你我虽是主仆关系,却不用像某些人那样拘礼,这样太也惹人讨厌。”关玉初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入茶馆一众人的耳内,许多人纷纷抬头,看向她们这一桌。   颜青青知道她意有所指,四处寻找源头。右边角落,桌前跪着两个少年,脸颊高高肿起,桌旁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面相却极其丑陋,一个满脸麻子,一个额头上有个很大的青包。颜青青微一细想,猜了个大概。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关三爷呀!”额头上有个青包的年轻人拍桌而起,往关玉初这桌走来,看见低头喝茶的颜青青,不禁眼前一亮。他双手撑在桌沿,轻浮地看着关玉初,笑道:“有一两个月不见,关三兄弟越发迷人了。”说着伸手去挑关玉初下巴。   颜青青皱眉蹙额,心想这些人明明认识关玉初,为何讲话如此轻浮。   关玉初挑眉微笑,将刚斟满的一碗茶水泼到了额头有青包的年轻人脸上,顿时就把他本就难看的脸烫红了,就像一只干瘪红脸的猴子。   “王源,想不到许久不见,你嘴巴还是这么欠。”   王源气急败坏,指着关玉初大骂:“关玉初,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别以为你是申力文的姘头,就可以到处作威作福!”   颜青青脸色一变,侧头去看关玉初,只见她双手拢在袖中,深色淡然地看着王源。颜青青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选择静观其变。   张三是个热血青年,见有人这么说关玉初,拍案而起,指着王源骂道:“丑货!”   王源生来头上就有个青包,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丑,张三如此骂他,气得他脸都绿了,只见他怒目圆睁,吼道:“阿猫阿狗,给我打死他!”   此言一出,刚刚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同时站起,有些局促的挡在王源面前。   颜青青见二人长得眉清目秀,却取这么烂俗的名字,不禁微微皱眉。   王源见属下杵着不动,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脚肚子上,怒喝:“老子平时供你们吃给你们住,关键时刻就给老子打退堂鼓,你们想不想活了。”   被踢在地上的年轻人咬着牙爬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王伟兄,你兄弟不懂事,你也不管管。”关玉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折扇,慢悠悠地摇着,大有看一场好戏的架势。   颜青青偷偷拉她的衣袖,低声说:“关玉初,不要惹麻烦。”   关玉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诶,关兄刚回洛阳,源弟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一直在角落桌上喝茶的麻子脸站起身,走到王源身侧,慢慢打开黄金做的折扇,笑道:“这几日洛阳城都在传关三爷要娶妻,我想,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便是未来的关夫人罢?”   颜青青没有抬头,一则是不好意思,二则是不忍直视笑起来难看至极的麻子脸。   关玉初早就飞鸽传书告诉坐镇镖局的大哥樊城,说要娶妻,麻烦他帮忙操办。樊城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关玉初早日成亲,一则挡开外面的闲言碎语,二则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业。如今关玉初主动提出,他不知道多开心,逢人就说我三弟要娶妻了,到时候过来喝杯喜酒之类的话。   洛阳城虽大,也抵不过流言的轰炸,只短短数日,媚公子要娶妻的消息便家喻户晓。   关玉初飞鸽传书告诉樊城,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娶妻是真,至于娶谁,不关王伟兄的事。”关玉初神色淡淡,处之泰然。   王氏兄弟,是关玉初的老熟人。因他兄弟二人长得丑陋,一直视以相貌闻名洛阳的关玉初为眼中钉,隔三差五地找茬。如今刚回洛阳,好巧不巧就遇上了。   “既然这位姑娘不是关兄未过门的妻子,在下可就要抢回家做小老婆喽。”王伟笑得极其猥琐,一口黄牙让颜青青不忍直视。她暗自后悔,刚刚应该遮住脸的。一路上,因她的容貌而惹来的麻烦十个手指已不够数。她咬着下唇,拽着关玉初的衣袖,开始紧张。   关玉初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啪地合上折扇,起身,站在王伟面前,笑道:“王伟兄,阿青已是我关玉初的人,劝你还是别打歪主意。嗯,与两位王兄许久不见,在下倒是想讨个见面礼。”   “哦?”王伟摇着手中金折扇,哈哈大笑,道:“说来听听。”   关玉初道:“在下府中无人,向王兄讨两个人。”   王伟折扇一指阿猫阿狗,道:“他们?”   关玉初道:“没错。”   王伟道:“阿猫阿狗可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关兄不要夺人所好。”   关玉初用折扇轻轻敲着手掌,含笑道:“关某有个小毛病 …… ”说着身形一闪,绕到王源身后,一脚踢在他脚肚子上,再绕到王伟身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然后淡定地理理衣襟,叹息道:“哎,看来关某喜欢夺人所好的毛病,改不了了。”   “你,你你……”王伟怒目而视,捂着脸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和弟弟到郊外狩猎,没想到遇上老仇家。平时在洛阳城他们出门都带一大堆人,今日出门却只带了阿猫阿狗,进茶馆歇脚时阿猫阿狗只占了个角落位置,被他打了两巴掌,万万没想到往日里习惯的动作惹来关玉初的不满。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仇他一定要报。再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乎,两兄弟先后跑出了茶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早的改个错别字,然后心情愉快的去迎接今天的工作轰炸 (°_°)   ☆、桃之夭夭(十)   王氏兄弟落荒而逃后,茶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关玉初换了张桌子,让张三和阿猫阿狗一并坐下,亲自为他们斟茶,完了看着阿猫阿狗,道:“跟着我,好吗?”   阿猫阿狗同时点头。他们是被王氏兄弟捡回府的,平日里在王府受尽欺凌,早就想一走了之。可为了温饱问题,一直咬牙忍下。如今有机会逃离魔爪,何乐而不为?   关玉初满意地点头,对颜青青道:“你书读的比我多,帮他们取个名字,可好?”   颜青青点头,撑着下巴思考。   阿猫一直低着头,此时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关玉初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阿猫抿嘴,半晌,道:“关公子,其实,其实我不是男人。”   关玉初挑眉。   阿猫继续道:“被捡回王府时我还年幼,但也知道男丁可以多吃些饭菜,所以就扮成了男人。”   关玉初笑了笑,道:“你告诉我实情,是想恢复女儿身?”   阿猫点了点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关玉初。   关玉初看着茶杯里微黄的茶水,半晌,道:“日后你就服侍阿青。”   “谢公子。”阿猫连忙跪谢,被张三拉住:“关大哥不拘小节,日后不必跪来跪去。”说着面朝关玉初,笑得很是得意:“是吧?关大哥。”   关玉初笑着用折扇轻敲张三的头,不再说话,侧头看颜青青,耐心等着她为阿猫阿狗想名字。   其实想名字是件烦人的事情,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行,颜青青在否决所有答案后,求助地看着关玉初,道:“好难想,不如你取吧?”   关玉初道:“你是觉得自己取的名字太文雅,不适合他们罢?”   颜青青笑了笑,算是默认。   关玉初用折扇敲了敲头,闭眼想了一会儿,道:“你们跟我姓,就叫……关月,关影。”   不再叫阿猫阿狗的二人欣喜万分,对这个新名字也甚是喜欢,连忙道谢。事情告一段落,五个人略作歇息便打算继续赶路。   出了茶馆,关玉初让关月坐进马车陪颜青青,自己和张三关影挤在车辕。   一路闲聊玩笑,也颇为融洽。半日后,终于看到洛阳城门。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光照在洛阳城三个黑漆大字上,显得格外好看。   关玉初一指洛阳城门,朗声道:“阿三,你向往的洛阳城到了。”   张三兴奋地点头,雀跃道:“关大哥,晚上我们住哪里呀?”   关玉初道:“我长住洛阳,我住哪儿你们住哪儿,这些你不用瞎担心。”   关影道:“关大哥是风云镖局的三当家,我们自然住在风云镖局。”   关玉初笑而不语,让张三快点赶车,否则就要关城门了。   刚进城门,她们的马车就被一行人拦下。   关玉初让颜青青不要出马车,随后率先跳下车辕,站在拦路人面前,神色淡然,也不说话。   “三弟,你可回来了。”说话的人高出关玉初半个头,大概四十上下,浓眉大眼,显得英气十足。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风云镖局大当家,樊城。   “大哥,我回来了。”关玉初微微颔首,露出笑容。   樊城对关玉初的笑容没有抵抗力,立刻笑容满面拍拍她的肩膀,探头探脑道:“弟妹呢,快让大哥瞧瞧。”   关玉初道:“大哥,你糊涂。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会不好意思的。”   “对对对,是大哥糊涂。”樊城用头掌拍自己脑门儿,满脸懊恼之色,道:“走走走,我们回镖局再说。”   关玉初点头,走在樊城身侧,问道:“大哥,婚期可定了?”   樊城侧头看着关玉初,道:“当然定了!收到你的书信,我立刻和二弟四弟并几位夫人选定吉日,就定在这月十六。嘿嘿,如今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关玉初道:“多谢大哥。”   樊城道:“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三弟愿意娶妻,也可免去许多闲言碎语。”   关玉初道:“大哥说得是。”   樊城微微叹息,道:“近来那些个空穴来风的闲言碎语也太过分了些,也亏得你是个阿弥陀佛的人,要换作是我,看我不揪出始作俑者,打得他满地找牙。”   关玉初道:“大哥不必为这些琐事动怒,又不是真的。所谓清者自清,自己心里明白也就是了。”   正说着话,已然转入另一条大街。   颜青青偷偷掀开车窗帘的一角,打量着洛阳城的景象。   关月见她如此好奇,也开口介绍洛阳城,说一些自己听到过的趣事。   颜青青一面看一面听,倒也不觉得闷。突然,她想起茶馆里王维的话来,开口问道:“月儿,申力文是谁?”   关月曾经是王家的仆人,而王氏兄弟又视关玉初为死对头,是以她知道许多关于关玉初的事情。   “回夫人,申力文是将军府的公子。”   颜青青哑然,不解道:“为何王伟说他是关玉初的姘头?”   关月踌躇半晌,答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洛阳城男风盛行,公子偏生得比一般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这也就招来了许多王孙贵族的青睐。将军府的申力文,丞相府四公子姚逸秉,他们明目张胆地要公子做他们的禁脔,经常骚扰公子。不过据我所知,公子从来都不理那些人,想来王伟只是嫉妒公子,胡乱编排的。洛阳城许多人都爱拿公子的事胡乱编排,其中也有传得极其难听的。”   颜青青皱眉,也没心思再看风景。半晌,又问:“是否亦有许多女子喜欢关玉初?”   关月听颜青青语气不怎么对,敏感地觉得势头不对,斟酌再三,含糊道:“也有,至于是哪些人,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颜青青恩了一声,不再说话。想不到关玉初这么吃香,简直就是男女通吃。她突然就想快些成亲,一来断了外人的想法,二来挡下那些闲言碎语。   过不多久,马车悠然停下。   张三撩开车帘,关月先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颜青青。   颜青青一下马车,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她很敏感,不禁想到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对劲,亦或是做错了什么。如此境况,她只得向关玉初求助。   关玉初哑然失笑,上前执了她的手,在其耳畔低声道:“不用紧张,我猜他们是被你的相貌给摄了魂。”   颜青青不好意思开口反驳,偷偷掐关玉初泄愤。关玉初哎哟直躲,大声道:“你们看够了没有!”   平地一声吼,走神的人连忙回神,心中无不羡慕名声狼藉的三当家艳福不浅。   樊城尴尬一笑,连忙引着她们进门。   颜青青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写着风云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关玉初曾经多次提起过风云镖局,她有印象,也知道这是遍布南北的大镖局。镖局有四个当家,关玉初排行第三。大哥名叫樊城,一般坐镇洛阳总局。二哥唤作刘照,经常跑镖,也经常不在家。四弟比关玉初小半岁,叫做岑嘉凯,是个年轻有为的正直青年。据关玉初所言,岑嘉凯是块木头,一板一眼。颜青青觉得,这样的人说穿了就是个二愣子。   如今,风云镖局四位当家难得聚齐,围坐在饭桌前。   刘照是昨天刚回洛阳,专门回来喝喜酒的。岑嘉凯本该亲自压一趟镖前往陕北的,得知三哥要娶妻,生意也不做了,在家静候佳音。   “三哥,我敬你一杯。”岑嘉凯举杯一饮而尽,眼光偶尔飘向颜青青,暗自感叹三哥好福气。   关玉初的酒杯已空,颜青青贤妻良母般及时帮她添上,而后放下小酒壶,垂着眼帘不说话。   席间坐着九个大人,三个孩子。樊城一妻一妾,一儿一女,儿子妻子生的,女儿是妾室所出。刘照身侧坐着妻子和儿子,妻子长得还不错,儿子十岁,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岑嘉凯虽还未有子嗣,妻子却也算是个美人儿。而关玉初与颜青青却是席间最耀眼的人,关玉初长一张惹烂桃花的脸也就算了,偏生娶个媳妇儿也是个人面桃花,美得跟画中人似的,这让席间的其他女人情何以堪?   幸好,四位当家平时感情很好,连带着几位夫人也没有什么攀比争锋的必要,是以,一顿饭吃得较为融洽。   饭后,女人们带着孩子退场。   颜青青无路可退,唯有跟着关玉初,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说些压镖之类的术语。不懂,她却听得很认真。   公事交代完毕,关玉初站起身来,含笑道:“大哥,二哥,四弟,我先回府,明日再来镖局,我们再畅谈。”   樊城点头道:“舟车劳顿,你们回去歇着吧。”   刘照挑眉笑道:“三弟,悠着点儿,可别累着弟妹。”   关玉初知他所指,瞟了一眼垂头不语的颜青青,讪讪一笑,连忙答应。   岑嘉凯本来想说两句的,到得关键时刻什么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默不作声地拍拍关玉初的肩膀,算是道别。   关玉初礼貌抱拳,牵着颜青青的手离开风云镖局。   张三,关月,关影三人并排走在二人身后,期待着关玉初要去的地方。他们知道,那个地方将是他们以后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邓丽君唱《望春风》。 孤夜无伴守灯下,清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遇到少年家。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伊惊歹势,心内弹琵琶。想要郎君做夫婿,意爱在心内。等待何时君来采,青春花当开。听见外面有人来,开门甲看觅。月亮笑阮是戆大呆,乎风骗不知。 私以为这就是颜姑娘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O(∩_∩)O 我这个人经常要怀旧,很喜欢这首闽南歌曲,再次推荐(不要嫌我烦哈)。   ☆、桃之夭夭(十一)   关玉初离开洛阳将近两月,如今走在熟悉的街道,却牵着一个以前从未到过此地的人。   这个人她并不陌生,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和颜青青已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很舒心很踏实。比如,她想牵手时,颜青青会主动把手送到她手里,而且不会松开。再比如,颜青青会每日打坐修习心法口诀,期间她会一直守在其旁边,不出声,不动作,只是陪着。   “你的二哥和四弟也和你一样,不住在风云镖局么?”颜青青被关玉初带到了一处较为幽静的宅子,宅子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关字,看起来甚是亲切。不过,她突然想起方才在风云镖局时刘照说过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禁侧头问出了心中疑问。   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怎么喜欢关玉初的二哥。   “风云镖局只有大哥一家住,我们自己有宅子,只每日去镖局打理事物。”关玉初扣门,之后拢着袖子杵在原地,等候仆人前来开门。   颜青青站在关玉初右侧,听到答案后轻轻吐了口气,随即将眼神停留在木门的黄金门环上,低声道:“那便好。起初我以为要和那些人住在一起,还担忧会诸多不便。你们分开住,我也就放心了。”   关玉初道:“日后你就住在关府。”   颜青青笑道:“官府?岂不是日日要到听惊堂木的声音。”   关玉初左边眉毛一挑,笑道:“此关不同彼官,夫人多想了。”   颜青青刚想反驳,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翁看见关玉初后神色较为激动,连忙打开门,大声朝屋内吼:“公子回来啦!”   他这一声呼叫,迅速围了七八个人上来,其中有男有女,脸上均是欣喜之色。   关玉初拉过颜青青,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未来的夫人,快快见礼。”   一群人纷纷行礼,颜青青还礼,期间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这些仆从的表情来看,关玉初平时应该待他们不错。   穿过花园,步入内堂,关玉初介绍了张三和关月关影,随即吩咐备热水。   卧房内布置简洁,一张屏风,一张床,再有就是一张圆桌,几张圆凳。   关月放下两杯热茶,关门出去。   颜青青上下打量着卧房,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卧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简洁的卧房,什么装饰品都没有,只有些必要用品。   “怎么?”关玉初慢悠悠地喝着热茶,问道:“我的房间不合你心意?”   颜青青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关玉初笑笑,摸出那把没有画扇面的纯白扇子,展开,轻轻扇风。随即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屋内,道:“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说吧。”颜青青不再四处打量,做回圆凳,双手叠在腹间,静心等待着。   关玉初沉默半晌,道:“我的名声并不好,你若嫁给我,兴许也会受到影响。”   颜青青道:“你指的是那些传言?”   关玉初点头,笑道:“我并不在意,只怕你受不了。”   颜青青道:“我只相信你,其他的我不理会。”   关玉初很满意颜青青的善解人意,微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颜青青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呵欠,关玉初及时递上手帕,颜青青接过,擦拭着溢出的泪水。颜青青打呵欠后会掉眼泪,这是关玉初无意中发现的。泪水迷双眼,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开始关玉初还以为她想到往事而伤心落泪,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打呵欠的缘故,再后来,她就负责递手帕。   突然,关玉初皱了皱眉,递给颜青青一个眼神便站起身,走出门外,掩门,离开卧房。   颜青青还在擦眼泪,窗户却突然被人推开,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她似是没发觉,依旧抹着眼泪,却在刀子将要取她性命的时候陡然转身,伸手一点,正中黑衣人要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人倒在地上,伸手夺过其手中的兵刃,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便见到关玉初与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相对而立。   ————————   “贤弟,回来也不来将军府找我喝上两杯。”锦衣华服的男人笑容满面的看着关玉初,眉目中有情,却是带着三分戾气。   关玉初双手如往常一般拢在衣袖内,直视来人眼睛,面无表情道:“申兄,你我都是明白人,还请不要做此等下作之事。”   申力文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下作?呵,本公子要杀人,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关玉初皱眉,半晌,道:“你走吧,我日后不再见你。”   申力文敛住笑,正色道:“贤弟,我的心意你自是明白,跟着我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一一满足你,难道这些你都不想要?”   关玉初冷冷一笑,道:“跟着你?别拿我开玩笑。你说的那些我自己可以满足自己,并不需要依附申兄。再者,我五日后便会成亲,还请申兄到时候赏脸过来喝杯喜酒。”   申力文拉下脸,道:“你当真要娶妻?”   关玉初道:“自然。”   申力文瞟了一眼走廊上的颜青青,冷声道:“你就不怕我再派人杀她?”   关玉初道:“我会保护她。”   申力文语塞,半晌,威胁道:“婚礼当天,你就不怕我捣乱?”   关玉初道:“我无父无母,是以请了六王爷做主婚人。”   申力文脸色铁青,死死瞪着关玉初。眼里闪过愤怒,不甘,还有一丝眷念。   关玉初微微叹息,缓缓道:“申兄,你与姚逸秉用我的名声打赌,我不想去计较。你们要找禁脔,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希望成亲后不会再有此等流言蜚语出现,我怕我的妻子会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你是将军府的嫡长子,有妻儿父母,他日还会世袭将军之职,你该心系国家,不该沉迷玩乐,其中利弊关系你比我清楚,自己好生量度罢。”   申力文微微愣神,这是关玉初对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且句句在理。当初他与姚逸秉在明月楼喝花酒,谈及美人儿,姚逸秉说他见过最漂亮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说是风云镖局三当家容貌绝世,那风采不输于任何女人。他当初不信,直至见到真人,他才知道愿意承认姚逸秉的话。后来,他和姚逸秉公然打赌,谁先得到关玉初,谁就连续三年请喝花酒。此赌在明月楼开局,第二日便传遍洛阳城。他回府后只是被父亲痛骂了一顿,而关玉初的名声则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申力文从来都没有想过关玉初的感受,只想着早日得手,早日在姚逸秉面前炫耀。如今关玉初一说,他才猛然醒悟他以将军府大少爷之名追求一个快要成亲的男子是一件十分不妥当的事情。虽则如今男风盛行,可终究也是上不得台面,他如此明目张胆,倒是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关玉初见他久不言语,抱拳道:“申兄请回,失陪。”说完转身往回走,携了颜青青的手,往走廊另一方走去。   颜青青有很多问题要问,却也知道不是现在。她跟着关玉初进了一间房,里面还是如上一间房一样简洁,布置也差不多。   关玉初走到床边,一扭机关,一堵墙缓缓埋入地底,里面竟是一间布置华美的卧房。   颜青青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关玉初带她进去,之后那堵沉入地底的墙自行升起,将华美的卧室与简洁的卧房隔离开来。   “亏你想得出来。”颜青青有些兴奋地打量屋内事物摆设,不禁暗自佩服关玉初的创造力。   关玉初笑了笑,道:“看来你很喜欢?”   颜青青不假思索道:“喜欢。”   关玉初竟也脱口而出道:“喜欢就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   颜青青一愣,侧头看着关玉初,眼光闪了闪,随即黯然道:“我想住一辈子,不过……我也知道不可能。”   关玉初已经开始后悔刚刚说过的话。不过,见到颜青青神色黯然,却突然就想抱一抱她。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她环着颜青青的腰,将下巴搁在其瘦弱的肩头,沉默不语。   颜青青越来越贪念关玉初身上的气息,所以她没有细想关玉初因为何种原因而抱她,只微微闭眼,额头抵在其肩头感受这难得的拥抱,默然不语。   良久,关玉初才松开手,轻声道:“我只要你和我做一年的假夫妻,一年后我会写下休书,还你自由。同时,我也会帮你物色良人。”   颜青青垂着头,咬唇不语。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她们假成亲,关玉初帮她查明父亲的死因,她为关玉初掩饰身份抵消流言,而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是,为何心里会闷闷的,为何会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睡觉吧,婚期将至,这几日会很忙。”关玉初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后槽牙,率先躺在离床塌有一段距离的躺椅上,侧身而眠。   颜青青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抱了一床被子盖在关玉初身上,自己回塌上,靠在最里面,缩成一团睡去了。   关玉初在颜青青躺在塌上后睁开眼睛,拥着被子出神,而后微微叹息,心如乱麻。 作者有话要说:  哎,可怜的颜姑娘……   ☆、桃之夭夭(十二)   日久生情,是至理名言。   由苏州到洛阳,历时一月有余。不算太长,亦算不得太短。在这不长不短的相处时日里,关玉初越来越习惯颜青青的存在,也许是因为颜青青会在吃饭的时候给她说什么菜吃起来是什么味道,也许是因为颜青青不俗的相貌,亦或是因为颜青青倔强而固执的个性。   反正,若是要关玉初立刻离开颜青青,她做不到,亦舍不得。   关玉初喜欢计划,凡事她都会计划好。就像决定搭救颜青青,她早就在两天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否则,不会如此顺利。   如今回到洛阳,一切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大家各取所需,事成之后,各奔东西。事情确实是按着在计划进行,可感觉并没有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似乎有些喜欢上了颜青青。同时,也感觉到了颜青青对她越来越深的依赖和信任。   若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她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未知的事情,往往会让人感到彷徨,这是极为正常的事。   关玉初翻身看着床角的颜青青,缩成一团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她皱了皱眉,暗自叹气,终是不忍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一个角落。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掀开被子走下躺椅,上塌,从后面搂着颜青青,鼻息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为何叹气?”颜青青竟然也没有睡着,她同样在想事情。   关玉初的怀抱她已经很熟悉,在来洛阳的途中,她几乎天天有机会享受。有时候她做噩梦,关玉初就会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就像在哄一个拿不到玩具的孩子。而有的时候,是她主动索取拥抱,她会以冷为借口,以害怕为借口,只为关玉初一个不算温暖的拥抱。   很难解释原因,她就是想关玉初搂着她,就是喜欢关玉初身上的气息。这些,她一直闷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是叹气,是你身子香。”关玉初深吸了两口气,道:“睡吧,我不走。”   我不走,极简短的一句话,却能使人安心。   颜青青咬唇不语,内心却没来由地涌上一丝甜蜜,将手掌覆在关玉初叠在她腰间的手背上,分开其手指,嵌入自己的手指,十指相扣,闭眼睡去。   ——————   次日醒来,关玉初已不再塌上。   颜青青的心咯噔一下,立马翻身坐起,打开机关走出内室。   外间已有三个丫头等候,关玉初就坐在桌前喝早茶,没有离她太远。颜青青闭眼松口气,捏着拳头,淡定地走到关玉初身侧坐下。   “睡懒觉对身体不好,日后不许。”关玉初很想笑,刚刚颜青青慌忙的样子好像一只小鹿乱撞,假装镇定的样子又像一只刻意藏着獠牙的猫咪,看着颇有喜感。知道若是真笑出来会被颜青青□□,关玉初尽量忍着,低头喝茶,声音淡淡。   “你可以叫醒我呀。我醒了看不见你,以为你抛下我走了。”颜青青眼神停留在暗红色的桌布上,气关玉初不单不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解释,反而说她赖床。   这句话太暧昧,关玉初抚额,轻咳两声不说话。   颜青青见她如此,顿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和关玉初没成亲却同住一间房,当事人心知肚明,听在外人耳中就完全不同含义。   果然,颜青青瞥见除关月外其他两位丫鬟都在掩嘴偷笑。   被人嘲笑,颜青青气极,瞪关玉初,奈何关玉初正看着杯中的茶叶,企图当个不知情的隐形人。颜青青下唇一咬,一脚踢在关玉初腿上,疼得她眉头皱成山字,硬是没有哼哼一声。   “夫人,该洗漱更衣了。”关月注意到桌下的小动作,暗自偷笑,心里已经认定了关玉初是个惧内的主。   颜青青要洗漱更衣,关玉初识趣地走出房间,在花园里闲逛。   春日的朝阳洒在园中,为院中的花草染了一层淡淡的黄色。   总是生活在腥风血雨中,很久没有舒服地睡一觉,没有好好歇息。   昨晚,关玉初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她知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颜青青。   颜青青的身子很软很香,搂着怀中就不想放手,一觉醒来,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而颜青青却已经面对着她,整个人缩在了她的怀中,安静地像只小猫咪。   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让刚刚苏醒意识不清的关玉初为之一动,她竟鬼使神差地吻上颜青青的额头,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颊。当眼神停留在诱人的唇瓣时,她着迷地亲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也许是有感觉,颜青青无意识的嗯了一声。也正是这一声,唤醒了关玉初迷失的心。   她意识到自己对颜青青的心思已不单纯,连忙翻身下床,跑到外间凝神静气。幸好颜青青睡得死,对关玉初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否则,不知道是该开心呢,还是该哭笑不得呢?   ——————   婚期定在十六,六王爷是证婚人。关玉初之所以能请动六王爷,完全是郡主的功劳。郡主倾心于关玉初,而关玉初无权无势,只不过是个镖师。如此悬殊的出生,六王爷当然不同意,如今关玉初要成亲,也就正好断了郡主的念头。六王爷当然希望事情越快越好,定在十六也是他的主意,只要断了宝贝女儿的念头,要他出钱操办婚礼也无所谓,如今只不过是当个证婚人,划算。   婚礼当日,洛阳城沐浴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关玉初跨棕色大马,着新郎服饰,拉着迎亲队伍由关府出发,前往洛阳最大的酒楼星云楼迎娶新娘。   颜青青凤冠霞帔端坐在星云楼最豪华的客房内,等着关玉初过来接她。昨晚,她和关月就入住了星云楼。她是外地人,在洛阳无亲无故,迎亲是一定要迎的,总不能直接在关府迎吧,是以,她们选择了星云楼。   到了星云楼,关玉初翻身下马,带着一群人直奔三楼天字一号房。   敲门,无人应门。再敲,还是静悄悄一片。   关玉初估摸着有古怪,眼神示意身后的张三去推门。张三会意,甩甩衣袖,整整衣襟,轻咳两声伸手推门。   门一开,一盆冷水迎面而来,将张三淋成了落汤鸡。   “呀!怎么是你?公子呢?”关月泼错人,有些责怪地瞪着张三。   张三苦着一张脸,身上的衣衫是新赶制出来的,他很喜欢,今天第一次穿就被糟蹋了,他很火大。可今天是关大哥的好日子,关月好像是要故意整治关大哥却泼错了人。他不好发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着一指缩在人群中的关玉初,道:“喏,在那儿呢。”   关玉初讪笑着摸摸鼻子,拍拍张三的肩膀以示安慰,道:“月儿,我是来接夫人的。”   关月整治新郎官计划失败,只好将门打开,放关玉初进门。   转入内室,关玉初便看见端坐在床沿的颜青青。凤冠霞帔,血一样的夺目耀眼。   颜青青双手叠加在腹间,在血色的衬托下更显白皙。关玉初单膝跪地,企图侧头从红盖头下面去看颜青青的样子,却被颜青青按住脸。   关玉初知道这个时候新娘子一定不会开口说话,顿时恶作剧心起。她握住颜青青的手掌,状似悲伤地说:“阿青,估计婚期要押后了。”   颜青青果然信以为真,唰地撤下红盖头,眼神询问关玉初。   一旁的关月连忙冲上去把盖头恢复原状,责怪道:“公子,盖头要晚上才能揭开,何苦编排这些话来刺激夫人?”   关玉初如愿见到颜青青,摸摸鼻子,任打任骂,绝不还口。   背新娘下楼的时候,关玉初如愿以偿地收到颜青青一记掐捏。人多,她还要保持笑容,可她的手臂上的一点嫩肉却一直被颜青青掐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疼啊。   突然醒悟的她觉得,有时候,还是不要恶作剧的好。特别是对有仇必报的颜青青。有六王爷坐镇,想闹事的人也只好收敛。经过繁复的礼仪之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则是注定要被人灌酒的。   王氏兄弟表面笑嘻嘻地喝酒,实则怂恿一帮人企图灌醉关玉初后再去洞房大闹一场。反正,他们就是想让关玉初出出丑,以报上次一耳光一脚踢的仇。   关玉初也很聪明,别人要灌醉她,她就将计就计,干脆醉倒在酒局中,任别人用酒浇她的脸,在她耳边大声喧哗,她就是一路装到底。主角醉死过去,众人觉得无甚意思,酒过几巡便三三两两地陆续退了。   申力文今天没来,不过送上了非常厚实的礼单,上面的贺礼是关玉初当天收到最齐全最昂贵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别字 (°_°)   ☆、桃之夭夭(十三)   夜凉如水,晓风拂面。   关府沐浴在一片火红之中,纵使客人散尽,依然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儿。   关玉初被两个平时伺候她衣食住行的丫鬟以连拖带拽的形式架回洞房。期间,她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喊着再来一杯,不醉不归之类的胡话。   颜青青一整个晚上都没吃东西,饿得要死,只盼着快些结束最后的仪式,吃点东西垫肚子。其实,关玉初出去招呼客人之前,曾经塞了一大包食物给她,意思很明显,叫她不用理那些无聊的规则,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颜青青觉得有些规则还是遵守的好,所以东西她没有吃。   再后来,她就开始担心闹洞房这一节。听说闹洞房专门逗新娘子,有些过分的还会说几句黄话占人便宜,她思来想去毫无对策,只得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关玉初身上。   是以,房门一被推开,颜青青以为闹洞房的来了,放在腿上的手没来由的哆嗦一下。鲜红的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她只得屏气凝神听动静。   动静倒是不大,酒味却是十分浓郁。继而听到关玉初叫再来一杯,颜青青微微皱眉,暗骂关玉初是个酒鬼。   喜婆还在房内,等着一对新人完成最后的仪式。   关玉初本来就没怎么醉,不过喜婆是外人,她要装装样子。一步三歪地接过喜秤,挑开罩了颜青青一天的红盖头,看到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微一愣神,酒倒是醒了一大半,见颜青青嘴角带笑,心情没来由就好得不得了,傻傻笑出声来。   喜婆接着洒洒桂圆莲子,说说吉利话,完成任务悄悄退场。   丫鬟们将屋里收拾妥当,也同样功成身退。   人一走完,关玉初立马不装了。见床头的小圆桌上还摆着她给颜青青那包食物,猜到了大概。   “为何不吃东西?”关玉初拿起那包食物,坐在颜青青身边,边打开边道:“这可是很精致的糕点,一大早叫阿三出去买的。”   颜青青见关玉初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知道她刚刚在装醉,笑了笑,道:“这是规矩,总不能让我破了。”   关玉初撇嘴不以为然,道:“什么破规矩,想饿死新娘啊。快吃些,别饿晕了。”说着将纸包完全打开,递到颜青青面前。   颜青青不接,侧头看着关玉初,目光柔和,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该喝合卺酒了。”   “哦,差点儿忘了。”关玉初貌似突然醒悟过来,空出的手敲了敲脑门儿,将糕点包好去倒酒。一直以来,关玉初只道合卺酒是交杯酒,喝了就算完成了最后的仪式。颜青青却不这样想,她看了看关玉初近在咫尺的面容,一口饮尽杯中酒,心道:“日后我们便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酒喝了,关玉初拿起纸包,再次打开,道:“现在可以吃了吧,若是半夜三更吵着要吃东西,我可不会爬起来帮你找。”   “你陪我吃。”颜青青抿嘴一笑,捻起一块糕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硬塞进关玉初嘴里。然后看着关玉初鼓起的腮帮子,还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两下,最后才心情愉快的连纸包一起接过,斯文有礼地吃着关玉初一大早叫人去买的糕点,感觉味道很不错。   关玉初再次愣神,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戳她的脸。她瞪眼,颜青青很认真的吃东西,没看见。她索性站在颜青青面前,瞪着她,同时迅速嚼着嘴里的糕点。   “干嘛呀?”颜青青无辜地眨巴着眼,举起手中淡黄色的糕点在关玉初眼前晃了晃,道:“还想吃?”   关玉初终于将糕点咕咚吞入腹中,眯着眼睛道:“方才你戳我脸了。”   颜青青嘴里吃着东西,看也不看关玉初,含糊不清道:“是啊。”   关玉初被颜青青云淡风轻的神情给堵住了准备责怪的话。她想,要是开口责怪,未免显得小气。于是她改变策略。   “阿青,你可知道洞房花烛夜要做些什么?”   颜青青停住往嘴里送糕的动作,看着关玉初笑得灿烂的脸,想起了一些喜婆说过的话。   喜婆得知颜青青无父无母,还是个外乡人。于是很热心的告诉了她许多新娘应该注意的事项,其中包括洞房之类的事宜。当时颜青青听得是面红耳赤,想要喜婆不要说了吧,又觉得打断人家不合适,很不礼貌,是以硬着头皮红着脸听完了。   如今关玉初问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眨巴着眼看着关玉初,眼神也带着一丝迷茫。喜婆说的男女之间,那女女之间,该如何呢?   关玉初本以为颜青青脸皮薄,说起洞房花烛她肯定会面红耳赤,继而不好意思,而后窘迫万分。如此,也算报那一戳之仇。   奈何颜青青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的迹象。关玉初顿觉没意思,蔫儿了似的坐回床榻,准备躺下休息。   “关玉初,你装醉的功夫挺不错的。”颜青青不想吃糕点了,把它塞给关玉初,笑道:“为何装醉?”   关玉初将糕点放回小圆桌,撇嘴道:“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不醉死过去,那些人肯定得来闹洞房。我最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肯定会占你便宜。”   颜青青心里一甜,伸手扯住关玉初的衣袖,笑道:“那我可得多谢你呀。”   关玉初挑眉道:“多谢?方才你还戳我来着。我长这么大,也就你有胆子戳我的脸。”   颜青青道:“我戳你,是因为我疼你。别小心眼儿了。”   关玉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颜青青体谅她忙一天也累了,拉她起来逼她脱了外袍再睡。关玉初懒得动,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挺尸,心想这姑娘真是的,瞎折腾,和衣而眠这个词懂不懂?   “关玉初,你臭死了,脱了外袍再睡。”颜青青死拽硬拉,手脚并用,终于把关玉初拉了起来。   关玉初叹息,无奈,最终妥协。不过,她这几年日子清闲,被伺候惯了,这时她双臂一伸,道:“我不想动,你帮我脱。”   颜青青身上的凤冠霞帔早就在丫鬟还没退场之前便换回了轻装,关玉初却还是早上出门时的样子。只不过,血红的新郎袍被酒水打湿了,镶着红球的发冠有些歪斜。   本是大家闺秀的颜青青何曾伺候过别人,但是此刻,她心甘情愿且觉得无比幸福。她伸手去解关玉初的腰带,却被一只手阻止了动作。   “还是我自己来吧。”关玉初说着爬下床,背对着颜青青站在床前的矮塌上,自己动手脱衣服,直到剩下同样鲜红的里衣。   颜青青怔怔地看着关玉初有些单薄的背影,突然有些心疼。她早就习惯了关玉初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是以并没有被拒绝后的伤感或是尴尬,而是下意识的伸手,拉着关玉初里衣一角。   屋内红烛点点,摇摇晃晃。   关玉初看着桌上燃烧的红烛,心里很迷茫。今天是她和颜青青成亲的日子,但是她们欺骗了世人。而且,她看到颜青青会有种想拥她入怀,亲近触摸的冲动。这些,真的好吗?   她在塌上站了多久,颜青青拉着她衣角的动作就维持了多久。终究,关玉初还是心软了。她本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在颜青青面前却总是要心软,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是孽还是劫?   纵使如此,她还是不想看到颜青青无措受伤的眼神,凭空挥出一掌,屋内的红烛立时被掌风熄灭。   关玉初握住拽着她衣角的手掌,轻轻捏了捏,叹息道:“阿青,我该拿你怎么办。”   颜青青感觉到关玉初的靠近,感觉到关玉初呼出的气息,这些,都让她心跳加速。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收紧手掌,轻轻道:“关玉初,抱抱我。”   也许,黑夜会给人带来勇气。   当关玉初搂着颜青青的时候,颜青青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很重,而且不松口。   关玉初感觉到了疼痛,更多的却是一种陌生而又让她小腹一紧的感觉。她默默地承受着,搂着颜青青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分。   过了一会儿,颜青青终于松口,小声道:“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许后悔。”   关玉初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颜青青伸手摩挲着被她咬过的地方,道:“我让你为难了?”   “没有。”关玉初抚着颜青青柔软的发丝,不再去想那些无聊的担忧,笑道:“日后你可就姓关了。”   颜青青吭哧一笑,道:“倒是便宜了你。”   关玉初道:“可不是,我捡大便宜了。”   颜青青又是一笑,伸手捶了捶关玉初的肩膀,力道还不轻。   “早知道就不教你内功心法了,如今打人都有些疼。”关玉初此时很想笑,得意地笑。她对颜青青的心思不单纯,而颜青青似乎也不排斥她的触碰,这就意味着她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可是,她始终不愿意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她怕,她不敢。   颜青青笑道:“你教我的,我都有认真练习,是不是很乖?”   关玉初拉长声音嗯了半天,最后蹦出一个字:“乖。”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不明白十二章为什么会待高审,辣么小清新的一章~! 各位看官,明天记得陪妈妈过节哟~~   ☆、桃之夭夭(十四)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清晨推开房门,可以嗅到泥土的气息。   颜青青现在每天都起得很早,比习惯早起的关玉初还要早。关府内有一片小小的竹林,她每天清晨散步的终点就是那里。   “夫人,可是要去小竹林?”关月如今已是颜青青的贴身丫鬟,跟了她差不多一个月,早就摸透了她的习惯。   颜青青与关玉初已然成亲将近一月,二人克己守礼,相敬如宾。外人面前是恩爱夫妻,私底下则是亦师亦友,暧昧不清的两个女人。   关玉初会毫不保留地教她武功,也会偶尔与她过过招,指点她。渐渐的有了一些功底,颜青青如今已可以步履如飞,轻功算是小有所成。   关玉初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搂着她睡,也会耐心的忍受她的小脾气,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逗逗她。只是,颜青青发现关玉初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这让她生出一丝愧疚。   她知道关玉初叹气的原因,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粘着关玉初,索取她的拥抱,贪恋她的气息,迷恋她身体的温度,掌心的温暖。最近这几天,关玉初不在家,颜青青开始食不知味,晚上甚至睡不着觉。她想念关玉初,可关玉初去了开封,已经离家五日。   “关月,今日她会回来吗?”颜青青突然没有兴致散步,回房坐在桌前发呆。   “公子临走时说需时七日,理应还有两日才归家。”关月如实回答。关玉初不喜欢别人叫她老爷少爷什么的,是以关府上下都叫她公子。   自关玉初去了开封,颜青青每日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就连与范煜坤下棋时也无心应战。她暗自埋怨关玉初去得太久,却也无可奈何。还有两天,感觉好漫长。独坐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去内室做女工,关玉初那双靴子还没上线,得把它做好。   关月忧心颜青青憋出病来,那样她就无法向临走时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夫人的关玉初交代了。她拦住颜青青,道:“夫人若觉烦闷,可以叫范煜坤过来下棋。”   颜青青皱眉道:“不用了,我很烦他。”   范煜坤是关玉初的朋友,颜青青得知他棋弈精湛,便技痒想要讨教。关玉初凡事都顺着她,她要见,关玉初便立刻叫人把他请到了府里。   刚开始的时候范煜坤还表现得彬彬有礼,客气万分。关玉初一走,范煜坤看颜青青的眼神就开始改变,说话时言语也开始轻佻,昨天对弈之时还假意悔棋去摸她的手。幸好颜青青早有防备,不然就那厮给轻薄了。   关月那时正在沏茶,没有看见范煜坤猥琐的模样,不知道其为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反正,颜青青是再也不想见到范煜坤那个人。   “若是今日范公子再来,就说我不舒服。”颜青青举着鞋面问:“月儿,要不要在鞋面上绣点东西?”   关月道:“夫人若是喜欢,可以绣的。”   颜青青道:“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关月笑道:“只要是夫人绣的,公子一定会喜欢。”   颜青青笑了笑,嗔怪道:“小丫头,近日倒是越来越贫嘴了。”   关月道:“月儿记得公子说过,只要是夫人缝制的衣裤鞋袜,她都会喜欢,还会一直都穿。”   颜青青瞪着关月,道:“还说,小心我让你去厨房刷碗。”   关月知道她家夫人害臊,立马闭口不说。   ——————   下午时分,范煜坤果然来关府,要求见颜青青,说是找到了一盘江湖残局,希望和她一起研究。   颜青青事先说过不见他,关月便把他打发走了。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颜青青正在用餐,突然家丁来报,公子回来了。   颜青青想的念的就是关玉初能早日归家,如今得此讯息,碗筷一放就要出门迎接。   关月连忙拉住颜青青,道:“夫人,公子还要去镖局回事,怕是没那么快回府。”   颜青青不理,吩咐道:“备伞,我要去门口等她。”   关府大门敞开,颜青青在几个丫鬟和家丁的陪伴下在门口等待关玉初。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没等到关玉初,反而等到了再次求见的范煜坤。   范煜坤和关玉初是在赌坊认识的,那段时间关玉初心情不好,经常性跑出赌钱,期间与范煜坤碰过几次面,一起赌过几次,一来二去,他们就认识了。   本来范煜坤对关玉初这种小白脸极其厌恶,可关玉初出手大方,不拘小节,还帮他还过债,最后也就慢慢与关玉初走得近些。   关玉初离开洛阳将近两月,范煜坤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却意外听说关玉初要成亲。他很好奇像关玉初这种细皮嫩肉的男人会娶什么样的妻子,特意拎了两坛好酒前去参加婚礼,本想借闹洞房一睹新娘子,奈何关玉初醉死过去,洞房也没闹成。   不过,老天貌似愿意满足他的好奇心。前段时间关玉初突然派人来找他,说是有人要见识见识他的棋艺。不想,要见识他棋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想一睹芳容的颜青青。范煜坤见到颜青青,惊为天人,心里竟妒忌万分。关玉初在的时候他还藏着掖着,关玉初一走,他竟起了邪念,昨日没摸到手,他一点也不气馁,想着今日再来寻机会。可颜青青病了,不见客。他回到家坐立不安,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于是去药房抓了几剂养气补神的药,打算送上关府,以表关心。   “弟妹,听说你不舒服,我去抓了几剂药,你若不嫌弃,可以让丫鬟熬来,补神养气的。”范煜坤拎着药包,递给颜青青身后的关月。   没有得到许可,关月不敢收。   颜青青微微皱眉,对关月道:“收了吧,快多谢范公子。”   关月接过药包,道:“范公子有心了。”   街角响起马蹄踏地的声音,颜青青立刻面露喜色,也不管外面是否在下雨,径直往街角跑。   关月连忙把手中药包交给身后的丫鬟,举着雨伞追上去。   所谓小别胜新婚,丫鬟们虽不识字,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见她们夫人如此,纷纷掩嘴偷笑。   关玉初离家押镖,途中也是被相思煎熬难耐。喝酒没意思,开玩笑也觉得不好笑。是以镖一押到,她就先行一步,吩咐镖师们自行返回洛阳。   归家心切,关玉初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当她拐出街角,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之时,竟然感动不已。   她伸手将颜青青带上马背,搂着她不说话。这个时候,说句话都嫌多余,她情不自禁地在街角的马背上吻了吻颜青青的额头。   微凉的触感打在额头,颜青青有些惊讶,随即嫣然一笑,搂紧关玉初的腰,轻声道:“关玉初,我很想念你。”   做出这一系列动作,关玉初没有用大脑去理智思考,只是想做,就做了。冲动过后,才暗自后悔。她抚摸着颜青青瘦弱的肩头,微微叹息。   “关兄,欢迎回来。”   范煜坤是跟着颜青青一起过来的,小两口的亲密互动他都看在眼里,只觉一口闷气堵在心头。他羡慕,他妒忌,这些却万万不能在关玉初面前表现出来。   关玉初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颜青青,范煜坤的到来,让她找到了台阶往下走。她抱着颜青青翻身下马,笑道:“范兄,许久不见,去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范煜坤道:“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饭桌上,颜青青只帮关玉初倒酒,不吃饭也不说话。   关玉初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只好伸手握住颜青青放在腿上的手,只觉冰凉一片。   颜青青正在生闷气,奋力挣脱,扭头不去看关玉初。   关玉初再次伸手去握,用上了擒拿手,死拽着不松手,脸上还保持笑容与范煜坤把酒言欢。   “我不舒服,先告退了。”   颜青青挣不脱,只得继续早上推脱范煜坤的借口。   范煜坤道:“在下抓的药有益养气,弟妹务必要吩咐下人熬来。”   颜青青道:“多谢好意。你们慢聊,恕不能奉陪。”   范煜坤笑道:“无妨,身子要紧。”   颜青青不答话,狠狠瞪了一眼关玉初,挣脱束缚,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故事的节奏要加快了,关姑娘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会逐步揭晓,随便要把颜姑娘也拖入江湖纷争。   ☆、桃之夭夭(十五)   夜微凉,风渐冷,雨还在继续。   关玉初站在屋檐下,双手拢在袖袍内,平视远方。阑珊的灯火,被雨幕格挡,显得比较朦胧。   范煜坤的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他看颜青青的眼神,无论怎么隐藏都带着一起炙热的欲望。人前装大蒜,谁不会?范煜坤装正人君子,她也装。只是,貌似激怒了颜青青。   “公子,夫人让你睡外间。”关月开门出来,在关玉初身侧小声禀告。她第一次遇到男主人进自己房间还需要通报的情况,觉得新鲜,也同情关玉初。   关玉初收回视线,扭头看着关月,低声问道:“夫人还在生气?”   关月点点头,道:“摔东西了,瓷器碎了一地。”顿了一下,道:“公子,这几日夫人都不怎么吃饭,晚上也睡不安稳,晚间听到你回来的消息,碗筷一丢便冒雨出来迎你。还有,夫人又给你做了衣裳鞋袜,下午给鞋上线之时,手指被扎了好几下,都流血了。”   关月是关玉初救回来的,但她却从一开始就服侍颜青青,所以她是向着颜青青的。她怕关玉初与颜青青闹矛盾,这才如实相告。   关玉初沉默半晌,道:“月儿,吩咐厨房准备燕窝粥,好了送来。”   关月应了,连忙跑去安排。   ——————   推开房门,转入卧房,见到暗门大大敞开,关玉初不禁微微一笑。一开始她就知道,颜青青的心其实非常软。   颜青青正在生闷气,不单单是因为关玉初对着范煜坤嘻嘻哈哈,还因为关玉初的忽冷忽热,明明那么温柔的吻了她,却又突然好像做错事一般一声不吭,真是气人。   “还在生气呢?”关玉初一点也不心疼碎了一地的瓷器,踩着空隙走到床榻前,俯身看着坐在床沿生闷气的颜青青,放缓语气道:“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颜青青看也不看关玉初一眼,头一偏,选择不予理睬。不过,关玉初来哄她,她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但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她觉得平时太顺着关玉初了,如今要闹上一闹这个总是躲避的臭关玉初才会有所进步。再说,她也受够了总是模模糊糊忽冷忽热似暗似明的关系。   今天,就在今天,她要让关玉初主动缴械投降。   颜青青看起来像只温顺的小绵羊,骨子里却是十分好强的一个人,且还是一个脾气不小的人。不发脾气还好,发脾气的时候就像一只弓着身子准备攻击人的黑猫。这些关玉初都知道。平时颜青青只是使使小性子,今天却是真真正正的发脾气了。关玉初第一次见,却也没有超出她的想象。她早就知道颜青青温顺美丽的外壳下有一颗躁动的心。   此刻,她轻言细语的哄着,同时伸手去拉颜青青的手,不出意料地被甩开,再去拉,再被甩开,如此反复好几次,关玉初只有使出杀手锏,一把将她拉起来,死死圈入怀中。   “范煜坤贼兮兮的,我打发他走了。我已吩咐下去,不再让他进府,日后关府也不会欢迎他。”   颜青青最主要不是因这个生气,脸色缓和一些,却还是一声不吭,用沉默抵挡一切攻击。   关玉初见颜青青不再抵抗她的拥抱,索性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却逐渐见到那双秋水剪眸笼上了一层雾气。   “关玉初,你没有良心。”颜青青心中苦闷,委屈,终于还是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发泄了出来。她任由眼泪肆意流淌,也不伸手去擦拭,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掉太多的眼泪,惹人笑话。   颜青青的眼泪再次让关玉初摇摆不定的心揪在了一起,说不出的酸涩,道不明的情愫。她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抹去颜青青的泪水,低声道:“对不起……”   话未说完,颜青青突然一把推开她,冷声道:“谁要你说对不起了?你走,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愧疚,颜青青感受到了关玉初对她的愧疚。她不需要这样的愧疚之情,若是关玉初对她只有愧疚与同情,她宁愿不要。   最矛盾的生物莫过于人类,想得到,却选择逃避,想靠近,却选择远离。   关玉初近日来积在心中的闷气无处宣泄,被颜青青一推,瞬间被撩了出来。她不想对着颜青青发火,深呼吸,企图将闷气吐出胸腔。   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并不让她感到有何不可。只是她不想害了颜青青,她想颜青青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想颜青青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而这些,她要是还给不起。   每天晚上搂着颜青青入睡都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事情,她喜欢搂着颜青青,喜欢她身上的气息,同时她也要抑制那些随时都会跑出来煎熬她的邪恶念头,这让她感到有些累。于是她选择外出几日整理心情,也想摆脱那种磨人的煎熬。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夜晚没有颜青青身上的温度,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渐渐的,她开始发疯似得思念颜青青,所以她选择快马加鞭,提前回洛阳。   关玉初捏紧拳头,咬着后槽牙努力克制自己,压抑道:“阿青,你不要逼我。”   颜青青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不会逼你,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关玉初无言以对,心脏像是被打了一拳般开始隐隐作痛。抬眼看着背对着她的颜青青,只见其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哭得很厉害却在努力的克制着。关玉初赶回家,并不是为了吵架,她是想见见颜青青,和她说说话,陪她练习轻功步法,给她讲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总之,只要跟颜青青待在一起就行,简单而朴实的想法。而如今,面对着哭得这样伤心的颜青青,关玉初再也无法视若无睹,她松开紧握住的拳头,微微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内都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她一步步朝颜青青走去,伸出手臂抱着颜青青,挑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直到颜青青眼泪逐渐收住才低声道:“阿青,千万别后悔。”说完拉近距离,狠狠地吻上那被贝齿咬得有些发白的唇瓣。   颜青青被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关玉初轻咬着她的唇瓣,舌尖描绘着唇瓣的弧度,致使颜青青带着泪珠的眼睛眨了两下,随即嘴角弯了弯,双手勾着关玉初的脖子,热情的回应着。她檀口微起,放关玉初的舌头进门,与之纠缠不休。   得到热情热火的回应,关玉初鼻息间发出一声谓叹,呼吸逐渐急促,双手开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颜青青的纤纤细腰,再滑过颜青青的后背。她喜欢颜青青鼻息间的气息,喜欢颜青青舌尖的温度,喜欢颜青青唇齿间的味道。原来,前进一步后竟是如此的美好。她越吻越认真,甚至舍不得就此停止,那么便放纵自己,继续罢。   正在抵死缠绵之际,颜青青突然开始推关玉初的肩膀。关玉初以为她又要开始闹脾气,双臂加重力道,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吻也随之加深。   颜青青抵抗不得,只有缴械投降,任由关玉初侵占领地。   第一次接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关玉初百般不舍放过颜青青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被她□□得娇艳欲滴的唇瓣。她还想再去亲,立时被颜青青捂住嘴,且免费奉上一记眼刀。   “关玉初,你放肆。”颜青青挣脱怀抱,走开几步,不理关玉初。   情绪转变得太快,关玉初愣了愣,随即摸着鼻子笑。她从后面抱着颜青青,蹭个蹭雪白的脖颈,柔声道:“阿青,让我守着你,行吗?”   颜青青等关玉初捅破窗户纸等了很久,如今关玉初付诸行动,她自然愿意,只是,她不回答。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对关玉初的感情超出世俗范畴,颜青青不知道。也许是关玉初手把手教她用暗器的时候,也许是关玉初抱着她说“别担心,有我”的时候,或者,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被关玉初给俘虏了。   颜青青看了很多书籍,曾经看过一本书上提到过魔镜,当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她深陷其中,却觉得理所当然。男风盛行,男子可以喜欢男子,为何女子便不可喜欢女子?呵,她偏就要喜欢关玉初。更何况,海之对岸亦有女儿国,国内以女为皇,女子可以通婚,且可以通过子母河的水繁衍后代。   “阿青,跟我说话。”等不来回答,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关玉初竟然有了一丝慌乱,她转过颜青青的身子,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颜青青嘴角弯了弯,道:“方才关月来过了。”   关玉初迷茫地眨眼,关月来过了,与她们讨论的问题有关联么?   颜青青摩挲着关玉初的脸,道:“刚刚你对我做的事情,关月看到了。”   见关玉初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颜青青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她的肩头,脸上的表情在懊恼与羞涩中来回徘徊。关玉初很喜欢看颜青青表情来回转换时的样子,觉得漂亮且好笑,她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继续装傻充愣。   没过多久,颜青青实在是受不了关玉初沉默不语的样子,瞪着她,一字一顿道:“她会笑话我的。”   终于,关玉初没能忍住笑,噗嗤一声,然后将头扭向一边,压抑地笑着。   “不准笑!”颜青青一巴掌拍在关玉初左胳膊上,板着脸道:“要是她们乱嚼舌根,我还要不要活了?”   颜青青在接吻的时候推关玉初的原因是因为关月,关玉初觉得无所谓,反正在外人眼中她们已是明媒正娶拜过堂成过亲的正经夫妻。不过,颜青青脸皮薄,这事情要真在下人口中传来传去,她一定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再不过,她被颜青青一拍,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裂开了。   “别恼,交给我处理。”关玉初企图掩饰脸上的痛楚,微微侧头,说话的声音依旧。   颜青青眼光锐利,一眼识破。她皱着眉,拉开关玉初绛紫色的衣袖,便见到胳膊肘往下三寸左右的位置缠着纱布,此时已经给鲜血染红了一片。   “怎么回事?”鲜红的颜色刺痛了颜青青的眼眸,她咬着下唇,低声问道。   关玉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道:“路上遇到劫镖的,帮人挡了一刀。”   颜青青不吭声,翻箱倒柜找金疮药。   关玉初特别喜欢看颜青青的各种样子,本想由着她翻找,顺便饱饱眼福。不过事与愿违,她发现颜青青脾气还真是不小,关抽屉时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怕颜青青恼怒起来把屋子拆了,连忙提醒道:“第三格,右边的抽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好足~~请表扬我!! 下一章好像要更进一步了,期不期待??   ☆、桃之夭夭(十六)   关月赶走几个准备伺候颜青青沐浴的丫鬟,下意识地瞄了眼紧闭的房门,夜色中,她的脸颊有点泛红。她有些疑惑,夫人方才明明在生公子的气,明明还在发火砸东西,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而且还不关门就开始做那样的事情,真是搞不懂。   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关玉初燕窝粥快凉了的时候,门开了。   “夫人。”   “月儿,去打盆热水来。”   若是说喜怒无常,颜青青绝对是,这一点关玉初深有体会。相处久了,关月亦有所察觉。首先,她觉得颜青青的笑点非常低,属于那种你一逗,她就会很乐的人。其次,她觉得颜青青很多愁善感。颜青青可以在笑得特别开心的时候突然收住笑,然后就开始发呆,最后开始不说话,甚至不吃饭。最后的结论就是,关月搞不懂颜青青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颜青青只会在关玉初面前发脾气,使小性子。   自颜青青成为了关夫人,府上诸多家务事都是她在处理,每日入账支出多少她都会认真核对,下人们回事她也会一一解决,基本上有了当家主母的派头。只是,平日里的高贵典雅,从容不迫,总会在面对关玉初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关月在思绪万千中打来热水,正好看见颜青青脱去关玉初的外袍,然后开始解那条紫色的腰带。如果关月没记错的话,那条紫色的腰带是颜青青不久前为关玉初缝制的。   面对关月尴尬的表情,关玉初倒是坦然,她任由颜青青脱她的衣裳,笑着对关月道:“月儿,方才你可曾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颜青青手一顿,将脱下的衣衫放在床尾,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说关月也是颜青青的贴身丫鬟,关玉初如此问她,她立刻会意,答道:“不曾。我端燕窝粥进房,不曾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关玉初满意一笑,道:“那便好。这几日你悉心照顾夫人,辛苦了。我这里有一玩意,你拿去把玩。”说着就要从怀里掏东西,低头一看,才想起已经被颜青青脱得只剩里衣。   “可是要给个?”颜青青手中拿着个泥娃娃,看起来十分可爱。   “就是它。”关玉初接过,递给关月,道:“你下去吧,让阿三和关影守夜,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事实上,那个泥娃娃是她从开封带回来要送给颜青青的。可是为了保住颜青青的面子,便也只有小小牺牲一下喽。至于送给颜青青的礼物,再想一个便是。   关月毕竟才十五岁,得了礼物,兴高采烈地去了。   ——————   有时候,千万不要作弄人,会自食其果遭报应的。关玉初已经招到了报应,提前体会了一把冬天的寒冷。   颜青青面若冰霜,低头将关玉初的衣袖挽起,开始拆被血染红一大片的纱布。待看到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咬着牙,用热毛巾轻轻擦拭四周的血渍,略显笨拙地敷着金疮药。   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打在关玉初的手臂上,很轻,可关玉初觉得很疼,心疼。她迫使颜青青抬头,笑了笑,道:“哎哟,像只被抛弃的小花猫。”说着拉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柔声道:“阿青,别哭,我心疼。”顿了一下,又道:“别担心,这只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哦,对了,快把桌上那碗燕窝粥喝了,别浪费。”   颜青青趴在关玉初怀里默默的流泪,心情很不好。过了很久,她突然抬起头,坚定道:“关玉初,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伤。”   闻言,关玉初沉默了,半晌,放下幔帐,主动脱最后一层衣衫,主动褪下缠在身上的白布。她背对着颜青青,嘴角挂着笑,道:“看了也好,免得日后吓着你。”说着解开裤带,褪下裤子,低声道:“阿青,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可怜我的。”   颜青青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微微仰头,不忍去看。关玉初的后背至少有十余道伤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最长的一条疤痕从右肩蔓延到左腰,显得狰狞,十分可怖。而她的手臂上,腿上,同样也是伤痕累累。颜青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从身后抱着关玉初,终于低低的哭出声来。她无法想象,这样多的伤疤带给了关玉初多少的伤痛,更无法想象,关玉初是怎样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自己强忍伤痛着且存活到现在的。   这样的时刻,她好像明白了关玉初曾经说活下来的人才是强者的道理。   “关玉初,求求你别再受伤了。”颜青青声音颤抖,伏在关玉初后背失声痛哭。   关玉初的手掌放在颜青青置在她腰间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目光定在幔帐重叠的影子上,半晌,叹息道:“阿青,我无法保证日后会不会受伤。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不是洛阳城中小小的镖师。我有我的使命,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受伤的。”   颜青青真的很聪明。如关玉初所言,她一开始就不相信关玉初只是风云镖局的三当家。但是,她信任关玉初,相信关玉初的为人秉性,便从不曾过问她的私事。   颜青青在关玉初的无声安慰下逐渐停止哭泣,此时,她用被子将不着一物的关玉初包裹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帮人挡刀,骗我的对不对?”   关玉初拢着被子,露出无害的笑容,道:“阿青,我想再亲亲你。”   “告诉我。”颜青青双手按着关玉初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十分认真。   关玉初有些犹豫。她不想颜青青卷入一些是非,亦不想有人来干扰颜青青单纯的生活。可是,有些事情一定瞒不住的。她沉默着,良久,将颜青青拉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睛,道:“阿青,我是最不愿在你面前说谎话的。可是,我怕你会因为我而遭遇危险,你懂吗?”   “我想知道,我想和你一起共患难。”颜青青窝在关玉初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她的肩头,道:“知道当时喝合卺酒之时我在想什么吗?”   对于在颜青青面前袒露肌肤一事,关玉初一点也不介意。她愿意让颜青青知道她本来的样子,愿意无条件的奉献出体温供颜青青取暖。   “想的是什么?”伸手拂开颜青青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关玉初闭眼嗅了嗅,笑道:“好香。”   颜青青瞪眼道:“我说正事呢,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关玉初笑道:“我很认真地等着你开口。”   颜青青沉默半晌,道:“当时我想,我要和你生死与共。所以关玉初,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想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生死与共,多么令人感动的四个字。关玉初是人,自然不例外。她低头看着颜青青,看了很久,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嘴唇,翻身压住她,开始扯她身上的衣带,褪她身上的衣物。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既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便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吧。   关玉初的吻太霸道,太热烈,颜青青喜欢的同时亦企图反抗,因为她还没得到答案。她伸手去推关玉初,手腕立刻被钳住,然后被关玉初举高过头顶。同时,关玉初的另一只手掌探入亵衣覆在了她的挺立之上。有些茧子的手掌与嫩如凝脂的肌肤相摩擦,带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颜青青全身立刻酥麻一片,推着关玉初肩膀的手掌亦没有力道。当关玉初有些用力的握紧柔软的一刹那,她不由自主地低声嘤咛一声,双腿亦失去了力量。如此强烈的刺激,她唯有放弃抵抗,承受着,享受着,快乐着。她伸手圈住关玉初的脖子,主动伸出舌头供关玉初品尝,主动拉近她们的距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有些迅速,她却是十分开心的。   关玉初大脑处在兴奋状态,她的吻逐渐下移,来到脖颈,种下爱的印记,来到挺立,含住,吸吮,轻磨。   颜青青喜欢这样酥酥麻麻的感觉,她挺身,将柔软更深的送入关玉初口中。看着关玉初像个孩子一样恋着她的挺立,身体不受控制的同时,内心亦被一片片柔情充满。虽然看起来有些让人脸红耳赤,但是她愿意。伸手解开关玉初发间绣着梅花的红色发带,青丝便如瀑般散落在她的胸前,遮住了重要部位。在视觉与触觉的双重刺激下,颜青青开始骚动,她想要更多。关玉初卖力地取悦颜青青,甚至不自觉发出了谓叹的声音。   “嗯,关玉初……”颜青青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揪着被褥。这样的感觉有些陌生,同时,亦使人兴奋。   “阿青,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关玉初的确很喜欢颜青青的挺立,两边轮流爱抚,直至傲然挺立。她看着颜青青潮红的脸颊,双手或轻或重的爱抚着她胸前的柔软,在耳边说出的话让颜青青喜不自胜。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我太年轻了,自己看了都要脸红……   ☆、桃之夭夭(十七)   良宵苦短,烛火过半。   芙蓉帐内□□撩人,娇喘低吟声若有似无的自账内传出。   “关玉初……”颜青青抓紧被褥,似痛苦似愉快的喊着关玉初的名字。她沉溺在关玉初的唇舌之间,快要死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无边无际的麻痒感逐渐充满,感觉快要爆炸。   关玉初的吻来到大腿内侧,炙热的唇瓣触碰到颜青青因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肌肤,立刻惹来颜青青身子的微微颤动。她在笔直匀称的双腿内侧留下一颗颗鲜红的印记,如愿以偿听到颜青青从鼻息间发出的动人天籁。终于,她的唇舌来到了花心。颜青青的身子还在微微颤动,花心娇艳,它会在关玉初的唇舌间绽放。   关玉初的呼吸早已急促,现如今,她已经喘着粗气吻上了花心。颜青青低吟一声,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太高了腰肢。关玉初的手掌还在她的胸前,唇舌配合着在她的腿间挑逗着她已经所剩不多的理智,无疑,她在继续沉沦。   嗯嗯的低吟声刺激着关玉初的神经,她突然恶作剧心起,舌头顺着花瓣四周缓缓画着圈,却在颜青青伸手捏住她肩头的时候含住最里端的花瓣,开始蠕动,开始或轻或重的吸吮。想不到才来回循环两次,颜青青便已经缴械投降。她听到颜青青低吟一声,随即感觉到花心在收缩,在颤动,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缓缓流出,粘湿她唇舌。   当身子不再战栗,关玉初才探出头看着颜青青泛着潮红的脸颊。这如花般娇艳的丽人,只是属于她的。   “阿青……”伸手拂开她贴在额前的青丝,关玉初迫使颜青青睁开眼睛。眼睛里是一汪春水,正荡开波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关玉初就这么看着,内心说不出的满足。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寸,炙热的呼吸相互交融,骚动些两个人的心。   对视良久,两个本就已经很敏感的人身体早就有了反应。颜青青微微闭眼,关玉初立马便吻上去,开始攻略城池。   随心而动,双双沉沦。   关玉初的嘴唇含住柔软顶端快速的蠕动,手掌逐渐往下,来到芳草地,坚定的一贯而入。   当疼痛到来的那一刻,颜青青在关玉初的肩头留下了一排鲜明的齿印。关玉初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撞击着最敏感的部位,刺激着最脆弱的感官。她的心早已给了关玉初,亦在新婚一个月后将身子交给了她,如此,她便已是名副其实的关夫人。   关玉初是满足的,满足于欢愉的快乐,满足于颜青青毫无保留的情意。她不理手臂再度裂开的伤口,吻着颜青青依旧还在颤动的身子,与之十指紧扣,最后将她拥入怀中,如往常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阿青,我会在事成之后告诉你一切,相信我。”   余韵未退,颜青青的身体依旧敏感,她缩在关玉初怀里,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拉开些距离,关玉初看着颜青青娇艳的容颜,抵着她的额头,再次确认:“好不好?”   颜青青眼睛眨了两下,开口道:“我信你,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说着伸手去摸关玉初受伤的手臂,摩挲着粗糙的纱布,轻轻且带着些许埋怨的说道:“疼吧关玉初,你这绝对是活该,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   关玉初笑了笑,轻轻捏了捏颜青青的耳垂,道:“放心吧,我不能死,也不舍得死。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有师父,还有师姐。”说着笑意更浓,凑上前吻了吻颜青青的唇角,“小孩子不懂事,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颜青青不再提关玉初的伤,怕想多了会掉眼泪,抿嘴笑了笑,道:“你不是说不想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在做着什么,暂时不想告诉我你的身份么?我没问,你倒自己先说了。”   关玉初道:“不算吧,你又不知道她们是谁。何况我说有师父师姐,但是师父她只教导我们,从不承认我们是她的徒弟。不过,我和师姐们虽从未当面叫过她师父,心里却都当她是师父。”   颜青青道:“教导你们却不收你们为徒,你师父可真是个怪人。”   关玉初有些自豪的笑了笑,道:“当你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你会很佩服她的。”   “你的师父,我自然佩服。”颜青青抚摸着关玉初肩头被她咬下的牙齿印,抱紧她,手指顺着她背部的伤疤轻柔的摩挲。她此刻是开心的,由关玉初亲吻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彻底沦陷。她喜欢关玉初,继而喜欢关玉初对她的所有行为。任性时的软言相哄,伤心时的默默陪伴,开心时的调侃玩笑,欢愉时的温柔体贴霸道占有,都是她喜欢的。   手指划过伤疤,激起阵阵涟漪。关玉初头皮有些发麻,指尖有些发酸,她在颜青青唇角印上一吻,道:“快睡吧。”   “你呢?”颜青青抬头,眉目中隐约还带着一丝春意。   “我陪着你。”初尝欢愉的滋味,关玉初很想再来一次,但是,对颜青青的疼惜占了绝对的上风,还有就是她手上的伤痛不再允许。欲望是个无底洞,她很会控制。不想颜青青认为她是一个容易被欲望驱使的人,关玉初很规矩,手规规矩矩的搭在她的腰际,没有准备动的意思。   颜青青确实有点累,而且喉咙有些干燥,很想喝水。她突然想起被她们冷落多时的燕窝粥,道:“燕窝粥还能喝么?”   关玉初摇头道:“冷的,不可以。”   颜青青道:“我渴……”   关玉初坏笑不语,随便捞件衣衫披在身上,去倒水。方才动情之时,颜青青的声音娇媚动听,低回婉转,仿如天籁。关玉初喜欢听,且在那样的声音下更加卖力,更加不想停下。如今口渴,实乃理所应当。   颜青青知道关玉初暗地里在笑话她。所以,当关玉初端来温热的茶水时,她缩在被窝里,面朝内,不愿意搭理。   灯火依旧,屋内还隐约有着欢愉后残留的味道。   关玉初见她如此,笑了笑,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爬上床,将颜青青箍在怀里,嘴对嘴,将茶水送入她的口里。   “还要不要?”关玉初满意地看着颜青青脸颊逐渐变红,还不肯放过她,趁胜追击地调戏。   颜青青一把拍开关玉初放在她肩头的手,瞪眼,不悦道:“关玉初,你真是无赖。”   “冤枉啊,你口渴,我服侍你喝水,这样也算无赖?”关玉初侧身躺下,不眨眼地看着颜青青,柔声道:“阿青,方才我是不是弄疼你了?若是不舒服,你跟我讲,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样的事说出口来,颜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不去看关玉初,揪着被褥,半晌,轻声道:“没有。除了刚开始有些疼,后面都很舒服。”   她说的是事实。关玉初很疼惜她,除了刚开始是有些霸道急切,后来不曾对她有过丝毫的粗鲁。本来这些话是难以启齿的,但是,她打定主意要与关玉初厮守一辈子,那这样的事情一定会经常发生。她想,她要努力做到最好,让关玉初开心满足。   ——————   风云镖局,议事厅。   “大哥,三弟的底细摸清楚了没有?”刘照站在桌旁,表情很是凝重。   “二弟,为何你总是怀疑三弟是奸细?”樊城腰杆笔挺地坐在上首,手掌放在扶手上,道:“当初三弟舍命救下你我,难道你忘了?”   刘照道:“大哥,那是两码事儿。两年前三弟加入风云镖局,生意蒸蒸日上,分局更是在近年内开遍大江南北,难道大哥就不觉得奇怪?”   樊城沉吟道:“风云镖局越做越大,三弟功劳确实不小,我想是不是该送个大宅子给她,她现在居住的地方小了些。”抬眼看了一眼一直未曾说话的岑嘉凯,道:“四弟,你可曾疑心过三弟?”   岑嘉凯道:“不曾。三哥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能因为三哥被人乱传的名声就怀疑她。三哥未成亲之时二哥还有借口说她是女人,如今三哥已然娶妻,也就不攻自破了。不久前开封那一趟镖,二哥已再次试过了,还伤了三哥。”说完瞪着刘照,眼神里满是怒气,“可试出什么来了?三哥是奸细么?”   刘照眉头紧皱,道:“她的武学套路很奇怪,我未曾见过。”   岑嘉凯道:“三哥曾说过她是少林俗家弟子,我亲眼见过她的龙爪手,绝对不会假。”   刘照瞪着岑嘉凯,不悦道:“老四,你除了会押镖,使蛮力,就不能多用用脑子啊,关玉初对你好我知道,难不成对你好就不是奸细么,对你好难道不可以是装出来的么?呵,反正我不能信她,我决定继续调查。”   “你!”岑嘉凯为人较老实,他无言以对,相当气愤,拂袖而走。   刘照看着岑嘉凯消失在回廊,转身对樊城道:“大哥,下一步该怎么办?”   樊城站起身来,看着墙上的字画,半晌,道:“秘密观察四弟,若他去通风报信,关玉初也许会露出马脚,到时候除了她。”   ——————   关府,书房。   “三哥,我真的不明白,为何二哥不信你。”岑嘉凯果然来找关玉初,且将刘照如何怀疑她的经过全盘托出。   关玉初笑了笑,上前拍拍岑嘉凯的肩膀,道:“所谓清者自清,四弟,无需动怒。”   岑嘉凯皱眉道:“三哥,你总是如此。别人毁你名声,你不理不睬,二哥怀疑你跟踪你,你也是这样。”他一拍桌子,愤然道:“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哥理论,还你一个清白。”   关玉初想了想,最终点头。有人跟踪她,她早就知道。刘照怀疑她,她亦心中有数。如今快要临近尾声,不能出任何岔子,得去摸摸底才行。   临去风云镖局之前,关玉初交代可能会晚些回家,让颜青青自己吃饭,不用等她。颜青青有些担心,却也只有帮她理理衣襟,拉着她的手嘱咐小心。   傍晚十分,晚霞满天,关玉初在花厅内等待着樊城与刘照的到来。   风送来花香,芬芳的气息。   樊城与刘照先后到来,入席后,关玉初自罚三杯,道:“大哥,二哥,关玉初自知不是当家的料,特来辞去三当家这一职务。等端午一过,打算带着阿青云游四海,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樊城酒杯一顿,随即笑道:“三弟,何以如此?”   关玉初道:“阿青不喜欢我打打杀杀,开封押镖受了点轻伤,她都哭了好一阵子。我不想她再为我掉眼泪,遂有请辞之意。”   樊城道:“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为了小女子于前程而不顾,三弟,为兄觉得不妥。”   刘照道:“三弟,大哥说的是。好男儿当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我们风云镖局遍布大江南北,若是少你了,单凭我们哥三是搞不定的。”   岑嘉凯让关玉初来风云镖局,是来理论的,并没有想到她会请辞。如今一听,心里未免有些内疚。他想,早知道三哥会请辞,便不告诉她了。他与关玉初年龄相若,且关玉初平日里对他确实不错,他自知有些死板,可关玉初从来都不会嘲笑他,亦不会嫌弃他不会说话。他当然舍不得关玉初离开,举杯道:“三哥,你可不能走啊,我们不能没有你。”   关玉初见刘照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樊城则是自顾自喝酒,稳如泰山,心中发出一声冷笑,抱拳道:“关玉初本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如今便开门见山。”说着伸手一指刘照,冷笑道:“姓刘的,你派人跟踪我一年有余,意欲何为?”   刘照显然没料到关玉初会如此坦然,竟然无言以对。樊城放下酒杯,打圆场道:“三弟,我们兄弟四人虽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切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请辞一事,休要再提。”   关玉初心中冷笑,表面却还是对樊城甚为恭敬。她弹了弹衣袖上蹭的酒水,坦然道:“大哥,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如今我请辞,何以不让?”   樊城笑道:“三弟可误会为兄了,我先前还说你所住宅子太小,打算送一套宽敞的给你。”说着食指点了点桌面,朝岑嘉凯扬了扬下巴,道:“不信你问老四。”   岑嘉凯为人老实,不会撒谎,他确实听到樊城说过那些话,便如实相告:“三哥,大哥确实是想送套宅子给你。”   关玉初道:“如此,关玉初先多谢大哥。不过,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现下的宅子我和阿青都很喜欢,没有更换的必要。”她将双手拢在袖袍内,笑道:“我加入风云镖局两年,期间全心全意发展镖局的事业,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镖局的事情,恕我愚昧,我实在不知道二哥何以会派人跟踪我。发现这些的时候我很气愤,大家都是兄弟,也曾共患难,我不想反目便压下心中怒火,佯作不知。想着没做过亏心事,什么也不怕,可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在开封的时候我看见了二哥,他一刀砍在我胳膊上,我也没想过要追究,甚至阿青因我掉眼泪,我也只是说碰到劫镖的替人挡了一刀。现如今,我觉得互相猜疑着做兄弟毫无意义,请大哥放我走。”半真半假说完,她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樊城磕了一个头,道:“你终究是大哥,我还是尊重你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岑嘉凯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日后多长个心眼儿。”   岑嘉凯伸手去拉关玉初胳膊,却连她的衣袖也不曾碰到。他心中怒气未平,指着刘照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照见他气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冷笑不语。一直以来,他都看不起岑嘉凯。如今他帮着关玉初,便更加谈不上喜欢,可是终究是兄弟,表面上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现下关玉初离开风云镖局,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心中窃喜,正暗想着日后关玉初所辖的区域有多少油水可捞,却被樊城一句话打下了谷底。   樊城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道:“二弟,你得罪了三弟,请你登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像字数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文化太低写得不好,勉强着看吧 ^_^   ☆、桃之夭夭(十八)   明月楼,后院深处。庭院幽幽,灯火辉煌。   关玉初靠在柱子上,双手依旧拢在袖袍中。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正侧头看着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月楼的头牌莫染,传闻中她也是喜欢关玉初的。事实上,是否真如传言一般?   莫染收回看关玉初的目光,扭头看着院子里的牡丹花,开口道:“小初,洛阳的事要尽快,江南那边小衣在催。我今晚便会离开洛阳,希望你在一个月内将洛阳的事办妥当,我们江南再见。”   “二师姐……”关玉初转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莫染笑了笑,道:“洛阳的事一了结,我已没有必要再呆在明月楼,且师父生辰将至,我们必须赶回去。”顿了顿,问道:“小初,你与颜青青的事是真是假?”   碍于身份,关玉初成亲的那天她并没有参与。她在洛阳百姓口中听说过关玉初要娶妻,也在关玉初口中听说了颜青青这个人,就是没有见过颜青青。   关玉初道:“师姐,我会带她一起回江南。”   “如此说来,是真的了?”   关玉初点点头,神色很是认真。   “小初,这样的感情比寻常的男女之情要艰难得多,你要做好心里准备。”莫染伸手拂开关玉初肩头的一片落叶,微笑道:“无论如何,我相信你。”   关玉初露出笑容,伸手抱着莫染,有些撒娇的说道:“师姐,你真好。”   莫染笑意更深,道:“你我一起长大,你的性子我甚是了解,既然遇到了,便是你的福气,好好待她。”   关玉初点头道:“谢谢师姐。师姐,我会尽快了结洛阳的事。他们已经有所动作,我也加快进程,到时候我们江南再见。”   莫染拍拍关玉初的肩膀,道:“如此甚好,你扮了两年男人也着实辛苦你了。最后一步棋下完,你便可不用如此委屈。”   关玉初摸摸鼻子,叹息道:“哎,谁叫我易容术学得不精呢?既然学艺不精,只好辛苦自己喽。”   她们师姐妹从小就必须学习易容术,关玉初入门较晚,一门心思扎在武学里,易容术是她们师姐妹中最差的一个,严重的偏科。既然要在风云镖局长时间潜伏,易容术没学精的她便很容易会暴露,是以很无奈的选择了女扮男装。说是辛苦,倒是不然。她没有故意去装,除了要裹胸外,一切都还好。   莫染笑笑,道:“还好意思说,就为了你这不长进的易容术,我们可给你害惨了。”   话虽如此,可思及幼年时师姐妹们同甘共苦的日子,也不禁怀念万分。   关玉初也在笑。她想起了每次到了考校之时总是易容失败,然后被罚在寒冰窟关禁闭。关禁闭也就算了,还是连坐。正因如此,她的师姐妹们都得陪着她遭罪。不过,她们之间的感情却在一次次连坐惩罚中越来越深厚。   两人相继怀念了一把过去。莫染率先回神,问道:“小衣那边有什么情况没有?”   关玉初摇摇头,道:“大情况没有,小状况倒是有一个。看样子九师姐最近被人给缠住了,对象是个杀手。”   想起几月前的所见所闻,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莫染也笑了笑,道:“小衣那打死也不愿开口说话的性子,怕是会冻死人家。不过,若是小衣处理不当给小裳知道了,定是要倒霉的。”   关玉初笑道:“也只有六师姐能够制住九师姐。”   莫染叹了口气,道:“这么久没见过她们,突然好想快点回江南。”   关玉初知道莫染想快点回江南是想看万年冰山被征服的情景,只得笑而不语。不经意瞥向一个漆黑的方位,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莫染见那道素色身影远离视线,却笑得很欢,还随手拍了拍关玉初的头,挑眉道:“轻功你教的吧?依我看,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关玉初笑了笑,道:“阿青很聪明,日后胜过我理所应当。”   莫染点点头,看着颜青青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小初,颜老爷确实是死于非命。不过,致他于死地的真正原因并不是颜洪。”   “怎么回事?”这件事交代下去已有些时日,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关玉初很开心。有了消息便能给颜青青一个交代,帮她解开心结,关玉初感觉很欣慰。   莫染沉默着,半晌,看着关玉初的眼睛,道:“颜老爷曾是红莲教十大长老之一,他的死是红莲教内乱所致,而且,就在不久前,颜洪也死了。如今红莲教内部分别拥护红莲教教主万千山与教内地位颇高的一位长老,而万千山却病入膏肓,另一位长老接任教主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可是,万千山却想要传位于红莲。”   苏州城名声最响的大善人竟然是武林三大邪派红莲教的长老之一,这听起来倒是新鲜有趣。关玉初想了想,皱眉道:“红莲教一向狂妄,却不曾想竟也偷偷将势力渗入江南,我们该多加留心才是。还有,红莲是谁?”   莫染道:“你只管快些了结风云镖局的事,江南的事你不用担心。红莲乃是红莲教圣女之后,不过,教内人都知道红莲的父亲是万千山。”   关玉初道:“如此说来,万千山是想传位于自己的孩子?”   莫染道:“理应是这样。不过,红莲母亲早逝,红莲早已下落不明。如今红莲教的人都在找红莲,一派想杀之而后快,一派则想迎其回教,让她继承教主之位。据说红莲后腰有一朵巴掌大的红莲,也不知是真是假。”   闻言,关玉初不禁全身一震,问道:“师姐,这些可是真的?”   莫染白了她一眼,道:“自然,不能确定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   关玉初深呼一口气,缓缓道:“师姐,阿青的后腰就有一朵莲花。”   莫染有些惊诧,沉默半晌,开口道:“原来如此,那颜洪怕就是不想颜青青卷入红莲教的是非才不顾一切支持另一位长老星罗,岂知遭来杀身之祸。如此一来,你打算怎么办?”   关玉初不答,望着漆黑的夜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   颜青青是带着怒气回到关府的。她命令下人关闭所有能够进府的门,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坐在床沿生闷气。   关玉初傍晚十分出门,久久不归,她很担心,饭也没吃几口,在家里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决定带着张三与关月去风云镖局瞧上一瞧。风云镖局没有人,却在出来的时候遇到王源王伟兄弟俩。他们告诉颜青青,说关玉初私会旧情人去了,目的地就是明月楼。   如此一来,颜青青半信半疑,直到看见关玉初抱着一个姿色不俗的女子,与那女子谈笑风生才信以为真。   屋内很安静,烛火已然去了大半,关玉初还没有回家。   颜青青坐立不安,想要下命令撤除关闭大门的禁令,又觉得太便宜了关玉初。可是,转念一想,她应该信任关玉初,应该问问她,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最后,经过强烈的心里挣扎,她选择了后者。   关府有四道门,前大门,后门,还有两扇角门。颜青青从未见过关玉初走其他偏门,径直往大门走去。打开门,关玉初果然背对着大门站在那里,她的背挺得很直,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摆动着,显得有些孤寂。颜青青站在门边,突然就觉得关玉初这样很让人心疼。心想:若是我不开门,这个笨蛋不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吧?   若是关玉初想要进府,不一定要走门,她有很多种方式回家。可是,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便打算静一静。在大门前思考问题,一则不想离颜青青太远,二则颜青青想找她的时候一定能够找得到。果然,熟知她习惯的颜青青并没有让她失望。她转身,微笑着,并不说话。   颜青青也看着她,良久不语。关玉初笑得坦然,笑得宠溺。她在关玉初眼里看到了言语无法表达的爱意,如此,她便不需要过问。提起裙摆,跨出大门,脚步轻盈地扑进关玉初怀里,一下又一下地用手捶她的肩,力道还不小。   “阿青……”关玉初任由颜青青使性子,笑着道:“我在门外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你可真狠心。”   “活该!”颜青青瞪眼,企图脱离关玉初的怀抱,皱眉道:“放开我,抱着我做什么?”   明明是投怀送抱,如今却怪在别人头上。关玉初忍俊不禁,道:“我喜欢抱着你。”   颜青青轻嗤一声,道:“我看你是喜欢抱着别人。喂,放我下来!”   关玉初打横抱起颜青青,不理她的拳打脚踢,径直往屋内走。穿过庭院,步入回廊,推门进房。   关月正在换蜡烛,见她们回来,罩上灯罩,笑道:“公子,夫人。”   “月儿,今日夫人没打碎什么古玩罢?”关玉初箍紧颜青青,笑道:“我前些时日弄回来的古玩贵着呢。”   关月掩嘴笑了笑,道:“公子放心,夫人脾气好着呢。”说着捧起桌上的残余的几根蜡烛,道:“若是没什么事,月儿先行告退。”   关月一走,原本缩在关玉初怀里的颜青青便挣扎着要下来,且带着威胁意味。关玉初不敢惹,唯有放下。她在颜青青发火之前从怀里掏出一件玉器,道:“阿青,你看看喜不喜欢,字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颜青青有些不情愿地接过那支玉簪,看着上面刻着阿青两个字,心里暖暖的,她握紧玉簪,道:“别以为用支玉簪就能收买我,行不通的。”   关玉初去拉她的手,颜青青连忙躲开,如此循环几次,终是关玉初占了上风,她按着颜青青的双肩,道:“阿青,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儿?”   颜青青一听便知道关玉初要取笑她,瞪着她不搭话。   关玉初笑了笑,道:“她是我师姐,且你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真容。”见颜青青眉毛动了动,又道:“我知道你是信我的。你且放心,我只会这样对你。”说着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见到颜青青绯红的脸颊,不禁眉开眼笑。   “关玉初,你是我见过最无赖的人。”   “是吗?”   “是!”   “这样也好,你是第一个说我无赖的人。”   颜青青吭哧一笑,道:“说你无赖,有什么好了?”   关玉初道:“因为是你说的。”   说完便见到颜青青嫣然一笑,甚是好看。静静看着如花般娇艳的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搂着颜青青,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阿青,若是有一件事能够改变你的命运,你愿不愿意去尝试?”   颜青青把玩着关玉初垂在胸前的头发,道:“什么事?”   关玉初道:“你的身世。”   “什么意思?”颜青青抬起头,脸上带着疑惑。关于身世,她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怀疑。她的母亲早逝,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虽经常忙生意,却还是会抽出许多时间在家陪她。想到父母,想到苏州,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知道,她现在只剩下关玉初了。   关玉初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观察着颜青青脸上的表情,见她怔怔出神便等了半晌才轻声道:“我已知道你父亲的死因,但其中牵连甚广,甚至会影响你的未来。这样,你想不想知道?”   “告诉我。”闻言,颜青青回过神来,脸上没有一丝的犹豫,看着关玉初的眼神亦坚定无比。几个月来,终于有结果了,她没有不去知道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章又待高审了,肿么办!!!   ☆、桃之夭夭(十九)   关玉初的手逐渐移到颜青青的后腰,隔着衣物摩挲着那一片肌肤。良久,开口道:“阿青,你记住,无论如何,有我在。”   颜青青很敏感,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不管什么结果,她都能够承受。但是,关玉初说这样的话,致使她有些紧张。她揪紧关玉初的衣襟,放缓呼吸,道:“说吧,我听。”   关玉初坐在软榻上,让颜青青窝在她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颜洪死了,被红莲教的人杀死的。”   颜青青对这个二叔没有什么感情,听到他死了,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追问道:“然后呢?”   关玉初道:“虽则颜洪有在你父亲酒里下毒,但是,你父亲却并不是他杀的。你父亲是红莲教十大长老之一,如今红莲教内乱,分属两派,你父亲拥护人气最高的长老星罗,最终被拥护万千山的派系所杀。而你,将是红莲教下一任教主。”   “你说什么?”颜青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疑惑道:“与我有什么相干?”   关玉初道:“你并不是颜容的女儿,你是红莲,是万千山的女儿。你的母亲曾是红莲教的圣女,许是她不想你留在教内遭到嘲笑,暗自将你送出了红莲教。如今万千山已然病入膏肓,他想传位于你,正派人四处寻你。”   颜青青沉默着,过了很久,道:“凭什么说我是红莲?”   关玉初道:“你的后腰,那朵莲花。”她蹭了蹭颜青青的脸颊,道:“那晚我见到时也觉得惊艳。”   颜青青皱眉,不再说话。后腰的莲花,她当然是知道的。幼时便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莲花亦越来越大。她曾问过父亲,得到的答案是胎记。想不到,这竟是确认她身份的印记。   “关玉初,方才你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的父亲是颜容,我是颜青青,没有什么红莲教教主,亦没有什么红莲。”颜青青闭着眼,将关玉初的手搭在眼睛上,“既然父亲的死已然水落石出,我亦不打算报仇。从今往后,我便只是关夫人,行不行?”   事实上,颜青青一开始要求关玉初调查父亲死因是为了报仇,时常发愿一定要手刃仇人。可是知道此事乃内部斗争且牵连甚广后,她选择了一笑泯恩仇。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没有能力跟偌大得红莲教为敌,亦不想拉关玉初去红莲教蹚浑水。如此,便由它随风去吧。   现如今,她都不想再去管,只想安安稳稳的陪在关玉初身边,不想给关玉初惹麻烦。   关玉初很欣赏颜青青这种平和的心境,不禁吻了吻她的脸颊,道:“行。阿青,洛阳之事一了,我们便回江南,我有十位师姐,一位师妹,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们,还有师父。”   颜青青抛开那些江湖纷争,扒拉开关玉初的手,问道:“你那么多师姐,都像明月楼那位那般貌美么?”   “是啊,师姐们都很漂亮。”   “那师妹呢?”   关玉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道:“我这位师妹入门最迟,不过,她比我和十位师姐都要大上好几岁,嗯,也很漂亮。”   颜青青道:“你不是说你师父不承认你们是她的徒弟么?怎么你们师姐师妹的叫得如此顺口?”   关玉初道:“我们习惯了。师父她口头上不愿意承认,实则以我们是师姐妹为荣呢。”   “臭美。”   “有吗?”   “有。”   ——————   午时刚过,刘照便在关府门外求见。关玉初吩咐守门人,说是谁也不见。如此,他便只有在门外等着。事实上,他很想甩袖而去,但是他不能。樊城要他来道歉,他不敢不从。他摸不清樊城的想法,不多言,只照着他说的办,以免说多错多,越说越错。   “这位小哥,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说是刘照前来拜访。”刘照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第三次找到守门人,满脸堆笑,顺便递出一锭银子。   守门人盯着银子瞧了许久,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道:“二爷,公子可给了我一锭金子,说是不想见任何人。”   刘照手一顿,咬咬牙,立时从怀里掏出几张百两银票,道:“够不够?”   守门人摇头道:“公子吩咐了,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敢不从。”   刘照心一橫,从袖中摸出一叠银票,道:“这样呢,还敢不敢不从了?”   “呃,二爷,你可别为难小的呀……”守门人爱钱,却更衷心,他答应过不放任何人进门,便会如此而为。   “阿远,不懂事儿是不?”张三笑吟吟地走过来,接过刘照手中的银子银票,伸手一引,道:“二爷,公子有请。”说着将银票塞给守门人,低声道:“公子吩咐了,银票你们平均分配,不要白不要。”   刘照顺着张三手引的青石板路走向内院,再跟着候在内院的关影走进书房,进门便见到关玉初侧身躺在塌上,手里握着把折扇,惬意地摇着。颜青青则坐在塌沿,正在做针线活。   “三弟。”   “诶,不敢当。”关玉初坐起身来,一条腿笔直伸着,一条腿曲成九十度,依旧摇着折扇,笑道:“关影,扶二当家起来。”   “三弟,二哥错了,看在我们共患难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不然,不然大哥他会杀了我的。”刘照叫苦连带装可怜,模样倒不像是在作假。   关玉初道:“二当家多虑了。关玉初不曾怪过你,且不必道歉。”   刘照正与拉他起来的关影僵持,忽然被缓步走来的关玉初抓住了手腕,他运起内力抵挡,却被更强大的力量所压制,最后,不得不起身。   “关玉初说一不二,风云镖局的事我不再打理。这是我所辖区域的账簿,请代我交给大哥。”说着从颜青青手中接过一册厚厚的账本,递给刘照,道:“你我兄弟缘分已尽,他日江湖再见亦不需要再打招呼。”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端午前夕。   颜青青如今没什么烦心事,除了将心思放在关玉初身上,便是学习关玉初教授的武功。关玉初倾囊相授,轻功,暗器,剑法,样样都教。她想让颜青青变得更加强大,如此,便能多放心一些。好在颜青青资质极佳,能够举一反三,学起来倒也不怎么难。只是偶尔被利刃所伤,会让关玉初觉得有些内疚。每当颜青青受伤,她便总会自责,她觉得若是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颜青青,那便不需要颜青青如此辛苦地学习,也就不至于会受伤。   她自责,颜青青看不出来,但也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会经常帮她画画扇面,逗她开心。如此,关玉初的书房摆了十来把颜青青亲手绘制的珍藏版扇子。关玉初有个收藏扇子的嗜好,如今她独爱颜青青给她画的扇面。   自关玉初辞去三当家一职,便也闲了下来,整日里走鸡斗狗,跟人打马吊,跑出赌场挥霍金银。关玉初算是洛阳城的名人,她如此自甘堕落,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这个把月来,她的名声越发臭了起来。   风云镖局那边还真的是没了动静,关玉初不动,他们也静观其变。颜青青十分清楚关玉初不是真正的自甘堕落,二人仍然一如既往的恩爱,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这日吃完饭,关玉初撑着脑袋看着颜青青,笑道:“夫人,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煮的饭菜越发可口了呢?”   颜青青接过关月递过来的手帕擦嘴,闻言抿嘴一笑,道:“夫君喜欢便好。”   关玉初一扫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几位丫鬟,假意咳了几下,道:“我有话想单独跟夫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散后,颜青青瞪着关玉初,似笑非笑道:“可口哦,你怎么尝出来的?”   关玉初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笑道:“用心。”   “信你才怪。”颜青青皱了皱眉,道:“关玉初,我觉得你该去找大夫看看,失去味觉,未必便不能医治。”   关玉初耸耸肩,无所谓道:“老毛病,都习惯了,治与不治有什么打紧?”   颜青青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这是第几次劝关玉初去找大夫看病,她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她次次劝,次次被驳回。有时候她真的很气恼,觉得关玉初那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真是讨厌。   “你别恼,得空我去治就是了。”关玉初握紧颜青青放在腿上的手掌,放在唇边吻了吻,道:“阿青,我已备好马车,你和关影他们暂时去城郊的寺庙住一段时间。”   颜青青微微皱眉,随即摇了摇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关玉初半跪在地毯上,将额头抵在颜青青的腿上,半晌,道:“时机已成熟,该下最后一步棋了。”   颜青青道:“我不走,我想陪着你。”   关玉初道:“阿青,我不想你管我的事情。等我结束这边的事,便去寻你,然后一起离开洛阳。”   颜青青微微叹息,伸手抚摸着关玉初的头,轻声道:“关玉初,别受伤,我在寺庙等你,等你带我离开。”   突然改变注意,是怕拖累了关玉初。她的武功虽然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与高手相比却是差远了,自保可以,其他的就不敢说了。要是因为她而坏了关玉初谋划已久的事情,她会内疚一辈子。放弃跟着关玉初的同时,她亦暗下决心要让自己强大起来,直到有一天能够保护关玉初。   关玉初蹭了蹭她的腿,抬起头,笑道:“天黑再走,我们还有时间。”说着站起身,打横抱起颜青青,径直朝内室走去。   颜青青自然知道关玉初想要做什么,有点害羞,抓紧她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关玉初,这是白天。”   凡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关玉初似乎很热衷欢愉一事,颜青青也拗不过她,于是,她们几乎夜夜笙歌。可是,热情如她们,却还没试过在白天行房事。   “你去了寺庙,得吃斋念佛,很闷的。”关玉初没想要去床上,直接将颜青青放在她平时记账的长台上,边解她的衣带边道:“阿青,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说着分开她的衣领,吻着她的肩,她的脖颈,在白嫩的脖颈上留下点点红梅,找到唇瓣,吻上去,双手轻轻柔柔地在傲然挺立上来回徘徊。   关玉初站在地毯上,颜青青坐在长桌上,如此,颜青青高出一小截。她勾着关玉初的脖子,回应着有些急切的热吻,双腿盘在关玉初的腰上,享受着关玉初带给她的快感。她知道关玉初喜欢看她享受时的表情,如以往一样不好意思,亦同样如往常一般闭着眼睛,不去与那灼热的目光相对,只一心随心所欲,享受皮肤相亲的舒适感。      ☆、桃之夭夭(二十)   夜幕降临,关府依旧灯火辉煌。   颜青青穿着与关玉初同布料剪裁出来的暗黑色衣衫,神色有些不舍,眸中有着一丝担忧。关玉初喝着茶,一盏接一盏。她不敢看颜青青的眼神,怕舍不得,怕不忍心。虽说分别不会很久,如此难免显得有些矫情,但是这是她内心和真实想法。她的确舍不得让颜青青离开,哪怕是几日,甚至是几个时辰。可是,不得不分开。   “关玉初,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颜青青率先站起身来,侧过身去,同样不去看独自斟茶的关玉初。久久等不到回答,她笑了笑,举步往门口走去。   听着轻盈的脚步声,关玉初首先想到的是颜青青的轻功又进步了。她数着步子,不曾抬头,直到脚步声消失,她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却已是人去楼空。飞身跃上屋顶,月色正浓,星辰漫天。   看着漆黑的夜空,关玉初习惯性地将双手拢入袖中,在屋顶站立,望着与颜青青离开相反的方向,紧抿着唇,紧皱着眉。   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确是有道理的。关玉初的计划,在颜青青走后的当天晚上便被残酷的现实给改变了。   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目测次日便会涨洪水。如此,暴露在雨中的火药便不怎么管用了。   如今天公不作美,计划便要改变。   ——————   果然,端午节当天还下下雨,虽则雨势有所减弱,原计划却是已经不能再实施。那么,还是亲自动手最保险。   黑夜,雨中,风云镖局。   由于是端午节,风云镖局许多属下都已经告假回家,现如今镖局内走动的人甚少。关玉初从后院进去风云镖局,却还是被人截住了。这在意料之外,亦在意料之中。她并没有穿夜行衣,黑袍白衣,撑着一把描着墨竹的油纸伞。雨虽大,她的衣摆鞋面却是干爽得很。   “关玉初,你孤身前来,意欲何为?”刘照负手而立,看着后院门口撑着油纸伞的关玉初,似笑非笑道:“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们便不再是兄弟。你派人在我院中埋下火药,想要杀我,我已告知大哥。大哥说了,你城府太深,留着兴许是个大祸害,为了风云镖局能够长久不衰,大哥命我杀了你。”说着哈哈大笑,便好似已然杀了关玉初一般。   本来他应该住在自己的府邸,却在昨日偶然发现院里居然埋有火药。不用想,他便已经知道是关玉初。知道自己府邸有危险,当即命人将妻儿送往乡下,自己住进了风云镖局。他就知道关玉初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个吃里扒外的。   “哦,原来是大哥的命令。”关玉初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身后,笑道:“现在才知道,大哥他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起初要你来赔礼道歉,怕只是为了探探口风吧?”   刘照道:“三弟啊,你真的很聪明。大哥要我赔礼道歉,就是为了探口风,没想到我还顺利收回了账本,这个得多谢你呢。怎么样?如今你来风云镖局,以什么样的身份?三当家吗?”说着仰天大笑,一挥手,十余人便相继涌出大门。   关玉初早就知道风云镖局的人不信任她,包括平时对她百般照顾的樊城。如今想来,倒是傻头傻脑的老四岑嘉凯是真心对她的。她看着顺着伞骨迅速滑落下来的雨滴,道:“四弟呢,怎么没看见他。”   刘照嘿嘿一笑,道:“他呀,被大哥关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吧,老四是真的对你好,宁愿死,也不愿与你为敌。”   关玉初摇头叹息道:“两年来,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风云镖局的事,你们为何容不下我?”   刘照道:“就是因为你处处为风云镖局着想,我们才容不下你。大哥说了,你非池中物,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关玉初道:“如此,算我看错人了。”   刘照突然眼露精光,指着远处道:“看看,那是什么地方着火了。”   关玉初头也不抬,道:“烧了我的府邸,是想赶我离开洛阳么?”   早料到关府不会□□全,所以她提前送走了颜青青,还未卜先知的将贵重物品偷偷运出府,提前送去了江南。   刘照收回视线,摇头道:“你错了,我们不是想逐你出洛阳。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洛阳的府邸,是你亲手建造的家园,烧你的府邸,你便没有了家,我喜欢看着你无家可归,哈哈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刘照拍了拍脑门儿,状似关心地问道:“对了,我记得弟妹几日前出城了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关玉初闻言一怔,道:“她出城了,你怎么知道的?”   刘照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的动向,可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怎么样?想不到吧?”   关玉初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接手江南分局的生意,你看不惯我,想要除掉我,这我也能理解。不过,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宅子烧了便烧了,我无所谓,你若敢动阿青,我便要你全家陪葬。”   刘照神色不变,皮笑肉不笑,道:“管好你自己便是。待我杀了你,大哥已亲口答应将弟妹赐给我,哈哈,放心吧,那么标志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动她呢?不过……到了我真正要动她的时候,你已经在阴曹地府了。”说着一使眼色,身后十余人同时举刀,大喝着朝关玉初攻去。   关玉初轻蔑一笑,缓缓收起油纸伞,足尖轻点,腾空而起,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肩头,大笑出声,举掌,拍向刘照面门。   刘照大惊,条件反射地举掌格挡,肩头却被重物击中,右颊同时被甩了一记耳光,重心不稳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他靠右脚稳住身形,瞪着近在咫尺的关玉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想动手,来吧。”关玉初无所谓的拂开额前的几缕青丝,笑道:“赢了你,方能见到大哥,是与不是?”   刘照不答,大喝一声,抽出身后佩刀,毫不犹豫地朝关玉初砍去。是的,他妒忌。由关玉初刚进镖局的那一刻,那便心生妒忌。关玉初聪明睿智,容貌绝佳,樊城赏识她,且在不久后拉着她拜了把子,结为兄弟。此后,他的地位便一直在关玉初之下,就连江南分局最肥的差事,樊城都交给了经验比他少的关玉初。他知道樊城对关玉初好的原因,无外乎就是救命之恩,但是,他同时也知道樊城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于是,他利用这一点,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绝对不要输给关玉初。如此想来,他使出的功夫便毫不留情,用上了十成。   关玉初轻飘飘躲开刘照来势汹汹的一刀,屈起食指与中指,在其后背猛然一击,顿时将之震开几步远。她手中油纸伞一指,笑道:“你在我手上过不了三招,去请樊城出来,我跟他有账要算。”   刘照揉着被打疼的后背,正要反唇相讥,却有声音远远传来。   “三弟,来了风云镖局,还是进屋说话吧。”   关玉初眉头一挑,将油纸伞随意扔在一个人手中,双手拢入衣袖,大踏步往风云镖局内院而去。   樊城是风云镖局的大当家,他带关玉初进镖局,一手栽培,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救命之恩,要说另一个原因,那便是爱才。他觉得关玉初是个可造之材,愿意无条件栽培,想要培养一个左右臂膀。可是,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偏离了轨道。关玉初越是将风云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越是不安,越是觉得地位岌岌可危,越是疑心重,越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直到后来,他终于还是选择要除掉这个一手带出来的风云镖局三当家。   “三弟,大哥这样对你,你真的不怪大哥?”樊城负手而立,眼神炯炯,目光锐利。   关玉初笑了笑,道:“大哥,我从未怪过你。要说对不起,理应我来说。”   “为何?”樊城皱着眉,并不明白关玉初所指。   关玉初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哥,你这个青龙帮洛阳分舵舵主,到了将令牌交出来的时候了。”   樊城大惊,皱眉道:“三弟,何出此言?”   青龙帮的令牌分三等,他身上的虽是三等令牌,却是代表着他身份的信物。如今要他交出令牌,便是要夺去他舵主一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玉初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摊开手掌,道:“这样的令牌,帮主想要收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只不过少了七百多字而已,无所谓啦,不影响剧情。   ☆、桃之夭夭(二十一)   屋外还在下雨,天灰蒙蒙的,沉得厉害。   关玉初握着一块漆黑的令牌,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   樊城看着那块牌子,眉头紧锁。他的令牌是古铜色的,黑色的是二等令牌,总舵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他盯着关玉初的眼睛,半晌,开口道:“三弟,你是总舵派来的人?”   关玉初笑了笑,道:“这样的令牌,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拥有,你还是清楚的,我并不想多做解释。”   “为什么?”樊城看着关玉初带笑的眼睛,道:“为什么要收回我的令牌,难道帮主不知道风云镖局的重要性?”   关玉初道:“帮主下的命令,我没有资格问原因。风云镖局贯穿南北,是最好的运输纽带,青龙帮当然知道它的重要性。如今收回你的令牌,只是换个主人而已。”   “换主人?”樊城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换你?”   “不错。”   “你不行。”   关玉初眉头一挑,问道:“何以见得?”   “连妻儿都无法保全,你没有资格管理偌大的风云镖局。”   “如此说来,大哥真的抓了阿青。”   樊城朗声大笑,道:“原本还想念及旧情赶你离开洛阳城,如今却是不能了。你想要令牌,我不会给。今日我杀了你,提着你的首级去见帮主,当面问清帮主为何要没收我的令牌。”   关玉初抚掌微笑,道:“好主意,你要怎么杀我呢?”   樊城道:“若想保全你那新婚妻子的性命,引刀自刎罢。”   “我不信你的一面之词。”   “哦,也是。”樊城一拍手,立刻有人推门而入,他眼神一扫,道:“把人带上来。”   关玉初闭眼,静静听着细微的脚步声,突然变掌成爪,袭向樊城面门。少林龙爪手,关玉初真的会使,且使得有模有样。不过,她并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试问一个女人,怎么会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呢。她的龙爪手是和尚教的,是一个贪图美色的和尚。当初她大发慈悲饶人性命,便得到了龙爪手的武学手抄本,她自行修炼,如今使起来,亦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你是不打算要媳妇儿了?”樊城一味格挡,笑道:“那我便将之卖去青楼,让她人尽可夫。”   关玉初神色一凝,沉声道:“奉劝你一句,别说她。”随即笑了笑,道:“门外的不是她,你骗不了我。”说着右掌虚拍,左掌手背反推,重重打在樊城胸口。   樊城不受控制地退后,身子撞上墙壁,皱眉道:“你未曾见到人,便如此草率,会后悔的。”   关玉初不担心颜青青的安危。只要不是颜青青主动离开寺庙,她的安全便有绝对的保障。颜青青的脚步声她再清楚不过,门外的绝对不会是她。想起颜青青,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道:“我的阿青很聪明,不像你们,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去死吧。”抽出袖中兵刃,竟然是一节一尺来长的小棍子。   樊城轻蔑一笑,反手拔出放在桌上的长剑,道:“棍子对付我没用的。”   关玉初不理不睬,自顾自的把玩着小棍子,道:“别小看它,会没命的。”   “走着瞧!”   随着兵刃交加的响声,关玉初手中小棍唰地伸长至三尺,延伸出来的两尺泛着寒光,竟是一把薄如纸,窄如指的软剑。此时,软剑尾端往上弯曲,正戳入樊城的手掌。   鲜血顺着兵刃滴落,滴在漆黑的靴子之上,隐在布料里。樊城看着关玉初,有疑惑,有不可思议。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良久,道:“你不是青龙帮的人,你是百……”   口被堵住,同时胸膛被软剑贯穿。关玉初收紧堵着嘴的手掌,在他耳边说道:“死之前明白也好,我的确是百花宫的人,大哥。”   掌中注入五成内力,拍在樊城胸口,人便立刻冲门而出,落在雨地里,痕迹立刻被大雨重刷掉,而樊城的眼睛还是瞪得很大,似是不相信关玉初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如此迅捷的身手。   关玉初擦着手中软剑上的血,环视一圈没有一丝凌乱的屋内,满意一笑,一步步走出内院。她在门口以龙爪手拧断刘照的脖子,在属下口中逼问出岑嘉凯所关之地,杀了看见她进府的人灭口,才慢悠悠的将被困的岑嘉凯放出。   面对岑嘉凯的逼问,关玉初坦诚回答,说是别人要取她的性命,她不会坐以待毙,甚至会加倍奉还。如此,岑嘉凯无言以对,他的大哥二哥囚禁他,救他的人是三哥,他没有理由去怪关玉初,唯有帮着关玉初好毁尸灭迹,再堂而皇之帮两位义兄料理后事。   半月后,关玉初名正言顺地接管风云镖局,并遣散包括岑嘉凯在内的所有弟兄,将洛阳总局以低价卖出。   ——————   城外寺庙,郁木葱葱,万籁寂静。   客房内,颜青青正缝着一条腰带,藏青色的,纹路鲜明。   “夫人,马车已然备好,我们马上离开,公子在等我们呢。”关月放下茶盏,开始打包细软行囊。在寺庙住了大半个月,吃斋菜已经吃烦了,她想要离开这个暮鼓晨钟的地方,好好吃上一顿荤菜。与此同时,她亦很佩服颜青青的忍耐力。对于颜青青来说,斋菜不是问题,她素来钟爱清淡,甚至爱上了寺庙每日必备的水煮豆腐。每日听着寺庙里的和尚念经也不是问题,听习惯了,亦能静下心来,打坐练功。   “月儿,关影呢?”颜青青缝好最后一针,用剪刀剪断线头,把玩着新出炉的腰带,道:“怎的今日没看见他?”   关月侧头笑道:“夫人,关影去找公子了呀,方才便是他派人来报的信,说公子在寺庙后的小树林等我们。”   “张三呢?”   “张三在马车上等着呢,夫人,我们快离开此地吧。”   颜青青微微点头,道:“她的衣物我来收拾。”   关月抿嘴笑道:“是。夫人不让动,关月便不动。”   “死丫头,少贫嘴,小心我扣你月钱。”颜青青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关玉初的东西,嘴角带笑,眼神清澈。半个多月了,她终于等到了关玉初的消息。此刻,她的心情是愉快的。快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她的心跳有些快,有些不受控制。   关月手不停,继续打包细软,同时亦忍住笑,不敢惹恼脸皮薄的颜青青。跟了颜青青这么久,关月深知其脾气秉性,半分不敢怠慢。她知道颜青青唯一的软肋是关玉初,偶尔也会开开玩笑,只是,她不会表现出对关玉初的过分关心。原因很简单,颜青青是个十足的醋坛子,她不想惹上一身的酸味儿。   在颜青青的世界里,关玉初便是所有,如今她亦只剩下关玉初。是以她想事情的出发点总是围绕着关玉初。半个多月来,除了打坐练功睡觉吃饭,她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帮关玉初缝制衣衫鞋袜,打包好的,便有三套。   “走吧,别让她等久了。”   ——————   马车不缓不急地行驶着,在烈日下掀起不大不小的尘土。   颜青青怀抱着为关玉初缝制的衣衫,缩在马车一角,期待着关玉初笑逐颜开的模样。忽然,马车上方传来怪异的鸟叫声,有些沙哑,却不是乌鸦。颜青青很敏感,她觉得不妥,拍醒正在打盹儿的关月,轻声道:“月儿,可曾听到奇怪的鸟叫声?”   关月茫然,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夫人?”   “没事,叫张三把车赶快些。”颜青青担心会出事,心里想着还是先与关玉初汇合较为妥当。事实上,关玉初离开她的半个多月里,她晚上都会睡不着。一则担心,二则没有熟悉的怀抱,她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怪异声音,使得她再次担心了起来,她想快点见到关玉初,亲眼看见她平安无事。   关月正想探出头,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马车猛然停住,张三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人去路?”   “我们是什么人?哈哈哈,要关玉初妻离子散的人。”一把雄浑有力的声音穿透耳膜,冷笑道:“车内的应该是关夫人吧?听说漂亮得很,怎么不出来见见你夫君的老朋友呢?”   颜青青眉头紧锁,思绪迭起。半晌,她突然站起身来,将抱着的包袱交给关月,道:“我拖住他们,你和张三快些赶回城内,去找她。”   马车外的喝斥声不曾停止,关月亦有些慌乱,她猛然摇头,道:“夫人,月儿不能对不起公子,将你一个人置于险地,要走咱们一起走。”   “月儿……”颜青青还待劝说,马车帘子却被利刃从中斩断。她看出去,只见离马车不远处站着七八对腿。稍微整理心情,面无表情地走出马车。   “夫人。”张三立马站起,他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是多余,黯然低头,不再言语。   颜青青的出现不出意外的使得场外安静了片刻。看着面前有些傻愣的八个男人,颜青青心中鄙夷,问道:“既然诸位是夫君的老朋友,为何阻我去路?”   领头的是个劲装结束的中年男人,右眉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他最先回过神来,嘿嘿笑道:“啊呀,关玉初的艳福可真不浅呐。”说着叹息道:“哎,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始终是个妇道人家。我说是她的老朋友,却是要她性命的老朋友,你懂不懂?”   颜青青轻飘飘跃下马车,手一挥,绣花针刺入马屁股,只听得马儿仰天嘶鸣,前蹄扬起,待到前蹄落地时,颜青青手中暗器迅速射出,同时开口道:“月儿,记住我说过的话。”   “妈的,给我活捉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行八人竟然拦不住飞奔出去的骏马。领头的满面怒容,抡起手中大刀便往颜青青身上招呼。   颜青青在关玉初的指导下学了几个月的功夫,轻功最佳,其他的都还未够火候。此时遇上敌手,亦是她第一次参与实战,心里难免忐忑。她身上没有兵刃,有的就是平日里练习暗器的绣花针。可是绣花针有限,很快就会用完。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施展轻功逃跑,否则便只有束手就擒。她不知道这八个人的轻功如何,却只有孤注一掷。方才在马车上她已很清楚为何会遇上这伙人。关玉初说过让她在寺庙内等待,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约在寺庙后的树林里,肯定不会是她的注意。那么,关月收到的消息应该是假的。而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此刻,颜青青有些后悔,她该耐心的等待,而不是凭空给还在忙正事的关玉初添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很不错,同样希望各位看官也心情愉快。   ☆、桃之夭夭(二十二)   小树林里混乱一片,带着肃杀的味道,有些血腥的气息。   颜青青身上携带的暗器有绣花针,飞镖,不过,此刻已经用完。她倾尽全力伤了三个人,却还有五个对她虎视眈眈。   “怎么样?最后一枚飞镖也用完了吧?”领头的毫发无损,此刻笑意正浓。他抚摸着手中大刀,道:“关夫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束手就擒。二,死在我的刀下。”   颜青青被五个人团团围住,根本无法脱身。她两个都不想选,选一,她不敢想象落在五个男人手中会有什么下场。选二,她不想死,她还想多陪陪关玉初,陪她去江南,去见见她的师父,见见她的师姐们。左思右想,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拖延时间。抬眼看着有些有恃无恐的领头刀疤男,开口道:“我自问与你们无冤无仇,要我死,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哈哈哈,理由?”领头的大笑出声,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最后将刀扛在肩上,道:“看样子,你是选择第二条路,想要做个明白鬼咯?”说着冷笑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说给你听也无妨。关玉初得罪了太多人,并不只是我们想要她的性命。呵,如今她独揽风云镖局大权,可是风光的很呐。想当初樊大哥把她带回镖局,亲身传授行镖之道,带她不薄啊,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关玉初狼子野心,居然谋权害命,哼,樊大哥已死,我们便要替他报仇。姓关的躲在城内不敢露面,老子就杀了她的女人,让她后悔一辈子。”   事实上,关玉初解决樊城与刘照时的目击证人已经死绝,没有人能够证明她杀了风云镖局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岑嘉凯知道她杀了人,心甘情愿帮她隐瞒,还无怨无悔的帮她善后,这都令关玉初十分满意。可是,端午节那天风云镖局同时死了两位当家还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外面的流言蜚语却是挡也挡不住。说是关玉初恩将仇报狼子野心,勾结岑嘉凯,谋害义兄,夺取了风云镖局的产业。   经此解释,颜青青明白了这些人想要杀她的原因。关玉初还没有告诉她事情的始末,她不了解,可是,她不觉得关玉初有什么错。所谓弱肉强食,是不变的定律。   颜青青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稳定心神,道:“所谓有所激有所逼,樊城的死,我并不意外。我夫君很优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放屁!关玉初恩将仇报,枉自为人。”领头的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冷声道:“樊大哥与我有恩,我是一定要替他报仇的。我不管关玉初有多优秀,亦不想听你在此啰啰嗦嗦讲些废话,现在我只想杀了你,让关玉初后悔她的所作所为!”说着大手一挥,喝道:“兄弟们,咱们替樊大哥报仇的时候到啦。给我杀了这女的,把她的头挂上城门,让关玉初那个狼子野心的王八羔子看看!”   颜青青皱着眉,眼神很冷。她讨厌这些人如此说关玉初。可是,现实容不得她多想,数把兵刃迎头斩下,刀锋泛着冷光,寒气逼人。她扯下发簪,迅速抛出,脚步移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记得关玉初说过,要活下去,活下去的人才是强者。   可是,想活下去,貌似很难。后背传来的刺痛感,使得她眼前一黑,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感觉一团黑影在逐渐靠近,她想站起来,却是不能。   ——————   “你醒了。”   声音朦朦胧胧的,颜青青皱着眉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座破旧的佛像,然后看见一团黑影。昏倒之前,她依稀看到过这个黑影,不禁开口道:“是你救了我?”   这里不是小树林,没有嘈杂的声音,便已说明她脱离了先前的险境。可是,她不知道如今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她想坐起,便要借用手的力量,手一动,立刻牵动背部的伤口,痛得她颓然倒下。   “我扶你。”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帮助她坐了起来。   面对面,颜青青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袭黑衣,长发如墨,腰悬宝剑,眉清目秀,且还是个女人。   “你背部受了很重的外伤,我已帮你上了药,修养一段时日自会痊愈。”那人盘腿坐在枯草堆上,笑了笑,道:“你一定是想问我的名字吧?”   颜青青点了点头,道:“若是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勉强。”   “风岚,风雨雷电的风,岚岫的岚。”   “风岚,很好听的名字。”颜青青双手放在膝盖上,侧头看着风岚,道:“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出手相救?”   风岚摸着下巴,貌似很努力的在想原因,半晌,道:“我想应该是你长得漂亮的缘故。”   “原来如此。”颜青青有些不以为意,道:“若是如此,你会不会因为我长得漂亮再答应帮我一个忙?”   “哦?”风岚挑眉笑了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颜青青道:“送我回洛阳。”   风岚道:“我想听听理由。”   颜青青道:“回去找人。”   “是你在昏迷中叫的那个名字吗?”风岚右手撑着下巴,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腮帮。   “是她。”颜青青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昏迷中叫过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她十分肯定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只会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便是关玉初。   “不要。”风岚撇撇嘴,站起身,眼神看着破庙外,道:“天黑了,不方便赶路。”   “可以明日的。”   “明日也不行。”   “为何?”   “没有为什么。”风岚低头看着颜青青,露出一丝微笑,道:“关玉初啊,是你什么人?”   颜青青直视风岚的眼睛,道:“自然是我最亲密之人。”   “那多亲密呢?”   “我不想说。”   “你不说,我便不带你去。”   “哼,我就知道你也不会带我去的。”颜青青往边上挪了挪,离风岚远些,淡淡道:“总之,多谢风女侠搭救之恩。至于回洛阳一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本想求助,却突然想起关玉初。当初关玉初能够不受嗟来之食,身为她的爱人,亦不会轻易求人。颜青青不再说话,坐在一旁暗自愣神,想着关月是否已然报信,想着关玉初是否在找她。   “喂,怎么不说话了?”突然冷场,风岚有几分不自然,坐回原来的位置,盘着腿,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右腮,看着颜青青近乎完美的侧脸,只是,看起来有几分苍白。   “我累了,不想说。”颜青青没有回头,亦不想理会那道有些炙热的眼神。此时,她受伤的背很痛,她却很想念关玉初。破庙外漆黑一片,她就这么看着,期待着关玉初的突然出现。心想:若是她真的出现,会不会责怪我没有听话,没有乖乖的在寺庙内等她。她会不会笑我愚蠢,愚蠢到轻易相信一张纸条上的消息。   夜晚很长,颜青青毫无睡意。几个时辰过去了,关玉初并没有来。同处在破庙的风岚已然睡着,抱着剑,缩成一团。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救命恩人,颜青青是有防备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了前车之鉴,她并不那么愿意去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端午后的夜,有几分闷热,破庙外吹来一阵风,带来丝丝凉意。   忽然,颜青青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悉悉索索的。下一刻,一条彩色的小蛇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她怕蛇,若她手中有暗器,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朝小蛇打去。可是,她身上的暗器在对付那几个混人的时候已经用光了。   她没有动,手心开始冒汗。惊恐之余,她想起了与关玉初在茅草屋内共度的早晨。那时也出现了一条蛇,比现在的蛇大多了,可是关玉初却很迅速地解决掉了恐怖的动物,且并没有下毒手杀害。   “嗖!”一把匕首横空而出,小蛇被截去脑袋。转头,风岚正把玩着手中的刀鞘。   “为何这样看着我?吓傻啦?”   “为何要杀它?”   “呵,我不杀它,它就会爬过来咬你一口,你不怕吗?”   “怕。”颜青青不去看蛇的尸体,低头道:“若是她在,她便不会杀了它。”   “关玉初么?我知道她。”风岚上前捡起那把匕首,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擦拭,道:“看样子,她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不过……她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   颜青青道:“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只要是她。”   “呵,看你的样子并不想傻瓜呀,怎么说这样傻的话。若她是坏人,你也不在乎?”   “那又如何,她对我好就行。”   “算了,懒得跟你说。”   突然,风岚挑了挑眉,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的关玉初来了。”   颜青青一喜,顾不得身上有伤,站起来就往门外跑,完全没有理会风岚的叫喊。漆黑的夜,她看不清前路,却依然往前跑,摔倒了便爬起来,也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跑。   不知疲倦的跑了很久,终于跌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找到了依靠,颜青青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紧紧的抱着关玉初,咬牙忍着泪水,始终不发一言。   “阿青,对不起,我来晚了。”关玉初抚摸着颜青青的发丝,听着她忍耐的抽泣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搂着颜青青的腰,却感觉到手掌有些湿润,放在鼻尖闻了闻,不禁脸色一变,反手便打了自己一巴掌。很安静的夜,巴掌声却很响。   “你做什么!”颜青青扯住关玉初还欲自抽耳光的手,同样摸到了她手心的血液,顿了顿,道:“无需自责,一点也不痛的。”   “不会吧,方才你还痛得脸色惨白呢!”风岚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惹来颜青青的怒视。   “是你。”关玉初握紧颜青青的手,看着缓步走来的人,淡淡道:“风云使者,风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跟一个朋友喝下午茶,其实就是被拉去当垃圾桶了。 当了知心姐姐后的感觉就是:相爱的两个人不一定适合一起生活。 想要好好在一起,一定要学会包容,包容也是爱的一部分呀,哎…… 希望我的看官们学会包容学会宽恕,都能够拥有一份长久的感情。 —————— 本文中出现过的配角,极有可能就是下一篇文中的主角,你们有没有兴趣猜一猜????   ☆、桃之夭夭(二十三)   破庙中,烛火微黄。   由于方才跑出去撕裂了本就还未愈合的伤口,颜青青被关玉初强行带回破庙,在微光中再一次体会了一把伤口带来的痛楚。关玉初赶了风岚在庙门口守着,跪在枯草上,让颜青青靠在她身上,然后去褪有些脏乱的衣衫。动作很轻,却还是弄痛了颜青青。巴掌长的刀伤横在雪白的肌肤上,甚是碍眼。颜青青额头抵在关玉初肩头,牙关紧咬,始终不喊痛,坚强得叫关玉初心疼。   “阿青,忍一忍。”伤口处洒有白色粉末,想来是风岚的杰作,关玉初用手帕轻轻拭着伤口周边的血渍,再一次洒上金疮药。   药物触及皮肤,带来一阵灼烧感,颜青青揪紧关玉初的衣衫,紧咬下唇,额头渗出一丝薄汗,就是不叫痛。   穿好衣衫,怕碰到伤口,关玉初把腰带系得很松,脱下外袍包住颜青青,用袖口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珠,勉强笑道:“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再帮你好生包扎。”   “关玉初,你不需要自责,是我自作自受来着。”颜青青靠在关玉初怀里,抬头看着她,她想伸手去摸关玉初的脸,手掌却被另一只手掌紧握。   “乖,别动。”关玉初笑了笑,在颜青青额头落下一吻,且在内心发誓不能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幸好颜青青奋力放走了张三与关月,关玉初才有机会得知她们遇险的消息。本以为那些人假借关影之名放假消息后会杀了他,却让关玉初找到了浑身是血被绑在草树后昏迷不醒的关影。关影还剩一口气,性命算是保住了。   可是现在,破庙外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催命使者。她稳了稳心神,开口让风岚进来。   ——————   此时此刻,已将破晓,天是藏青色的,有一丝光亮。   关玉初将颜青青搂在怀中,看着对面笑容满面的风岚。风云使者,红莲教六大使者之一的风岚。   “恭喜你呀,关玉初。”   “谢谢。”   “嗯,如今整个风云镖局都是你的,真真让人羡慕呢。”   “只不过区区镖局,怎比得上称霸华南一带的红莲教?”   风岚撇撇嘴,眼神停留在颜青青身上,半晌,道:“算了,不与你打官腔。上次你救我一命,如今我救你夫人一命,我们算是扯平,日后我也不欠你什么。”   “好说。”关玉初轻轻摩挲着颜青青的手指,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是的,她曾经救过风岚。那时风岚在执行任务,被毒针所伤,是她帮忙吸的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风岚笑了笑,道:“我奉教主之命寻访红莲,本以为要费很大一番功夫,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真是眷顾我呀。”   “哦,何出此言?”关玉初语气淡淡,心里却是清楚万分。很快,她已下了决定,开口道:“死心吧,我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你怎知道她的想法,莫要自作主张才是。”风岚卷起地上的枯草把玩,神情显得十分悠闲。   “我不会去红莲教,你走吧。”颜青青不是傻瓜,二人对话虽未言明,她却已猜到。她受了伤,伤到后背,是风岚替她处理的伤口,那么,后腰上的红莲印记自然落入了她的眼中。   风岚还是在笑,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边往外走边道:“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那个时候你一定会跟我回红莲教的,红莲。”   晚风吹来,关玉初蹲下身子背起颜青青,朝着洛阳城而去。   颜青青看着黑漆漆的前路,低声道:“我不跟她走,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关玉初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麻烦就是用来惹的,我不怕。”侧头看着脸色苍白的颜青青,接着道:“只要你不愿意去,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带走你。”   颜青青只是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没有再说话。这一次主动离开寺庙,她犯了错。虽然是掉进了陷阱,她还是在责怪自己太蠢太笨,轻易相信一张字条而不听关玉初的话乖乖在寺庙等着,心道:“这次受伤,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   关府被一把火烧了,风云镖局卖了,关玉初现在住在洛阳城最大的酒楼里。这个酒楼的天字一号房就是她曾经迎娶颜青青的地方,此刻她们便在这个房间内。   夜已深,房内烛火明亮。   颜青青侧躺在床上,不眨眼的看着关玉初。   关玉初趴在床沿握着她的手,笑道:“我说过事情了结后会全部说给你听。如今左右无事,我说给你听。”   颜青青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痛是肯定的,可她并没有叫过痛。她睁着一双秋水眼眸看着关玉初,等着她开口。   关玉初空出来的手摸了摸脖子,缓缓地道:“我曾经跟你说过许多江湖上的大小事,你记忆力那样好,想必还是记得百花宫的。”   颜青青道:“如此说来,你是百花宫的人咯?”   关玉初点了点头。   颜青青道:“百花宫有十二月,你说你有十个师姐一个师妹,那你肯定是排行十一。”   关玉初挑了挑眉,笑道:“我的阿青果然聪明。”   颜青青笑了笑,不再说话。   关玉初道:“百花宫,青龙帮,红莲教,被江湖中人称作三大邪教,我是百花宫的主力军之一,你怕不怕?”   颜青青道:“正邪之分是别人定的,我心中自有一番定论。”   关玉初道:“百花宫与青龙帮向来便是死对头,风云镖局是青龙帮的产业之一,是青龙帮贯穿南北运输货物的主要塞道,是块大肥肉。两年前我受命潜入青龙帮,接近青龙帮的人,接近风云镖局,花了很多精力将风云镖局的招牌越打越响,当然亦慢慢将风云镖局变成了我们百花宫的产业。洛阳的总局是最后没有纳入百花宫的一块肥肉,如今我接手便已事成。再过几日,我们便要回到江南。百花宫在那里,百花宫所有的重心都在江南,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颜青青并不惊讶,道:“原来如此,前些时日帮你整理账本的时候就觉得不怎么对劲,想来你做了假账。”   关玉初笑道:“你这么聪明,日后二师姐定会借机偷懒了。”   颜青青道:“怎么说?”   关玉初道:“我们师姐妹两两打理产业,二师姐和我一组,许多事情都是她在管,日后她知道你懂这么多,定然会交很多事情给你去做。事情你都做了,她自然就可以偷懒了。”   颜青青道:“若是能为你减轻负担,我愿意的。”   关玉初道:“谢谢你阿青。”   颜青青道:“如今在这世上我便只有你,所做的一切自然只会为你好。”   关玉初有些感动,所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颜青青微笑道:“你给我说说你的那些美若天仙的师姐怎么样?”   关玉初眼珠子一转,笑道:“说她们,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七月初一是我师父生日,到时候我带你去百花宫,便能看见她们。”   颜青青道:“你们平时不怎么见面?”   关玉初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并不能经常见面。不过,每年师父生日和中秋节,我们都会回百花宫聚上一聚。”   颜青青点点头,突然问道:“你们师姐妹十二人,谁最漂亮?”   关玉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摸着鼻子笑道:“自然是你的夫君最漂亮。”   颜青青对关玉初魅惑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嫣然道:“你自然是漂亮的。不过……”   “不过什么?”关玉初立刻板着一张脸,大有你说我不漂亮就要翻脸的意思。   颜青青道:“不过我觉得你的师姐们肯定都比你漂亮。”   关玉初抱着手,乜斜着眼:“怎么说?”   颜青青道:“不告诉你。”   关玉初撇了撇嘴,随即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师姐们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最漂亮的是九师姐,不过她不爱说话。”   颜青青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   关玉初道:“不知道,她从小就这样。不过,她虽然不爱说话,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会忽略她。”   颜青青道:“听你这样说,我倒是想快些启程去江南了。”   关玉初道:“我还有一些尾没有收,三日后我们便离开洛阳。”   颜青青点了点头,突然道:“你的师父是花悠然,对不对?”   关玉初道:“对。”   颜青青道:“往日我与月儿偷偷去茶楼听说书人讲故事,曾经听说过百花宫宫主花悠然与前武林盟主的女儿云浅之间的感情纠葛,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别人杜撰的?”   关玉初没有再笑,道:“是真的。百花宫有她的陵墓,每年我们都会去拜祭她。”   颜青青明知故问道:“拜祭谁?”   关玉初道:“前武林盟主的女儿,云浅。”   颜青青不说话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难道真的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么?   关玉初见颜青青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笑了笑,凑近她道:“你不用感到伤心,师父现在有爱人的。”   颜青青瞬间来了精神,问道:“谁呀?”   关玉初道:“果然,女人都是喜欢八卦的。是谁暂时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便会知道。”   颜青青瞪着她,瞪了一会儿发现关玉初没有兴趣继续那个问题,终于还是放弃了追问。她眼波流转,又问:“为什么你们要叫十二月?”   关玉初道:“因为师父说我们是十二月。”   颜青青道:“听起来你们好像很听你师父的话。”   关玉初道:“当然。师父就是我们的命。”   颜青青点点头,问道:“看样子你师父应该对你们很好。”   关玉初道:“那是自然。”   颜青青道:“百花宫是不是很漂亮呀?”   关玉初笑了笑,道:“对呀,漂亮得不得了。我最喜欢每年杏花开的时候了。”   颜青青眼波一转,问道:“听说百花宫有个白玉阁,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关玉初道:“白玉阁共七层。百花宫所有精英骨干都有画像,那些画像全部都摆在白玉阁。活着的挂一至三层,过世的挂四至六层。”   颜青青道:“那第七层呢?”   关玉初道:“第七层就是师父的住所。”   颜青青面露向往之色,道:“那到时候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关玉初道:“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闲来无事,修改。   ☆、桃之夭夭(二十四)   红莲教与百花宫一样,都居于南方,只不过红莲教在华南,百花宫在江南。百花宫有十二月,红莲教亦有六位使者。风云使者,风岚,云岚。黑白使者,黑风,白凤。天地使者,天罡,地煞。他们都是教主万千山一手栽培出来的,六人武功深不可测,在教中地位居于十大长老之上,且只听从教主差遣。   此次寻找红莲的重任便交给了风云使者与天地使者。风云使者一男一女,乃是姐弟。天地使者则是两个用药物喂养的九尺大汉。此行他们依旧两两行动,天地使者留在南方寻找,风云使者则负责北方。   风岚率先找到红莲,却不想人家压根儿就不想跟她回红莲教,这其实很让她头疼。此刻她随意倚在栏杆上,目视远方,苦思对策。   “姐,你若不方便下手我去。你都说了红莲武功不怎么样,我把她敲晕咯,强行带回红莲教。”一个身着灰色锦袍的俊俏公子斜倚在风岚身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如是说道。   风岚没有侧头去看他,冷笑道:“若是只有红莲一个人你说的法子倒是可行,不过她的夫君不是一般人,你打不过的。”   云岚有些不以为然,蹦到风岚面前,瞪着她道:“我可是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索命使者,怕她不成。”顿了顿,问道:“红莲成亲了?对象是谁?”   风岚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用手背推开满脸好奇的亲弟弟,微笑道:“说起来她曾经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岚惊呼道:“啊!难道是上次高家庄帮你吸毒那个人?青龙帮的?”   风岚侧头想了想,道:“她说她是青龙帮的,我看着不像。”   云岚道:“姐,我去会会那小子。”   风岚道:“她们很快就会离开洛阳,我们一定要在去到南方前把红莲带走,否则功劳很有可能被天罡地煞那两个怪物给抢了。”   ——————   夕阳西下,凉风徐徐。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缓慢行驶着,左右则跟着两个骑马的年轻人。右边的年轻人是关影,左边的年轻人就是如今风云镖局的掌舵人,关玉初。   赶车的人是张三,马车里面自然是颜青青与关月。   关玉初眯着眼睛看了看六月的夕阳,环顾四周后开口道:“关影,我们在前面的小树林歇脚,你去准备准备。”   已经赶了一整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疲惫,也该歇歇脚了。她打马缓行,一跃纵上车辕,拍了拍张三的肩膀,笑道:“这么认真赶车,待会儿允许你喝两杯。”   张三笑道:“夫人千金之躯,车自然要赶稳些。”   关玉初道:“哟,都学会拍马屁了。”   张三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都是公子教导有方。”   关玉初斜眼看着他道:“我的马屁你也敢拍。”   张三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知道公子是喜欢的。”   关玉初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脑袋,撩开车帘钻进马车。   马车内颜青青闭着眼侧躺在软垫上,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这让她有些心疼。关月扇扇子,扇出来的风微微吹起几缕青丝,在她的脸颊开回来飘动。   关玉初轻手轻脚的坐在她身边,轻轻拂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几条发丝,轻声细语地问关月:“睡多久了?”   关月捂着嘴笑了笑,道:“没睡,方才还在笑你和张三呢。”   关玉初侧头去看,果然见到颜青青正含笑看着她。她慢慢地展开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夸张地叹息道:“哎,居然学会装睡了。”   颜青青拽着她衣衫一角,笑道:“谁说我装睡了?我明明是在闭目养神。”   关玉初扶她坐起身来,提供肩膀让她靠着,笑道:“天快黑了,前面有个小树林,我们在今晚在那里歇脚。”   ——————   夜晚总是寂静的,六月的天有几缕风吹过倒也舒适。   刚吃过晚饭,张三他们围坐在一团,边开玩笑边喝酒。关玉初此刻却坐在一颗大树的枝干上,搂着坐在她身边之人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夏日的星空。   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苍青色的天幕下,是相互依偎的伴侣。世间走一遭,一定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看星空。听着虫鸣鸟叫之声,吹着夏日徐徐的凉风,感受着爱人身上的温度,胸腔的心跳……那种感觉是十分美妙的。那样的时刻,不会感觉到孤单,不会体会到寂寞。有的是心灵的契合,有的是相互的依靠,有的是愉快与甜蜜。   颜青青是这样想的,关玉初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她比颜青青贪心,想得更多更远。她想带颜青青走遍大江南北,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节去仰望浩瀚的星空,体会不同的感觉。   微微侧头,颜青青便靠在了关玉初的肩头。她目光中是逐渐泛起的涟漪,柔和而满足,伸手拉拉关玉初的衣袖,微笑道:“关玉初,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安安静静地细数星辰,你陪着我,我靠着你的肩。”   关玉初握着她的手,叹息道:“那你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我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看更漂亮的星空。”   颜青青道:“好。”   关玉初道:“伤口疼不疼?”   颜青青摇头。顿了一下,问道:“关玉初,再过五十年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关玉初笑道:“五十年后你肯定就是个老太婆了,哎……我就勉为其难的照顾一下老婆婆啦。”   闻言,颜青青拉着关玉初衣袖的手改变策略,揪住手臂上的一小块嫩肉,威胁道:“岂有此理,你这个无赖的负心人!五十年后你难道还如此年轻貌美么?”   关玉初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是这样的。我会武功,内力还算不错,会老得慢一些。”   颜青青道:“我也在努力学习呀,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比你厉害。”   思及颜青青平日里刻苦认真学习时的情景,关玉初便没有了开玩笑的性质。她握紧颜青青纤细的手掌,低声道:“方才是开玩笑的。五十年后,我们生则相依相守,死则同穴而眠。无论容颜是否已苍老,我与你不离不弃。”   借着星辰明月的光芒,颜青青看到了关玉初坚定的目光,她嫣然一笑,拉起关玉初的手,在其温热的掌心落下一吻,然后十指紧扣,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心湖一片澄清平静。   只要有关玉初在,她就感觉很安心。   十指紧扣,久久静坐,似是忘记了尘世间所有的纷争。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偷偷溜走。一阵大风刮醒了正享受美好夜晚的两人。   树大招风,这是不变的定律。高处不胜寒,也是不变的规则。   关玉初觉得风太大了,自然不想让颜青青在这么高的树上吹风。想到就做,她一把抱起颜青青,轻飘飘地回归地面,道:“夜已深,你该睡了。”   颜青青白天已经睡饱了,此刻毫无睡意。她有些不情愿地缩在关玉初怀里,却没有开口拒绝。并不是她多么的善解人意,只因知道说自己不困关玉初也不会让她再在外面晃荡,所以她很明智地选择妥协。   马车依旧宽敞舒适,抵不住困意的关月已经趴在桌沿睡着了。关玉初将颜青青放在榻上,轻声道:“月儿都睡了,你听话。”   颜青青不眨眼地盯着关玉初,也不说话,只拽着她的衣角不撒手。   关玉初玩味一笑,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成功见到她脸颊泛红,不禁抿嘴偷笑。   颜青青终于放了手,一脸嫌弃地推开她:“你快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关玉初挑了挑眉,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脸,迅速逃离。她倚在车门上,掏出刻刀和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认真地雕刻着。颜青青这次受伤,她很自责,所以决定亲手制作一份礼物送她,算是赔罪。手中的白玉巴掌大,已经雕出了雏形,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像,倒是精致得很。   突然,她将白玉收入怀中,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黑漆漆的树林。   黑的夜,黑的衣,长的剑,亮的刀。   树林里突然窜出的两个人就是黑衣黑裤,一刀一剑。剑已出鞘,刀扛在肩上,他们由马车右侧一步步靠近,在关玉初的目光下坦然走到她身前不远处。   关玉初没有说话,却已经知道了两个人的来历。她嘴角挂着一丝魅惑的笑意,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两个人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关玉初,心道:“想不到这关三真的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   夜色似乎更浓了,颜青青没有起身,她盯着马车门帘,屏气凝神。过了很久,她听到一把甚为尖锐的声音道:“关三,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她很清楚是找麻烦的人来了,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与之相反,关玉初倒是显得悠闲自在许多。她不紧不慢地将马车门关上,盯着来人看了好半晌才笑道:“江湖中有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门派,他们喜欢穿黑衣黑裤,好像叫做黑衣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就是黑衣楼的人。”   来人都是中年大汉,胡子虽刮得干净,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角的皱纹。握剑的声音比较尖锐,此时他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道:“看来你还有点儿见识。”   关玉初道:“多谢。”   扛刀的突然道:“大哥,我们是来□□的,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握剑没有答他的话,只笑着对关玉初道:“关三爷,讨教了。”   话音刚落,人已纵起,手中长剑冷光逼人,化作一道凌厉的寒芒,直刺关玉初右胸。   关玉初侧身一避,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只听铛一声响,握剑之人手中长剑豁然脱手,竟在半空中断成两截。   握剑之人人未落地,胸前已吃了一掌,倒在地上,再难爬起来。他又惊又惧,竟然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是黑衣楼的好手,想不到竟被关玉初两招制服,惊的是关玉初年纪轻轻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惧的是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关玉初轻飘飘落在车辕上,微笑道:“这位使刀的仁兄,你想不想跟我过两招?”   扛刀的二话不说,挥舞着大刀砍向关玉初,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关玉初足尖轻点,人已站到地面之上,身形微微一动,右脚跟着踢出,正中扛刀之人的后脑勺,顺手拎起扛刀之人的衣领,手腕一转,便将之抛了出去,正好落在将要爬起的握剑之人的身上。只一刹那的功夫,来势汹汹趾高气昂的两个人便倒在了一处。关玉初纵身跃到他们近前,双手拢在袖中,魅惑一笑,道:“说出谁派你们来的,饶你们不死。”   握剑之人终于回过神来,叹息道:“做我们这一行有我们的规矩,雇主的身份自然是要保密的。”   扛刀之人脸上青筋暴起,喝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关玉初还是在笑,笑着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低声道:“你们走吧。若是还想杀我,换你们黑衣楼的高手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520啊,提前更文……   ☆、桃之夭夭(二十五)   关玉初出手之快,力道之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这让躲在远处观战的云岚心中一动。他本来也是想去找关玉初霉头的,可偏偏有两个不怕死地跑在他前面,他偏偏看到了关玉初不凡的出手。正暗自揣测要不要先走,却听到了关玉初的声音。   “听也听够了,看也看过了,朋友何不下来陪在下小酌几杯?”   云岚暗暗叫苦,却也只有硬着头皮出去。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手中折扇缓缓地摇着,看起来甚是悠闲。   关玉初摸出腰间的一柄黑扇子,缓缓打开,也十分惬意地摇着。   本来云岚还是一脸悠闲,可见到关玉初展开折扇后,眼睛里竟闪着一丝兴奋激动的光芒。他连忙去到关玉初跟前,盯着折扇道:“兄台,你这扇面真是世间少有,敢问是谁的妙笔?”   关玉初微笑着看着扇面,扇面是黑色的,上面的画与题字则是银白色,画栩栩如生,字娟秀俊逸,加之色彩鲜明,看起来说不出的别具一格。她不回答云岚的话,举起方才张三倒的酒,道:“兄台在树上喝了那么久的风而无半句怨言,实乃耐力非凡,在下敬你一杯。”   云岚心系扇面,爽快地一饮而尽,继续道:“兄台,我很喜欢这幅扇面,你可不可以把这柄扇子卖给在下?”   他之所以如此,实乃他也有一个跟关玉初一样的爱好,便是收集扇子。他活了二十几年,起码有十年都在搜罗好扇子好扇面,如今见到这样别具一格的扇面,一时心动不已。   关玉初缓缓合上扇子,握着手中细细把玩,嘴角带着魅惑的笑意,就是不开口说话。   云岚见她如此,眼睛一闭,咬着牙道:“我知道这样好的扇子兄台一定不舍得。这样吧,你开个价,多少我都给!”   关玉初忍俊不禁,道:“多少我都不卖。”   云岚道:“为什么?”   关玉初道:“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必告诉你原由。”   云岚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这话我说得可对?”   关玉初笑了笑,道:“对。”   云岚道:“兄弟,你若真的不卖给我,我可就只有抢了!”   关玉初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缓缓道:“这不就是你来的目的吗?早该动手才是。”   云岚神色一凝,半蹲着仰头瞪着关玉初,道:“虽然你方才露的那两手不简单,我却并不怕你。”   关玉初道:“素闻红莲教风云二使大名,在下早就想讨教一番。”   云岚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风云二使?”   关玉初道:“你长得跟你姐姐很像。”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笑声,笑声清脆动听,越来越近,一眨眼间,一个黑衣女子已经站在了云岚身侧。她微微颔首,笑道:“关公子好眼力。”   关玉初道:“姑娘好轻功。”   风岚叹息一声,道:“今夜是个好夜晚,我不想打架。云儿,我们走。”   云岚应了一声,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关玉初手中的折扇,模样颇为不舍。   ——————   小溪边,树影重重,流水潺潺。   云岚十分不情愿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不悦道:“姐,若是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打赢那姓关的。”   风岚抱着手闭着眼,半晌,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   云岚道:“更何况什么?”   风岚道:“更何况就算我们打赢了也带不走红莲。哎,我们先缓一缓。关玉初被黑衣楼的人盯上了,让他们斗吧,我们见机行事。”   云岚道:“黑衣楼的人为什么找上了她?”   风岚道:“人家收钱做事,我怎么知道?不过关玉初仇家不少,想她死的人自然多得很。”   云岚突然跳起来,大叫道:“哎哟,她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她手中那柄扇子我看中了,一定要据为己有的。”   风岚睁开眼,转过身瞪着他,正色道:“玩物丧志,若是被人知道了你的弱点用来利用一番,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岚撇了撇嘴,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过了半晌,突然笑道:“哎呀,她不买给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抢,那我就去偷。”   风岚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你能从关玉初那里偷到扇子,我以后什么都不管你。”   云岚眼前一亮,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风岚道:“乖孩子,姐姐静候你的佳音。”   ——————   马车门帘被掀开,关月走出来让关玉初进去,自己坐在车辕,仰头看着朗朗星月,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少女心事。   关玉初见颜青青端端正正地坐着,凑过去道:“怎么不睡?”   颜青青嗔怪道:“你跟人打架,我能睡着嘛?”   关玉初笑着握紧她的手掌,道:“他们被我打发了,你大可睡个好觉。”   颜青青瞪着她好半晌都不说话,半晌,突然嫣然一笑,道:“为何不卖了那破扇子?”   关玉初爱惜地抚摸着扇骨,道:“这可是无价之宝,我舍不得。”   颜青青道:“这样的扇面我随时都可以画上一副,哪里就是无价之宝了?”   关玉初道:“对于你而言可能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无价之宝。立场不同,不要用来做比较。”   颜青青哼了一声,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画的那十几副扇面关玉初都十分喜爱,在洛阳时每天换着用,经常看着扇子傻笑,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可是,笑容很快就被突然涌出的担心冲刷得无影无踪,她看着关玉初,道:“我们才离开洛阳一天就遇到两拨人来找麻烦,我很担心接下来的行程。”   关玉初转着折扇,一脸不以为然,轻笑道:“你呢,安安心心地养伤,行路的安全交给我就好。”   说着低头看着颜青青的眼睛,伸手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声道:“这次你受伤我已经很自责,若是你再受伤,我也没有颜面再说是你的夫君。我记得当初要你答应嫁给我的条件就是给你自由,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保护你的周全。如今我没有做到百分百,是我食言了。”   颜青青捕捉到了她眼里闪过的戾气,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自责,叹了口气道:“关玉初,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才受的伤,是我自作自受,你不必什么都揽在自己肩上,那样会很累,我也会很心疼你。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惹了不少麻烦,想要制你于死地的人很多,可是我从没有责怪过你,也愿意陪着你风里来雨里去。这是你的人生,以前或许是你一个人在走,如今有了我,你便不再是一个人。我刚刚听到了风岚的声音,她是来找我的,若是我真的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我愿意跟他们去红莲教。”   关玉初眼里逐渐升起一层水雾,她咬着牙,伸手抱住颜青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不知道多久,开口道:“你要去红莲教,我也不会阻止你,只不过我现在很害怕你离开我。离开就意味着要开始等待,我不知道等待会有多久,也不知道等待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你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忘了我,我要怎么办?”   颜青青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也不说话了。关玉初说得很对,离开就意味着要等待,谁也不知道等待期间会有什么变数。可是如今离百花宫还有很远,她们还有很久的路要赶,若是真的因为她而给关玉初带来杀身之祸,她会很内疚也很不忍心。她如今只想做关夫人,其他的对她毫无吸引力。思及此处,轻声道:“关玉初你放心,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关玉初拉开些距离,手掌摩挲着她的脸,侧头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瓣。舌尖轻轻扫过,激起丝丝涟漪。温柔的触碰让人心悸不已,颜青青用心回应着,放在关玉初胸前的手掌逐渐收紧,死死拽着她的衣襟,放在她脑后的手亦揉进了她的发丝,檀口微启,放她进门,伸出丁香小舌与之共舞,轻轻柔柔,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吻是很奇妙的,没有情人会不喜欢。颜青青喜欢关玉初的吻,偶尔缠绵悱恻,偶尔霸道任性,偶尔柔情似水。她毫不吝啬地回吻,只希望关玉初能够开心,能够满足,她总是想把最好的奉献给关玉初,所有的一切。   关玉初结束了深吻,眸中带着一丝被撩出来的火气,她紧紧地抱着颜青青,努力克制着迫切要她的欲望,努力压抑着想要游走的手掌。颜青青很聪明也很敏感,咬了咬下唇,轻声在她耳边道:“夫君,我可以的。”   关玉初却哑然失笑,叹息道:“阿青,我是人,不是畜生。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思想,有了思想就要有控制思想的能力,我能控制自己,也不想做个畜生。且不说你身上有伤,我也绝不会委屈你在这破马车上满足我的私欲。”   颜青青微微叹息,伸手抱着她的腰,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落下轻轻一吻,鼻尖轻轻蹭着脖颈处的肌肤,不再说话。关玉初面带微笑,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怀中之人乌黑浓密的秀发,心中暖暖的。过了很久,她放平颜青青的身子,笑道:“我在这里陪你,快休息。”   也许是关玉初用折扇扇出的风很凉爽,也许是她身上的气息使人安稳,颜青青很快就睡着了。关玉初半蹲着伏在软榻边缘,怔怔地看着这毫无瑕疵的睡颜,想着颜青青说过的话,嘴角不自觉露出幸福的笑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起身走出马车,见关月倚在那里打盹儿,不禁笑了笑。她轻轻叫醒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轻声道:“进去睡,夫人已经睡着了,别吵醒她。”   关月迷迷糊糊地点头,迷迷糊糊的走进马车,模样很迷糊。果然是个小姑娘啊。关玉初叹息一声,仰头看着天空,良久良久。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办法送花,各位看官便勉强收下这份薄礼罢 ^_^ 节日快乐……   ☆、桃之夭夭(二十六)   由于颜青青身上有伤,关玉初他们走得并不快。这是赶路的第五天,估计还有十天左右便能到达江南。   颜青青身上的伤逐日见好,恢复能力很强,这让关玉初感到很欣慰。所以她看到阴沉沉的天空时心情也很不错,她经常在外漂泊,江南到洛阳的路也不知道跑过多少回。她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山野客栈,打算今晚在那里歇脚,顺便避雨。   傍晚十分,天更阴沉。他们也终于赶到了山野客栈。   颜青青还是披着关玉初的外套缩在她怀里,外套是黑色滚银白色纹边,是颜青青亲手缝制的。她用外套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缩在关玉初怀里,轻声道:“我的伤已大好,可以自己走的。”   关玉初不理她,在许多人的目光中抱着她走进了她们的房间,轻轻放下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起码还要十天。”   颜青青皱眉道:“十天?”   关玉初道:“对,十天。你的伤口很深,虽然好得很快,却不宜做太激烈的运动。你那么轻,我抱着你就相当于抱着一只小兔子,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颜青青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可没有小兔子那么温顺。”   关玉初点头道:“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凑近颜青青,上下打量着,微笑道:“依我看哪,你就是一只小老虎,凶起来的时候可以吃人。”   颜青青板着一张脸,说道:“你在骂我。”   关玉初双手一摊,直喊冤枉。   颜青青道:“我是女的,你说我是老虎,岂不是骂我是母老虎?”   关玉初嘴角抽动了两下,陪笑道:“尊敬的关夫人,你要相信为夫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在我心中你是最温柔最体贴最善解人意……”   颜青青操起枕头扔过去,忍住笑道:“你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关玉初抱住枕头微微颔首:“都是夫人教导有方。”   “你呀……”颜青青终于轻笑出声,笑颜如花,美目流盼,风韵嫣然。   关玉初含笑看着她,眼中只她一人,心中亦如是。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阿青,我好想这样看着你笑。可是现在好像不行了。”   颜青青没有再笑,反而皱起了眉头,道:“又有人来找麻烦了?”   关玉初点点头,放下枕头走到窗边,往下看去,楼外草丛中竟然来了十几个黑衣黑裤的人。下雨了,他们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座雕像。   颜青青此刻已经站在了关玉初身边,她有些愤怒地看着楼外的人,心中自然是担心关玉初的。这几日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麻烦,每天来找麻烦的也不出意料地被关玉初赶走。可是前几天最多的也只是四个人一起,如今却有十几个。且看他们黑衣黑裤,竟还是收钱办事的黑衣楼之人。   关玉初抱着手在窗边站了很久,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买通了黑衣楼的人来杀我,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颜青青道:“会不会是风岚她们?”   关玉初摇头道:“风岚是个爱钱的女人,没那么舍得花钱。黑衣楼的人先收钱后办事,不管事情成功与否钱都归他们。他们既然三番五次的派人前来,自然是有人再三送钱给他们。哎,想不到我关玉初竟然这么值钱。”   颜青青面露担忧,道:“你要去?”   关玉初含笑点头。   颜青青低头叹息,却也只有帮她理了理衣襟,叮嘱她小心。   关玉初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就在这里看着,看为夫怎么赶走这些麻烦鬼。”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窗外,像一只大鸟般飞了出去,轻飘飘落在那群人不远处。   由于关玉初也穿了黑衣裳,看起来好像是一伙的。颜青青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雨势渐大,间或伴着电闪雷鸣。   关玉初双手拢在袖中,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也变成了一座雕像。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先动,这都是关玉初一直奉行的规则之一。既然这些人都不动,她自然不会先动。   突然,她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叹息,且是接二连三的叹息。很快,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黑衣黑裤,看起来是这些黑衣人的头领。此刻这个人正打量着关玉初,突然笑道:“哎呀,今日有幸得见接连打败我黑衣楼一十八人而不狠下杀手的英雄,当真是在下的荣幸。”   关玉初只看了那人一眼便不再瞧他,微笑道:“我还道这些人是不是已经被人点了穴,原来是在等阁下。想必阁下弄错了,我并不是什么英雄。”   那人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杀他们?”   关玉初道:“我夫人最近身体不好,我想为她斋戒一段时间。”   那人似是颇感意外,问道:“就因为这个原因?”   关玉初点头不语。   那人道:“拿人钱财□□,若今日我败了,你是不是也要放我一马?”   关玉初学着他方才那样接二连三地叹息,喃喃道:“黑衣楼第十七分楼楼主黄不达恐怕不需要在下放他一马。”   那人吃了一惊,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是黄不达的?”   关玉初道:“你别忘了,我是风云镖局的当家。我们走镖的,消息一般都很灵通。”   黄不达皱眉道:“既然如此,我是更饶你不得了。”他大手一挥,喝道:“杀无赦!”   关玉初挑了挑眉,在朝她冲来的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到了黄不达身前,攻出的第一招便是少林龙爪手。擒贼先擒王,这也是她混迹江湖的法则之一。   黄不达没想到她的轻功竟然如此了得,使出来的亦是武林正宗的少林龙爪手,愣了那么一下,伸手格挡,左手抽出身后大刀,凭空一斩,刀光闪动。   关玉初在空中侧翻两个跟头,轻笑道:“原来阁下是个左撇子。”   话音刚落,左袖一甩,袖中立刻滚出一根黑色小铁棒,再一甩,黑色小铁棒内豁然弹出一根细长的剑锋,黑夜中闪着青光,甚是好看。再一眨眼,她的人已经站在了黄不达身前,笑道:“既然阁下用左手,在下也不好占你便宜。”   她手腕一动,细而长的剑锋便如灵蛇一般朝黄不达攻去,急如风,狂风。以最轻灵的剑对阵笨重的刀,最灵动的身法在雨中游走,逼得黄不达节节败退。   ——————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烛火依旧。   颜青青心系正在与敌人周旋的关玉初身上,完全不知道有个人溜进了她的屋内。突然,她只觉肩头一麻,已经全身无力。   云岚满意地将关玉初那把黑色折扇插在腰间,扶起颜青青道:“红莲,跟我走吧。”   颜青青冷声道:“不要拿我夫君的东西,还有,拿开你的手。”   云岚并没有松手,解释道:“我松手了你就要跌倒,嗯……扇子我要定了。”   颜青青还待说话,云岚立刻点了她的哑穴,道:“对不住了。我必须带你回红莲教。”   他拦腰抱起颜青青,快步走出门外,越过倒在地上的关月,扫了一眼被他放倒的关影张三,迅速下楼,刚到门边便看到了全身湿透一脸寒意的关玉初。   关玉初冷声道:“谁让你动她的?”   云岚被她冷冷的目光给瞪退了小半步,露出一丝无害的微笑,道:“我只不过是来接我们的下一任教主。”   关玉初不理他,冷冷道:“放下她,扇子留下,你自己滚出去。”   云岚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心里也不爽了。他瞪着关玉初,突然冷冷一笑,随即放下颜青青,抱着手道:“你别太猖狂。”   关玉初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颜青青,帮她解了穴才站起身来伸出手,淡淡道:“扇子。”   云岚已经被关玉初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他抽出那把黑漆漆的扇子,冷笑一声,用尽全力朝门外雨中扔去,心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可是他想错了。关玉初如一支箭矢般纵出门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柄黑扇子。   云岚眉头一皱,抽出腰间长剑,迅速出招,眨眼间已经攻出了十几招。关玉初身形一闪,人已在半空,折扇轻轻一挥,云岚右肩便吃了一记。   关玉初想给云岚一点教训,手刚刚扬起,屋外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挡在了云岚身前。   关玉初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淡淡道:“你们姐弟联手应该能够很轻易的制住我,动手吧。”   云岚正有此意,手中长剑蓄势待发。风岚却没有动,她看了一眼颜青青,又看了一眼关玉初,叹息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这次出门,我们一定要带走红莲的。你知道我们红莲教有六位使者,此次执行任务的还有天罡地煞,若是红莲不跟我们走,给他们遇上可就没有我们这样客气了。”   关玉初冷冷一笑,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姓关的没有怕过什么。只不过是两个以药物喂养的怪物,我自当倾尽全力保护我的妻子。”   风岚摇了摇头,道:“你或许会死。”   关玉初冷笑道:“难不成我还怕死?”   云岚脸色早已铁青,不悦道:“姐,我们动手吧,给她见识见识风云二使的厉害。”   风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走。”   云岚犹豫道:“可是……”   风岚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的话你想违抗?”   云岚咬着牙,狠狠瞪了关玉初一眼,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风岚抱了抱拳,道:“虽则我说过我们已经两清,不过我还是愿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暂时不与你们为难,你们好自为之。”   她转身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背对着关玉初道:“既然我决定做件好事,倒可以再卖给你一个消息。”   关玉初道:“什么消息?”   风岚转过身,含笑道:“五万两。”   关玉初道:“成交。”   风岚道:“黑衣楼是收了青龙帮白骨的银子,要杀你。哎,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青龙帮的人。风云镖局是白骨所管辖的产业,如今毁在你手中,他肯定十分想你死的。”   关玉初皱着眉,从腰间摸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抛过去,道:“多谢。”   风岚满意地接过银票,满意地转身,满意地一纵而起,笑道:“其实我很喜欢你,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国语歌。 庾澄庆——《命中注定》 伍佰——《与你到永久》 戴佩妮——《怎样》   ☆、桃之夭夭(二十七)   关玉初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此刻已经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青花幔帐出神。   颜青青撑着头看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关玉初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突然一转,侧头盯着颜青青,笑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问?”   颜青青点点头,道:“我问你会不会如实回答?”   关玉初道:“我不会对你说谎。”   颜青青道:“青龙帮的白骨是什么人?”   关玉初道:“百花宫有十二月。红莲教有六使者。青龙帮有四人纵,排在最末的就是白骨。正如风岚所言,我夺过来的风云镖局就是他所辖的产业。”   颜青青道:“他要杀你,请了黑衣楼的人。”   关玉初道:“我相信五万两买的消息是真的。”   颜青青道:“那天罡地煞呢?”   关玉初叹息道:“我没见过天罡地煞。不过我听说过,他们是人,可是一直用药物喂养,所以他们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身躯。”   颜青青没有说话,眼里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关玉初拉过她的手放在脸颊之上,笑道:“即使他们刀枪不入,我也不曾害怕过。”   颜青青皱着眉,还是没有说话。她已经没有心情再说话,有黑衣楼的追杀,有天罡地煞的巨大威胁,关玉初孤身一人,如何能够成功突围,一路顺风地到达江南,回到百花宫给她师父贺寿?   关玉初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凑上前吻了吻她的唇瓣,笑道:“放心吧。方才我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相信师姐们会过来帮我。还有……”   颜青青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问道:“还有什么?”   关玉初道:“既然有个黑衣楼,你知不知道还有个白衣楼?”   颜青青道:“白衣楼?”   关玉初道:“白衣楼向来是黑衣楼的死对头,他们结怨已深,黑衣楼收钱杀人,白衣楼收钱救人。他们所有的规则几乎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杀人一个救人。”   颜青青道:“就连名字都大同小异,想来他们一直都是站在对立面的。”   关玉初道:“不错。听说他们楼主曾是恩爱两不移的夫妻。”   颜青青来了兴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会水火不容?”   关玉初突然叹了口气,道:“你本来应该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起白衣楼,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别人的家事来了?”   颜青青笑着顺着关玉初的眉毛,道:“人家好奇嘛。”   关玉初道:“既然是别人的家事,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颜青青道:“现在告诉我为何提起白衣楼?”   关玉初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很有钱。”   颜青青道:“你请了白衣楼的人来保护你?”   关玉初道:“不错。恰巧我认识白衣楼的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方才我已飞鸽传书给他。”   颜青青心下一宽,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有法子躲过这些劫难。”   关玉初道:“我没有把握,这些只不过是一些保障而已。”   颜青青道:“若是真的无法阻挡,我跟他们回红莲教。”   关玉初垂下了眼帘,闭上了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睡着了。   颜青青叹息一声,缩在关玉初怀中,喃喃道:“若是要用你的性命换我的私心,我自然选择你。”   她之所以不愿意回红莲教,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再背负她不想背负的责任,一个从未尽到父亲责任的人她也不想去见,她只想待在关玉初身边安安稳稳地做个关夫人,可是如果这些要用关玉初的性命来换,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屋内很安静,她没有听到回答,却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心里。   ——————   十二天后,已经到了江南。   关玉初没有再自己出过手。那晚传出消息的第三天,白衣楼便派来了一大批白衣白裤的人前来保护她们,只不过,他们只负责对付黑衣楼的人,其他的他们理都不会理。   关玉初最担心的并不是黑衣楼的人。她担心的是白骨会亲自出马,天罡地煞会在师姐们没赶到的情况下先找到她们。   关玉初穿着一件红衣白纹的衣裳,做工精致,出自颜青青之手。她很喜欢这件衣裳,一直都很爱惜。   可是,这件衣服却被人刺了个大洞。   她目光如电,冷冷地瞪着罪魁祸首,冷冷地道:“你是白骨?”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个酒楼,她刚刚走进门,刚想坐下,却被一阵风闪过的白影刺伤了手臂。   白影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阵阵的长剑,剑上正在滴血。他并不算年轻,也不算太好看,三十几岁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哈哈一笑,嘴里蹦出两个字:“不错。”   关玉初并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她只不过是顾及颜青青才没有躲开,若是她躲开,受伤的一定是颜青青。若是她带着颜青青躲开,受伤的兴许是她们两个。因为白骨的出手实在是太快,她没有把握带着一个人躲开他的偷袭。   颜青青眼里已经快要喷出火来,她瞪着白骨,冷冷道:“在别人背后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关玉初轻笑出声,道:“阿青你有所不知。青龙帮的人做事一直都是不择手段,偷袭只不过是小意思。”   白骨斜剑指地,冷冷笑道:“姓关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抢我风云镖局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   风云镖局一向是归他管辖,如今被关玉初夺去,他不但要受到帮规惩罚,且极有可能丢掉性命。一开始以为关玉初只是夺去了洛阳总局,却不想一查之下各地镖局纷纷易主,卖掉的卖掉,改为商铺酒楼的亦有,反正就是没有了风云镖局的半点痕迹。风云镖局那条线是他们走私货物的必经之地,若是失去了,便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他不想死,所以一定要抢回来!就算抢不回来,他也要拉着关玉初陪葬!   关玉初淡淡道:“我就是姓关的。风云镖局是我一手打理出来的,自然归我所有,我不想再开镖局,想把它卖给谁就卖给谁,与你何干?”   白骨神色一寒,道:“不错,你的能力我也有所耳闻,只不过风云镖局一直都是我青龙帮的产业,你难道想据为己有?”   关玉初叹息道:“你错了,不是想据为己有,风云镖局已经是我的了,卖了它们,我收益不少,这点由我请白衣楼出马便看得出来。”   白骨剑指关玉初,狞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要你死!”   关玉初笑而不语。   白骨道:“你这样急着下江南,无非就是想寻找百花宫的庇佑。你以为到了百花宫的地盘我青龙帮就不敢动手?哼哼,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地盘我也要将你这个叛徒千刀万剐!”   关玉初还是不说话,只朝关影张三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立刻带着颜青青与关月缩到了安全的位置。她露出一如既往魅惑的笑容,一步步靠近白骨,道:“素闻青龙帮四人纵,今日倒是想见识一番。”   白骨道:“如此甚好,让你见识一下我属下们的功夫。”   他话音刚落,楼上,门外,立刻冲出了许多人,手中均握着兵刃,面露兴奋地靠近关玉初。与此同时,白骨人已跃上半空,伸手去抓张三关影护着的颜青青,他早已收到线报,知道关玉初很在乎这个女人,若是抓到她,不怕关玉初不屈服。他出手很快,快如闪电,他也很有自信能够抓住颜青青。   可是,他并没有抓到颜青青,他抓到的是他属下的脑袋。   关玉初手中举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正是白骨的属下。她用力一推,白骨抱着那人倒退三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如果你认为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困得住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白骨神色一凝,不怒反笑道:“难怪黑衣楼那些亡命之徒杀不了你。”   关玉初道:“这得多谢风云镖局的产业,不然我没有那么多钱去请白衣楼的人来保护我。”   白骨道:“你已中了我一剑,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打赢我?”   关玉初道:“总得试试。”   她的伤口还在流血,红色的衣裳已经变成了暗黑色,可是她似乎毫不在乎,就像没有受伤一般。可是颜青青在乎,她已经看到了关玉初手臂上暗黑色的毒血,拼命挡在了她身前,狠狠地瞪着白骨。   白骨笑得很得意,手中长剑不顾一切地刺向颜青青。关玉初方才拼命压下毒素杀出重围,早已失去了再度还手的力气,如今她只有伸手一带,将颜青青带入怀中。本以为背心会中一剑,却意外听到了张三的闷哼声。   张三穿着一件特别光鲜的衣裳,是在洛阳城买的,关玉初送给他的。青色的衣裳已经被白色的剑锋刺穿,剑锋上在滴血,张三的嘴角亦在滴血。关玉初见状,眼眶突然变得通红,她微微闭眼,伸手合上张三的眼睛,然后快速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人已窜出,袖中小黑棍已在手中,藏在小黑棍里的剑锋已然出鞘,很快,她便与白骨斗在一起。   道道剑光在酒楼里闪过,斩断桌椅板凳,砍断房梁楼梯。一阵阵因剑气带起的劲风吹过,一道道剑光如疾风般肆虐。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彻酒楼,关玉初的剑与白骨的剑撞在一起,带起一阵狂风,一滑到尾,她细而薄的长剑已经转弯,刺入了白骨的胸膛。而白骨的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白骨死的时候还是瞪着眼睛,他可能不相信中了毒的人还能有这么快的身手,可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如此轻易的死在一个年轻人手中。   关玉初一掌拍出,正中白骨脑门儿,白骨立时脑浆迸裂,她的手却依旧还是白皙如纸,没有粘上一丝污秽。她的剑一剑接一剑地刺入白骨的胸膛,似乎不解气,似乎要发狂。   颜青青头一次见关玉初如此狠戾的出手,已经吓傻了。此刻她回神,立马冲了出去,拼命拉着她的手,却见到关玉初两眼通红。突然,门外窜进一抹黑影,伸手一点,便点了关玉初的穴道。   来人是身高九尺的大汉,脸色泛起一股异样的淡青色,此刻正看着颜青青。   颜青青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冷声道:“我不管你是天罡还是地煞,解开她的穴道。”   来人正是天罡。他似乎没想到颜青青会这样说话,愣了愣,随即道:“只要你跟我回红莲教,我不但解开她的穴道还给她解毒。”   关玉初眉头一皱,道:“不能答应他。”   “对,不能答应他。”   话音刚落,二楼楼梯口同时两道身影,一眨眼功夫,两道身影便挡在了关玉初身前,身法之快,实乃匪夷所思。   两个人都身着白衣,都带着面具,却一眼就能分辨出她们很不一样。颜青青认识说话的声音是关玉初的二师姐莫染。而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的冰美人。她转身来替关玉初解穴的时候,颜青青对上了她的眼神,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一双你看了就不会忘记的眼睛。而关玉初开口的称呼,亦验证了她的猜测。这个冰美人果然就是关玉初曾经说起过的不爱说话的九师姐,顾青衣。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修改。 交代了白骨自以为关玉初南下的原因,给后文双方开战埋个伏笔。   ☆、桃之夭夭(二十八)   酒楼内的座椅板凳坏了不少,莫染从袖中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掌柜,笑道:“掌柜,你先带着伙计们出去躲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我再赔偿你的损失。”   接连死了两个人,掌柜早已吓得要死,此刻无论是谁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可是钱还是要收的。他接过银票,带着几个伙计逃也似地跑出酒楼。   打发了掌柜伙计,莫染这才抬眼打量着天罡,道:“红莲教天地使者。”   天罡还是来的时候那种阴森森的表情,淡淡道:“不错。”   莫染道:“你想做什么?”   天罡道:“自然是带人走。”   莫染道:“若是我不许呢?”   天罡道:“这是我们红莲教的事,你许与不许又怎样?”   莫染冷笑道:“我若是不许,你们就很难离开江南。”   天罡眸中闪着青光,打量着莫染道:“你是谁?”   莫染道:“到了江南,你们红莲教怕是有所忌惮的。”   天罡终于皱起了眉头,半晌,道:“你们是百花宫的人?”   莫染笑笑,道:“算你有眼力。”   天罡道:“百花宫与红莲教素来没有恩怨,我并不想跟你们结下梁子。不过我一定要带走红莲。”   “那就得罪了。”   话一说完,莫染手中已经多了条九节鞭,如灵蛇般盘在地板上,蓄势待发。   关玉初刚想上前,已经被一只手按住。她看着顾青衣,道:“九师姐,还是……”   顾青衣并没有再听她说话,因为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把碧绿的洞箫,洞箫指着天罡,下一秒已经快如闪电般攻了出去。   莫染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小衣身上的杀气还是这样重。”   关玉初道:“二师姐,九师姐怎么会过来的?”   莫染笑道:“她呀,估计是许久没见到你,想你了吧。”   关玉初摇头道:“九师姐向来不喜欢四处走动,定然是你逼她的。”   莫染直呼冤枉,瞪着关玉初道:“收到你消息的时候只有我和小衣在场,她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主动跟着来的。”   关玉初点点头,道:“二师姐,你保护阿青,我去帮忙。”   莫染道:“要是你不怕她生气,去吧,我就不拦你了。”   没人阻拦,关玉初反而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场中打斗的白色倩影,想起了多年前她出手帮忙而被顾青衣冷落大半年的事情。她知道她的九师姐是骄傲而孤僻的,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完成,别人若是插手,她会不高兴。   她停下了,却突然觉得很头晕,转身看着颜青青,喉咙却猛然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她只觉得颜青青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已经无法再给出回答。   ——————   夏天的昼日总是漫长的。   窗外满天的红霞,像一副美不胜收的图画。   屋里只有颜青青和关玉初,关玉初躺在床上,受伤的伤口已经包扎得很好,她的呼吸很轻很平稳,眼睛紧闭着,睫毛很长,面容似乎有些憔悴,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白骨的剑上淬的毒有解,解药在风岚身上。   一开始,颜青青以为关玉初抑制住了毒素蔓延,所以才能面不改色地应敌,出手极快地杀死白骨。可是当关玉初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关玉初只是以内力暂时抑制住,而激烈的运动则加速了毒素的蔓延。   关玉初倒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关玉初并不是万能的。她只是个女人,拼命想要保护爱人的女人。   关玉初突然昏倒,顾青衣与天罡也停止了打斗。风岚掐着点走进门,在颜青青身侧蹲下,低声道:“解药在我这里,只要你跟我走,她就会醒过来。”   颜青青几乎没有一丝的犹豫,淡淡道:“我跟你走。”   天色渐暗,晚霞已不在。   屋内没有点灯,颜青青爬上床,缩在关玉初怀里,轻声道:“关玉初,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却已经哽咽。伸手描写关玉初的容颜,继续道:“我知道等待很难熬,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回来做你的妻子,不再离开你。”   夜很静,传开了突兀的敲门声。   颜青青摸索下床,在关玉初的唇瓣落下一吻,道:“关玉初,等我。”   她咬着嘴唇仰着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良久,她终于恢复了一副淡淡的模样,快步走出房间。   屋外敲门的正是风岚。   风岚有些不忍心,道:“红莲,你只不过是回教接任教主之位,你们是夫妻,还是可以再见面的。”   颜青青皱着眉,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解药。”   风岚道:“我们在半路遇到了白骨,解药是云儿顺走他那柄扇子时得到的。”   颜青青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风岚笑笑,道:“算是吧。”   事实上,他们使了计谋。   他们一直跟着关玉初一行人,所以提前遇到因追杀关玉初而南下的白骨。   白骨身为青龙帮四人纵成员之一,本就孤傲,追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关玉初,他根本就不屑于用毒。   可是,人总有听信谗言的时候。   他们瞅准机会,在白骨面前吹捧关玉初武功之高,手段之狠,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劝得白骨在剑上淬毒,劝得白骨出手偷袭。   然后由云岚去偷解药,再以解药逼迫颜青青答应跟他们回红莲教。   一路来,他们已经很清楚颜青青有多么的在乎关玉初,这一招肯定会成功。   颜青青当然不知道为了要带她回红莲教,风岚他们绞尽脑汁,巧妙算计。她只知道关玉初醒后看不见她会很难过。回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她只有轻轻叹息,随即快步走下楼。   楼下莫染正看着她,顾青衣则垂着眼帘看着地板。她走到莫染身前,本想跟着关玉初叫声师姐的,却突然醒悟不能随便暴露她们的身份,勉强笑道:“两位,请照顾好她。”   莫染叹息道:“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呢?我只知道你若走了,她一定会不开心。”   颜青青咬了咬嘴唇,叹息道:“我知道。”   莫染突然瞪着她身后的风岚,冷笑道:“既然毒已解,我要留下她。”   顾青衣手中碧玉箫已经出手,正好点中风岚的穴道。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如一尊冷如寒冰的活雕像。   风岚猜不出这两个人的身份,可她已经有了护身符,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她眼波流转,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笑道:“毒只解了一半,待我们离开江南,另一半用来内服的解药会双手奉上。”   莫染目光一寒,道:“另一半解药在哪里?”   风岚道:“在地煞那里。我们一离开江南就会通知地煞,他会亲自奉上解药。”   事已成定局,颜青青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她对着莫染笑了笑,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舍,道:“多谢二位,我要走了。”   顾青衣解开风岚的穴道,径直上了楼。莫染看着颜青青三步一回头望向楼上客房,看着她上了那辆乌黑的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   清晨的鸟叫声唤醒了关玉初。她看着头顶的幔帐,支撑着坐起身来,屋内有莫染有顾青衣,却没有颜青青。她皱着眉头,翻身下床,接过莫染递给她的书信,上面只有五个字,关玉初,等我。好看俊逸的字体,确实是颜青青的亲笔。她握着信久久伫立,随后将书信收好放入怀中,问道:“张三葬在哪里?”   莫染道:“你不问我她去了哪里?”   关玉初道:“我知道的。往日我醒来她总是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已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莫染叹息道:“我带你去看张三。”   随风飘荡的芦苇,一望无际的田园。   张三的坟在一处小山坡上,面朝大片芦苇田园,背倚绿翠屏山。   关玉初跪坐在他的墓前,洒下一杯酒,道:“阿三,谢谢你为我挡下的一剑。”   她看着墓碑上的字,依稀记得张三被她拎起时的惊慌模样,记得张三嬉皮笑脸和她谈天说地的模样,记得张三向往大城市的兴奋模样,记得张三在迎亲之时为她挡下一盆冷水的模样,记得张三死之前有话说不出嘴角渗血的模样。   对于她而言,生死其实再平常不过。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她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看到了一颗耿耿的忠心。而这些,都在生命结束的时候画上了句号。   她抬头看着夏日的苍穹,心道:“阿青,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我等太久。”   关影关月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心里同样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晌午时分,关玉初终于打算离开。她拍了拍关影的肩膀,道:“走吧。”   关月回头看着张三的墓碑,竟然有些不舍。关玉初突然笑了笑,道:“月儿,你是不是看上阿三了?”   关月红了脸,瞪了关玉初一眼,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开。关玉初往前走了很久回头去看那堆新坟,喃喃道:“阿三,你在这里会不会寂寞?”   关影道:“公子,我们会经常来看他的。”   关玉初叹息道:“你跟着我,有没有害怕过?”   关影道:“公子救我脱离苦海,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阿三愿意为公子去死,我也一样。”   关玉初道:“什么死不死的,我要你们全部都好好地活着。”   ——————   到达华南一带的时候,颜青青身上的伤已接近痊愈。她一路上一言不发,好像成了个哑巴。一路上他们同样遭遇到了大批的不明人士的阻拦,据风岚所说,这些人都是教中叛徒星罗的手下。颜青青没有兴趣管这些,她只是想着关玉初,什么也没想。   红莲教位于高山之巅,山名叫做苍梧,山上开着大片不知名的夏花,很好看。   到红莲教的第三天,她见到了传说中的亲生父亲万千山。听说他病得很重,可颜青青并没有看出来他在生病。已经将近六十的万千山,背脊依然挺得很直,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看着颜青青的眼神充满慈爱,低低笑道:“我的孩子,你终是愿意来见我的。”   颜青青没有说话。   万千山道:“我的五脏六腑已经不听使唤,在我死之前能够见到你,我已经十分满足。”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忧郁,过了很久,突然伸手点了颜青青的穴道:“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东西。哎,不过我的功力还是有用的,我五岁开始习武,如今已有五十四年,我把它都给你。”   颜青青只愣了愣,却并没有拒绝。她需要这些功力,这样才能保护关玉初。她想着等这个老头子死了,她便能马上回去找她。可是她却暂时忘了有得必有失的道理,她得到了万千山的功力,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股强大的气流倾入体内的同时,她感觉头很痛,钻心地痛,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万千山额头已经渗出了密汗,六位使者就在他的周围。他虚弱的睁开眼看着颜青青,道:“我用金针封住了她的记忆,她将有一个新的人生,替我报仇,把我们红莲教发扬光大。”   风岚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想到了关玉初,若是关玉初知道颜青青以后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她,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万千山似乎觉得风岚有些不对劲,问道:“风岚,你怎么了?”   风岚道:“教主,属下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万千山道:“我自知命不久矣,可仇一定要报。慕容德害得我这样惨,我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哼,仇要报,红莲教要发展,她即是一教之主,便容不得她有许多的儿女私情。她肩负光大红莲教的重任,你们日后好好辅助她。还有,明日举行继任大典。”   风岚不敢再多言,道:“星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万千山笑了笑,道:“我就是要在大典上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我也好安心的走。”   次日,万千山将教主之位传于红莲,启动机关清除叛党后气绝于后殿。   炎炎夏日,红莲教易主,江湖是否会因此而掀起一层巨浪?      ☆、桃之夭夭(二十九)   苍梧山是个好地方,地势好,风景佳。红莲教居于山林最深处,以天然地势为屏障,机关辅之。想要进红莲教,没有表明上看起来那么容易。   月亮高悬,站在苍梧山顶似是触手可及。   皎白的月光下,翩然立着一位红衣黑发的女子,风轻轻吹起她的发,吹起她的衣摆,犹如乘风欲去的仙女。   红衣女子凌空一挥手,腰间悬挂着的弯刀便陡然出鞘。红如血的弯刀,就这么凌空停在半空中。红衣女子笑了笑,身子腾空跃起,弯刀亦紧随她而去,她在空中伸出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一股强大的气流顿时侧露于袖。袖袍翻飞,那柄立在空中的弯刀却陡然向前飞去,像是一道红如血的闪电。鲜红的刀光如流星般飞出,再如流星般飞回红衣女子的手中。   对面有一颗树,参天大树。   红衣女子抚摸着鲜红的刀锋,含笑看着那棵树。   一阵风缓缓吹过。   那棵树在顷刻间四分五裂,轰然倒塌,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好厉害的刀法!   若是砍在人身上,那便犹如五马分尸。   “恭喜教主练成血刃斩!”   树一倒,六个人同时跃上残枝断根。四男二女,恭恭敬敬的站着,说出来得话犹如训练过一般整齐。   这六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莲教六位使者,风岚云岚,黑风白凤,天罡地煞。   红莲教新教主掌教两月,广纳贤才,重立教规,恩威并施,立志重振因清理叛徒而百废待兴的红莲教。   新教主年纪虽轻,手段却高明得很,且仅仅花两个月时间便练成了红莲教不传秘法血刃斩。这让六位使者都十分欣慰。他们的新教主没有辜负前教主的期望。   红衣女子就是红莲,红莲教的新教主。   此刻她负手而立,面露微笑,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明日下山,为父亲报仇。”   “是!”   ——————   华南一带虽地处边陲,却是同样的繁华。   还是夜晚,还是高悬着的月亮。   繁华的城市一角,正发生着一件血案。   红莲伸手推开死瞪着她的虬髯大汉,淡淡道:“青龙帮的分舵主,不过尔尔。”   倒在地上的虬髯大汉已然气绝。   红莲也只不过是出了一掌,用了一成功力。此刻她微微叹息,道:“一把火烧了这里。”   她喜欢火,一把火就能毁尸灭迹,为何不喜欢呢?   下了苍梧山已经两月,她带着六位使者清扫青龙帮在华南的势力,兼并一些小门派,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无阻。   可是,她有些遗憾。   这么久了,还没有碰到过对手。   还有,她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每当觉得心里很空的时候,她总是会摸出随身携带的白玉美人。风岚说过,这个白玉美人她一直都很珍视。可是她想不起来这个白玉美人从何而来,不明白这个白玉美人有什么值得珍视的特殊意义。   此刻,她便抚摸着白玉美人的小手,思忖着白玉美人存在的意义。   过了很久,她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她打算问一问风岚。   风岚就在对面的屋子里。   红莲敲一下门,风岚便打开了。她进屋,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托着腮帮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   风岚给红莲倒上热茶,随即站在一旁,没有吱声。   将近半年,她看着颜青青在这短短的半年中由一只温顺得小绵羊变成了杀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红莲,心中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关玉初得知颜青青变成这样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只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颜青青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忘记了关玉初,成为了万千山的女儿,红莲。   红莲看了很久桌上的烛火,终于将视线移到了风岚身上,笑了笑,轻轻道:“风岚,坐呀。”   “是。”风岚顺从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事实上,她偶尔还是会有些愧疚。   颜青青变成红莲,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当初是执行命令,没有违抗的理由。如今跟红莲相处久了,便发现红莲只是一个躯壳,一个只懂得壮大红莲教为父报仇杀人不眨眼的躯壳。她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那个在关玉初怀里撒娇使小性子的颜青青。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为了让心中的愧疚感减轻一点,她从来都没有违抗过红莲的命令。   红莲将白玉美人放在桌上,问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风岚看了眼桌上的玉雕,道:“属下不知道玉雕从何而来,只知道教主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玉雕,从不离身的。”   她当然知道玉雕的来历。   半年前从江南到苍梧山,颜青青就一直将这个白玉美人握在手里,偶尔还会放在脸颊轻轻蹭一蹭。她曾经见过关玉初坐在车辕上雕刻,知道这个玉雕是关玉初亲手雕刻的。半年前她一时心软,并没有接受云岚的建议毁去玉雕,彻底断去颜青青的从前。   可是,她也不能说出玉雕的来历。   红莲有些失落,道:“风岚,为何我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风岚道:“许是教主这段时日太过疲累的缘故。”   红莲道:“或许吧。”   她兴意阑珊,站起身往门外走,在门口突然停下,跑回来拿起桌上的白玉美人,道:“青龙帮的人都是些饭桶,我已没兴趣逐一铲除,派些教众去处理罢。让天罡地煞去安排,我们直接北上,去青龙帮的老巢找慕容德算账。”   “是。”   ——————   江南,鄞州。   这几日都在下雪,很大的雪,很多年都没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夜晚虽冷,赌坊却还是很热闹,赌得脸红脖子粗的大有人在。   关玉初就在最正中的那张桌子旁坐着,红色的外袍,白色的纹路,衣裳很合身,做工很精致。   她没有在事成之后改回女装。   颜青青没见过她穿女装的样子,她怕颜青青回来的时候不认识她。   她的身后站着关影,此刻正提醒她时候不早应该回府休息。   “关公子,你这把压大还是压小?”坐庄的是个大汉,此刻正一脸堆笑地看着关玉初。   关玉初还是摇着扇子,漆黑的扇骨,漆黑的扇面,用银光描出来的山水,看起来栩栩如生。她微微抬眼,将身前的银子全部推到大字那边,魅惑笑道:“还是压大。”   关影偷偷抹了一把汗,不是他心疼银子,是关玉初已经连续三天过来赌钱,连续三天压大,最后都是血本无归,带多少银子输多少银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开出来的依旧是小。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关玉初慢悠悠地站起来,摇着折扇走到赌坊门口,却被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拦住了。   “关公子,在下开了个局,有没有兴趣赌上一赌?”   关玉初没有说话,缓缓收起折扇,将双手拢入衣袖,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   寒风吹过,她想起了颜青青。   她曾经说过要带颜青青去看最好看的星空,可是至今也没有实现。   她认为最好看的星空就是雪夜的星空。白茫茫的大地,藏青色的天空,皎白的月亮,满天的星辰。可是半年过去了,颜青青还是没有回来。如今世上好像没有了颜青青这个人,有的只是势力日渐壮大的红莲教和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妖女红莲。   她自然知道红莲是谁,也可以随时去找她。可是她答应了要等,那便要坚持地等下去,等她的阿青回到她身边,等她的妻子回家。   “关公子……”贵公子见关玉初不说话,继续问道:“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关玉初看了他一眼,道:“我输在你们赌坊的钱是不是不够?”   贵公子陪笑道:“愿赌服输,公子哪里话?”   关玉初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们在回雁山打赌,赌轻功。我买燕老五赢,赌五十万两。”   贵公子笑得有些不自然,道:“公子下这么大的注,万一……”   关玉初冷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是输不起的人?”   贵公子连忙道:“不不不,关公子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亨,区区五十万两……”   关玉初打断道:“知道就好。三日后回雁山顶见。”   街道上积起了雪,走在上面软绵绵的。商铺门已紧闭,灯笼却依旧高挂着,明亮而整齐。   关影跟着关玉初走在飘雪的街道,走了很久,终于问道:“公子,为何要赌燕老五赢?”   关玉初道:“他必须赢。否则就得死。”   关影道:“为什么?”   关玉初道:“因为我想杀人了。”   关影顿了顿,突然改变话题道:“公子,明明知道夫人来了鄞州,为何不去找她?”   关玉初淡淡道:“红莲教吞并了不少小门派,青龙帮的许多据点也被端了,如今看来,你们夫人来鄞州,说不定是在打我百花宫的主意。”   她说得很慢,咬字十分清晰,声音没有温度。可是关影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他咬着牙,继续道:“公子,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夫人问个明白,夫人绝不是有这等野心的人。”   关玉初停住了脚步,看着漫长的街道,喃喃道:“不错,我等不到你,只好去找你了。”   曾经无数次,她有过去苍梧山找颜青青的冲动,最后还是守着那张字条上的五个字,等了大半年。   她时刻掌握着红莲教的大致动向,却没有半点颜青青的私人消息。只知道华南一带出了个女魔头,血刃在手,杀人不眨眼,名唤红莲。她知道红莲就是颜青青,却不知道颜青青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嗜杀成性。以前,杀只鸡鸭颜青青都不忍去看的。   她很想念颜青青。   每每看见飞行动物在天边飞过,她总是祈祷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动物能够带来颜青青的消息。替她问问为什么还不来江南找她,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可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常常想,一定是那些动物一定不喜欢她,所以才不愿意帮她带消息回来。渐渐的,她开始不喜欢天上飞的动物。   不喜欢她的,她也不要去喜欢。   可是,颜青青既然来了江南,到了鄞州,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   与关玉初打赌的贵公子是同源赌坊的老板赵源。他年纪虽不大却很有钱,城内许多店铺都是同源,包括酒楼,绸缎庄,甚至杂货铺。外人都道他是年轻有为,只有关玉初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若是强取豪夺而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关玉初一连三天在他的赌坊输了十十万两,只因她在钓大鱼,愿意输。她明知道庄家在出老千,却并没有揭穿。这样做赵源才会觉得她好欺负。   三日后回雁山的赌局是两位轻功高手的对决,从山底到山巅,谁快谁赢。燕老五的轻功的确不错,听说燕子三抄水已经练得有些火候。他的对手郝大刚的轻功同样不弱,据说他可以在空中连续翻几十个跟头。   关玉初翻着账本,提笔将同源所有产业写在了账本之上,三日后,她要同源所有产业都得姓关。   安静的夜,连风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突然,关玉初纵身跃出窗外,窜上屋顶。   雪还在下,如柳絮翻飞。   她的双腿在见到这个背影时便有些发软,这个背影太熟悉,她经常会梦到,亦整日整夜的出现在她的回忆里。她看着熟悉的身影转过身,一时无言。红衣姑娘是颜青青,也是红莲。此刻她似乎有恃无恐,带笑看着关玉初,也不说话。   关玉初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捏着拳头,违心的问道:“你是谁?”   皎白的月色衬得颜青青的脸更加白皙,她的面容依旧,她的眼神里却带着杀气,且完全没有关玉初的影子。关玉初看出来了,她不相信这个人是颜青青,定是别人伪装易容。   颜青青轻笑,发出银玲般的笑声,轻轻道:“你管不着。”   关玉初的手抖了一下,她慢慢靠近颜青青,抬眼看着她,看着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心中酸酸涩涩。积蓄于胸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袭来,她一把将之拥入怀中,低声道:“阿青,我很想念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划破寂静的雪夜,显得很突兀。一片片雪花落在关玉初的肩头,被体温融化掉。她侧着头,脸颊如火烧般灼人,心却凉如冰川的积雪。   关玉初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颜青青。可她现在也是红莲教的教主,红莲。   红莲冷冷地看着关玉初,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本姑娘无礼,你想不想活了?”   关玉初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抬头看着这熟悉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她自嘲地笑了笑,道:“当初我害怕你离开后会忘了我,你果然是忘了我。”   藏在袖中的拳头越捏越紧,终是忍不住挥出一掌。真气无形笼罩着四周,只听砰一声响,屋顶立时被打出了个大窟窿。她垂着眼帘,有些踉跄的退后几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颜青青怎么可以不认识她?为什么要不认识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人扮成颜青青的样子企图对她不利,可抱着颜青青时的感觉做不得假,这个人的确是颜青青,却是一个不认识她的颜青青。   有风,有雪。   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满腹疑问。   红莲对关玉初的行为颇感意外。   她只不过是施展轻功路过这个屋顶,不想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拦了下来。她自以为轻功已经炉火纯青,被人发觉了,她有些不开心。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听出有异样,致使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了一丝兴趣,却没想到这个人行为如此反常,居然突然抱住她。   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大胆近她的身。   思及此处,她瞪着关玉初,冷笑道:“我本以为能够发现我行踪的人应该有些本事,却没想到是个疯子。”   说完转身欲走,立刻被人拉住了手臂。   关玉初也瞪着她,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红莲道:“他们?他们是谁?”   关玉初不答反问道:“你当真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红莲拨开她的手,皱眉道:“我只不过是路过此地,从未见过你。你说这些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关玉初拳头握得很紧,看着她道:“不管你是真不认识我还是假装不记得,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着目光突然变得很忧伤,低声道:“阿青,你忘了我,我很难过。”   红莲从未见过如此哀伤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竟然有些空。她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真是活见鬼了。”   关玉初没有再拦住她,却追了上去。她咬着牙,心道:“我不相信她会不记得我,定是有人逼她。”   她哪里知道颜青青已经被三根金针封住了记忆。这半年来更是修习红莲教无上秘法血刃斩,性子亦变得与以往大不一样。   所谓血刃飞花髓,斩此冰雪蕊。   血刃斩万千山都没有练成,颜青青却在半年内掌握得炉火纯青。   ——————   红莲轻功很好,几个起落已然在七八丈外。她心里有些闷闷的,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冬日的湖面似乎冒着白烟,红莲捡起石子扔映在水里的月亮,水波荡漾开,涟漪阵阵。她摸出怀里的白玉美人,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道:“方才那人难道真的是个疯子?不过……为什么看见她的样子我会觉得胸口很闷?难道我真的认识她?”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轻飘飘落在红莲身后,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红莲没有转身,道:“风岚,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风岚道:“已然办妥。”   红莲道:“百花宫最近怎么没有动静?”   风岚道:“百花宫向来不喜欢斗争。不过,百花宫明里暗里一直都针对青龙帮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若是与她们合作,铲平青龙帮、杀了慕容德替万教主报仇便多了几分保障。”   红莲道:“你去安排。我要见百花宫的话事人,游说她们共同对付青龙帮。”   不日前,他们在青龙帮与一些小门派的围攻下吃了亏。别人找帮手,红莲也不傻。她当机立断,也决定要找帮手。   最好的帮手,当然是与青龙帮明争暗斗的百花宫。   鄞州是百花宫的所在地。   风岚深知来到此地极有可能遇上关玉初,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红莲的决定。若是真得到百花宫的援助,他们可以省下很多心力。她虽不清楚关玉初的身份,却也猜到关玉初跟百花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是真遇到了,要怎么办呢?   难道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么?   风岚不再去想,垂首应道:“属下领命。”   红莲道:“去吧。”   “属下告退。”   红莲没有再说话,突然她纵身一跃拦住风岚,眼神狠厉,问道:“风岚,我有事要问你。你若不如实回答,我可能会杀了你。”   风岚心里一惊,忙道:“教主请问。”   红莲道:“我方才遇到一个人,她说我忘了她,看起来好像很伤心。可我不认识她,我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她?”   风岚没想到刚刚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心中叹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道:“属下没有见过教主所说的人,不知道她是谁,那便无法解答教主心中的疑问。”   红莲一想也是,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你去吧。”   风岚快步离开,生怕红莲再问起什么。她知道红莲遇上了关玉初,却不可能告诉她实情。为了红莲教,为了教主的遗命,她想说都不能说。   树林里冷风阵阵,树影婆娑。   突然,一把冰冷的剑锋凭空架在风岚肩头,冷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岚平视前方,良久,突然叹息一声,道:“你是她的夫君,本有权利知道的。放开我,我告诉你。”   剑锋已不在,风岚随意靠着一棵树,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关玉初道:“所有。”   风岚看着脚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她不记得你并非她所愿,教主把功力全部传给她的同时亦用金针封住了她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是红莲,是红莲教的教主,要光大我教,杀了青龙帮帮主慕容德替教主报仇。”   关玉初怔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风岚接着道:“万教主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红莲教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万教主的心愿。还有,你别想着要取出她脑内的金针,教主说过,贸然取针很有可能让她变成傻子。到时候你可能会后悔。”   关玉初心中怒气已生,咬牙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风岚道:“因为她是教主的女儿,血缘永远无法改变,她流着红莲教的血,必须替教主报仇,身为教主,她必须光大红莲教。”   关玉初不说话了,转身就走,她想见见颜青青。或许不应该叫颜青青,应该叫红莲。   湖边的柳树萧萧瑟瑟,随风摇曳。   红莲抱着膝盖望着湖面,似乎在出神。   关玉初走过去,静静在她身侧坐下,良久,开口道:“姑……姑娘,方才是在下失态了,这就向你赔不是。”   红莲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湖面,回过神时便看着手中的白玉美人,似乎没有听见关玉初说过的话。   关玉初自然认得她手中的白玉美人,这是她花了很多心思雕刻出来送给颜青青的。如今物是原物,人却是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人,着实令人感到心酸。她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试探道:“姑娘手中的白玉美人好精致,不知可否给在下看看。”   红莲立刻将白玉美人收入怀中,瞪着她道:“不可以。”   关玉初道:“为什么?”   红莲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不可以再看它一眼,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一股暖流划过心坎,在寒冷的冬夜温暖着关玉初已经受伤的心。她送给她的东西,她很在乎,这已经让她很感动。她看着红莲的眼睛,忍不住笑道:“姑娘动不动就挖人眼睛,心倒是狠。”   红莲冷笑道:“你怕了?既然怕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快滚,别惹我讨厌你。”   关玉初叹了口气,道:“今夜月色很美,我陪你赏月。”   起风了,她习惯性脱下外衫披在红莲身上,站起身将双手拢入袖中,仰望着苍穹,心里是五味杂陈。   红莲看着披在身上的红衣服,纹路很漂亮,做工很精致。她觉得这件衣服有些似曾相识,不禁伸手摸了摸。突然她意识到不对劲,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件衣服很熟悉?”   关玉初低头看着她,笑道:“这是我妻子缝制的,姑娘想必是想太多了。”   红莲道:“你已经娶妻了?”   关玉初道:“是。”   红莲道:“她呢?你不陪她赏月,却来陪着我这个陌生人赏月,真是不该。”   关玉初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不知道要怎么挽回这一段感情。良久,她突然问道:“红莲,我若是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红莲指着自己道:“喜欢我?”   关玉初点点头。   红莲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冷下一张脸,道:“你最好不要喜欢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说完将衣服丢给关玉初,嫣然道:“再见了,疯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交代一下。 苍梧山名字取自《山海经》,至于现实中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架空的,不要去考究,不过地理位置跟咱们伟大的祖国差不多哈。文中苍梧山的位置大概在我们伟大祖国的福建。 百花宫在鄞州,鄞州大概就是现在浙江的宁波。 至于青龙帮,它在遥远的齐州,齐州大概就是现在的济南。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吗?哈哈哈??? 再次申明,作者地理很差没什么文化,不要考究,重点在故事,中心点在感情。 今天太啰嗦了!   ☆、桃之夭夭(三十)   关玉初在湖边坐了一整夜,她想通了很多事情,明白了很多事情。颜青青能够能够安然无恙回来,她已经很知足。虽然是个丢失掉记忆的颜青青,可终究还是她的阿青。   她并不想放弃颜青青。   不管怎样,她都愿意站在颜青青身后,在颜青青需要她的时候送上微不足道的温暖。   经过一晚上的思忖,她下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重新追求红莲,带着她与颜青青共同的记忆去追回她的妻子。   可是她的心还是很痛,那些甜蜜的过往只有她一个人在回忆,颜青青已是红莲,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起身往回走,穿过树林,穿过街道,回到她的家。关影正在监督工匠修补昨晚被她打出的大窟窿,见她回来,迎上去道:“公子,夫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关月亦问道:“夫人是不是在发公子的脾气?”   昨晚他们听到响动跑出门来便见到关玉初追着颜青青而去。他们的夫人,就算是个背影,他们都是认得的。他们以为房顶破了个大窟窿,然后他们的公子夫人一个跑一个追是在打情骂俏。   关玉初不想关影关月陪着她伤心,笑了笑,道:“她有些事情要办,暂时不回来的。”   关月有些失望,垂着头不再说话。这么久没见,她也很想念她的夫人。   得到回答,关影也不再追问,道:“公子,小姐在花厅等着你。”   花厅内已经燃了炭火,很温暖。   关玉初悠悠闲闲的靠着门框,看着莫染,道:“二师姐,找我有事?”   莫染我不啰嗦,直接说明来意:“回雁山的赌别打了。”   关玉初道:“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打?”   莫染道:“青龙帮的人来寻仇了。”   关玉初闭上了嘴。   莫染道:“半年前你杀死了白骨,我们虽然处理得很干净,却还是给他们查了出来。他们查到是你杀的,已经派人南下,听说杀手在回雁山设了埋伏,所以你不能去。”   关玉初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儿,笑道:“赌要打,回雁山要去。”   莫染皱眉道:“小初,你不能如此任性。”   关玉初道:“师姐,同源的所有产业我志在必得。只不过区区杀手,我不怕。”   莫染叹息道:“你经营名下产业已经够辛苦的了,何必再去兼并别的产业?”   关玉初道:“钱越多越好,没有人不喜欢钱。与其让赵源这样的人独霸,倒不如用来救济穷苦百姓。”   莫染没有再说话,同源的产业很多,且老板是个暗地里强取豪夺的江湖人士,产业本就不是他的,理应用来救济穷苦百姓。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叹息道:“随你吧。”   关玉初点点头,突然笑道:“师姐,我昨晚见到阿青了。”   莫染道:“不是阿青,是红莲。”   关玉初道:“总归是她。”   莫染道:“你们见面了?”   关玉初神色一黯,道:“她已不记得我。”   莫染皱眉道:“什么意思?”   关玉初道:“有人用金针封住了她的记忆,她已不记得以前的事。”   莫染眉头皱的更紧了,道:“那你怎么办?”   关玉初笑了笑,道:“我知道她并没有完全忘记我,她保存着我送给她的物件,会觉得很多东西似曾相识。”   莫染道:“所以呢?”   关玉初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她。不管她是颜青青还是红莲,她必须是我关玉初的人。”   莫染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重新让她爱上你?”   关玉初道:“是。”   莫染道:“这个世上变数太多,你确定她会再次爱上你?”   关玉初沉默半晌,叹息道:“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否则我不甘心。”   ——————   回雁山位于城郊二百里外,昨夜下了雪,山路并不好走,给赌局增添了些难度。   随着铜锣一声响,两道身影似箭般窜出,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山底的赌徒有些正来回走着,焦急地等待结果,有些坐在临时搭的茶棚里,煮酒品茶。山巅的裁判已然就位,同样在等待胜利者敲响他们身后的铜锣。   关玉初与赵源下的注最大,此刻他们都在山巅,赵源眼睛一直盯着上山的路,关玉初则靠在崖边的一棵树上看着迷雾重重的山峦。   她赌五十万两买燕老五赢,赵源一百五十万两赌郝大刚赢,这是以一博三。同源的所有产业差不多就值这么多,若是赵源输了,所有的产业就都归她。   不过,她想赢也没那么容易。就在比赛前的第二个晚上,燕老五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还用了毒。所以才有以一博三的格局,很多人买郝大刚赢,中了毒的燕老五怕是难以取胜。   山巅风大,吹得袖袍翻飞,哗哗作响。   突然,山路尽头窜出一道黑影,他在空中连续翻了十几个跟头,终于在多人的注视下敲响了铜锣,却是郝大刚。   赵源激动得双手颤抖,拍着郝大刚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裁判共三人,均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他们其中一位正在一张红纸上写字,写到得胜者是之时,一柄漆黑的折扇横在了红纸中间,关玉初冷笑道:“为何不验明正身,我觉得他并不是郝大刚。”   赵源脸色一变,陪笑道:“关公子,这明明就是郝大刚,哪里会有错?”   关玉初微笑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郝大刚今晨已经毒发而死。”   赵源脸色又是一变,心道:“中毒的明明是燕老五,怎么会变成郝大刚?”   他不知道关玉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一味装傻充愣。   关玉初抱着手,脸上挂着微笑,却突然叹息一声,道:“赵老板,你下毒的时候也要看看是谁才行,毒死良驹,你可就永远都赢不了了。”   赵源手心已经开始冒汗,道:“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关玉初道:“你想赢,所以你向燕老五下毒,想他去死。哎,小花蛇爬进燕老五房间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目睹的,你赖不掉。”   她说着朝郝大刚勾了勾手指,郝大刚立刻走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脸上的□□,赫然便是燕老五。   裁判们均是面露讶色。赵源脸色铁青,指着关玉初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他此刻才知道上了关玉初的当,他的家业全泡汤了。   关玉初满意地笑了笑,道:“我很清楚赵老板的为人,所以我信不过。比赛开始前燕老五都住在我家,而那个住在燕老五家的人却是我的属下关影。赵老板下毒的那天晚上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将醉死在温柔乡的郝大刚搬到了燕老五的床上,所以小花蛇咬的是郝大刚而不是燕老五。”   赵源努力控制住自己,颤声道:“我们上山之时郝大刚明明在山下……”   关玉初道:“我想赵老板说的应该是他。”   她看着道路的尽头,那里有一个黑影正在爬山,近了他也撕开面具,豁然便是关影。   赵源见状,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嘴里不停地叫着完了完了,看样子是被刺激到了。   关玉初俯下身子,折扇拍在他的肩头,魅惑笑道:“对不住了赵老板,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一百五十万两,三日后我亲自上门拜访。”   突然,她敛住笑,身子腾空跃起,一道箭矢正好从赵源的肩膀上方飞过。   关玉初冷冷地看着雪地里突然冒出的十几个手握诸葛神弩的黑衣人,展开折扇轻轻一挥,堆积在地上的雪便如浪花般起伏,整得那些人东倒西歪。她带着关影朝山下冲去,半路上将他塞进一个山洞内,低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在这里躲一躲,待外面没了动静便自行下山,可明白了?”   关影摇头道:“公子,关影和你一起冲下山去。”   关玉初道:“不行。若是你敢贸然行动,日后便不用跟着我了。”   她拍了拍关影的肩,一个箭步冲出山洞,几个起落,落在一处光滑平整的大石上。举目望去,白茫茫大地,素装银裹,有些刺眼。   她知道四周至少有数十位高手,施展轻功往后山掠去。有些事情她经历一次就够了,并不想再经历一次。张三因她而死,她并不想关影也因她而死。   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难受。见离山洞已远,她豁然停住脚步,抱着手等待。   今晨他们上山的时候山路上没有任何脚印,足以证明偷袭她的人可能昨夜已经在上山过夜。既然别人早有准备,想要顺利逃走,并不是那么容易。既然如此,何必再逃?   不多时,十余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再冒出十余人,手中诸葛神弩亦正瞄准着她。   关玉初叹息道:“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何必再用诸葛神弩呢?”   领头的黑衣人道:“关三,我们这是看得起你。”   “哦?”关玉初抬眼看着他,微笑道:“承蒙厚爱。”   黑衣人道:“想必你已知道我们是谁,为何要杀你。”   关玉初道:“算是吧。”   黑衣人道:“其实我们并不想跟你这种人动手,不过别人出了重金,我们黑衣楼的人都很喜欢银子。”   关玉初道:“我知道。”   黑衣人道:“那就多有得罪了。你若死了,我一定会带酒去给你上坟的。”   关玉初道:“多谢。”   谢字一出,人已跃起,折扇格挡,激起阵阵疾风。   诸葛神弩不比一般弓箭,它的威力至少比一般弓箭强十倍,且省时省力,三箭齐发,射得更远。有高手围攻,加之诸葛神弩辅助,关玉初自知这次处境十分危险,却没有皱过眉头。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在绝处逢生,以少胜多,命悬一线,她都曾经经历过。   正打得痛快,却传来了一声冷笑。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声冷笑,但这个声音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关玉初心一揪,手上力道一顿,肩头立刻被诸葛神弩射中,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么多人打一个,好不要脸!”   关玉初没有听错,冷笑的人的确是曾经的颜青青,如今的红莲。她踏雪而来,停在一颗松树上,松树上的积雪却没有掉下一丁点儿,可见轻功之高。   她那句话一出口,人已经轻飘飘跃下,轻轻挥出一掌便劈死了射中关玉初的那人,然后怒目瞪着一干人等,模样就像她曾经与关玉初闹别扭时一样。只不过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气,几分暴戾之气。   似曾相识,却也有些陌生。关玉初咬着牙,一把拔出贯穿肩头的箭矢,跃到红莲身边,低声道:“姑娘,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的。”   红莲似乎皱了皱眉,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我!”   关玉初冷下脸道:“我是管不着你,好自为之吧。”   她目光突然变得很冷,缓缓摸出袖中的小黑棍,轻轻一挥,一道寒光落下,剑锋锐利万分。她突然很想杀人,所以她不顾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不怕死地在人群中穿梭。   随着剑光闪动,不断有鲜血撒在雪白的大地上,夺目万分。   红莲看着浴血奋战的关玉初,皱着眉,心里闷闷的。她来回雁山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想不明白。自上次与关玉初分别后,她竟然会经常想起她,所以在风岚口中听说关玉初在回雁山和人打赌的消息后她就鬼使神差的来了。此刻见到关玉初不要命的冲锋陷阵,她的心居然有些隐隐作痛。   她不清楚原因,却还是出了手。   万千山五十几年的功力尽数给了她,加之她人很聪明,又是武学奇才,半年之内,红莲教的武功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在同龄人之中,她已经是佼佼者,早已超越了关玉初。所以她只要一出手,这些人便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所有人只见到刀光闪动,便似被钉板钉在了原地。所有人都保持着挥动兵刃的动作,随即在顷刻间四分五裂,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血刃一出,遍地都是被鲜血染红的雪。   所有围攻关玉初的人都死了,这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呢?   关玉初强撑着身子看着红莲,终于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襟。她眸中带泪,却不知是感动还是心痛。她的阿青长大了,却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手段如此残忍,这要她如何是好?   红莲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皱眉道:“你是想哭还是想笑?这样哭笑不得的表情难看得要死。”   关玉初摇了摇头,闭眼靠在她肩头,低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红莲眉头皱得更深,不悦道:“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姑娘,我不想跟她们一样。我有名字,红莲。你以后不许叫我姑娘,只可以叫我红莲。”   关玉初微笑道:“红莲,我们该下山了。”心中却道:“你不是红莲,你是我的阿青。” 作者有话要说:  放人鸽子其实也不错,哈哈哈 这章只修改了一次,有漏洞的地方请指出来,我再修改   ☆、桃之夭夭(三十一)   红莲并没有带关玉初下山,因为下雪了。   半山腰的一处山洞内,关玉初还在昏睡,红莲正在脱她的衣服。层层衣衫褪尽,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裹在胸前的白布。她愣了愣,看着鲜红的血渍出了会儿神。   关玉初倚在她身上,眉头还是紧皱着,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一粒粒细微的小疙瘩。红莲帮她处理伤口,莫名地揪心,莫名地想掉眼泪。   “阿青……”关玉初无意识地呢喃,引起了她的不快。她想阿青一定就是关玉初的妻子,可是她想不通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妻子。她胡乱在伤口上洒了些金疮药,胡乱将衣服裹在她身上,将她丢下一边,抱着手冷眼旁观。   她看着关玉初无意识地缩成一团,像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狗,她听着关玉初无意识地轻声叫着阿青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她的心居然有些痛,眉头紧紧地皱着。   过了很久,关玉初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口中却没有再叫阿青。   她走过去,将关玉初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爱抚一只受伤的小狗。   半夜十分,关玉初全身滚烫。   红莲只有给她输内力,别无他法。外面的雪还在下,她不敢贸然下山,自然无法带着她去找大夫。洞内只有一堆柴火,火焰微微颤动,就像关玉初此刻的身子。   她摸出怀中的白玉美人,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出神。突然一只白皙手抬起,逐渐靠近白玉美人。她条件反射的移开,手掌亦被她狠狠地拍开。待发现手掌的主人是关玉初时,嫣然笑道:“烧这么厉害都能这么快醒,你很不错。”   关玉初笑了笑却不回答,问道:“我可不可以摸一下它?”   红莲有些为难,见关玉初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于还是答应了。她紧紧地握着白玉美人,道:“我拿着你摸,只能摸一下。”   关玉初忍俊不禁,伸出手覆在红莲手背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白玉美人的脸颊。她的嘴角带着微笑,动作很轻柔,就像爱抚情人的肌肤,温柔至极。可是她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很深邃,像是透过了白玉美人,看到了无法触及的过去。   红莲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在关玉初摸了一下之后抽开手。有些干燥的手掌覆盖着她的手背,她没有觉得讨厌,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关玉初收回手,闭着眼道:“是你帮我上的药?”   红莲冷笑道:“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有闲心来管你?”   关玉初道:“哦,多谢。”   红莲道:“你是女人。你明明是个女的,为什么要扮成男的?还有,你说你有妻子,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妻子?”   关玉初没有睁开眼,半晌,答道:“我是女的。至于为什么扮成男的,我不想说。”顿了顿,反问道:“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有妻子?”   她的说话不快,声音有些虚弱,吐字却十分清晰,声音也很好听。   红莲怔住了,她也被问住了。   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有妻子?她答不出来。   关玉初突然伸手抱着她,轻声道:“我好累,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别推开我。”   红莲想推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慢慢地垂下,放在了她的腰际,一动不动。   天亮的时候有人上山,他们高呼着公子,听起来很焦急。   关玉初拉住想要出去答应的红莲,低声道:“我不想见他们。”   红莲道:“你想干嘛?”   关玉初道:“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红莲有些不情愿,皱着眉不说话。   关玉初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红莲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关玉初微笑道:“我在城郊有一处宅子,你将我送到那里去。”   ——————   城郊的宅子并不大,里面住着两个老妈妈,她们都是聋哑人。   关玉初去的时候她们显得很高兴,煮了一大桌子菜,盛情款待。得知关玉初要住下,她们又忙着打扫屋子,收拾床铺。   红莲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道:“忙我也帮了,再见。”   关玉初拦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红莲皱眉道:“若是你还想要我帮忙,我不会答应的了。”   关玉初道:“我只是想你多陪我说几句话。”   以前她们拥有说不完的话。难道现在安安静静地说几句话也不能够么?   红莲皱眉道:“我还有事,要走了。”   关玉初哦了一声,道:“我短时间内会住在这里,你……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红莲道:“看情况吧。你好好养伤,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住在这里,也不会拆穿你的身份,放心好了。”   关玉初神色一黯,道:“多谢。”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红莲,低声道:“江湖险恶,你……自己多保重。”   红莲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几个起落,人已经消失在了不大的院落。   ——————   关府,花厅之内。   莫染脸色很不好看,瞪着关影道:“还没有找到你们公子?”   关影低头不语。   莫染道:“不说话她也不会突然出现,快去找!”   关影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莫染捏着手中的茶盏,眉头紧锁着。   关玉初已经消失了三天,她一点消息也没有。按理说百花宫的眼线众多,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既然找不到,那便是熟悉百花宫内部格局的人有意躲避。她不知道关玉初为什么要躲起来,但是她很担心关玉初是不争的事实。   突然,方才退出门外的关影又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封书信,道:“小姐,方才有人送来这封信。”   莫染连忙打开,随即皱起了眉头,半晌,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关影道:“一个小孩子。”   莫染不说话了。信是红莲教教主所书,说是要求见她一面,有事相商。鄞州虽是百花宫的根据地,但由于花悠然一直秉承低调做人做事的信念,是以除百花宫外的据点都极为隐蔽,亦几乎没有几个外人能莫得清她们的底细。   江湖中只道百花宫的十二月手段了得,却很少有人见过她们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大多数都死了,没有死的不是没有见到真容,便是也变成了百花宫的人。可是红莲教能够找到,她觉得是关玉初曾经告诉过红莲百花宫的事情才会如此。如此一来,那一定得多多提防红莲教才是。   可是,红莲不是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么?   信中约定在城外碧月湖畔的六角亭里,莫染打算去会一会半年内便名声大震的红莲教新任教主。   碧月湖畔平静万分,湖波碧绿,柳枝随风飘荡。   红莲撑着头坐在石凳上,看着湖面,看着看着,湖面居然出现了关玉初的影子。她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有病。这样时不时去想一个有了妻子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很可能生病了。   今夜她约百花宫的人见面,为的是商量大事,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她不想再想下去。她扭头看着道路尽头,便见到了一顶软轿。   轿夫脚程很快,只一眨眼功夫,软轿已经停在了湖边。红莲站起身,含笑看着轿帘被洁白的手掌掀开,含笑看着一个白衣女子下轿,含笑看着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含笑朝她走来。   莫染的确是个美人。比在洛阳做花魁时易容的模样还要美上几分。她眉目如画,目光深邃,竟然以真容来见颜青青。看着眼前这个关玉初日思夜想的女人,心中微微叹息,脸上表情却是泰然自若,开门见山道:“红莲教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莲也不拐弯抹角,道:“实不相瞒,是为了青龙帮。”   莫染眼珠子一转,笑道:“愿闻其详。”   红莲道:“我知道你们百花宫向来与青龙帮不和,我有意除去青龙帮,不知百花宫可有意助我一臂之力。”   莫染神色一凝,皱眉道:“你想除去青龙帮,谈何容易?”   红莲道:“只要百花宫愿意跟我们合作,一切都不见得太难。”   莫染沉吟道:“除去青龙帮,下一步怕是要除去百花宫吧?”   红莲露出一丝微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不过我要与百花宫合作是真心实意的,至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是百花宫除去红莲教也未可知。”   莫染也笑了,她盯着红莲的眼睛,低声道:“这事儿我不能做主,七日后给你答复,如何?”   红莲微笑道:“可以。”   莫染点点头。转身看着平静的湖面,问道:“红莲,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百花宫的人?”   红莲道:“风岚说的。”   她走到莫染身侧,接着道:“风岚说半年前曾与你们交过手,你,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女子,还有城内很有钱的那个关玉初,都是百花宫的人物。”   莫染暗暗吐出一口气,心道:“她果然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如此说来,就算小初曾经告诉过她百花宫的机密她也忘记了。”   她侧头看着红莲,道:“你见过小初了?”   红莲点点头,道:“如果你口中的小初是关玉初的话,我确实已经见过她了。嗯……她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   莫染道:“不错,她对你也很不错。红莲,无论如何,我请你对她好一些。”   红莲不解道:“为什么?”   莫染道:“你若不对她好些,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红莲皱了皱眉,她想起了那个在山洞内缩成一团的关玉初,心里竟然起了一丝爱怜之意。   为什么会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替她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给你们说一下。 这篇文大概在八十章左右,算一算应该七月份完结,各位若不想每天等待更新,就七月再来,那样应该就可以一次性搞定。 删掉啰嗦无聊的小绿字,哈哈   ☆、桃之夭夭(三十二)   夜色依旧,雪夜依旧。   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地面上早已有了一层积雪。城里的人躲在家里取暖不想出门,城外的人想出门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算知道了何去何从,她的身体暂时也不许她冒着雪赶路。   屋内很安静,关玉初坐在床榻之上,背对着铜镜,给肩上的伤口涂金疮药。发带已解,发丝绕过脖颈垂在胸前,柔软如瀑。她的肩头圆润白皙,却很单薄,瘦瘦弱弱的,显得有几分娇弱,看起来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没有平日里那么盛气凌人,没有人前那么魅惑不羁。   终究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不束起头发,女人姿态尽显无疑。   她看着铜镜里被刀疤布满的背脊,眉头微微皱起,咬着牙,忍着痛,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穿上挂在臂弯的衣裳,下床将铜镜摆在应有的位置。   她赤着脚,穿着质地优良却单薄的黑色里衣,走出了房门,走出了院子,走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她在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树下停住脚步,屈膝跪在雪地里,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算是祭奠在雪夜里过世的母亲。   今年的雪下得很不寻常,比往年要大许多,几日下来,积了大片大片的雪。   这样雪花飞舞的夜晚,她总是会想起母亲的死,想起她冒着雪走了许多里路昏睡后被人贩子带到破船上不给吃不给喝的情景。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却有勇气跳进冰冷的河水里,顺着水流,漂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醒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死。   至今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喂,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思绪被好听的声音打断,关玉初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树枝上的红莲。她站起身来,微笑道:“我在练功御寒。下来吧,到家里去坐坐。”   说完她就走,没有要等红莲的意思。她的脚步很快,被门前的碎石扎了脚也不理不睬。   这样狼狈的样子,她不想被红莲看见。   殊不知,由独自上药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红莲看在了眼里。   红莲紧随着关玉初进门,见到雪地里的殷红皱起了眉头。她快步追上去,追到房间的时候关玉初刚好穿起了衣裳。她关上房门瞪着她,冷笑道:“你果真是个疯子。”   关玉初眉头跳了跳,笑道:“为何这样说?”   红莲道:“家里明明有两个老妈妈,为何不让她们给你上药?明明冷的要死,却还要穿那么少跑到雪地里长跪。”说着指了指她的脚,“脚出血了,也不知道?”   关玉初似乎愣了愣,随即魅惑笑道:“红莲,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红莲面露不屑,道:“不可能。我就是觉得你很可怜,所以过来看看你而已。”   关玉初道:“哦,原来如此。”顿了顿,“多谢。”   红莲道:“这三天来你都是自己上药的?”   关玉初点点头。   红莲道:“这三天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问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怪异,可是她竟然问了出来,原因是桌上的饭菜还是刚端上桌的样子。   关玉初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叹息道:“受伤的人胃口总是不好的。我受伤了,没有胃口。”   红莲突然惊觉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住了口,不再说话,免得再多嘴。   关玉初随意用块布裹住脚,道:“说说你来江南的目的吧。”   红莲有些吃惊,问道:“你……”   关玉初道:“我?”   红莲道:“我已经跟百花宫的人做了交涉,几日后便会答复,她们没有告诉你?”   关玉初道:“没有。”   她这几天谁也不想见,所以并没有与任何人接触,更加不知道红莲已经与莫染见过面。   红莲道:“你到底是不是百花宫的人?”   关玉初道:“想必你应该很清楚。风岚是你的部下,她知道的应该不会瞒着你。”   红莲道:“不错。你们百花宫的主心骨都隐藏得很好,若不是风岚,我也不知道你也是百花宫的人。”   关玉初看着红莲,心道:“风岚只见过二师姐和九师姐,目前城内只有二师姐在,她找到的人自然是二师姐了。”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交涉?”   红莲笑道:“那日离开这里后我才知道你是百花宫的人,风雪很大,懒得往郊外跑。”   关玉初点点头,微笑道:“今天的风雪也很大,你能来这里,说明你并不懒。”   红莲眉头一皱,随即瞪着她道:“你管我!”   关玉初道:“我没想过要管你。”起身走到桌旁坐下,笑道:“相信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今日雪景不错,我们去屋顶赏雪浅酌罢。”   红莲还在为关玉初戳穿她的心思暗自恼怒,抱着手杵在原地不动。她离关玉初不远,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关玉初扯了扯她的衣袖,陪笑道:“教主这般不情愿,是不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好?”   扯衣袖这个动作本是颜青青最喜欢且习惯性的动作,此时颜青青已经忘记,她还记得很清楚。   红莲瞪了她一眼,颇不情愿地坐下,心里却是暗自后悔不该心头一热跑来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忍心拒绝关玉初的请求,这并不是个好兆头。至于原因,她想不通,也不知道。   关玉初的确很想红莲快些想起她,快些回到她身边,可她并不想强迫,亦不想她不开心。她一开始就猜到红莲来江南不可能只是游玩,果然被她猜中跟百花宫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情况。此时气氛有些尴尬,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谈感情谈公事,问道:“你什么时候与百花宫的人联系上的?”   红莲看了她一眼,半晌,道:“前天晚上。”   关玉初道:“我已三日没跟师姐联系,是以你们联系上的事我并不知晓。我是百花宫的人,有义务知道你们协商的内容,请详细告知。”   红莲随意理了理发丝,托着腮帮,嫣然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们与青龙帮素来不和,想与你们联手除之。”   关玉初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心道:“你如今只想要铲除青龙帮报仇,却不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是你真因如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思及此处,不禁有些伤感,说道:“我帮你。”   红莲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早知道你如此爽快,我就直接来找你了。哎,可惜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七日后等她的答复。”   关玉初道:“如你所言,我们与青龙帮势不两立,定然是要帮你的。你知不知道我所拥有的产业怎么来的?”   得到肯定答复,红莲心里很欢喜,笑问道:“怎么来的?”   关玉初见到这样的笑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知道不该如此优柔寡断,随即笑道:“风云镖局本是青龙帮的产业。我用了两年时间偷梁换柱,全部归我百花宫的名下。至今为止,青龙帮的人都不知道是百花宫所为,只道是风云镖局内讧,被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娘娘腔钻了空子,失了产业。”   红莲赞许地点头,道:“你手段不错嘛。不过,你虽没有暴露百花宫,自己却惹上了麻烦。我想管理风云镖局的青龙帮头目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想要杀了你扬眉吐气。”   关玉初道:“是啊,我曾被他们追杀。”   红莲道:“结果呢?”   关玉初道:“结果就是我杀了白骨。”   红莲敛住笑意,半晌,道:“白骨是你杀的?”   关玉初点点头,道:“那天在回雁山攻击我的人便是为了替白骨报仇的。不过我知道白骨所辖产业已经被青龙帮帮主第四子慕容恪接管,那些人并没有穷追不舍,说明慕容恪查明是我杀了白骨后,只是聘黑衣楼的人做做样子搪塞别人而已。”   红莲道:“我看那天那些人倒不像做做样子,不然你怎么会被箭矢射个大窟窿?”   关玉初苦笑道:“他们当然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总之,不管杀不杀得了我,慕容恪也不会再找人来杀我。毕竟用小小的风云镖局换白骨所辖产业是稳赚不陪的。我杀了白骨,他做梦都可以笑醒了,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感谢我的。”   红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慕容德有四个儿子,听说很不合。”   关玉初点头道:“慕容德这个帮主这几年倒是安逸得很,四个儿子帮忙处理事务,还有四人纵,虽然死了个白骨,却还有白蛇,白鹤,白龙三个厉害的角色。所以呀,不单只是慕容四兄弟,还要对余下的三位大臣多加留心。”   红莲不眨眼地看着关玉初,道:“你如此爽快答应帮助我,还帮我分析局势,有何居心?”   关玉初叹息道:“我只想帮你完成心愿。我也知道若是协助你铲除了青龙帮,你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打我百花宫的主意。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敌人,我虽不想与你为敌,却也不可能不管百花宫。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想太多,目前还是共同对付青龙帮为上。”   红莲微微一笑,道:“关玉初,你这人还真不错。”   关玉初道:“多谢夸奖。”   红莲道:“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今我只替父亲报仇,杀了慕容德便了。至于百花宫,我想我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哎,我今天心情很不错。我们上屋顶赏雪喝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昨天没写完,今天早上偷偷摸摸顶着冷气一口气给完成了。人家码一章要花数个钟(思如泉涌的时候除外),你们只需要五分钟,哎!! 提前更新—— 下午等高哥走后我再努力一把,说不定晚上也有更新的。 哎呀,我简直是太乖了! 没有修改,看到有出错的地方请提出来,我去改。   ☆、桃之夭夭(三十三)   雪夜,伴着狂风。   宅院的屋顶,摆着两壶酒,一对白瓷杯。做工精致的器皿,在月光下显得甚是晶莹剔透。   关玉初为自己斟满酒,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出神。突然她轻笑一声,侧头看着红莲,问道:“你觉得雪景怎么样?”   红莲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不过今夜她也小酌了几杯,回望着关玉初好看的笑颜,说道:“月光下的雪,很美。”   关玉初道:“我没有上过学堂,读的书不多,所以不会用诗词来形容雪景之美。我只是喜欢这样的夜晚,很安静,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也会变得很平静。”   红莲没有回答,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关玉初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路的尽头,也不再说话。   既然要听雪花飘落的声音,闭上眼睛,安静的侧耳倾听,是最好的选择。   屋顶风很大,红莲看着闭眼不语的关玉初,倾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其实屋顶冷得很,可是关玉初在她身边坐着,她竟然觉得很温暖,不是身体上的温暖,是心灵上的温暖。她深呼吸一口气,戳了戳关玉初的手臂,待她睁开眼,问道:“你说你有妻子?”   关玉初点点头,含笑道:“怎么?”   红莲抿了抿嘴唇,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关玉初脸上的笑意更深,她看着红莲的眼睛,缓缓道:“她呀,对我很好,是我一生最爱的人。”   红莲扭过头不去看她,道:“她人呢?怎么没见到她?”   关玉初道:“许是我缺德事做得太多,老天要惩罚我罢,她已不记得我了。”   此言一出,红莲的心没来由揪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此话怎样?”   关玉初晃着手中的酒壶,垂着眼帘道:“她不记得我了,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是我没有用,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守得住诺言,没有给她想要的自由。到头来,还是她用自由换来了我的性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目光很柔软。红莲的心似乎也随着柔软的目光塌了一块,她不由自主的握着关玉初的手掌,道:“你很自责?”   关玉初眼波流动,却并没有反手握住红莲的手掌,叹息一声,说道:“不错。若不是因为我,一切都会不一样。”顿了顿,接着道:“你说我若想要她记起我,是不是有些贪心呢?”   红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关玉初笑了笑,反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掌,紧紧的握住,而后看着红莲的眼睛,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我?”红莲瞪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关玉初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花很多心思在别人身上的人吗?你觉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突然抱着你说很想你吗?你觉得我会不要任何回报的帮助一个陌生人吗?”她继续收紧手掌,深深地看着红莲,沉声道:“阿青就是红莲,红莲就是阿青,你就是我的妻子。”   红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里有茫然,有惊恐,有许多难以言喻的情感,她企图挣脱被紧握的手掌,却被更用力地握紧。挣脱半晌未果,不禁冷笑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关玉初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我,所以我不想骗你,我们拜过堂,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红莲眼里闪过怒气,道:“你真是个疯子,请你放开我。”   关玉初道:“你不相信我?”   红莲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关玉初沉默半晌,道:“你的白玉美人呢?”   红莲警惕道:“干嘛?”   关玉初道:“你如此宝贝它,可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红莲道:“怎么来的?”   关玉初笑了笑,道:“是我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你总算并没有完全忘记我,至少还有一些记忆无法抹去的感觉。”   她突然凑近,侧头吻上红莲的嘴唇,双手用力抱着她的腰肢,不让她挣脱。   红莲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关玉初已经含笑看着她,还伸手抚摸着嘴唇,看起来意犹未尽。她怒由心起,一巴掌甩在关玉初白皙的脸颊之上,骂道:“无耻!”   脸颊很快就显出了手指印,关玉初却并不在乎,笑道:“我吻你,你是喜欢的。无论你信是不信,你都是我的妻子,这是事实。”   红莲霍然站起,气急败坏地踢出一脚,正好踢中关玉初膝盖。这一踢力道不轻,关玉初也没有丝毫准备,人就这么被踢下屋顶,迅速朝雪地里跌去。红莲突然想起她身上还有伤,纵身一跃,抢在前头揪住了她的衣襟,这才免去一摔。   关玉初露出一惯魅惑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   红莲突然醒悟,不禁怒目而视。以关玉初的武学修为,还不至于狼狈跌在地上,之所以任其自由落地,实在是想试探她是否会出手相救。   关玉初道:“我已告诉你实情,你不信也没关系。我想说的是……我不会放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兀自整理衣衫,接着道:“夜已深,东厢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你可以去休息。”   红莲脑袋有些疼,思绪有些乱,她瞪着关玉初,半晌,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查明,若是你真的是……”   关玉初打断道:“这件事知情人很多,你可以去问风岚。”   红莲不语,突然纵身跃上屋顶,道:“若你胡言乱语诋毁我,我会杀了你。”   关玉初还待再说,红莲人已不再,跃上屋顶望去,一抹红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极速前行,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酒真的可以壮胆,如今仗着酒意挑明了说,也并不是坏事。她将双手拢入袖内,抬头看着皎白的月亮,心道:“就算金针不能取,我也要她记得我。”   ————   城内西边的一处宅子里灯火辉煌,炭炉暖暖。   红莲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首,看着杵在一旁的风岚,冷声道:“风岚,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风岚道:“教主何出此言?”   红莲道:“你不必装傻充愣。我问你,我跟关玉初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岚踌躇不语,心里已经猜到极有可能是关玉初说了出来。   红莲见她如此,再回想起关玉初说话时的表情,还有关玉初吻她时那异常熟悉的感觉,已然信了七八成。她站起身来,嫣然笑道:“你不说是不是?”   风岚道:“属下不敢。”   红莲道:“你敢的。”   风岚道:“教主……”   红莲冷声道:“说!”   风岚扑通一声跪下,道:“属下斗胆,敢问教主知道了会如何?”   红莲道:“若她真的是我夫君,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风岚道:“教主答应属下一个条件,属下自然托盘而出。”   红莲回到上首坐下,含笑道:“你说。”   风岚道:“即使教主知道了实情,也要继续担任红莲教教主,完成万教主的心愿。”   红莲抚摸着手中的白玉美人,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风岚道:“半年前,属下奉万教主之命寻找教主,找到教主时教主已经是关玉初的夫人。”   红莲微微皱眉,心道:“她果然没有骗我。如此一来,我为何会忘了她?”   风岚早就知道纸包不住火,此时也没打算隐瞒,继续道:“那时教主与关玉初新婚燕尔,并不打算跟属下回红莲教,属下也并没有强行带走教主。可是关玉初有很多仇家,她得罪了青龙帮的人,你们由洛阳到江南的途中遭到很多次阻拦。那日行至江南地界,青龙帮四人纵成员白骨找到她,在打斗中她中了毒,恰巧云岚偷了白骨随身携带的解药……”   红莲并不笨,结合关玉初说过的话便明白了许多,心道:“既然云岚有解药,定然不会错过带走我的机会,定是他们以解药作为交换条件了,难怪关玉初会自责。”她心如明镜,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为什么会忘记关玉初,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会忘了她?”   风岚不敢隐瞒,道:“我们以解药作为交换条件,带了教主回红莲教。本以为万教主只是要你继承衣钵,却没料到他竟然用金针封住了你的记忆。”   红莲不记得以前的事,是以并不怎么伤心,淡淡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风岚道:“教主他说儿女情长有碍大事。”   红莲皱眉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风岚道:“是。”   红莲不再说话,半晌,问道:“我若想恢复记忆呢?”   风岚抬头看着她,道:“教主,不可。”   红莲道:“为什么?”   风岚道:“取出金针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教主已不在人世,若是别人冒然取针,会有很大的风险。”   红莲道:“怎么说?”   风岚道:“若是伤了神经,教主很有可能会变成傻子。教主,属下相信关玉初也不会冒这样的险。”   红莲不再说话,挥手示意风岚出去。她握紧手中的白玉美人,心里很闷,心道:“往日我还道她说话奇奇怪怪的是个疯子,原来是我的问题。我不记得她,她应该很伤心吧?”      ☆、桃之夭夭(三十四)   关府,花厅内。   窗外是冬日里盛开的梅花,点点殷红,甚是好看。   关玉初抱手倚在窗边,半晌,问道:“二师姐,师父怎么说?”   莫染慢悠悠地喝茶,叹息道:“师父说随便我们。”   关玉初道:“那你怎么想?”   莫染道:“关键是你怎么想。青龙帮的事一直都是你和小衣在打理。”   她回了一趟百花宫,将红莲教想要与她们合作的事情如实禀报,花悠然只是笑了笑,挥挥手说随便你们。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不曾想如此顺利。   关玉初道:“其实青龙帮内部早就有矛盾,只要我们推一下波助一下澜,他们就会被冲散。到时候我们逐一清扫,青龙帮将永无翻身之日。”   莫染笑道:“你已做好打算,何必问我呢?”   关玉初笑了笑,道:“我就是怕师父不愿意。”   莫染道:“青龙帮与我百花宫素来不和,他们散了,师父不知道多开心。”   关玉初道:“只要师父开心,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对了,师姐今晚是不是要出去?”   莫染点点头,含笑道:“你去不去?”   关玉初道:“当然。”   莫染道:“当然不去?”   关玉初眨了眨眼睛,道:“当然要去!”   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城外碧月湖畔的六角亭里。   关玉初她们去得比较早,在那里吹了会儿冷风红莲才慢悠悠地踱过来,表情冷冷的,似乎有些不开心。她面无表情地坐在莫染身旁,面对着关玉初,看了她半晌,开口道:“你们同意了?”   关玉初见她如此,以为她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也就没有说话。   莫染是何等人物,红莲一到,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她只想快些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开溜,她可不想在这里做个夹心饼干。轻轻咳嗽一声,露出自以为可以缓解气氛的笑容,道:“红莲教主,我们同意与你合作,青龙帮的事务一直都是小初在打理,所以这次配合你行动的人就是她。呃,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你未来的合作伙伴,我们有缘再见。”   红莲还未在噼里啪啦的语言中回来神来,莫染已经出了六角亭,回过神来之时,莫染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却也足以证明莫染的轻功很不错。她微微一怔,心道:“百花宫果然人才辈出,十二月也的确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其实她已忘了从前的事,自然也忘了莫染与关玉初就是传闻中的十二月。心中所想,是她猜出来的。有此身法,有此容貌,有此气度,有此手段,除了百花宫名声最响的十二月,她想不出百花宫还有什么人物会有这样的魄力。   湖风轻拂,拂动垂在胸前的青丝,微微飘荡,如迎风飘荡的柳枝。关玉初静静地看着红莲,看着这张美得无可挑剔的容颜,等着她开口说话。   红莲被她看得有点坐不住了,这几天她都在想要如何面对关玉初,想了很多种见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会被她不眨眼地盯着看,且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横了关玉初一眼,道:“风岚已经跟我说了。”   关玉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红莲咬了咬嘴唇,皱眉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我已不记得许多以前的事……”   关玉初微笑道:“我只是告诉你实情,并没有逼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如今你是红莲教教主,自然有你的责任,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帮你,绝无半句怨言。你若需要时间,我有一辈子可以用来等待。只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关玉初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失去记忆的颜青青不可能立刻接受她,所以她很明智地选择等待。她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只要时机一到,她相信她可以再次拥有。   自风岚告诉红莲实情后,她就天天做噩梦,而且会头痛欲裂。这些都是她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无果而造成的,所以她有些苦恼,这几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如今关玉初善解人意地不逼她,她心里很宽慰,笑道:“你很好。说吧,你的心愿。”   关玉初道:“在你没成为教主之前,你的名字是颜青青,我不想叫你红莲,日后你可不可以改回之前的名字?”   红莲本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心里还有些打鼓,听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不禁抿嘴一笑,道:“这个容易。在红莲教之时他们都叫我教主,我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他们叫我妖女。颜青青这个名字不错,也好隐藏身份,日后我就叫颜青青了。”   关玉初笑道:“如此,那我可就叫你阿青了。”   颜青青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关玉初缩成一团叫阿青的模样,心里有些空空的。思忖半晌,开口道:“喂,不如找人取出我脑内的金针吧?”   关玉初含笑看着她,握住她放在石台上的手掌,轻声道:“我不会去冒那个险。你这么聪明,应该一辈子都这样聪明。”   说完收回手掌,站起身看着平静的湖面,道:“我与白衣楼少楼主江承之约好半月后在开封绿竹林切磋武艺,一起去吧。”   颜青青收拾心神,问道:“青龙帮在河南的势力不容小觑,你有什么打算?”   关玉初道:“我知道江承之与青龙帮四公子慕容恪是好朋友,慕容恪现今也在开封。这次去开封,我们该和慕容恪多亲近亲近。”   颜青青道:“什么时候出发?”   关玉初道:“明天。”   颜青青皱眉道:“你身上的伤……”   她住了口,只因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关玉初侧头看着她,笑道:“到开封之时应该不碍事了。”   ——————   次日一早出发。   关玉初带了一队人马,颜青青却只带了风岚一人。   从早上出发到晌午时分,颜青青脸上表情都是冷若冰霜,完全没有搭理过关玉初。   关玉初不拉缰绳,也不看路,只抱着手臂看着身侧马背上的颜青青,眸光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浓情蜜意。   颜青青之所以不说话,便是为此。   她很不惯被关玉初盯着,会感觉周身不自在,会感觉到有些尴尬。可是,她又有些不忍心对关玉初冷眼冷语,是以选择沉默。   越往北方走越冷,越往北方走雪越厚。   这日黄昏在一处酒楼歇脚,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关玉初挑中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移步过去之时很自然就牵着颜青青的手。   颜青青不自然的挣脱开来,右手抱着左手臂,撇开眼不去看关玉初。   关玉初心中暗叹,道:“阿青,这是习惯,我并不是有意……”   “行了,不用解释。”颜青青打断话头,快步往窗口的位置走去。   关玉初抿嘴一笑,紧随而去。   酒楼内人不算太多,相对比较安静。   颜青青撑着头看窗外飘着的雪花,听着关玉初询问菜式。突然她扭头瞪着关玉初,眸中泛着未知的光芒。   不为别的,只因关玉初所点的菜全部都是她最爱吃的。   关玉初打发掉店伙计,丝毫不躲闪颜青青的目光,直勾勾地迎上去。她一直都很喜欢颜青青的眼睛,温柔的时候如水波荡漾,笑起来的时候宛如月牙,哭得时候又特别惹人怜爱,就连生气的时候她都觉得十分的俏皮可爱。   如今这双眼睛带着几丝迷茫与不解。她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不点破,只微微一笑。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正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颜青青的眼神越来越迷茫。突然,她双手捂住头,用脑袋撞击着桌面。   关玉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立马拉住还欲撞桌子的颜青青,将她的头按在怀中,却意外的摸到湿漉漉一片。抬起颜青青的头一看,便见到她的额头全是冷汗,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也变得苍白如纸,表情更是痛苦不堪。关玉初的心就此揪了起来,忍不住用额头抵住颜青青的额头,柔声道:“阿青,你怎么了?”   “痛……”颜青青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方才她试图回忆一些过去,无功而返不说,还再一次换来了头疼欲裂。每当她试图回想过去的时候,都会如此。这样的时刻,她就有些恨用金针封住她记忆的万千山。   可是有什么用呢?总是想不起来。   一个痛字,差点就勾出了关玉初的眼泪。她也很疼。看见颜青青这样痛苦的表情,她心疼。可是她不知道颜青青为何会头疼,只有轻轻揉着颜青青的太阳穴,企图帮她缓解疼痛。   可是,她越是如此温柔对待,颜青青越是忍不住要去回想。如此,头疼的感觉便愈发强烈。颜青青的头本来是倚在关玉初怀中的,疼起来便一下一下的去撞关玉初的胸口,撞得关玉初心都碎了。   幸好,知晓颜青青为什么会头疼的风岚及时赶到,将关玉初赶走,用内力让颜青青逐渐恢复了平静。   关玉初杵在不远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颜青青,见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好转,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过了半晌,风岚主动找关玉初谈话。将颜青青为何会头疼的原因如实相告,致使关玉初再次心疼不已。   当她整理好心情回到桌旁的时候,菜已经全部上齐。   颜青青正懊恼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根本就没有抬头看关玉初一眼。方才的样子给关玉初见到,她觉得很丢脸。   关玉初不说话,只用筷子将最嫩最新鲜的鱼肉挑出来放在了颜青青碗里,温柔的看着她,道:“这鱼味道鲜美,试试罢。”   颜青青还是没有抬头,不过也不戳饭了,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真的是很鲜美。   ——————   长途跋涉将近十来日,已经离目的地开封不怎么远了。   关玉初与颜青青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相处着,总归是相安无事。   这日午后,行至荒郊,风正猛,风中送来兵刃交加之声,且越来越密集。   颜青青得了前教主万千山的功力,半年来融会贯通,加之学了红莲教的独门外功,如今修为远在关玉初之上。不过她一路来从未显过身手,只跟着关玉初赶路,倒也没有惹事。   关玉初见她小巧的耳朵动了动,不禁笑了笑,道:“听到了什么?”   颜青青头也没回,淡淡道:“没什么。”   之所以语气如此淡漠,实乃她心里有气。就在前不久,关玉初居然当着几个属下的面挑她的下巴,光天化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轻佻的举动,实在是不要脸。虽知道她们是成过亲的,可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关玉初偶尔做出些亲昵的举动她都会觉得很尴尬,可是却又莫名其妙的不忍心去拒绝,这让她很苦恼。   关玉初扫了一眼身后的关影,关影立刻打马上前。她暂时不理睬颜青青,说道:“你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关影的大黑马倏地窜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关玉初打马靠近颜青青,与她并辔而行,笑道:“阿青,你怎么了?”   颜青青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风岚道:“风岚,你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若是有好处捞,莫要给别人夺去了。”   风岚领命而去,关玉初只好笑着摸了摸鼻子,打马跟在颜青青身后不再说话逗趣。她知道颜青青因何而恼,可这也不能怪她呀,她就是特别喜欢颜青青跟她斗嘴时候的模样,见她怒目而视,情不自禁就捏了捏她的下巴,这怪谁呢?   未走近打斗处已然闻到一阵血腥味儿,关玉初皱了皱眉,不禁催马快行,近了发现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个个张口突目,血还在流,显然刚死不久。而风岚与关影则各扶着一个人,模样看起来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翻身下马,走近关影,蹲下查看年轻人的伤势,问道:“怎么一回事?”   关影按着年轻人正在淌血的伤口,道:“一帮黑衣人正在行凶,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正想对这二人下毒手,被风岚姑娘赶走了。”   关玉初皱眉道:“黑衣人?”   关影点点头,道:“公子,我认得他们的衣服……”   关玉初打断道:“我知道了。他伤得很重,你带着他,我们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息。”   黑衣人,她自然想到了黑衣楼。不知道黑衣楼又收了谁的钱,要杀这些人。   颜青青当了半年教主,耳濡目染许多血腥场面,自己也亲手杀了不少人,所以并没有觉得这种场面有什么不妥。江湖嘛,都是用刀剑说话,弱肉强食,死伤的就是弱者。她淡淡扫了一眼风岚怀中的女孩儿,心中并不想出手援助,可见关玉初救了那男孩儿,她只好也救下了另外一个。   休息的地方的确很安静,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溪边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关玉初与颜青青并肩背对着溪水畔,看着那些属下帮受伤的二人处理伤口。   关玉初抱着手,叹息道:“我见你方才并无半点同情之意,为何要救她?”   颜青青冷笑道:“你管我。”   关玉初侧头看着她,道:“阿青,江湖人命轻贱,岂能见死不救?”   颜青青道:“你也说了,江湖人命轻贱,他们既已是将死之人,为何要救?”   关玉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道:“你说他们是将死之人,我偏要救活。”说着大踏步朝忙碌的人群走去。   她扶起昏迷不醒的二人,手掌一翻,企图以内力唤二人苏醒。   颜青青冷眼旁观,冷冷地看着关玉初额头开始冒汗,心中极其不愿出手帮忙,可行动却没有跟思维统一结合。最终,她还是伸手拍在关玉初身后,助其一臂之力。   关玉初赌气一次性医治两人,开始还没什么,到了后来确实有些吃力。颜青青的出手,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心里很欣慰,心想:“她骨子里并不是冷血之人。”   收功之时,颜青青脸不红气不喘,关玉初额头却满是密汗,她用衣袖随意擦着汗,笑道:“多谢。”   颜青青没有说话,扔了一块手帕在她身上,纵身跃到一棵树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关玉初捏着手帕出了一会儿神,随即被醒转的伤者拉回现实。   伤者脸上的血渍被清理干净,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此时他一把抓住关玉初的手臂,道:“敢……敢问是不是这位公子救……救在下一命?”   关玉初笑了笑,道:“你且好生休息。”   伤者虚弱道:“在下侯家堡侯展,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关玉初道:“关玉初。”   侯展脸露喜色,挣扎着坐起身来,抱拳道:“关公子,在下……”   关玉初打断道:“有什么话休息好了再说。”说着扭头看着那边还未苏醒的女子,道:“这位应该是你的家人吧?”   侯展这才偏头去看,见女子正在悠悠转醒,喜道:“是,是家姐,她叫侯雪。”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在十章之内让颜青青恢复记忆……   ☆、桃之夭夭(三十五)   侯家堡是河南郑州的一大家族,侯展侯雪则是侯家堡的大小姐与二少爷,侯雪十五岁,侯展才十四岁。因家族内乱,堡主之位易主,他们这前堡主的儿女虽然年幼,却还是因为斩草除根的规则,遭到了黑衣楼的追杀。   这些都是关玉初在侯展口中得到的信息。此刻他们在郊外的一处客栈之中,外面风雪正浓,客栈内也就只有他们一批人。温了酒,关玉初手撑着下颚,把酒低声唱着欧阳修的《踏沙行》。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春山外。   歌声不高不低,似是在吟唱,却又咬字清晰。   颜青青听了忍不住笑道:“如今正值隆冬,你所唱的好像并不应景。”   关玉初笑嘻嘻地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这首词的意思,师姐怎么教我就怎么唱,你觉得我唱得好不好?”   颜青青道:“不知道意思就别唱,烦人得很。”   关玉初不以为意,神秘兮兮的凑近她,低声道:“你说这月黑风高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找点儿事做啊?”   温热的气息渐渐袭来,颜青青缩了缩脖子,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关玉初忍住笑道:“你看侯氏姐弟也挺可怜的,我们何不帮帮他们?”   颜青青道:“你想怎么帮?”   关玉初道:“听说侯家堡有两柄好剑,我们帮他们报报仇,顺便顺走宝剑,你觉得怎么样?”   颜青青来了兴致,问道:“你是说昔日名剑山庄所出的青霜与青寒?”   关玉初道:“不错。我正好缺口好剑,到了北方,你也不方便用那血刃。既然大家都有需要,不如去顺了来?”   那柄弯刀是红莲教镇教之宝,弯刀一出便会暴露身份,是以选择隐藏身份北上的颜青青一直都没有用。听关玉初一说,顿时来了兴致,笑道:“倒也有趣。什么时候去?”   关玉初站起身拍拍手,挑眉道:“现在。”   风雪更紧,雪地里却没有脚印。   关玉初的轻功不低,颜青青的轻功自然更胜几筹。侯家堡离客栈并不太远,她们施展轻功比骑马要快,自然选择最快的方式。   颜青青有意要与关玉初拉开一段距离,脚下不停,直往前冲,耳听风声更急,眼见白茫茫大地。直到风刮得脸有些疼她才在一颗枯树下停步,背着风等待。   北方的气候实在是有些恶劣,她有些不习惯。   红莲教在华南,就算是在隆冬也极少下雪,那里有碧海蓝天,气候也十分宜人。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在华南待着。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完成万千山的遗命,她便不会食言,就算不能完成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这就是她心中所想。至于关玉初,她在尽量的接受,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失忆前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女人,关玉初没有告诉她以前的事,风岚知道的也并不多,偶尔努力去想,只会惹来头疼胸闷,是以她并不那么愿意去想。   此刻关玉初着湖绿长袍翩然而至,发丝轻扬着,湖绿的发带在风中飞舞,脸色有些苍白,却挂着一丝魅惑的微笑,她的眼眸带着宠溺与柔情,站在颜青青面前,双手拢在袖中,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等我呢。”   颜青青心中一动,却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并没有等你,只是在看风景。”   关玉初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黑夜里的雪景,点头笑道:“嗯,确实是一副好风景。”   颜青青自然听得出她在忍笑,心里有些郁闷,足尖一点,人已在半空。   关玉初连忙追上,将早已脱下的外袍扔给她,道:“你帮我拿着。”   颜青青哼了一声,道:“你去死吧,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外袍披在了身上,同时也放慢了速度,与关玉初并肩而行。   ————   侯家堡外风雪正急,堡外灯笼高挂,锦旗飘飘,守卫森严。   颜青青将外袍还给关玉初,摸出一块丝巾蒙住脸,低声道:“如今是做贼,你不遮住那张讨人厌的脸么?”   关玉初摸出一块黑巾,边折叠边道:“你以前做过梁上君子不?”   颜青青道:“深夜造访别人家的事情经常做,偷的却不是银两,而是人命。这算不算?”   关玉初一怔,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迅速罩上面巾,人已腾空而起。   颜青青愣了愣,暗骂一声,咬着嘴唇追了上去。守卫再森严,也挡不住一心想要捣乱的人。   关玉初事先嘱咐不可狠下杀手,是以颜青青只是将守卫或点穴或敲晕。她们一路悄无声息的来到侯家堡内殿,但见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关玉初朝颜青青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分头行动。   雪还在下,关玉初窜去后院,凭着感觉往前掠去。突然两个提着灯笼食盒的丫鬟说笑着走来,她人一晃便躲在了柱子后面。只听其中一个丫鬟道:“你说堡主会不会杀了堡主夫人?”   关玉初有些不明白,心道:“堡主夫人是堡主的妻子,为何要杀?”   她来了兴趣,不禁凝神倾听。   另一个丫鬟似乎怕什么人听到,压低声音道:“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私底下讨论堡主的私事是要被处以绞刑的。”   另一把声音继续道:“这里就我们两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堡主夫人天姿国色,二堡主杀死了大堡主,肯定是想娶了堡主夫人。”   一人叹息道:“可惜了大小姐与二公子……”   关玉初听了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心道:“这二堡主为了一个女人弑兄杀害至亲斩草除根,却不知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我倒是要去瞧瞧。”   主意一定,她立马跟上那两个丫鬟。转了几个弯,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是一座更加宽阔的院子,只见两个丫鬟推开正中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她飞身跃上屋顶,掀开一匹青瓦往下看去。丫鬟正将食盒内的饭菜摆在桌上,道:“夫人,这是堡主特地命厨房做的菜,都是夫人最喜欢吃的。”   没有听到回答,却见到一个身着月白长裙的女人走到桌旁,连桌布带食物全部掀在地上,屋内顿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关玉初看不清女人面目,心道:“这人脾气真不小,倒有几分阿青发脾气时的气魄。”   正想着,忽听一把熟悉的声音道:“人家不愿意吃,你们何必勉强。”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如闪电般掠进屋内,迅速点了屋内几人的穴道。   关玉初扶了扶额,心道:“毕竟是年少轻狂。”   跃下屋顶,站在颜青青身侧仔细打量着堡主夫人。眼前的人面带怒气,一双眼睛却水灵灵的甚是好看,皮肤很白,身材高挑,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倒也真的很美。她摸了摸鼻子,侧头看了眼颜青青,心道:“哎,还是没有我的阿青漂亮。”   突然闯进两个陌生人,堡主夫人倒是镇定得很,她打量着二人,问道:“你们是谁?”   颜青青本来是打算与关玉初分头行动的,走着走着觉得两个人一起行动也没有什么,便折了回来。正好也听到了丫鬟的对话,是以与关玉初抱有同样心思的跟了上来。此时见堡主夫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不禁有些失望,是以并不开口说话。   关玉初笑了笑,问道:“不知夫人可认识侯展侯雪两姐弟?”   堡主夫人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你们认识展儿和雪儿?”   关玉初道:“午后我们在小树林救下了一对姐弟,他们自称是侯家堡的人。”   堡主夫人闻言,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哽咽道:“多谢两位恩公救下我的孩子。”   关玉初笑道:“你看起来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好福气。”   堡主夫人用衣袖拭着泪,没有答话。   颜青青道:“既然我们救了你的孩子,你肯定是要报答我们的咯?”   堡主夫人点点头,道:“恩公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颜青青笑道:“如此甚好。我们想要取走青霜青寒两口宝剑,不知放在何处?”   堡主夫人皱了皱眉,沉默了。   颜青青冷笑道:“怎么?不舍得?”   堡主夫人道:“不是不舍得,是我目前已不能做主。”   颜青青道:“你只管告诉我们剑在何处,我们自行去取。”   堡主夫人沉吟道:“好。拿了剑,我要与你们一同去寻我的孩子。”   关玉初道:“如此,多谢夫人了。”   堡主夫人道:“如今堡内均是青龙帮的走狗,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颜青青挑了挑眉,突然不急着去找剑,走在桌旁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茶,问道:“我倒想听听侯家堡的故事。”   关玉初知道她意欲何为,笑道:“既然知道剑在何处,我们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说着解开堡主夫人的穴道,“且你穴道刚解,需要时间缓解,倒不如说说事情和缘由,我们说不定能够替你死去的夫君报仇。”   ☆、桃之夭夭(三十六)   提到报仇,堡主夫人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她握紧拳头缓缓坐下,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十六岁嫁入侯家堡,至今已有十七年。这十七年来过得很平静,与夫君相敬如宾,与子女时时相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   说到此处更加用力握紧拳头,恨声道:“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我而发生了变化。两个月前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寺庙上香,回来的途中遇上一伙自称青龙帮的人在强抢民女,展儿毕竟年轻,心高气傲。他看不下去,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手相助。人是赶跑了,祸自然是惹了。三日后,一大群青龙帮帮众在堡外叫嚣,扬言要灭了侯家堡。我夫君知道青龙帮势力广布不敢得罪,是以只有屈服谈条件,想用金钱打发他们。一开始他们拿了钱倒也走了,可是没过两天又来闹事,如此连续三次便压榨了侯家堡一百六十万两银子,我们虽是大家族,可这样白白送银子给别人花迟早会败家,所以夫君决定先保命,于是拖家带口准备去南边暂时躲避。不想我们刚出堡不久便被青龙帮的人截住,夫君不愿再受压迫,与带出来的堡中好手奋力抵抗,替我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我不舍得夫君,便抛下两个孩子跑了回去,回去之时便见到满地的尸体,夫君也奄奄一息……”   说到此处,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关玉初皱着眉,心道:“原来并不是堡中内斗那么简单。”   颜青青道:“后来呢?”   堡主夫人吸了口气,继续道:“我起初以为是青龙帮强取豪夺,却不知青龙帮与二叔里应外合,一个觊觎我侯家堡家产,一个觊觎侯家堡堡主之位,如今夫君已死,二叔如愿当上堡主,却也成了青龙帮的走狗。他将我收押于此,想做的事实在是大逆不道!”   关玉初见她气得不轻,问道:“他将你收押于此,是不是觊觎你的美貌,想要娶你?”   堡主夫人点点头,盯着烛火不再言语。   突然,颜青青霍然站起,将桌上的烛火熄灭,带着堡主夫人窜出门外,躲在了假山之后。关玉初自然紧随其后,她暗暗心惊颜青青的内功之深,同时亦很欢喜。   果然,刚刚躲进假山,走廊转弯处便窜出一队人马,当先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锦衣玉带,看起来魁梧得很。他一边走一边道:“养你们有屁用,有人闯进堡内都不知道,饭桶!给我封锁堡内所有出口,莫要让贼子逃了。”   颜青青屈指一弹,正中说话之人的脑门儿,头上镶着宝石的帽子立刻被掀了起来。他大叫一声,嘴巴立刻给颜青青弹出的石子打中,牙齿立刻掉了几颗,满嘴是血。他捂着嘴哇哇大叫,颜青青手中暗器已出,一支银针便刺入了他的咽喉。手法之准,出手之快,关玉初自知做不到。   颜青青冷笑一声,低声道:“剑在哪里?”   没想到大仇如此轻易便得报。堡主夫人虽疑心关玉初二人的身份,心中更多的是欣慰与感激。当下便告知了宝剑的下落。剑在阁中,有机关看守,本来要费点心思破机关的,可有了堡主夫人,她们便省下了。   青霜青寒是百炼精刚所造,通体黑色,削铁如泥。关玉初很喜欢这两柄剑,自己留着青寒,青霜给了颜青青。她来回把玩宝剑,显得爱不释手。   颜青青也很喜欢这柄青霜剑,却并没有表现出太激动的神情。她扫了屋内一眼,道:“侯家堡是留不得了,一把火烧了吧。”   堡主夫人虽有不舍,却也只好点头。为了不再让青龙帮得利,为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侯家堡不能够再存在了。   关玉初道:“遣散堡内奴仆,带着银子再走。”顿了顿,接着道:“北方你们是不能呆下去了,去南方,在那里安家立业也不错的。我看侯展侯雪都是好孩子,侯家堡后继有人。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夫人,走吧。”   风雪正急,侯家堡外奴仆们彻夜逃窜,熊熊烈火迅速将侯家堡包围,风一吹,火势更猛。   关玉初驾着一车金银,带着堡主夫人远离了这片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   ————   客栈中,侯展侯雪见到母亲时均是热泪盈眶,更是对颜青青关玉初千恩万谢。他们不敢在北方逗留,当夜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客栈,往南方而去。   关玉初什么也没说,却派了随行的四个高手一路护送。颜青青有些不明白,问道:“你跟他们非亲非故,干嘛对他们这样好?”   关玉初但笑不语,良久后答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她抚摸着青寒剑,微笑道:“何况这是把好剑,拿了别人的东西,总归不能白拿,护送他们去江南,日后能够再见面也说不定。”   颜青青道:“我帮他们报了仇,剑自然归我的。”   关玉初点头笑道:“你掷暗器的手法倒是别致,又快又准。”   颜青青得意一笑,道:“怎么?你很羡慕?”   关玉初笑道:“不啊,我很开心。我的阿青武学造诣远胜于我,日后便能保护我。”   颜青青瞪了她一眼,脚一跺回了房,房门关得特别响。   关玉初含笑看着,叹息道:“脾气还是老样子。”   由郑州到开封用了两天时间,路上关玉初花重金买了两件貂皮披风,穿起来倒是暖和。   颜青青裹着披风,学着关玉初一般双手缩在衣袖里也不去拉缰绳,任由马儿自由行走。反正已经到了开封,她们也不急着赶路。这是城郊,约定跟江承之比武的竹林就在城郊,所以她们暂时也没打算进城。   雪已经停了,已近黄昏,没有夕阳。   关玉初终于舍得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懒洋洋地道:“这是到哪里了?”   属下们已经先后被她们派出去办事,此时路上就只有她们两个,她问的当然是颜青青。可是颜青青就是不回答她的话,目不斜视,保持沉默。   关玉初眼珠子一转,故作惊奇地咦了一声,喃喃道:“前面好像有个人影闪过……”   颜青青没好气道:“胡说八道!”   关玉初笑道:“我还以为你听不到我说话呢。”   颜青青道:“干嘛要说话,说话了又怎样?”   关玉初道:“旅途寂寞,说说也无妨。且我喜欢你跟我多说说话,难不成你很讨厌我?”   颜青青藏在袖袍内的手一顿,叹息道:“不是,我并不讨厌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跟关玉初唱反调。有时候她觉得应该对关玉初好些,毕竟她们确实是成过亲的,可一想到关玉初是女的,她的心就有些别扭。总之,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嫁给一个女的,整日被这个问题所扰。   关玉初见她叹息,也不再嬉笑,问道:“阿青,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颜青青咬了咬嘴唇,侧头看着她,问道:“关玉初,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以前的事?”   关玉初也看着她,良久,突然纵身一跃坐到她身后,双手抱着她,低声道:“你很想知道?”   马儿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丝毫不吃力,它只是叫了两声,便继续往前走。呼吸拍打着耳际,带着关玉初独有的气息和温度,颜青青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可这次关玉初好像铁了心,她越挣扎便被抱得越紧,终于她妥协了,叹息道:“事实上是我负了你,知道实情后还是这般对你,你为什么不恼我反而多番迁就于我?”   关玉初低低笑道:“阿青,你连续问我两个问题,要我答哪一个好?”   颜青青侧头瞪她,冷冷道:“都得答。”   关玉初吸了口气,道:“我不告诉你以前的事情是为你好,你想多了会头疼嘛。我不想你为了这些事而头疼,就没打算要说。哎,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总想着你能主动想起我,那样我会很开心。”   颜青青本来绷紧的身子略微软了些,靠着关玉初的胸膛,问道:“那第二个问题呢?”   关玉初笑了笑,道:“第二个问题就很简单了。因为你是我的阿青,无论何时我都会迁就你,如此而已。”   颜青青咬着嘴唇,半晌离开关玉初的怀抱,伸手揪着她的衣襟,眼神坚定地道:“关玉初,将我脑内的金针□□吧。你越对我好,我越觉得内疚。我不知道以前的我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既然我曾经参与了你的生活,便有权利知道与你共同生活的点滴。也许我恢复了记忆,你我便不会这样生疏,所有的一切才会有个合理的答案。”   关玉初怔了怔,叹息道:“阿青,我知道你还在意我的感受便已十分满足了。”   颜青青皱了皱眉,冷声道:“也许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每每我试图回想以前的事情就会胸闷头疼,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你带我去找名医,让名医拔针。我想做个明明白白的人,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hey,六月! 小伙伴们儿,你们好吗?   ☆、桃之夭夭(三十七)   冬日黄昏下,颜青青的眼神异常的坚定。这是她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今日说出来,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关玉初露出一丝微笑,双手再次抱紧颜青青,低头便吻上她的唇瓣,以防颜青青奋力挣扎,她开始很用力,待颜青青找到熟悉的感觉放弃挣扎,她才放缓了力道,轻轻的舔舐着唇瓣,温柔的卷起舌头,吸吮着,享受着。   四下无人,吻持续得很长久。   颜青青有些害羞,一直都不敢睁开眼。这是关玉初第二次强吻她,那种感觉的确很熟悉,到了后来她居然也很享受,且放弃了挣扎尽力配合。这次,她是完完全全相信了她是关夫人的事实。   关玉初低头看着她,带着红晕的脸颊艳若桃花,嘴唇娇艳欲滴,还是她的阿青,还是她的妻子。她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明日比武后我们便去寻访名医。你且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对你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颜青青睁眼看着她,半晌,偏过头,坐直身子,道:“从我的马上滚下去。”   关玉初知道方才强吻的惩罚来了,摸了摸鼻子,纵身一跃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将将坐定,颜青青马鞭一挥,马儿一骑绝尘,飞快而去。她不敢怠慢,打马跟上。   ——————   火堆上架着两块早就腌好的马肉,此刻正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颜青青抱腿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关玉初见状,问道:“在想什么?”   颜青青不答。   关玉初道:“告诉我,我想知道。”   颜青青抬头看着她,道:“若是我真的变成了傻子,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件事?”   关玉初皱了皱眉,道:“说吧。”   颜青青道:“就算不能铲除青龙帮,也要杀了慕容德。若不是慕容德打伤了我父亲,他便不会死。”   关玉初道:“我答应你。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别去想。我虽然答应你带你去寻访名医,可若说名医没有六成把握,我绝不会答应冒然拔针。”说着取下一块烤好的马肉,用匕首串起递给她,笑道:“吃吧,小心烫。”   颜青青接过,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关玉初眼珠子转了转,道:“阿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与江承之比武?”   颜青青抬眼看着她,你说吧的意思很明显。   关玉初笑了笑,道:“我这人比较喜欢打赌,我们这次的赌注是一个人的性命。”   颜青青道:“怎么说?”   关玉初道:“我有两个杀母仇人,其中一个已经被我找到,且已经给了他相应的惩罚。另外一个却是在个把月前才有了消息,不过此人如今是白衣楼的人物,我与江承之打赌,他若赢了,我便饶那人一命,我若赢了,那人的性命就归我。”   颜青青道:“其实用不着打赌,以你的功夫,杀了那人应该不成问题。”   关玉初笑道:“如果可以,我也想杀了他。不过他害死我母亲,杀了他倒是便宜了他。哼,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我与江承之是朋友,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颜青青吃下最后一口马肉,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关玉初笑着摇了摇头。   颜青青道:“你母亲怎么死的?”   关玉初不笑了,道:“母亲死得很惨。”   颜青青知道她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她。摸出手绢擦了擦嘴唇,再将匕首上的油渍擦干净递给她。   关玉初接过匕首,道:“我曾跟你说过母亲的死因,若是你恢复记忆,一定会想起来的。”   颜青青点点头。她突然觉得整天挂着笑容的关玉初很有故事,至少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开心。   关玉初见马肉已烤好,也不再多言,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塞东西,企图用食物来塞满有些郁郁的心情。   无论外表装得多么坚强,她终归是个女人,情绪也会低落,这么多年来她除了完成自己本分工作,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在找寻仇人上面,杀害她母亲的刀疤男人由于形貌特别,早就给她在多年前找到,且威胁他自己砍掉双腿,再由她亲手断了他的双手,这才略微解气。此番找到另一人,她自是想要快些报仇的,只是形势所逼,唯有暂时缓缓。如颜青青所言,她要杀了那人轻而易举,之所以答应比武,起初是想卖个面子给江承之,待知道颜青青有意与青龙帮作对后便打算利用他接近慕容恪,为日后瓦解青龙帮做准备。她这样精打细算,当真是用心良苦。   二人心思各异,均不说话,只听夜风吹来,树叶簌簌而落。四周很安静,颜青青有些不习惯。喂了一声,道:“干嘛不说话?”   关玉初早已吃饱了,正握着匕首怔怔出神,被颜青青喂了一声立刻回神,笑道:“说什么呀?”   颜青青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关玉初眼珠子一转,撑着下巴挑眉道:“很多话我都很想说。不过我这人有个习惯……”   颜青青问道:“什么习惯?”   关玉初笑道:“那便是习惯抱着人讲故事。你若给我抱着,我就给你讲故事。”   颜青青恨她没正经,随便捡起一颗石子朝她扔去。关玉初侧头一避,轻轻松松躲开,笑问道:“如何,让我抱抱你嘛阿青。”   颜青青微微皱眉,低着头咬着唇,没打算要再理关玉初。   火光衬得佳人一张俏脸更加娇艳,如盛开的桃花,春风满面。关玉初侧头看着,只觉说不出的幸福快乐,伸手一捞便将之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拍着她的细腰,柔声道:“阿青,夜已深,好生歇息罢。”   ——————   次日一早,她们同时睁开眼睛,经过一晚的交心,二人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步。颜青青一整晚都待在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只觉说不出的安心,一夜无梦,睡得安逸之极。她从关玉初怀中爬起来,整了整容装,道:“你们约定何时比武?”   关玉初撑着头不眨眼地看着心上人的一举一动,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闻言并未收回眼神,答道:“申时一刻。”   颜青青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瞪着肆无忌惮看着她的关玉初,突然露出春花般娇艳的笑容,轻轻道:“好看吗?”   关玉初毫不犹豫地点头。   颜青青笑得十分无害且美丽动人,轻轻道:“我也知道好看。不过若是你再这样盯着我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着伸出两根青葱般的玉指在关玉初眼前晃了晃。她说话的语气轻柔无比,却隐隐带着不快和威胁恐吓的意味,关玉初洒然一笑,道:“好好好,我看天。”   话一说完,她当真撑着下颚斜眼看天,一副小无赖的模样。颜青青倒是被她逗得有些想笑,却突然觉得不应该笑,只是转身背对着她,也太抬眼看天。   天灰蒙蒙的,被一层浓雾罩满。   关玉初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颜青青身侧,低声道:“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但是我们得等下次了。”   颜青青嫌弃似的瞟了她一眼,道:“你想干嘛?”   关玉初手一摊,叹息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去踩点。”   踩点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不过与其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关玉初还是决定带着颜青青找些事做。竹林清幽,却因是隆冬而显得萧索,转了一圈儿,并未发现有什么埋伏,颜青青竟然略微放了心,不过她立刻摇了摇头,心道:“难不成我还在为她担心?不行,这样太奇怪了。”   关玉初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路上只是随便走走,根本就没有半点踩点的意思,反而是颜青青比较认真。正闲逛着,突然听到破空之声响起,她微微一笑,伸手一夹便截住了暗器。   正在她把玩研究暗器的时候,颜青青已经揪出了放暗器的人,且甩手就是十来个巴掌,打得那人满嘴是血,叫苦连天。   关玉初见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目光一寒,冷声道:“我不来杀你,你倒送上门儿来了!”   那人早已后悔贸然出手偷袭,他的武功本来不低,可在颜青青面前却是犹如十五六岁的孩童一般,嫩得很。此刻他捂着脸,已经打算闭眼等死。   颜青青道:“他就是你的仇人。”   关玉初露出一丝微笑,道:“不错。如今白衣楼开封分楼楼主,罗超。”   颜青青瞪着罗超,冷笑道:“你怎么回事?既然是个楼主,武功为何这么差?楼主之位是不是捡来的呀?”   罗超有苦说不出。他的楼主之位是真枪实战打来的,为白衣楼立了那么多功,受了那么多伤,前两年才坐上楼主之位。前不久他在江承之那里得到消息,说有人要他的命,几番打探知道江承之为了保他的命与人打赌,这才摸来约定地点踩点,顺便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不想,偷袭倒被人给揪了出来。若换做别人,他出手狠辣的偷袭自然极有可能成功,可惜的是他遇上了武功能够与青龙帮帮主,百花宫宫主并驾齐驱的颜青青。   哎,遇上高手,自然是要倒大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热啊,又到了没有食欲的季节。   ☆、桃之夭夭(三十八)   关玉初将罗超绑了,笑道:“你来了倒也有个好处,免得我再跑去白衣楼拿人。”   “贤弟,你好像很有把握赢嘛。”   远处传来一道低沉且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快,人便出现在了眼前,白衣白裤,手握白色折扇,身材瘦长,面容清瘦英俊,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此刻他微微颔首,笑道:“我就知道早来是来对了。”   关玉初挑了挑眉,笑道:“江兄,你与我打赌,还派人先下手为强?”   江承之转身瞪着罗超,怒道:“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事实胜于雄辩,是以罗超百口莫辩,只得住口。   江承之之所以早来,一是想碰碰运气,若是关玉初也早到,他们便可把酒言欢之后再一较高下。二是得知罗超最近偷偷打探他与人打赌的消息,怕他出阴招,过来踩踩点。   岂知给他猜对了。   其实罗超的生死他一点也不在乎,提出比武,只不过是想要关玉初来开封,多亲近亲近。自关玉初搬去江南,他们大半年没见,他很是想念。幸好关玉初拖他找寻的仇人终于浮出水面,且还是他楼内的一个分楼主,这就可以有借口相约见面了。他深知关玉初不喜欢承别人的情,这才想出了切磋武艺的法子。   白衣楼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少主有龙阳之癖,喜欢男人。所以,江承之喜欢关玉初。   若是惹喜欢的人不高兴了,他当然火大,所以他一扇子挥出去,直想取罗超的性命。   他的出手快且狠,击中脑门儿必将脑浆迸裂而死。不过罗超注定不该这么快死,关玉初接住了江承之的致命一招,笑道:“江兄,你我还未决出胜负,姑且留他性命。”   在江湖上行走,朋友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年来关玉初走南闯北为百花宫奔走,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深知与人打交道的圆滑老道,亦知道如何掌握对方的弱点。江承之好男色,便是一个值得利用的弱点。   江承之收住手,微笑道:“贤弟,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开封只是为了想要见你,切磋武艺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说这话时盯着关玉初,目光中带着笑意,同时亦带着一种热烈的欲求。   关玉初视而不见,道:“江兄应该很清楚在下已经在年初成了亲,你当着内人说这样的话实属不妥。”   江承之笑容一僵,这才打量着一旁的颜青青。丝丝冷风吹拂着竹叶簌簌而落,他的目光淡而疏离,随即抱拳笑道:“哦,原来是关夫人,久仰了。”话虽如此,心却道:“到了开封,我要你有来无回。你若死了,一切都好说。”   江承之看着关玉初的眼神早就让颜青青十分不舒服,如今见他笑得如此虚假,不禁也笑了笑,对关玉初道:“夫君,既然江公子已到,你们便速战速决,我还想游览开封的名胜古迹呢。”   一声恰到好处的夫君,使得关玉初乐开了花,却也使得江承之沉下了脸。关玉初成亲的时候他外出办事不在河南,便没有机会出手阻止,关玉初成亲几月后他回到河南,也曾想过要除掉颜青青,却被琐事缠身,后来得了闲有了计划,却收到关玉初他们正在去江南的途中,且收到关玉初出钱请白衣楼出手保驾护航的消息,一来二去,竟然失去了机会。再后来大家各忙各的,他与关玉初见面的机会都少了,颜青青的事便暂时抛开。如今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不介意关玉初已经成亲,反正他也养了不少姿色不俗皮肤水嫩的男子,只要得到关玉初,他就能够心满意足。征服一个关玉初这样的人,足以满足一个男人的欲望。   颜青青不喜欢江承之,江承之也不喜欢颜青青,夹在中间的关玉初倒是云淡风轻,笑道:“既然约定切磋,还是切磋一下的好,江兄,你说是与不是?”   江承之笑道:“既然贤弟有意切磋,愚兄自然奉陪。”   颜青青冷哼一声,独自走开,她很不高兴,却不知道江承之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取了她的性命。   ——————   关玉初用的是青寒剑,漆黑的剑,散发着阵阵冷光。江承之用的就是他手中的白折扇,扇子在劲风中纹丝不动,显然并不是油纸所制。二人同时发力,同时跃起。   “噹!”   白折扇与青寒剑相碰,激起阵阵落叶。青黄交错的竹叶在半空中打旋儿,像两股龙卷风停在空中,看起来甚是壮观。   一旁观战的颜青青皱了皱眉头,心道:“江承之的武功绝不在关玉初之下,胜负眼下还看不出来。”   正想着,关玉初手中剑光芒大作,人已在半空,连续挥出七八剑,人早已变换了几个方位,停在江承之头顶,直直刺下。   颜青青暗叫一声好,一心希望关玉初一剑刺死讨人厌的江承之。可是事与愿违,江承之人如陀螺般转了起来,四周同时布满白色的光芒,硬生生挡住了关玉初的攻势,折扇一举,正好顶住青寒剑的剑尖。   关玉初叫了一声好,剑横起一削,继续进攻。颜青青看得暗暗心惊,关玉初招招不留余地,招招都是攻势,没有丝毫要防守的意思,她咬着嘴唇,暗暗骂道:“真是个疯子,让那个讨厌鬼砍死你才好!”   想归想,她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打斗中的关玉初身上,只希望她赢了那讨厌的江承之,早点离开这个该死的竹林。   战况愈烈,久久僵持不下,关玉初还是笑着迎战,似乎越打越开心。她还不太喜欢用这种有些笨重的长剑,她最称心的兵刃可以是小黑棍,亦可以是小黑棍内弹出来薄而细的软剑,却并不是现下手中的青寒剑。不过她很喜欢这把青寒剑,原因只有一个,这把剑跟颜青青那把青霜剑是一对。   江承之年长关玉初几岁,三岁开始习武,自然比十二岁才开始用功的关玉初要长,不过他此时却只能与关玉初打个平手。关玉初在应战中谈笑风生,笑容魅惑,他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人了,是以他并不打算再没完没了的打下去,假意卖个破绽,关玉初一剑刺出,在他咽喉几寸处停下,随即麻利还剑入鞘,抱拳笑道:“江兄,承让了。”   江承之心中正为让了关玉初半招而得意,殊不知关玉初若用她的小黑棍必然挫败他。他是老江湖,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表现出来,笑道:“贤弟好剑法,在下佩服。既然输了,罗超便交由贤弟处置。”   关玉初点点头,道:“多谢。”   江承之见罗超还欲说话,伸手便点了他的哑穴,冷声道:“无论如何,你不该得罪我关贤弟,你好生去吧,你的妻儿我只会安顿好。”   关玉初道:“还得多谢江兄帮忙找到在下的仇人,有空请你喝两杯。”   江承之道:“若不是那日我与他同去澡堂,还真不会知道他右手臂有块青色的疤痕。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贤弟要请我喝酒,今日便好。”   关玉初望了眼冷脸不语的颜青青,正要回绝,江承之又道:“贤弟,你我许久不见,愚兄有很多事要与你商量。”   关玉初笑了笑,点头答应。   这头颜青青见她点头,冷笑道:“你们叙旧请便,告辞了。”   语罢不等关玉初出声,快步走出竹林,牵起马儿扬长而去。关玉初只得苦笑,却也只好跟江承之回开封城,她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江承之。   ——————   开封城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声鼎沸,酒楼更是人满为患。   关玉初与江承之临窗而坐,举杯一饮而尽。午饭时分,桌上摆着开封特色佳肴,酒香四溢。   酒过三巡,关玉初放下酒杯,修长白皙的手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笑道:“江兄近来一直都呆在开封?”   江承之道:“不错。近来许多事务都在开封,我们与青龙帮有许多合作,住在开封也很方便。”   关玉初故作紧张道:“青龙帮?”   江承之微笑道:“贤弟莫怕,你与青龙帮的梁子愚兄自然要替你挡下的。”   关玉初勉强一笑,道:“如今开封黑道慕容恪说了算,你与他是好友,他自然会给你几分薄面。”   江承之道:“实不相瞒。你夺走风云镖局,杀了白骨,慕容恪不知道多欢喜,他并不想与你为难,反而想笼络你这样的人才。”   关玉初心知肚明,却还是端起酒杯,抬眼道:“此话怎讲?”   江承之道:“他虽是青龙帮四少,却一直不得宠,白骨一死,他则有机会上位,如今白骨所辖产业归他打理,还不得多谢你。”   关玉初点头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应该备上礼物去看看他?”   江承之道:“不可。他内心多谢你,表面却还是需要做做样子的,不然会落下话柄,他的几位兄长与余下的四人纵必定不满。”   关玉初道:“哦,那便不见好了。”   江承之笑道:“贤弟,愚兄知道你并不满足风云镖局的产业,此次前来开封,是不是还想再捞一笔?”   关玉初似被戳穿心思般地尴尬一笑,低头喝酒不语。   江承之伸手握住她的手掌,笑道:“贤弟,你想要什么愚兄自当倾尽一切协助你,只是你我……”   关玉初笑着抽出手掌,道:“江兄自重,在下已有妻子。”   江承之拳头一紧,咬了咬牙,随即笑道:“贤弟说的是,是愚兄冒犯了。三日后府上有个赌局,慕容恪也会到场,不知贤弟有没有兴趣?”   关玉初眼前一亮,笑道:“多谢江兄。”   江承之见她笑得甚是好看,不禁有些发怔。   关玉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南方有名医秋裳,北方有名医宇文尺,不知江兄可知宇文尺的行踪?”   江承之自知失礼,立马收拾心神,道:“贤弟找宇文尺那怪老头儿做什么?”   关玉初道:“我有一个朋友患有怪病,今次北上便是找宇文尺医病。”   江承之道:“那怪老头儿行踪飘忽,我暂时也不知道。不过贤弟且放心,愚兄一定尽快帮你找到他的行踪。”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对这章很不满意…… 发给你们看,到时候再回来改。   ☆、桃之夭夭(三十九)   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颜青青骑着马在城外瞎晃悠,待见到关玉初与江承之离开竹林后便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她躲在不远处的雅间,运起内力将他们的每句话都听在耳中,搞清楚关玉初是在利用江承之后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喝了两杯酒便一个人从偏门离开了酒楼。   此次出门,她意为报仇,带了红莲教让人闻风丧胆的六位使者。云岚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北上,带着部分教众去了青龙帮总舵所在地齐州刺探消息。天罡地煞则在江南她们出发的当晚便快马加鞭到了开封,意在摸清慕容恪的底细。由于白凤有了身孕,颜青青便安排黑风白凤断后,沿途料理琐事。至于风岚,几日前也被她打发了。如今她潇潇洒洒一个人,倒也轻松自在。不过,她身为一教之主,轻松不下来。   转过几条街,她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门外早有一个童子在等着。她看了看四周,身形一闪进了院子,转过走廊便见到了风岚。   风岚还是万年不变的一袭黑衣,见到颜青青就要行礼。颜青青摆了摆手,道:“这不比南边儿,这些无谓的礼节就免了罢。”   风岚道:“谢教主。”   颜青青道:“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风岚道:“此院落属下已经买下,这便是我们在开封的联络点,天罡地煞属下也已联系上了。”   颜青青道:“有什么收获?”   风岚道:“开封所有青龙帮的据点我们已经摸清,只等教主下令便可立即行动。”   颜青青摇头道:“不可贸然行事,我们只需要杀了慕容恪。”   风岚道:“云岚也传来了消息。”   颜青青道:“说吧。”   风岚道:“青龙帮总舵如今是二少慕容照在打理,慕容德基本上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颜青青冷冷一笑,道:“不管他搞什么鬼,等我收拾了他的子子孙孙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说完看着风岚,问道:“江湖中是不是有个叫秋裳的名医,还有个叫宇文尺的怪老头儿?”   风岚心一咯噔,问道:“教主问他们做什么?”   颜青青皱眉道:“我问你答就是。”   风岚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江湖中名声最响的名医有两个,一个是南方醉月谷谷主秋裳,此女医术尽得前谷主醉翁居士的真传,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虽轻,医术却堪称一绝。宇文尺则是北方一个江湖游医,行踪飘忽,医术也是一绝,据说他曾将人的脑袋开了个大口子,说是做手术,且还将那人的头疼病给治好了。此人行踪不定,性格怪异,甚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颜青青听后沉默了半晌,说道:“你给我去打听打听那宇文尺的消息。”   风岚道:“教主,你当真决定要取出金针?”   颜青青道:“自然。不过你且放心,就算我变成了傻子,关玉初也会替爹报仇的。”   风岚无言以对。这本来就是别人夫妻间的事情,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颜青青不去帮万千山报仇,既然人家有了主意,她也就没有资格再去说些什么。   ——————   颜青青有意躲着关玉初,就算是跟在她身后也不会主动跳出去打招呼。头一次在屋顶被关玉初察觉了行踪,她事后便更加放轻了步子,像羽毛般轻盈。她自信功力比她弱的人不会再有所察觉,是以她跟在关玉初身后,看着她打点拉拢青龙帮的人,看着她在谈笑间杀人,看着她对着烛火出神,看着她将双手拢在袖中仰望天空,竟然有些心动,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竟然还是会逐渐喜欢上关玉初,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她甚至不敢去想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月悬中天,冷风扑面而来。   颜青青离开关玉初所住的酒楼,转了一条街,走进一条较为偏僻的窄巷子,她走得很慢,目不斜视。   突然,四面八方射来无数箭矢,她纵身跃起躲过一轮,手中暗器并发,例无虚发,房顶上立刻滚下十来个手拿诸葛神弩的黑衣人。她微微一笑,轻轻道:“原来是黑衣楼的朋友。”   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黑衣楼的人要找她的麻烦,却享受到了杀人的快意倒也不错。她扫了一眼四周剩下的十来人,嫣然道:“为了节约时间,大家一起出手吧。”   话音刚落,立时有四个人抡起大刀朝她砍来,来势凶猛,气势逼人。   颜青青赤手空拳,人如鬼魅般穿梭在他们四周,片刻功夫便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其余的人见她如此厉害,转头就跑。她轻笑一声,平地掠过,穿过人群,举着方才捡起的诸葛神弩对着跑过来的人,轻笑道:“这东西我不会用,你们悠着点儿呀。”   那些人哪里还敢动,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青青把玩着手中的诸葛神弩,轻声道:“我最讨厌别人盯着我看,刀剑无眼,你们可一定要管好自己的眼睛才行。”   那些人立马齐刷刷看着地下,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颜青青见状不禁嫣然一笑,故作叹息道:“哎,你们真是一群饭桶。我看黑衣楼以后就别开了,欺骗雇主的银两。”   她突然收住笑,揪着一人的衣襟,冷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楼的杀手要遵守的第一点便是不准透露雇主的任何消息,他自然不敢说。颜青青也听说过这些规矩,她抽出青霜剑,离开半寸,来回磨着那人的脖子,冷光渗人,挑战着那人的心理极限。那人早已吓得牙齿打颤,冷汗直冒,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颜青青眉头一皱,剑一挥,那人的耳朵便被割了下来,她人影在十来人跟前穿梭,同时传来了阵阵惨呼声,待到她停下脚步时,漆黑的长剑上整整齐齐摆着十来个血淋淋的耳朵。轻轻一挥剑,十来个耳朵便如蒲公英般飞到了他们主人的跟前。   “若再不说,另一只耳朵也保不住了。”颜青青忽视惨叫声,冷冷说道。   早已有人忍不住,连连大叫我说我说。   颜青青笑道:“这才乖嘛,你说!”她指着一个看起来最为老实的男人,“好好儿地说,清楚明白地说。”   那人结结巴巴道:“是白衣楼少主。”   颜青青目光一寒,道:“江承之?”   那人点头如蒜。   颜青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眸中却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冷道:“你们为他卖命,都该死!”   话音未落,剑光闪动,十余人顷刻丧命。她转身走出漆黑的巷子,直奔江承之栖身之所。   ——————   关玉初才来开封两天便用银子买通了许多青龙帮的人,同时亦杀了几个不愿意合作的老顽固,如此一来,她的工作量很大,自然累得很。她没有去找颜青青,一来是时间紧迫,二来是想将一切打理好,给颜青青一个她想看到的结果。至于罗超,她废了他的武功且废了他的双臂,将之交给城郊一户农家朋友看官,让他日夜与大肥猪为伴,想起来倒也觉得好笑。   正盯着烛火出神,门便被敲响。   打开门,赫然便是两日不曾见面的颜青青。她心里很高兴,连忙让她进屋,笑道:“阿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颜青青不语,自顾自的坐下,自顾自的喝茶。   关玉初以为她还在为竹林的事生气,忙道:“阿青,你要相信我,我与江承之并没有什么。”   颜青青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必解释。”   关玉初见她身上有血渍,皱眉道:“你跟人打架了?”   颜青青不答她的问题,问道:“你与江承之并不是真正的朋友,对不对?”   关玉初叹息道:“我只不过是利用他。”   颜青青嫣然道:“我就知道。如此一来,我杀了他,你不会生气吧?”   方才她杀了二十来个人,本打算立刻就去杀了江承之,却突然想到了关玉初。她有些害怕杀了江承之后关玉初会生气,所以特地跑一趟,确定一下。   关玉初皱眉道:“你要杀他?”   颜青青道:“有人要杀我,我自然要还的。”   关玉初道:“他要杀你?”   颜青青喝茶不语。   关玉初眉头紧皱,她已经猜到了江承之为什么要杀颜青青,心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说出阿青的身份。”   烛火摇晃。   颜青青连续喝了三杯茶,站起身道:“我暂时不杀他,等你利用完了,我再杀。”   关玉初拉住她的手,道:“你呆在我身边,他不敢动你。”   颜青青冷笑道:“我的武功远胜于你,你别瞎操心了。”   关玉初皱着眉,没有松手。颜青青说得很对,她的武功早已远胜于她,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可以说服她的理由。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阴谋诡计,江承之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既然他决意想杀一个人,便会千方百计的除之而后快。颜青青虽然在红莲教磨练了大半年,却始终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跟江承之斗,还是有很大的风险。她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却绝不会让颜青青去冒一丁点儿的险。   颜青青瞪着她,道:“关玉初,放手!”   关玉初道:“若是我不放呢?”   颜青青道:“你打不过我。”   关玉初道:“我不会跟你打,但你必须留下。”   颜青青皱眉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不用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关玉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从江南到河南,关玉初的付出,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关玉初总是喜欢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显得她好像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她很不喜欢。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可这样的关玉初依旧让她感到有些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早的码字真是思如泉涌啊,哈哈哈…… 这一章还算满意,颜姑娘的戏份够不够多呀!   ☆、桃之夭夭(四十)   最终,颜青青还是没能走成。   关玉初以明日江承之府上开赌局一事做诱饵,成功留下了一意孤行的她。   灯火如豆,关玉初倚在窗边,颜青青坐在桌旁。二人心思各异,均不开口说话。过了很久,关玉初走过去坐在颜青青对面,开口道:“阿青,你是不是在怪我?”   颜青青道:“没有。我只是心里有气。”   关玉初道:“我是在加入风云镖局后认识江承之的,白衣楼与青龙帮一样,在河南有很多分舵,洛阳也有。我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名声不是很好,有许多男人都想要我跟他们好,江承之也是其中一个。虽然我很清楚自己是女人,可却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任何男人,他们目的不纯,我自然是不会理睬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像个正在承认错误的孩子。颜青青第一次见她如此,不禁有些想笑。知道此刻取笑人很没有礼貌,努力忍住笑,问道:“然后呢?”   关玉初道:“我在风云镖局做事的时候,江承之帮过我不少忙,目前于我来说还有用,所以我虽然知道他对我抱有那心思却没有跟他翻脸。不过,他对你起了杀意,均是因我而起,要杀自然是我去。”   颜青青冷笑道:“你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吗?”   关玉初摇头道:“不是。”   颜青青道:“那你就少管我的事。”   关玉初皱了皱眉,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岔开话题道:“明日见着慕容恪,你打算做什么?”   颜青青道:“我跟他又不熟,能做什么?”   关玉初道:“慕容恪是个头脑简单的公子哥,不过他有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好帮手,叫做徐治。他平日里吃喝玩乐,所有的事务均交给徐治打理。此番他明里来开封巡视旗下产业,实则是看中了最近名头很响的一位花魁,想要收入囊中。明日江承之府里的局便是赌上了这位花魁,外加一千两黄金。”   颜青青眼睛转了转,道:“慕容恪这么没用,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要不直接杀了他吧?”   关玉初道:“不错,他若死了,青龙帮几兄弟便会因为河南这块肥肉而明枪暗斗,我们则有机可乘。不过我先前说过了,所有的事务均是徐治在打理,据我所知,徐治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颜青青道:“你的意思是说徐治比较有用?”   关玉初点头道:“慕容恪死了,徐治必定不舍得刚刚落到他手中的肥肉,等他反出青龙帮,青龙帮自然便乱了。那时我们再去齐州趁火打劫,杀入总舵找慕容德报仇便没有那么困难。”   颜青青道:“你怎么知道慕容恪会死?”   关玉初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   颜青青不悦道:“不说算了,谁稀罕知道!”   关玉初道:“好啦,我告诉你就是。”   颜青青撇嘴道:“我现在不想听了。”   关玉初笑道:“听不听都无所谓,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   江承之的府邸位于城西,很大一块地皮,门口的石狮子威武有神,灯笼高挂,匾额上刻着江府两个金漆大字。   此刻已是深夜,大门紧闭,守卫森严。   厢房内,卧房中,一个姿色不俗的男人正在附在江承之身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手上更是不停,熟练的褪去他的衣裳。   江承之闭眼享受,双手不停在男人身上游走,笑道:“今夜可不许扫了本公子的兴。”   男人微微一笑,主动脱光衣物,半趴在床上,回头看着江承之,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睛。   江承之哪里还忍得住,解开裤带,褪下唯一的物件,提杆便扑上去。正打得火热,门外却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他皱了皱眉,快速动起来,草草了事,随便披了件衣裳裹在身上,转出卧室来到厅内。远远的,他便见到几个丫鬟挡住了最信任的属下武康。挥手赶走丫鬟,翘着腿坐在上首,问道:“什么事?”   武康垂首道:“少爷,我们请的黑衣楼人都给人杀死了。”   江承之皱眉道:“没用的饭桶!”   武康道:“据属下所知,关夫人是不会武功的,却不知是谁杀了那些人。”   江承之沉吟道:“难不成是关玉初?”   武康道:“应该不是她。我们的人一直都在监视着关公子,她昨晚并没有出过酒楼。”   江承之道:“那倒是奇了怪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竟然杀了二十几个黑衣楼的杀手?”   他闭着眼,想起那日林间颜青青的一举一动,睁开眼时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道:“是我们疏忽了。人家与关玉初成亲时不会武功,并不代表成亲后不会呀。”   武康道:“少爷,你是说关公子教了她武功?”   江承之点了点头。   武康道:“可是就算她会武功,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练成什么高深的绝学,连续杀死二十几个人,好像说不过去。”   江承之笑道:“有些人是武学奇才,稍一点拨,胜过你傻练十年。关玉初武功与我在伯仲之间,她的夫人若是武学奇才,又经过她点拨协助,大半年便胜过你练上好几年。”   武康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江承之道:“看来得智取了。你先下去,好好儿准备明天的赌局。至于那个女人……我有了主意自会吩咐你去办。”   ——————   翌日,风清气朗,太阳高照。   江承之设下的赌局很简单,就是打马吊。不过赌注就有点儿大,那便是一千两黄金与娇艳美丽的花魁。   之所以设下的赌局且由他主持,实乃他与打赌的两人都有些交情,主意是他出的,他自然要全权负责。   关玉初带着女扮男装的颜青青来到江府之时,慕容恪与另外一个打赌的人已经来了。她笑着与江承之打招呼,并在他的引荐下认识了慕容恪与开封城首富的儿子东方空。   慕容恪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皮肤白,一双手一看就是保养得当,说起话来也是一副高高在上且傲慢的神色。他表面上对关玉初淡淡的,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关玉初心如明镜,也不点破。相对而言,东方空就斯文有礼圆滑世故多了。   两个时辰为限,谁赢的筹码多谁就得胜。两方各派出两位马吊高手,此刻已然坐在了四方桌前。   颜青青抱着手臂站在关玉初身侧,低声道:“我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赌局呢,原来是打马吊。”   关玉初笑道:“马吊的学问可深了,总比玩儿鱼虾蟹要费脑力。”   颜青青道:“那倒也是。”   关玉初道:“很快就有人要肚子疼了。”   颜青青不解道:“为什么?”   她刚问完,果真有个人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站起身来,道:“公子,我……我要去茅厕。”   此人正是慕容恪找来的马吊高手,赌局还未开始,他身体不适,已经输了半截。   慕容恪双目一瞪,不悦道:“马上就开始了,不许去!”   那人捂着肚子强忍,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放了个屁,撒腿往茅厕跑了。   慕容恪觉得很没有面子,气得脸色铁青。   东方空见状,笑道:“慕容兄,这……三缺一,打是不打?”   慕容恪道:“你没听到他要去茅厕吗?等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东方空道:“慕容兄,我们生意人最看中的就是信用与时间,在下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你的属下上茅厕。二对一你肯定是输,那么也无需再打下去,秋舞姑娘与一千两黄金便归在下了。”   慕容恪此番由齐州到开封便是为了花魁秋舞,听了这话很不乐意,倏地站起身,怒道:“休想!”   东方空刚要发作便被一脸笑意的江承之拦了下来,他看了关玉初一眼,对慕容恪道:“慕容兄,关公子马吊不错的,不如请她帮忙?”   慕容恪也看着关玉初,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他犹豫半晌,问道:“关兄,你可有把握?”   关玉初笑道:“那得看慕容公子愿不愿意赢了。”   慕容恪立时笑容满面,道:“关兄,我一定要赢,赢了黄金归你,我只要秋舞。”   关玉初挑挑眉,道:“这……不太好吧?”   慕容恪道:“一千两黄金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小数目,你赢了尽管拿去便是。”   关玉初表现得很激动,就像是个爱财如命的大财主,喜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方空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江承之含笑看着关玉初,心道:“哎,你怎么就如此爱财呢?不过我喜欢。”他瞟了一眼女扮男装的颜青青,眼里隐隐闪着怒火,却很快被他压制住。   颜青青搞不清楚关玉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静心观战,对江承之投过来的眼神视若不见,抱着手静静看着关玉初打马吊,心道:“她不会真为了一千两黄金就帮慕容恪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看过《东方不败》没有,反正我是好喜欢林青霞。 在我心目中,霸气侧漏的古装攻君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想起她仰头喝酒的潇洒动作,被树枝挂走面具露出的真容,抱着乐器悠闲自在的唱着《笑红尘》等等等的模样,我就要犯花痴了! 其实香港拍的武侠片都不错的。除了电影,许多经典武侠剧都出自香港TVB,武侠剧里面的主题曲插曲配乐都堪称经典。 我们这种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人觉得最经典的武侠剧你们可能不喜欢。 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最经典的当然是翁美玲版的,不过我个人比较喜欢张智霖那个版本,因为紫霞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江华版的《碧血剑》,金蛇郎君看起来比较顺眼。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乔帮主出场的时候超霸气。不知不觉啰嗦了这么多,还有很多我就不说了,有兴趣的自己去发掘。 这段小绿字是一时兴起胡乱发的,过后我会删掉。 —————— 这章白天写好了的,今晚有点事所以更新迟了,见谅见谅。   ☆、灼灼其华(四十一)   黄金也许真的很有诱惑力。关玉初以极小的优势赢了,赢了一千两黄金,也替慕容恪赢了秋舞。   所谓赌博,自然要有输赢,输的人肯定心中不爽。此刻输了的东方空却笑了,他竖起大拇指称赞关玉初,道:“方才在下眼拙,未能看清楚关兄来历。关兄气度不凡,谈笑间定输赢,倒让在下想起了一个人。”   关玉初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微笑不语。   东方空道:“昔日风云镖局三当家,在洛阳城倒是留下许多风流韵事,在下久仰大名,实在佩服得紧。”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承之,笑道:“在下愿赌服输,一千两黄金稍后便派人运来。今日江兄做东,我们哥儿几个不如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江承之一条胳膊随意搭着慕容恪肩头,笑道:“好说。秋舞姑娘便在府上,稍后请她以乐舞助兴,如何?”   慕容恪此行便是为了秋舞,且一心只在她身上,听闻她即将出场,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当即一口答应。   关玉初将三人眉来眼去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是一阵冷笑,却也大方答应。她拉着颜青青退到一边,随后借口要四周转转,便带着颜青青远离了眉来眼去的三人。   东方空虽不满慕容恪,却与江承之是过命的交情,输了银两输了美人却不能输了气度,他微微一笑,命人回去取黄金,随即看着远去的关玉初二人,低声对江承之道:“你是不是看上姓关的了?”   江承之笑而不语。   东方空道:“她当着你的面牵着一个女的,你居然还笑。”   江承之道:“东方兄好眼力,竟也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哎,人家是夫妻,牵手理所当然嘛。”   慕容恪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关系,也低声道:“江兄,原来你看上关三了,哈哈哈,待会儿酒宴上我便帮你一把,如何?”   江承之道:“当着她妻子的面,不太好吧?”   慕容恪笑道:“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我三两杯便灌醉她,到时候我们识趣走开,这关三不就成了江兄囊中物了?”   江承之挑眉道:“她抢了风云镖局,你不恨她呀?”   慕容恪道:“我恨她?哈哈哈,她杀了白骨,我多谢她还来不及呢。你有所不知,我那三位兄长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心想开拓他们的领土,早就对白骨管辖的产业虎视眈眈,如今爹忌惮他们三个起异心,将白骨所辖产业给了我,你说我该不该感谢她?”   江承之道:“那倒也是。哈哈,东方兄,慕容兄,我们去花厅罢。”   ——————   在外人面前,颜青青任由关玉初牵手,给足了面子。一转过走廊,她立刻挣脱手掌,皱眉道:“你怎么对江府的布局如此清楚?花厅在哪儿都知道。”   关玉初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颜青青道:“你这人心机好深。”   关玉初苦笑道:“我若不多长几个心眼儿,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颜青青瞟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吃过很多苦啊?”   关玉初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明白凡事都要靠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便已经杀了很多人。我十二岁才开始习武,比许多人都晚了很多年,可我现在比有些习武比我早的人要厉害得多,原因便是我用了比他们还要多一倍的时间去学习去钻研。”   颜青青沉默半晌,道:“你很好。”   关玉初笑了笑,不再说话。抬眼望去,正好见到江承之三人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   江承之两日前曾在花厅宴请过关玉初,是以心知肚明她为何知道他家花厅所在。慕容恪却是一心想着待会儿在酒宴上要如何灌醉颜青青与关玉初,根本没有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更加不知道他将大祸临头。东方空则是一脸笑意,精明的眼神在关玉初与颜青青身上打转,盘算如何夺回那一千两黄金,他用商人的眼光看问题,觉得关玉初这种人很适合成为合作伙伴。   众人各怀心思入席,吃吃喝喝,杯光烛影,好不热闹。   不多时,陆续有人搬着乐器进来,而后便是一队鼓乐手相继进门,最后进来的则是一位罩着面纱身材修长的白衣女子,她脚步轻盈,身如弱柳,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温柔如水,使人看上一眼便会陷入其中。观慕容恪与东方空的表情,颜青青便知道这个站在舞台中央的女人是方才的赌注秋舞。她见关玉初自顾自地喝酒,偷偷撞了撞她的胳膊,低声道:“有美女呀,你怎么不看?”   关玉初笑道:“不敢看。”   颜青青道:“想看就看,又没有人叫你别看。”   关玉初道:“不能看,看了要坏事儿。”   她突然就想起颜青青初见莫染吃醋的那个夜晚,不禁微微一笑。   江承之拍拍手,秋舞便微微施了一礼,伴随着一声鼓响,她修长的身段随着音乐动了起来,妙曼的身姿使人沉醉,白皙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动人的眼眸绽放出最摄人的花瓣,衣袂翩飞,轻纱摆动,如落入凡间的花仙子,时间仿佛便在她最后一个动作上定格。   关玉初率先鼓掌,举起一杯酒隔空敬给秋舞,笑道:“请。”   “多谢公子。”秋舞接过婢女奉上的酒杯,微微掀起面纱,一饮而尽。而在场的除了江承之外,其他的都似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动惮不得。颜青青不眨眼地盯着秋舞,心中也是震撼万分,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舞蹈。没有一丝风尘的意味,倒十分赏心悦目,动人心弦。   慕容恪回过神来的时候秋舞已然退下,他的心自然也跟着跑了,此刻他一心想着要去找秋舞,早就将要灌醉关玉初夫妇的计划抛诸脑后了。他连续喝了六杯酒,站起身道:“各位仁兄,在下这就告辞了。”   江承之知道他想做什么,微笑道:“此刻秋舞姑娘已是你的人了,可要悠着点儿啊。”   慕容恪满脸笑意,急急忙忙地抱拳告辞,想要回去抱美人儿。   东方空心中正在后悔,见关玉初举杯敬他,不禁苦笑道:“关兄,你不该帮慕容恪的。秋舞姑娘这样的女孩子,不该给他这样的纨绔子弟给糟蹋了。”   关玉初笑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下是人且喜欢钱,一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很吸引人的。”   东方空笑了笑,道:“关兄果然是爱财之人。”   关玉初道:“东方兄乃开封首富之子,自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压趟镖若是被劫了,极有可能便倾家荡产的,我赚点儿外快,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东方空哈哈一笑,道:“关兄真是风趣。来,我敬你一杯。”   江承之道:“贤弟,我也敬你一杯,恭喜你赢得了黄金千两。”   关玉初举杯道:“多谢。”   江承之为自己满上一杯,对颜青青道:“这位小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颜青青礼貌性地举了举杯,却并不喝。   江承之道:“看来这位小兄弟并不愿意给在下面子啊。”   颜青青举起酒杯闻了闻,嫣然道:“既然江公子如此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仰头喝下那杯酒,正要转头跟关玉初说话,却一头倒在了关玉初怀里。关玉初眉头一皱,正想问怎么回事,却终究没问出来,一头倒在了桌上,撞翻了不少器皿。   东方空见状,转头看着江承之,朗声大笑道:“江兄,好手段哪!”   江承之笑道:“这种药无色无味,喝下去便犹如死猪一般,叫都叫不醒了。”   东方空道:“哎哟,那你待会儿不是要对着死猪行那档子事儿?”   江承之展开折扇,慢悠悠的晃着,缓缓道:“关兄那杯酒,我还特地加了一点催情的药粉。”   东方空不禁竖起大拇指,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江兄,我们来日再聚。”   江承之道:“好说。”   东方空刚走出门外,武康便立刻进了门,垂手道:“公子。”   江承之道:“把这个女人给我丢进密室,等我这里完事儿了再去收拾她。”   武康领命,领着两个丫鬟带走了颜青青。   江承之伸手抬起关玉初的下巴,笑道:“果然是我看中的人。贤弟,今日我虽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你,但日后绝对不会亏欠你,定然给你用不完的金银。”   他拦腰抱起关玉初,大踏步出了门,直朝他的房间而去。   风吹过回廊,带来阵阵梅花香。   被药迷倒的关玉初此刻陡然睁开眼睛,积蓄在掌中已久的真气刹那间迸发,击在江承之的小腹,直直将他打出一丈有余。   江承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小腹不可置信地看着关玉初,脸色惨白的说道:“你……你骗我。”   关玉初理了理衣襟,双手拢在袖中,一步步走向身负重伤的江承之,笑道:“你对我存有什么心思我早就知道,自然会特别留心。入席之前,我们就已经含了解毒丸。”   江承之忍住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有气无力道:“我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如此对我。”   关玉初目光一寒,道:“方才你说的话我也听得一清二楚,你要对付她,便是对不起我。”   江承之虚弱地看着柱子上,连连咳嗽,嘴角鲜血直冒。他方才毫无防备,被关玉初以十成力道击中重要部位,自知已经活不成了。他强吞了口快要涌出的鲜血,苦笑道:“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哈哈哈……”   关玉初不再说话,扭过头不去看他。这时,走廊的另一端窜出一个红衣姑娘,她手中的银针在冬日的夜晚闪过,直直刺入江承之的咽喉,一击毙命。   颜青青心中来气,拎小鸡似的将江承之拎到方才的密室,与毙在她掌下的武康关在一起,然后推倒烛火,关上密室门,拍拍手,扬长而去。   关玉初微微叹息,悄然跟在颜青青身后,道:“我们去慕容恪的府上。”   颜青青道:“干嘛?”   关玉初道:“那里有好戏看。”   颜青青停下脚步,道:“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同龄人? 难道各位都跟我一样是古董级的孩纸吗?哈哈哈??? 故事好像已经去了一半喽,且看且珍惜哈。   ☆、灼灼其华(四十二)   风有些大,屋顶很冷,不过颜青青没有感觉,她觉得很好玩。   屋顶两匹瓦已经被掀开,她与关玉初就透过这掀开的缝隙看好戏。   夜风冷冷,屋内灯火通明。   慕容恪已经心甘情愿被秋舞打了将近十个耳光。纵使如此,他还是面带笑容,心甘情愿地凑过去,闭着眼等挨打。   秋舞已经摘了面纱,俏脸如玉,美若芙蓉。她一双妙目在慕容恪被打得有些发肿的脸上来回扫动,终是放下了手掌,轻轻道:“不玩儿,一点也不好玩儿。”   慕容恪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秋舞皱眉道:“很无趣。”   慕容恪也皱起了眉头。方才秋舞说心情不好,他便主动提出让她打几巴掌,如今巴掌挨了,居然又说无趣。那岂不是要等到黄花菜凉了才能上床?他有些不耐烦,语气自然也变得有些不耐烦,问道:“你还想怎么样?”   秋舞道:“我不想怎么样。”   慕容恪看着秋舞俏脸如玉,呼吸有些急促,突然就一把抱住她,挑眉笑道:“秋舞,我从齐州跟来开封,你该知道我的心思才对。”   秋舞轻轻推开他,嫣然笑道:“我自然知道。”   说着低着头叹息,半晌,道:“哎,我也知道迟早是守不住的。你先自行宽衣,我稍后就来。”   慕容恪立刻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开始宽衣解带,只穿着雪白的里裤侧躺在床上,等着风情万种的秋舞过去服侍他。   秋舞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腰带。慕容恪不眨眼地看着她的动作,同时亦看到了几道寒光自她手中射出,还来不及反应,顿时眼前一黑,双目立时淌出两行血泪。他张开嘴叫,却突然发现已经叫不出声来。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刚抬起的手臂重重摔在了床榻之上。   秋舞理了理胸前的发丝,轻轻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完抬眼看了看上方,窜出门外,跃上屋顶,笑道:“走吧。”   颜青青还未提出心中疑问,关玉初便携了她的手,笑道:“我们要连夜出城,一切边走边说。”   三个人施展轻功越出城墙,城外早就有人接应。   风岚手中牵着那匹由南至北跟着颜青青的马,等在一颗树下。而另一颗树下,关影同样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他们下午便已出城,奉命在此等候。   一行五人,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开封,直奔齐州。   天将破晓时,他们在一处山坳歇脚。   关玉初也终于解答了颜青青心中的疑问。她手引秋舞道:“阿青,这是我五师姐。”   颜青青点点头,总算搞清楚了关玉初有信心能够取慕容恪性命的缘由,有百花宫十二月成员出马,哪里还有杀不了的人?   秋舞微微一笑,道:“阿青,怎么不叫师姐呀?”   颜青青一怔,立刻明白秋舞是故意的,唯有笑着叫了一声师姐,心里却是有个疑问,那便是为何关玉初的师姐并不反感她喜欢女人,反而看起来很高兴。   关玉初见状,捂嘴偷笑,成功受到一记狠掐。   秋舞见她们私底下如此,不禁略感欣慰,侧头看着风岚,笑道:“你就是风云使者,风岚?”   风岚笑着点头,道:“你们百花宫是不是产俊男美女呀?”   秋舞笑道:“怎么说?”   风岚道:“除了关玉初外,我半年前曾见过两个百花宫的人,虽然没看见真容,可看身段也知道那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你是我见到的第四个百花宫的人,以你们的姿色,我想你们并不是百花宫的小人物,应该就是百花宫引以为傲的十二月。”   秋舞道:“你很聪明嘛。青龙帮四人纵,红莲教六使者,百花宫十二月,我们就是人多些而已,实在是惭愧。”   风岚眼珠转了转,道:“你们藏得好深。我见过的三位十二月成员已经如此厉害,若然加上其余九位,怕是能够颠覆武林吧?”   秋舞笑而不语,心道:“其实你已经见过了四位。”   关玉初道:“哎哟,我听着怎么好像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风岚捡起一颗石头扔向关玉初,道:“去死吧。”   关玉初侧身躲过,叫道:“阿青,你怎么不管管你的属下,太没大没小了,怎么说我也是……”   颜青青眼睛一瞪,打断道:“住口!”   关玉初撇了撇嘴,随即又笑着伸手挽住秋舞胳膊,道:“师姐,你有没有六师姐的消息?”   秋舞道:“小裳一直在南边,怎么了?”   关玉初耳语道:“阿青脑内的金针我不敢贸然拔出,想找六师姐帮忙。”   秋舞道:“那便等回到南边再说。”   关玉初有些失望,不再说话。   秋舞早在师姐妹口中听说了关玉初与颜青青之间的曲折故事,见她如此,不禁叹了口气。   她们不说话,便安静了下来。颜青青用棍子戳着火堆里的火石,开口道:“关玉初,若是徐治不反出青龙帮怎么办?”   关玉初笑道:“不用担心。我已买通了许多人,他们会怂恿徐治,推波助澜。”   颜青青道:“原来你那几日频繁与青龙帮的人接触便是为了这个。”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样说,很明显地不打自招,道出了她暗中跟着关玉初的事实。   关玉初却也没戳穿她,微笑道:“我们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自决定北上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慕容恪是个纨绔子弟,比他三个哥哥蠢些,以美□□其来开封,下手便方便多了。我们在开封杀人再跑去齐州,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治一反,所有矛头都会指向他。我们连夜离开开封,肯定也会有人怀疑是我关玉初杀的。东方空曾与我们一起饮酒作乐,也是值得怀疑的对象。怀疑对象这么多,让他们慢慢去查。反正,局面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是的,她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会杀了江承之。她心里很清楚白衣楼的厉害,若是给他们查出了江承之的死与她有关,她与白衣楼便结下了梁子,日后怕是又会有人来找她偿命。   颜青青听后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直默默烤着马肉的关影此时开口道:“夫人,公子一心只为你好,你可一定不能辜负她。”   关玉初横了他一眼,道:“多嘴!烤你的马肉。”   说完笑了笑,放缓语气道:“百花宫本来就没打算与青龙帮和平共处,我们只不过是提前行动,顺便履行约定,帮你们报仇。”   颜青青笑了笑,道:“多谢。”   秋舞突然道:“谢什么呀,我们都是一家人。”   风岚道:“不错,日后红莲教与百花宫联手,整个南方便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关玉初道:“树大招风,做人应该低调一点。即使我们联手,也要暗地里进行,否则必会遭到许多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联手打压的。”   风岚道:“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许他们势力广布,就不许别人一家独大,真是讨人厌。”   秋舞笑道:“正与邪,黑与白,始终都要保持平衡,否则这个江湖便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许多江湖事,倒也十分投机。颜青青却是一言不发,兀自吃着关影递过来的马肉,想着心事,且下了一个决定。吃饱喝足,天已大亮。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此地离开封已经很远,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罢。”   关玉初皱眉道:“你不与我们一道?”   颜青青道:“我还有事,事关红莲教机密,是以一路同行诸多不便。”   关玉初想了想,道:“那好,我在齐州等你。”   颜青青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抱了抱关玉初,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即朝秋舞微笑点头后便即跃上快马,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风岚连忙与关玉初秋舞关影道别,打马追了上去。追出几里,见颜青青已经放慢了脚程,立即追上去与之并辔同行。   颜青青目视前方,感觉到风岚在看她,开口道:“昨日你不是打听到了宇文尺的消息么?”   风岚道:“是。有人看见宇文尺最近频繁出现在冀州邯郸的鬼魂山庄。”   颜青青道:“鬼魂山庄?”   风岚道:“鬼魂山庄在邯郸城北,庄中之人向来少与外人打交道,上至庄主叶傲天,下至扫地奴仆都会炼丹。他们研究丹药,终日足不出户,一心想练成长生不老丹。可是,这怎么可能?江湖中人总是拿他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嘲讽或不屑,更有甚者骂他们不学无术,是一群妖魔鬼怪。”   颜青青哦了一声,道:“走吧,去邯郸。”   方才她已经下了决定,一定要取出脑内的金针,这样才能无愧于心,对得起关玉初的付出。她决心要找宇文尺取出金针,杀父之仇暂时押后,且她相信关玉初能够安排好齐州的一切,毕竟一路走来,大多数麻烦都是关玉初解决的,她很放心。她觉得若是什么都记起来了,便不会对关玉初不冷不热,惹得大家都不痛快,伤人伤己。   风岚犹豫道:“教主当真要去?”   颜青青道:“自然。早日取出金针,早日无愧于心。”   风岚这半年来与颜青青走得最近,对颜青青的性格也算是比较了解,一个固执的人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所以,她只好乖乖领路,做个尽忠职守的好属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变成隔日更,真是不好意思。 一来最近确实有点忙,二来后面的剧情需要仔细琢磨,大家见谅。   ☆、灼灼其华(四十三)   快马加鞭,一路赶往冀州,马不停蹄,直奔邯郸。   到得邯郸城,已是第五日的黄昏。   入城后,她们便下马步行,边往北走边打听鬼魂山庄的所在。   如她们所料,老百姓们都十分忌惮鬼魂山庄,只有几个胆子大的愿意指路,却是一个也不敢带路,再多银子也没有人愿意。   颜青青见状,冷笑道:“真有那么恐怖?”   风岚道:“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在坊间听多了流言蜚语,自然心生惧意。”   颜青青明白她的意思,不再说话,按着方才那个大汉指的路线,快步而去。   一路来颜青青都要求要快,她们跑死了几匹马,终于赶到邯郸。如今刚进城便一刻不停地寻找鬼魂山庄,她都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可是颜青青还是一样的精力旺盛。身为属下,唯有服从命令,她叹了口气,忍住饥饿跟了上去。   日落西山后,已然天黑。   邯郸也很冷,刺骨的风钻入衣袍内,真是像放了一块儿冰在身上,透心凉。   饥寒交加,就近崩溃之际,她们终于看见了鬼魂山庄的门匾。   门匾歪歪斜斜地挂在上方,似乎下一刻就会掉下来,上面还结着蜘蛛网,看起来破破旧旧的,也没有家丁奴仆把守。   她们对望一眼,举步走上台阶,去敲门。久无人应,颜青青有些不耐烦,用力一推,门竟然自行开了。庄内很大,却只点着一盏灯,顺着灯光走去,只觉阴风阵阵,十分渗人。   风岚手不离剑把,耳听八方,全神戒备,颜青青艺高人胆大,立刻钻进了内院。   内院中灯笼较多,比较光亮。往灯火通明处靠近,却隐约听到了争执之声。   颜青青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走到发出声音的门边,却立刻感觉到两道人影窜出。她身影微移,轻松躲过,闪如房间,但见两个胡须花白满头银丝的老者正在怒目而视。不过,视的不是她,他们正在对视。而方才朝她攻来的两道人影已经跟风岚打了起来,听声音,打得很激烈。   老者年纪相若,均是须发花白,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只是一胖一瘦,看起来好像是鹤发童颜的老怪物。颜青青看着两位老者,心里猜想到底谁才是宇文尺,突然两位老者同时朝她看来,她条件发射地退了半步,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可是她想错了,两位老者同时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瘦的道:“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   胖的道:“来得正好,你来主持公道。”   颜青青完全没料到会从他们嘴里蹦出这样两句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瘦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眯起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说炼丹是不是比狗屁医术强?”   胖的推开瘦的,笑道:“小姑娘,狗屁炼丹肯定没医术管用,是不是?”   颜青青呃了一声,还未说话,两位又迅速吵了起来。一个说医术强,一个说炼丹好。她很无奈,抱膝坐在一角,撑着脑袋看表演。方才老者的问话已经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她已很清楚胖的是宇文尺。如今只有等他们吵够了,她在说出此行的目的。   争吵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两道人影由门外飞进来,正好砸在他们脚边。   瘦的看了眼地上的人,再看着由门外走进来的黑衣女子,住了口。   胖的嘻嘻一笑,道:“叶傲天,看来有人找你麻烦呢。”   风岚微微抱拳,道:“前辈误会了,我们是来求医的。”   此言一出,两位老者立刻面露喜色,异口同声道:“什么病?”   风岚看了颜青青一眼,道:“失忆病。”   瘦的抓耳挠腮,胖的问道:“这种病非药石所医,谁得了这种病?”   颜青青此刻已经站在了风岚身侧,闻言答道:“宇文前辈,是我。不过我是被人用金针封住了记忆,不知可否请前辈帮忙取出金针。”   胖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宇文尺?”   颜青青笑道:“方才你们争吵的时候互相叫对方的名字。”   宇文尺哈哈大笑,一张肥脸将眼睛鼻子挤在一堆,看起来十分有喜感。他叹了口气,道:“本来医者父母心,我该帮你诊断才是。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月之内让叶傲天服输,暂时没有时间帮你诊断。”   颜青青道:“前辈二人莫不是在打赌?”   宇文尺摸着他白花花的胡须道:“不错。”   颜青青道:“不知二位在赌什么?”   宇文尺道:“赌救人,也赌杀人。”   风岚道:“怎么说?”   叶傲天此时探头道:“我下毒,他解毒。他下毒,我解毒。他用医术我用丹药。”   宇文尺叹息道:“可惜啊,半月还未分清胜负。”   叶傲天突然跳起来,叫道:“什么胜负未分,只是我还未下最重的毒而已。”   宇文尺冷笑道:“你以为我就下了最狠辣的毒吗?”   叶傲天怒道:“来来来,我们再比过。”   宇文尺叫道:“比就比,怕你不成?不过……”   叶傲天道:“不过什么?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宇文尺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子是说没有人试药了。”   叶傲天似乎也为难起来,抓起地上的二人道:“用他们!”   宇文尺摇头道:“他们受了伤,服下我的药顷刻间便会没命。”   他的眼神来回在颜青青与风岚身上打转,笑道:“不如用她们?”   风岚立马拔出长剑,冷声道:“拿活人试药,你们疯了吧!”   宇文尺笑道:“莫怕莫怕,就算我们解不了毒也有解药的,不过,老夫一定不会用到解药的。”   颜青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道:“若我以身试毒,你是不是帮我取出脑内金针?”   宇文尺道:“当然。”   颜青青道:“那我试。不过,我只一个人试。你先下毒,让他解了毒后他再下毒,然后你来解。”   风岚道:“不可!属下愿意以身试毒。”   “住嘴!”颜青青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风岚道:“可是……”   颜青青冷声道:“没有可是!你出去!”   风岚还待再说话,颜青青冷眼看着她,道:“你应该很清楚违背我意愿的后果。”   红莲教的刑法之残酷,风岚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她是个人,不怕死却怕生不如死,是以她垂下了头,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颜青青透过那扇进来的门看了看黑压压的屋外,吸了一口气,道:“开始吧。”   片刻后,她喝下宇文尺递过来的一杯酒,不一会儿便头晕目眩口吐鲜血人事不知。在合上眼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了关玉初那魅惑的笑颜。   ——————   前往齐州的道路上,关玉初一直闷闷不乐,这让一路同行的秋舞很是无奈。   这日正准备进入齐州境内,天上飞过一只老鹰,同时从天而降一个酒杯大小的竹筒,刚好落在关玉初的手里。   秋舞觉得新奇,笑道:“想不到老鹰也送信。快打开来看看,说不定是阿青送来的。”   关玉初闻言喜上眉梢,拿出竹筒内的绢帛看了后却是脸色惨白。她握着绢帛的手颤抖不已,竟然愣在了当场。   秋舞本来在笑,见状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拿过她手中的绢帛,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大字:教主以身试毒以换拔出金针,如今人事不知,速来邯郸鬼魂山庄。   秋舞收紧拳头,拍醒正在愣神的关玉初,道:“快去呀,齐州的事我会处理。”   关玉初这才醒过神来,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她狠狠一甩马鞭,朝邯郸而去。   马跑死了就用轻功,她没日没夜赶路,半刻不敢停歇,马匹换了又换,内力消耗严重,赶到鬼魂山庄之时便倒在了门口。   ——————   关玉初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腿好像已经麻木。她侧过头便见到了风岚,挣扎着坐起,忙问道:“阿青呢?”   风岚神色一黯,道:“还在昏睡中。”   她扶住欲下床的关玉初,道:“你的双腿需要静养,暂时不能动,否则腿会废掉。”   她心中不忍,道:“这样好了,我抱你去看教主。”   关玉初黯然道:“多谢。”   风岚抱起她往颜青青所在的屋子走去,没有说话。三天之内赶到邯郸,她能够想象需要多么强的忍耐力。昨夜她在门口捡到关玉初,抱进庄内宇文尺诊治后才知道关玉初竟然是女儿身。以往因为关玉初与颜青青已然成婚的原因,她只是有些怀疑,如今得到证实,她亦猜到关玉初就是十二月其中的一位。   而关玉初的情,用得实在太深,豁出性命,忍耐痛处,比许多男人要强太多。   颜青青的房间就在隔壁,关玉初要求靠在榻上,风岚便把她放在榻前。看着她一言不发轻轻抚摸着颜青青的脸,风岚不禁红了眼眶,侧过身不忍去看。   过了很久,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抽泣声,间或夹杂着低低的责骂,翻来覆去就几个字。你怎么那么傻。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推开,外室转进来一个胖胖的老头子,正是宇文尺。   颜青青那夜服下她的毒酒后,叶傲天并没有能够解毒,是以颜青青服下了解药。可后来叶傲天下的毒也很厉害,人不致死,却昏迷不醒。偏生他这人爱钻牛角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服输,更不愿意接受叶傲天的解药,甚至还使诈毁了解药,这样一来只要他能在一月之期前解毒便算赢了,可是苦了颜青青已经昏睡了整整五天。   他走到床边,想让颜青青喝下他刚刚研究出来的的药,却意外接受到了一记仇恨的目光。   关玉初瞪着宇文尺,冷冷道:“是你要她以身试毒的?”   宇文尺呵呵一笑,道:“年轻人别生气,老夫三日之内一定能够解毒的,你且放心。”   关玉初道:“若是你不能解毒,我就杀了你。”   宇文尺道:“若是我不能解毒,我就自杀。”   关玉初道:“你最好能够解毒。”   她突然挣扎着朝宇文尺磕了几个响头,恳求道:“请前辈一定要替她解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喽—— 将就着看哈……   ☆、灼灼其华(四十四)   离一月之期只有三天,颜青青的毒还没有解。   宇文尺缩在房间内苦思对策,风岚日夜守在门外心绪不宁。关玉初的腿修养了两天便好了个大概,日以继夜守在颜青青榻前,白天握着她的手发呆,晚上握着她的手躺在榻上,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风岚看着心疼不已。宇文尺看得唉声叹气,且十分内疚。他已后悔当初为了逞一时威风,毁了解药。如今他唯一想到的法子便是以毒攻毒,却苦于没有把握不敢实践。他用脑袋撞着木柜,想让自己清醒些,可是以毒攻毒四个字一直在脑内盘旋,挥之不去。   片刻后,他起身朝叶傲天的炼丹室走去。他气势汹汹的推开门,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叶傲天近前,瞪着他道:“你一定有钩吻这味药草对不对?”   叶傲天明显一惊,随即笑道:“不知道。”   宇文尺笑道:“有的话就借给我,否则我就要出去杀人了。”   叶傲天道:“你杀不杀人关我屁事。”   宇文尺道:“钩吻产在南方,我如今去找却是难上加难,你若不拿出来,我就去药铺找,找不到就杀一个人,你有本事去救啊。”   叶傲天道:“关我屁事。”   宇文尺道:“我知道你的心肠软,不舍得杀生,哎,那我出去找了,你快跟出来救人罢。”   叶傲天果然皱了皱眉,道:“就算给你这味药,你也救不醒她。”   宇文尺道:“你给了我,我自然会救醒她。”   叶傲天道:“若是救不醒呢?”   宇文尺道:“救不醒我就服下钩吻,自己去死。”   叶傲天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宇文尺腰杆一挺,道:“绝不。”   叶傲天摸着下巴笑得很得意,道:“你跟我来。”   前往地下密室,竟然是个冰库,里面冰冻着各色草药,看起来还十分新鲜。叶傲天在右边一排冰墙下停住脚步,道:“这里只有三株,自己取吧。”   宇文尺二话不说捧起一块冰就往外走,将叶傲天一人留在了地下冰库。   叶傲天微微侧头,轻轻叹息道:“哎,你竟然想到要以毒攻毒,却不知你有没有本事提炼出解药呢?”   思及宇文尺跳脚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   ——————   离一月之期还有一天,宇文尺有气无力地捧着一碗药走进房内,喂颜青青喝下后便倒地不起。   关玉初连忙扶起他,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宇文尺呵呵一笑,道:“我赢了,哈哈哈,我赢了。”   连日来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以内力提炼解药的法子。他笑了笑,又道:“哎,我已是将死之人,不能兑现诺言帮小姑娘取出金针……”   话音未落,叶傲天端着一大碗红彤彤的东西冲进房内,灌宇文尺喝下。很快,宇文尺便捧腹呕吐,臭气熏天。   关玉初嫌弃地挥了挥手,抱着颜青青窜出门外,问道:“你们在搞什么?”   叶傲天也跟着窜出房门,眨着眼道:“这个老家伙为了救小姑娘自己以身试药,吃下钩吻,差点儿就死了。”   关玉初愕然道:“方才阿青喝下的药里有钩吻。”   叶傲天道:“对呀,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会醒了。”   关玉初道:“当真?”   宇文尺冲出门来,叫道:“当然是真的,你竟然怀疑我的医术。”   关玉初笑道:“不敢不敢。”   宇文尺哼了一声,看着叶傲天的眼神有些尴尬,过了很久叹了口气,撇嘴道:“你救我一命,算你赢了。”   叶傲天道:“我输了,你欠我一条命,哈哈哈。”   宇文尺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恰在这时,关玉初怀中的颜青青悠然转醒,茫然看天。   关玉初神色一喜,轻声道:“阿青。”   颜青青抓紧她的衣襟,埋首在她怀里默然不语。虽则不省人事,但她却很清楚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经历了生死劫,她已明白了很多事情。人活一世,没必要咄咄逼人自欺欺人,坦然而过才是真的。此刻,即使没有了往日的记忆,她亦愿意跟关玉初在一起。   关玉初蹭了蹭她的头,柔声道:“醒了就好,我带你走。”   颜青青闻言却猛然扬起头,挣扎着下地,正色道:“暂时还不能走。”   她转身朝宇文尺走去,道:“宇文前辈,何时帮我取出金针?”   宇文尺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笑道:“我已好多天没洗澡了,可否容我洗个澡?”   颜青青忍俊不禁,挥了挥手以示可以。   日渐偏西,寒风依旧。   外出买饭的风岚回来便见着了行动自若的颜青青,不禁喜上眉梢。她将饭菜摆在石桌上,笑道:“接风宴。”   颜青青道:“我又没出远门儿。”   风岚笑道:“在鬼门关回来,还不够远啊?”   颜青青笑了笑,算是同意她的说法。提箸用餐,静默不语。   关玉初不停往她碗里夹菜,看着她吃饭,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自然。   风岚本来也打算加入用餐队伍,可见到关玉初这样宠溺的眼神,不禁觉得坐下去是多余的,唯有叹口气,打算去屋顶啃干粮。   颜青青似乎知其用意,开口道:“坐下一起吃。你违抗我的命令,总要受到惩罚的。”   风岚暗暗叫苦,道:“教主,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昏睡不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叫来关玉初咯。”   颜青青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用找借口。”   风岚气极,一脚踢在关玉初腿上,眼神示意快求情。   关玉初刚呃了一声,颜青青碗筷一放,道:“你们慢用,我去找宇文尺。”   佳人已去,独留关玉初在冷冷寒风中接受风岚的咒骂,一句比一句狠,她很无奈,只有坐在那里当木头人,任打任骂绝不还口。   风岚骂够了,吸了口气,喝了口酒,道:“关玉初,你真是个女人?”   关玉初挑眉道:“货真价实。”   风岚道:“十二月也都是女的吧?”   关玉初点了点头。   风岚道:“你们百花宫是不是全都是女的?”   关玉初摇了摇头,补充道:“住在百花宫的都是女的,为百花宫卖命的男女老少都有。”   风岚突然凑近,低声道:“江湖传言百花宫宫主喜欢女的,到底是说书人胡乱编排,还是确有其事?”   关玉初起身,半低着头边整理衣襟边道:“八卦!”   风岚抓起举杯就砸过去,关玉初接住,喝下酒杯里的酒,笑道:“多谢。”   风岚气得直咬牙,瞪着关玉初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同时亦轻轻叹了口气。   ——————   颜青青坐在床沿,看着跳动的烛火,怔怔出神,半晌,问道:“宇文前辈,取出金针后我会不会变成傻呀?”   宇文尺笑道:“傻姑娘,你要相信老夫的医术。老夫活了七十几年,很少失手的。”   颜青青闭了眼,心道:“他比父亲大,内力自然深些,取出金针自然也有把握些。”   思及此处,不再说话,静静等待。   宇文尺道:“我以内力催动,你或许会感觉到疼痛,不过你千万别用力抵抗,否则你我都会受内伤。”   颜青青点了点头。   宇文尺道:“背过身去。”   颜青青听话地背过身,盘膝而坐。   结实的手掌按在她的太阳穴,阵阵暖意传入脑海,片刻后感觉到有些痛意,逐渐便是如针刺刺般难忍,她没有反抗,只放松承受,额头开始冒出密汗。随着时间和推移,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同时,记忆如流水般淌过,流入心里,涌进眼眶,通过秋水剪眸滑落在颈窝。屋内是跳动的烛火,昏黄的光线。   柔和的光线打在她好看的侧脸之上,同时亦打在了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珠之上。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前方,仿佛看见了那个对她千般呵护万般顺从的关玉初。   “小哥哥,这个给你。”   “我不要。”   “你叫什么名字?”   “关玉初。”   “阿青,别怕……”   ………………   ………………   ——————   回忆如潮,几欲淹没颜青青。   宇文尺一收功,她便抹干眼泪跳下床,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门,正好撞进在外焦急等待的关玉初怀里。她眼泪止不住地流,紧紧地抱着关玉初,终于失声痛哭。   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前后的记忆慢慢结合,她心疼地要死,内疚地要死,却也只有通过哭泣来表达。关玉初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也是热泪盈眶,不能自已。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这是在走廊,周围还有八卦的风岚和两个奇怪的老头在看好戏,于是连忙抱起颜青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的房间,用脚踢上门,将颜青青小心地放在床榻之上。   颜青青早已止住了哭泣,破涕为笑道:“那日我腿受伤,你也是这样抱我回房的。”   关玉初欣慰地笑了笑,道:“那时你可是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哎,如今日往月来,时移世易,我竟然也需要你来保护我了。”   颜青青笑着去捏她的脸,道:“你且莫笑,我以前总想着学好武功保护你来着,不想却成真了。”   只不过,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关玉初握紧她的手,轻轻蹭了蹭,将头埋在她双膝之上,嗅着属于她的芬芳,默默地掉眼泪。   颜青青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道:“夫君,请原谅我。”   抵不过心中积蓄已久的苦闷,关玉初终于也哭出声来,真是前所未见。颜青青抚摸着她的发,一次又一次,轻轻柔柔,如手心的珍宝,心头的血肉。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是不是有点儿快呀? 不知道这样的恢复记忆你们满不满意?   ☆、灼灼其华(四十五)   积蓄于胸的情绪找到突破口,发泄出来,似乎空气都变得新鲜了许多。不过,心里舒服了,关玉初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是以她一直保持着埋首在颜青青双腿上的姿势。   时间久了,颜青青似乎也猜到了原因,笑道:“关玉初,我腿有些麻了。”   这招果然很有效,关玉初终于决定换姿势了。她很快速的站起身来,很快速的背过身,很快速的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   颜青青看着就觉得好笑,不知不觉一个不留神便笑出了声。关玉初转身瞪着她,道:“笑个屁。”   颜青青立马敛住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关玉初语塞,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瞪着她。颜青青首先服软,扯着她的衣袖道:“干嘛?我跟你有仇呀?”   关玉初叹息道:“真拿你没办法。”   颜青青笑道:“因为你舍不得嘛。”   关玉初默然不语,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她觉得老天对她不薄,虽然几经波折,但她的阿青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颜青青拉她坐下,揪住她的衣襟问道:“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关玉初挑眉道:“什么?”   颜青青咬了咬嘴唇,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关玉初笑而不语。   颜青青皱眉道:“你不回答我,是不是默认了?”   关玉初道:“默认什么了?”   颜青青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关玉初笑了笑,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道:“做了教主就是不一样,想法都如此独特。”   颜青青皱眉道:“到底有没有?”   关玉初叹息一声,正色道:“绝没有。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颜青青听了不禁嫣然一笑,轻轻道:“你撒谎。你的师姐们是女人,你看过没有?”   关玉初瞪大眼,道:“那不一样。”   颜青青道:“怎么不一样?难不成她们不是女人?”   关玉初无言以对,摆出一副认栽的模样,显得甚是无辜。   颜青青顺手理了理她的衣襟,笑道:“你且放心,我绝不是胡乱吃醋的女人,师姐们的醋我可不吃。”   关玉初伸手刮她的鼻子,笑道:“这就对了。百花宫是我们的家,师姐师父便是我的亲人。你是我关家的人,我的亲人自然是你的亲人,哪里有吃亲人醋的道理?”   颜青青撇撇嘴,瞥眼见关玉初的衣服破了个大洞,笑道:“衣服破了还要穿,你就这么喜欢我做的衣服呀?”   关玉初看着袖袍上的大洞,立刻就来气了,道:“你做的衣服我自然是喜欢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赶路的时候被树枝挂了一下,真是倒霉!”   颜青青笑道:“确实有够倒霉的。”   关玉初皱眉道:“可不是嘛,弄破人家的衣裳,讨厌得要命。”   颜青青道:“这点小事儿犯不着生气,得闲我再帮你做便是。”   关玉初叹息道:“教主如今忙于教务,哪里还有闲心帮在下缝衣服呢?”   颜青青眼睛一瞪,道:“再说一次。”   关玉初立马陪笑道:“啊?我是说关夫人心灵手巧,做衣裳只不过是小意思。”   颜青青推了推关玉初的肩膀,见她一脸笑意心中亦泛起一丝甜蜜,顺势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我听风岚说你由齐州赶来邯郸只用了三天,途中是不是很辛苦?”   关玉初搂紧她的腰,柔声道:“为了我的阿青,做什么我都是甘之如饴的。”   颜青青心里感动,仰头笑道:“为了我的关公子,我做什么都是无怨无悔的。”   关玉初搓了搓手臂,道:“太肉麻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是欢喜得很。得妻如此,此生无憾。   ——————   次日一大早,三人三骑离开鬼魂山庄,怀着愉快的心情朝齐州进发。   昨夜关玉初搂着颜青青说了很久的话,后来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知道是谁先睡谁后睡,反正就是睡着了。   不过她依然记得颜青青说过的话。她问颜青青要不要去齐州,颜青青的回答是要。毕竟万千山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还将毕生功力给了她,所以至少要替万千山把仇报了。她很赞同这个观点,是以她们此刻的目标是齐州。   其时已近年关,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感觉到人们迎接新年的气息。   这日行至一个比较大的市镇,歇在一家名为吉祥的客栈之中。   天还未黑,关玉初便说有事要办,出去了。颜青青打坐一个时辰后关玉初还未归来,她觉得无聊,便拿起手中暗器去钉门,钉着钉着门突然被推开,关玉初的人出现在门口,顺手接下了朝她飞来的银针。   “干嘛呢?谋杀亲夫啊?”关玉初捏着银针,含笑走进房内,袖袍一挥,带起一股劲风,房门便自动合上。   颜青青撑着脑袋看着她,笑道:“不是说半个时辰么?怎么去那么久?”   关玉初道:“我开始以为很简单,不想我太过愚蠢,超时了。”   颜青青忍俊不禁,走到桌前为她倒了杯热茶,道:“到底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   关玉初笑道:“自然是好事。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   黄昏过去,夜幕降临。   家家户户灯笼高挂,为漆黑的夜晚燃起盏盏明灯。   关玉初拉着颜青青来到郊外,在一块平地上停下,笑道:“你先闭上眼睛。”   颜青青听话地闭眼,却又很好奇,问道:“你玩儿什么花样?”   关玉初道:“不许耍赖。我叫你睁开你才可以睁开。”   颜青青道:“你要快,我可没什么耐心。”   关玉初道:“很快的。”   颜青青很想偷看,最后还是选择耐着性子等待,不过她的耳朵很灵,听到关玉初的脚步声在四周不停的响起,显然是在忙碌。今夜风不是很大,却依旧很冷。感觉到一双干燥且温暖的手覆在手背上,便开口问道:“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关玉初道:“我数一二三,你慢慢睁开。”   “好。”   “一……二……三。”   夜色很暗,眼前却是几十盏孔明灯,正在徐徐上升,升在半空,亮如星辰。   颜青青心里激动万分,却是静静地看着,问道:“这么多灯,怎么弄来的。”   关玉初道:“别问这么多,先许愿吧。你不是说你有很多的愿望吗?这么多孔明灯,你可以尽情的许愿。”   颜青青没有说话,握住关玉初的手放在胸前,闭眼许愿。关玉初侧头看着她,微笑着,伸手拂过她被风吹乱在额前的发丝。感觉到她耳朵冰凉,便伸手捂住,帮她暖着。   半晌,颜青青睁开眼,笑道:“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关玉初为难道:“你肯定许了很多愿望,让我怎么猜?”   颜青青摇头道:“我只许了一个愿望。”   关玉初道:“什么?”   颜青青道:“祈求上苍让我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关玉初笑道:“听起来很不错嘛。”   颜青青倚在她怀里,轻声道:“这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关玉初道:“平日里你的愿望可不止这个。”   颜青青道:“那些与其说是愿望,倒不如说是生活需求,没法儿比的。有了你我才能生活下去,所以你是最重要的。”   关玉初拉开些距离,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嘴巴特别甜呢?不行,我得尝尝是不是真的这么甜。”   说完双手一紧搂住细腰,吻轻轻压下,含着下唇,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温热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她微微用力,颜青青便主动打开牙关放她进去与之共舞。   自颜青青恢复记忆,这是她们第一次接吻,带着几分渴求,带着几分久违,还带着几分感动。   刚学会接吻的时候颜青青还不会换气,成了关夫人后,关玉初教导有方,她又很聪明,许多事情一通百通,她都做得非常好。她是大家闺秀出生,却从来不会惺惺作态,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真实醉人,以至于她一个略微重一点的呼吸都足以让关玉初心痒难耐。   内心有一团火在逐渐蔓延,关玉初呼吸早已不稳,怕自己克制不住,主动终止了这个长而缠绵的吻,舔了舔嘴唇,笑道:“果然是甜的。”   颜青青脸颊泛起了潮红,嗔怪道:“又来胡说,你又尝不出味道。”   关玉初笑道:“其实我是闻到的。”   颜青青道:“信你才怪。”   关玉初道:“信我不怪。”   颜青青懊恼道:“上次该让宇文尺帮你诊断的,我竟然忘了。”   关玉初道:“总有机会的。其实治不治都一样,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颜青青知道多说无益,打定主意到时候采取强硬措施,当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关玉初手指上有许多划痕,问道:“孔明灯你自己做的?”   关玉初道:“是啊。我这人不懂琴棋书画,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你我好不容易回到从前,我总想着为你做些什么,今日进镇时见你回头看了灯笼铺好几眼,便想到了这个法子。是不是很俗气?”   事实上,颜青青在见到空中冉冉上升的孔明灯时心便已经被感动的情绪充满,此刻关玉初这样说,便忍不住要掉眼泪。她咬住下唇,伸手抱紧关玉初,轻轻道:“关玉初,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关玉初轻轻揉了揉颜青青的头发,笑道:“喜欢就好。”   抬头见孔明灯已经飞了更高,道:“回去吧,外边凉,你的手都快冻成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列位看官真是性情中人,哎呀,可惜作者太迂腐,写不来肉啊!!!   ☆、灼灼其华(四十六)   回到客栈,刚好撞见欲出门寻找她们的风岚。   颜青青心情十分愉快,关玉初心情亦非常好,同时兴致也很高。见到保持开门动作的风岚不禁露出笑容,道:“相请不如偶遇,风岚,我请你喝酒。”   风岚抱着手上下打量着她,道:“说得好像我多不待见你似的。”   关玉初道:“哪里哪里。你到底喝不喝酒?”   关玉初与风岚的相处方式便是互相挤兑,久而久之,颜青青也习惯了。她淡淡瞥了二人一眼,率先回房,关门前道:“喝多了就别进门了。”   风岚毫不掩饰地取笑,笑够了才道:“我看今天还是免了吧,否则人家要生气了。”   关玉初笑道:“也对,我们改天喝。”   对于风岚,她由始至终都是感激的。由于她曾经救过风岚一命,风岚也许记着她的恩情,在红莲教的时候尽心尽力照顾颜青青,依颜青青的原话便是,风岚就像是个姐姐。   风岚懒得理关玉初,挥了挥手,砰一声关了房门。   关玉初摸了摸鼻子,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放下门闩,听到有水声,便知道屏风的那边颜青青正在沐浴。她假正经地闭眼站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走到了浴桶前。   颜青青就这么不着一物靠在浴桶边缘,抬眼看着她,嫣然道:“偷看人家洗澡,小心长针眼。”   关玉初挑眉道:“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说着便开始宽衣解带,赤条条的挤进浴桶,道:“我三天没洗澡了,帮我擦擦背。”   颜青青嗯了一声,拿起搭在浴桶边缘的浴巾,轻轻擦着关玉初伤痕累累的后背,一直都没有说话。   关玉初正趴在那里享受,久了也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侧头问道:“怎么了?”   颜青青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力道怎么样?”   关玉初听声音不对劲,也猜到了几分缘由,转身看着她,笑道:“每次我脱光衣服你都要眼红,这怎么得了?”   说着眉毛一挑,伸手覆上颜青青胸前的柔软,指尖轻轻摩挲着,感觉到她身子微微紧绷,不禁笑道:“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颜青青垂下头,咬唇不语。关玉初吻着她露在水面上的肩膀,手掌划过后背,遗至臀瓣,轻轻一捏,便感觉到颜青青的身子抖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再受到颜青青一记掐后,在她耳边轻声道:“看来我要从头开始为夫人服务了。”   颜青青伸手去推她,咬牙道:“你还是老样子,尽说些有的没的。”   关玉初意味深长道:“是啊,我的习惯没有变,你知道的。”   说着抱起颜青青跨出浴桶,转过屏风,双双滚入大床。关玉初说的很对,她的习惯还是老样子,总是很喜欢胸前的柔软,和紧致的小腹,每一次都会从胸前开始,或轻咬,或吸吮。更多的时候是吸吮,像个孩子,贪婪异常。   大半年没行房事,颜青青那里早已紧致如初,这不得不像关玉初所说那样,要从头开始。没有疼痛,却有异物侵入的不适感,关玉初口手并用,以十足的耐心等着颜青青逐步适应,直到她感觉到舒服。   颜青青身上早已渗出了薄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捧着关玉初的头主动送上亲吻,腰肢摆动,主动迎上去。   细细密密的喘息声化在亲吻中,无休止的缠绵聚在指尖,融在心底。夜很长,注定是个不眠夜。   ——————   鸡鸣声响起,颜青青已经坐在铜镜前梳头了。昨夜一番折腾,她费了不少体力,好在她内功深厚,体力还算恢复得不错。关玉初却还在睡,像只贪睡的猪。   梳妆打扮妥当,她便趴在床沿看贪睡的猪,边看边偷笑,笑够了才去推正在睡梦中的人。   “喂!再不起床我就走了。”   关玉初吧唧吧唧嘴,百般不情愿地睁开眼,皱着眉,见颜青青一脸笑意,果断翻过身继续睡。   颜青青继续推,话也不停:“这么大个人了,起床气这毛病可不可以改改?”   关玉初坐起身来,百般不情愿地坐在床沿,眼睛却还是闭着的。颜青青叹息一声,拧干毛巾递给她,她又百般不情愿地洗脸。颜青青递衣服给她,她闭着眼睛穿,带她到铜镜前梳头,她也是闭着眼睛的,总之在未出门之前,她的眼睛就没有睁开过。   颜青青拿关玉初没办法,喃喃道:“果然一成不变,还是老样子。”   所谓人无完人,关玉初自然也不例外。   一直以来,关玉初都有很多毛病。起床气是一种。若是她自愿起床的,那便一切安好。若是被人叫醒的,那起床气可来劲儿了,最长可以持续几个时辰。症状有默不作声,爱理不理,烦躁胸闷。   在马上颠簸期间,颜青青已经看见关玉初几次闭眼骑快马了,担心她骑马坠崖,颜青青主动提出共乘一骑,如此也方便她闭目养神,心中却清楚明白关玉初是在打瞌睡,可她无可奈何。   一匹马两个人,颜青青趁其不备,一口咬在关玉初耳朵上,威胁道:“你的起床气也该消了,小心我咬掉你的耳朵。”   关玉初不以为意,懒洋洋的靠在颜青青身上,道:“没办法呀,昨晚很迟才睡。”   颜青青咬牙道:“活该,谁叫你贪心不足。”   关玉初道:“人家久了没跟妻子同房,有些饥渴嘛。”   颜青青受不了她故意装出来的语调,妥协道:“睡吧睡吧,睡死你!”   关玉初哼了一声,却趁风岚不注意扭头亲了亲颜青青的脸颊,然后理所当然地开始闭目养神。颜青青哭笑不得,却也唯有一手搂着关玉初的腰,一手握着缰绳赶路。   ——————   夜幕降临时分,她们来到一处山野客栈。客栈看起来有些年份,里面的牛肉面特别好吃。经店小二赞不绝口的推荐,她们要了三大碗牛肉面,吃过后果然味道鲜美。关玉初尝不出味道,却叫了第二碗,等面期间又来了一拨人,看起来像山贼土匪,就坐在她们旁边桌。   颜青青没有正眼去看,别人却看中了她。   店小二端着一碗面麻利地放在桌上,笑道:“客官请慢用。”   风岚也感觉到旁边桌有几道炙热的目光投过来,同样不以为意,看着关玉初说道:“想不到你胃口挺大的。”   关玉初呼啦呼啦吃着面,头也不抬道:“有的吃的时候一定要尽量吃饱,世事无常,谁知道下顿什么时候吃呢?”   江湖上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风岚认同地点头,可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唯有与颜青青一样安静坐着等关玉初吃。   通常情况下,女人是妒忌之王,男人是风流之皇。可是,有时候也会倒过来。一个看起来很俊美的男人,带着两个姿色不俗的女人,这会招来妒忌的。   关玉初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肩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压住,跟着一道粗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小子,艳福不浅嘛。”   关玉初肩膀一缩便脱离了束缚,继续吃面。   那人看了看身后的小弟,只觉有些没面子,却不甘心放弃。于是改变主意找软柿子下手,他轻咳一声,一脚踏在板凳上,手臂放在腿上,亮出自以为帅气无比的笑容,对颜青青道:“这位姑娘,你跟着这样的小白脸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不若跟我走。”   颜青青没有说话。关玉初咕咚咕咚喝下面汤,用袖子擦擦嘴角,开口道:“她脾气不好,你别惹她。”   那人转头瞪了关玉初一眼,继续笑着对颜青青说:“说话都有几分娘气,那方面肯定也不怎么样。姑娘,跟我走,我一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替你做任何事情。”   颜青青看着他,嫣然道:“真的?”   那人被颜青青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点头如蒜。   颜青青道:“你真的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人激动道:“是。”   颜青青笑了笑,道:“我不喜欢他,你去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她指的人正是站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小弟。那人见是自己的跟班儿,倏地睁大眼睛,有些为难的垂下了头。   颜青青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些信口雌黄的王八蛋。既然你不能为我做任何事,我便不能跟你走。”   那人看着颜青青如花似玉的容颜,一颗心如小鹿乱撞,他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长刀,轻轻一挥便割下了小弟的脑袋。   颜青青忽视一干人等表情各异的脸,笑道:“好。不愧是男子汉大丈夫。”   那人笑着去摸颜青青的手,□□道:“我人都可以为你去杀,可以跟我走了吧?”   颜青青机智地躲过那人的爪子,嫣然道:“可以。不过我还想做件事情。”   那人道:“什么事?”   颜青青眸中闪过一记寒光,手掌一挥,那人便如风筝一般飞出了门外,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当即便昏了过去。   关玉初敲着桌面,叹息道:“我都说了她脾气不好,你们为何不听呢?”   话音刚落,一群小弟鱼贯而出,抬着昏迷不醒的老大狼狈而去。   关玉初叫来躲在柜台后的掌柜,给他二十两银子,命之将客栈内的尸首拖出去埋了,又叫了一碗牛肉面。   客栈瞬间恢复平静,就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颜青青望了一眼屁颠屁颠去端面的店小二,道:“还没吃饱啊?”   风岚道:“你还吃得下啊?”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问了后便相视一笑。   关玉初笑了笑,道:“刚刚有人说我艳福不浅,我心情不错,所以决定再吃一碗牛肉面来慰劳慰劳同样吃福不浅的胃。”   风岚轻嗤,找了个借口便溜进了房,眼不见为净。   颜青青笑道:“别撑死了。”   关玉初道:“我听说艳福不浅的人不单只是容颜不衰,而且都很长命的。”   颜青青道:“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关玉初脖子一扬,道:“我这么聪明,自然是自创的。”   颜青青亲自接过店小二端出来的面摆在她面前,道:“聪明人,快吃吧。吃了早些歇着,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关玉初突然凑近,低声笑道:“叫我早些歇着,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颜青青知她在说什么,瞪眼道:“休要胡说。”   关玉初缩回脑袋,叹息道:“既然别人不愿意喂饱我,我也只好吃面了。”   颜青青立刻明了关玉初的画外音,不禁觉得脸有些发烫。狠狠瞪了一眼关玉初,一跺脚便回了房,将关玉初一个人留在了楼下吃面。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别字~   ☆、灼灼其华(四十七)   年二十九的夜晚,飘起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看起来甚是壮观。   云岚坐在门槛上看雪,手里握着一柄价值不菲的折扇,有一次没一下地敲着大腿。过不多久,一道黑影掠过雪地闪到他面前,阴测测道:“教主很快就会入城。”   云岚奉命在齐州监视青龙帮,至今为止已经呆了几个月,他不喜欢雪,也不喜欢会下大雪的城市,所以他很想快些回到南方,回到华南晒晒太阳,下海畅游一番。此刻他的目光停在黑衣人的脸上,笑道:“天罡,你胡子白了。”   天罡才三十几岁,胡子肯定没有白,不过他在冰天雪地里赶路,胡子上粘上了雪,看起来倒是像白了胡须。他不理云岚的取笑,冷冷道:“教主来了自然是要听你在这里查探的结果,还不快去准备?”   云岚不以为意,笑嘻嘻道:“你管好自己就行,我的事你没有资格管。”   天罡泛着青光的眼睛□□出一道寒光,缓缓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云岚跳开半步,做出很害怕的样子,叫道:“信啊信啊,天罡地煞想要杀人,不管是谁都不能不信的。”   “云岚,你这话说得倒不假。”   一道阴气十足的声音在屋顶传来,同时一道阴影自上空坠下,嘭一声摔在雪地里。洁白的雪染上了刺目的红,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人的尸体,云岚与天罡都认得,不禁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地煞。   地煞一个纵身跃下,一张青脸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淡淡道:“慕容策,你们应该认识他。”   云岚当然认识,他最近一直都在混在慕容策麾下,暗地里也一直在怂恿慕容策先下手为强,早日争夺下一任帮主的继承权。如今人死了,之前所做的努力便白费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地煞,压住怒气道:“你什么意思?”   地煞面无表情道:“就是这个意思。估计教主明日午后便会入城,我看你怎么交代。”   红莲教内的六位使者,两两为一组,同为红莲教卖命,暗地里却是谁也不服谁。云岚知道这次他栽了,却也只有忍气吞声。如今风岚不在他身边,他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天罡地煞两个青脸怪物。他狠狠地瞪了地煞一眼,突然笑了笑,道:“你违抗教主命令擅自行动,看来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地煞冷哼一声,道:“我为红莲教做出的贡献还算少么?杀了个人而已,教主岂会怪罪?”   云岚道:“教规第一条,必须服从教主的命令。你违抗教主命令是不争的事实,我相信教主会秉公处理的。”   地煞微微皱眉,没有再说话。他杀了慕容策,擅自行动,的确是违抗了命令。若是给教主知道,惩罚是绝对免不了的。红莲教的刑法太过残忍,他想起来心里竟然有些发毛。不过,他眼内青光一闪,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低低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若死了,便无人知道是我杀了慕容策。”   云岚冷笑道:“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跃上半空,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凌厉的剑气化作一道青光射向地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点道理云岚还是很清楚的。别人起了杀意,他便不能坐以待毙。   地煞没有要躲的意思,迎着青光,缓缓拔出负在身后的刀,刀子出鞘,立刻截住了青光。大刀连续挥出,卷起地上的白雪,白雪混着刀光以三个方位朝云岚砸下。   噔噔噔三声响,三道刀光分别砸在不远处的三棵树上,树断,雪花飞舞。   天罡地煞云岚看见来人,同时跪下,同时埋首不语。   白雪衬得颜青青的皮肤更加白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不远处的三个人,冷声道:“我叫你们来齐州,是让你们起内讧的,是不是?”   三个人跪在雪地里,继续沉默对待。   颜青青道:“如今大仇未报,你们认为是起内讧的时候么?”   三人同时摇头。   颜青青道:“起来吧,等报了仇,本教主才惩罚你们。”   三人心思各异地站起身。云岚满肚子怨气无处撒,狠狠地瞪着地煞。他吸了口气,上前半步道:“教主,属下一直混在慕容策麾下查探消息且挑拨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本来慕容策已经决定年后起事,如今死了,属下的计划也泡汤了。”说着跪倒在地,“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地煞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却也跪倒在地,道:“是属下鲁莽,请教主责罚。”   颜青青叹了口气,道:“你们六个,什么时候才能和平相处?”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径直往屋内走,道:“进来说话。”   ——————   关玉初正在喝酒,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屋内燃着炭火,很暖和。她喝下最后一口酒,站起身走到侧卧在榻上的秋舞跟前,蹲下身子,笑道:“师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秋舞闭着眼,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关玉初觉得蹲着辛苦,索性趴在床沿,道:“青龙帮的事。”   秋舞睁开眼,推了推关玉初的脑袋,笑道:“我这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儿。”   关玉初道:“为什么?”   秋舞道:“许多人都知道慕容恪因为我才去的开封,如今慕容恪死了,我若出去,一定会被青龙帮的人乱棍打死的。”   关玉初撇嘴道:“你忽悠别人可以,却不能忽悠我。师姐,慕容恪之死,他们有可能怀疑如今判出青龙帮的徐治,有可能怀疑畏罪潜逃的关玉初,却绝对不会怀疑一个手无缚鸡之人的青楼女子。你不愿意出门儿,肯定另有原因。”   秋舞道:“一直没机会问,你当初故意做出畏罪潜逃的假象,想做什么?”   关玉初笑道:“我说过了,就是要青龙帮的人花时间去调查,到底是徐治杀了人,还是关玉初杀了人,搞得他们糊里糊涂才最好。”   秋舞眉毛跳了跳,道:“你明知道别人在怀疑你,为何还要来别人的老巢?”   关玉初道:“我也说过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知道有人很需要我的帮助,你说是不是?”   秋舞叹了口气,道:“你这只小狐狸,真是什么事也休想瞒住你。你说的很对,白鹤希望和你合作。”   关玉初道:“听起来师姐跟白鹤好像很熟的样子。”   秋舞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道:“刚来齐州之时便识得她。若不是她,我也没那么快在齐州站稳脚跟。”   关玉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道:“那师姐不出门儿,是否与白鹤有关?”   秋舞瞪了关玉初一眼,道:“你这么有空,怎么不去关心关心你的心肝宝贝,跑来我这里八卦些有的没的,烦人。”   关玉初眨巴眨巴眼看着秋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委屈道:“师姐,你这是在嫌弃我么?”   秋舞很无语,拍了拍她的脸,道:“白鹤约你见面,大年初三,子时一刻。”   关玉初道:“那么晚,想冻死我呀?”   秋舞道:“爱去不去。”   关玉初拉住秋舞的衣袖,笑嘻嘻地道:“去,肯定得去。”   她一直都知道青龙帮内部出现了很大的漏洞,四兄弟表面和睦相处实则各怀鬼胎。死了慕容恪,其余三兄弟便会以为有人已经在开始动手,必定争斗得更加厉害。四人纵如今少了个白骨,最难对付的白龙却是钟情于白鹤,而白鹤则是前任帮主的女儿,前帮主死于慕容德之手,是以她表面屈服,实则一直都在谋划如何替父报仇。白鹤要反,白龙一定会帮她。白骨已死,剩下白蛇,不足道也。   几番分析下,关玉初已然有了七成把握重创青龙帮。她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师姐,我去找阿青。年三十我们再团圆罢。”   秋舞挥了挥手,复又倒在榻上,闭目养神。刚睡下不久便被一阵敲门声唤醒,她有些懊恼地坐起身来,吸了口气,慢悠悠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一件大红的斗篷,肩上沾着雪花,身材很高挑,露在外面的手掌如雪花一样白皙。她脱下斗篷抖了抖,笑容满面地递给秋舞。   秋舞看着这张熟悉而美丽的笑脸,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中的斗篷挂在屋内的落地衣架上,而后坐在一旁,自顾自倒酒喝。   “舞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人坐在秋舞身旁的凳子上,握住她还待倒酒喝的手。感觉到手掌冰冷,立刻对着手掌呵气,揉搓着帮它加温。   秋舞看着低头帮她暖手的人,心中升起一丝柔情,叹息道:“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怀疑我与慕容恪不干不净么?还来做什么?”   说到此处心中便升起一团火苗,甩开她的手,冷声道:“白鹤,你出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白鹤哪里会走,她一把搂紧秋舞,歉意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起疑心,不该不相信你。”   秋舞冷哼一声,道:“我杀了慕容恪,你不是应该很开心么?”   白鹤道:“我以前并不知道你会武功,是以一想到你杀了武功不弱的慕容恪便会以为你用的美人计,是我疑心太重,可我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爱你。”   秋舞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白鹤起疑心是因为在乎她,可是她就是很生气,气白鹤不相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  假吧意思走一走剧情~   ☆、灼灼其华(四十八)   秋舞与白鹤相识于一年前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雪夜。为了更加迅速地得到青龙帮的消息,她选择了北上,为了更精确地得到青龙帮的内部消息,她选择了接近白鹤。是的,她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利用白鹤,可是越来越久的相处使得她更加欣赏白鹤,甚至于在几度被其搭救后喜欢上了她。   白鹤的怀抱很温暖,秋舞很喜欢,她静静地依偎着,过了很久才叹息道:“白鹤,我有很多事瞒着你。”   白鹤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知道,不过都不重要。我知道你喜欢我,不会伤害我就行了。”   秋舞眼波流转,轻声道:“我有我的使命,只要你与我同一阵线,我们永远都不会反目成仇。”   白鹤皱眉道:“别这么严肃,我还是喜欢看着你笑。”   说完扳过秋舞的身子,抵着她的额头,笑道:“我要报杀父之仇,你与青龙帮作对,我们一直都是同一阵线的。”   秋舞笑了笑,双手搭在白鹤肩头,手指绕着白鹤垂在肩头的黑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跟青龙帮作对的?”   白鹤道:“你隐藏得很好,可却逃不了我的眼睛。我经常观察你,有一次我在你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意,就是慕容恪盯着你不眨眼的时候。虽然一闪而过,可我却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你会经常有意无意在我这里打听青龙帮的消息。”   秋舞道:“哦,那你也笨得很,几月前才看出来。”   白鹤道:“我以前也曾怀疑过你,不过试探了很多次你都没有露出破绽。后来我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也就再没有起过疑心。所以呀,不是我笨,是你隐藏得太好。”   秋舞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我是什么人了,为何不生气?毕竟我接近你的最初目的很不单纯。”   白鹤低头吻了吻月舞的唇角,微笑道:“比起别人,你已经很好了。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即便是你带着目的接近我,我也不会生气。”   她说着笑出声来,笑够了,续道:“我想这就是缘分。多亏你千里迢迢地来齐州接近我,我才能够在茫茫人海遇见这么好的你。我猜想你是百花宫的人,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是百花宫的什么人?”   秋舞微笑着,眼神一直停留在白鹤的脸上,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百花宫的人?”   白鹤道:“公然与青龙帮为敌的便只有百花宫。”   秋舞道:“不对,好像最近红莲教也在与青龙帮作对。若我说我并不是百花宫的人呢?你信不信?”   白鹤道:“信。”   秋舞道:“你要报杀父之仇,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的身份暂时不会告诉你,除非……”   她顿住不说,同时亦垂下了眼帘。   白鹤道:“除非什么?”   秋舞咬了咬嘴唇,半晌,道:“除非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白鹤轻笑道:“我早就对你许下了生死之约,你不信么?”   秋舞抬眼看着她,道:“信,也不信。这世上太多变数,我赌不起。反正若是你大仇得报后愿意跟我走,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不过那时你一定不能是青龙帮的人,一定要对我一心一意,否则我会离开,永远不再见你。”   白鹤不再笑了,她皱眉看着秋舞的漂亮眼睛,沉默着。   秋舞道:“你怕了?”   白鹤摇了摇头。   秋舞道:“那为什么不说话?”   白鹤道:“我很不开心。”   秋舞道:“为什么?”   白鹤道:“至今为止,你都还未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心实意的。舞儿,是什么让你筑起了那么高那么坚固的心墙?”   秋舞眼波一动,叹息道:“人心隔肚皮,事情一天未成,我便不能有一刻的放松。白鹤,我相信你,你信不信我?”   白鹤叹了口气,收紧手臂,轻声道:“我相信你。舞儿,等我报了仇,我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秋舞嫣然一笑,道:“好。”   说完再次依偎在白鹤怀里,问道:“小初年三十会来这里,你们何不提前见面?”   白鹤道:“听说那关玉初倒有几分能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秋舞道:“她很聪明。”   白鹤道:“既然是个人才,我自然会见的。不过,年三十我要在青龙帮团年,兴许不能赶过来了。”   秋舞神色一黯,道:“既然如此,那便还是定在年初三子时一刻。”   ——————   夜晚,风雨交加的夜晚。   关玉初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着跳动的烛火,问道:“阿青,在想什么?”   颜青青坐在床沿,正盘算着要如何事实复仇计划,闻言答道:“想报仇的事儿。”   关玉初坐起身来,道:“说来听听。”   颜青青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地煞杀了慕容策。”   关玉初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颜青青道:“你没来之前。”   关玉初皱眉道:“地煞脑袋有毛病么?他不知道现在我们需要静观其变?”   颜青青道:“你先别恼。我已想到好法子,既能静观其变,亦能为我所用。”   关玉初挑眉道:“怎么说?”   颜青青道:“云岚跟了慕容策几个月,很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关玉初想了想,道:“你想要云岚假扮慕容策?”   颜青青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觉得怎么样?”   关玉初来来回回仔细琢磨了一番,点头道:“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让他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轻举妄动。年初三晚我会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她能帮我们打入青龙帮内部。”   颜青青道:“谁呀?”   关玉初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颜青青瞪眼道:“你说不说?”   关玉初摆手道:“不说不说。”   颜青青一把拎住她的耳朵,威胁道:“说不说?不说我就拎一圈。”   关玉初惨兮兮地挣扎了几下,终是抵不过铁石心肠威逼利诱的颜青青,妥协道:“我说,你的手先离开我娇弱的耳朵好不?”   颜青青道:“才不上你的当,说了再放手。”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关玉初郁闷道:“白鹤,我要去见白鹤。”   白鹤是谁,颜青青早就有所耳闻。四人纵里唯一的女人,青龙帮前帮主的独生女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白鹤已经年过三十,而且是个极具风情的女人。   “我也去。”颜青青现在很患得患失,所以她绝对不会允许关玉初独自去见一个姿色不俗能力不弱的女人。   关玉初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是我夫人,自然要一起去的。”   ——————   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对于关玉初这种孤儿来说,团圆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她特别重视今年的团年夜,不为别的,只因这将是她跟颜青青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团年夜。   往年这个时候,她基本上是自己躲在一边,安安静静地过,有时候甚至还在别人的追杀中度过。百花宫自然是要团年的,可是她们任务在身,过年的时候基本上都聚不全。她们约定一年聚两次,花悠然的生辰与中秋佳节,所以她一直对过年没多大兴趣。   如今有了颜青青,一切都不同了。她既有百花宫这个大家,也有了她与颜青青组成的小家,所以她为这个小家准备了烟花爆竹,准备在晚饭后热闹一番。   夜幕降临,她们窝在了秋舞的栖身之所。桌上美酒佳肴,香气四溢。三个人一桌,举杯共饮。   关玉初放下酒杯,道:“师姐,今年哪些师姐们在百花宫团年?”   秋舞似乎兴致不高,闻言笑了笑,道:“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会回去。”   关玉初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丝微笑,道:“师姐,不如我们速战速决,回百花宫过元宵吧。”   秋舞心中一动,随即摇了摇头,道:“事关重大,要在短短几日内一举成功,谈何容易?”   关玉初也知道很不切实际。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她如今很想念百花宫的师姐妹们,还有养育她栽培她却不许她叫师父的花悠然。   颜青青如今举目无亲,唯一在乎的人也在她身旁坐着,所以她并没有关玉初与秋舞的那种愁思。她见气氛趋于沉重,端起酒杯,笑道:“大过年的,理应开心才是。师姐,我敬你一杯。”   秋舞也知道大过年的应该多笑笑,所以她露出了一丝自以为很无懈可击的笑容,举杯一饮而尽。她侧头看着窗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昨日她以关玉初为借口邀白鹤过来团年,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她很清楚白鹤是逼不得已在青龙帮应酬,却还是感到一阵失望一阵难过一阵落寞。   关玉初见她如此,提议道:“师姐,我们去后院放烟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后文出现的人物很多啊,各位看官不要搞混了~~   ☆、灼灼其华(四十九)   后院高挂着几盏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整个后院。   关玉初一手拿着一个火折子,同时点着两捆烟花。引线滋滋响着,很快砰砰两声,两道光射向半空,啪啪两声响,漆黑的夜空爆开绚烂的烟花。此后接二连三的爆开,犹如黑夜里盛开的花朵,横在半空,夺人眼目。   关玉初侧头看着颜青青,嘴角荡开一丝幸福的笑意。恰巧颜青青回头看她,见她嘴角带笑,不禁也是嫣然一笑,伸手偷偷握住了她的小手指。   秋舞瞥见了她们的小动作,不禁莞尔,抬头看着稍纵即逝的烟花,内心无端生出一丝悲凉之意。   家家户户庆团圆,就连她身旁的小师妹也有人相伴,她呢,却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度过这漫长的团年夜。她没有心思再看烟花,与关玉初说了几句话便借故回房。   夜更深,已然接近子时。秋舞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毫无睡意。正在黯然神伤之际,她突然闻到了一丝酒气,同时混着熟悉的香气。很快,窗前出现了一个人,带着几分醉意,带着迷人的微笑。   秋舞瞪着她,过了很久才露出了笑容,道:“你来了。”   白鹤纵身跃进屋内,利索地关上窗,跳上软榻搂着秋舞,柔声道:“这么晚还不睡,肯定是在等我。”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秋舞就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等待。此刻被戳穿,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她如今的心情是激动的,窝在白鹤怀里的感觉,是温暖的。   白鹤道:“舞儿,应酬的时候我总想着你,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秋舞忍不住笑了,道:“是啊,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白鹤笑道:“我觉得我得了相思病。”   秋舞抬头看着她,眼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她推了推白鹤的肩膀,道:“你弹奏一曲,我为你跳一支舞。”   白鹤立马来了精神,道:“甚好。”   她喜欢秋舞便是由一支舞开始,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秋舞跳舞,心里也有些期待。曲子是随意弹奏的,秋舞却能很快地融入。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袖口衣襟都绣着精致的纹路,跳起舞来,衣裳仿佛与她融为了一体,一抬手,一拂袖,满满都是风情。她眉眼带笑,动作潇洒,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后便跌入了白鹤的怀抱。运动后有些喘,她单手按在白鹤心脏的位置,嫣然道:“这里跳得似乎很快。”   白鹤也在笑,轻声道:“我今天喝了很多酒。”   秋舞道:“那又如何?”   白鹤道:“喝了酒会把持不住,说不定我会对你不规矩。”   秋舞笑了笑,不再说话。她知道白鹤虽然看起来很不正经,实则是个十分守礼的人。至今为止白鹤对她的亲密程度仅仅止步于亲吻唇角。她还记得白鹤第一次亲吻她额头时微微颤抖的嘴唇,像是很紧张,亦像是很害怕。方才她是故意提出跳舞的,她就是要白鹤动情,可是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她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白鹤动了情,却还是努力克制着。   拥抱在收紧,她抬头去看白鹤,却见她满头大汗,忙问道:“怎么了?”   白鹤摇了摇头,汗水却还是止不住地流。   大冬天地冒汗本不寻常,何况白鹤如今是汗如雨下。她坐直身子,用袖子擦着白鹤脸上的汗水,皱眉不语。   “舞儿,对不起。”白鹤露出很内疚的神色,握着月舞的手同样被汗水湿透。   她懊恼地敲着头,“我怕……”   秋舞感觉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她搂紧白鹤,却在下一刻听到了揪心的哭泣声。她一下接一下地拍着白鹤的背,无声地安慰。她不知道白鹤为什么会哭,只知道白鹤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她很心疼。   白鹤哭了很久,最后她抬起头看着秋舞,道:“舞儿,我对不起你。”   秋舞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白鹤闭着眼,淡淡道:“很多年前我便不是完璧之身。”   说到此处,一行清泪由眼角滑落,“父亲死的那天,我便被慕容德给强行……”   秋舞立马捂住她的嘴,眼泪也落了下来。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白鹤一直不碰她的原因,可是真相却是如此的残忍。她咬紧牙关,冷声道:“我会杀了他,一定。”   隐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白鹤心里竟然放松了许多。她握紧秋舞的手掌,内疚道:“我想和你发生关系,可我害怕。”   秋舞看着她的眼睛,很快便双拳紧握下了决定。她伸手解开白鹤的腰带,柔声道:“别怕,我是你的舞儿,不是别人。”   她吻上白鹤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百般疼惜地。白鹤的嘴唇在颤抖,身子在颤抖,她尽量克制,却还是在最后关头推开了秋舞,垂头道:“我不行。”   秋舞一咬牙,伸手便点了她双臂的穴道,抱起她往床榻走去,皱眉道:“你不能这样,我会带着你走出那段阴影。白鹤,你相信我,我是你的女人,不是慕容德。”   床榻很柔软,幔帐已然落下。   秋舞下定决心要帮助白鹤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她的一切动作都很轻柔。她说着动情露骨的情话,吻着白鹤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白鹤身上的汗水没有干过,阴暗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她有些抗拒,可当秋舞的嘴唇凑近她私密处之时,她便握紧被褥,放弃了挣扎。   秋舞的吻很轻,甚至没有带着□□,她只想安抚白鹤,只想让白鹤知道这样的事并不是只有痛苦。经过几番挑逗,白鹤的身子逐渐放松,那里亦开始湿润,秋舞很欣慰,继续爱抚,舌尖划过嫩肉,白鹤双腿便不受控制地抖动。灵动的丁香小舌在那里游动,勾起了无法扑灭的□□。当白鹤身子绷紧不停抖动的时候,她手上的穴道同时被冲开。   秋舞经过自身的努力让白鹤知道了行房事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冲开穴道的白鹤一把搂住,唇亦被封住,腰带同时被解开。她愣了愣,随即伸手勾住白鹤的脖子,热情的回应。   白鹤很快便将她剥得□□,双手撑着枕头看着她,喘着气道:“舞儿,你好坏。”   秋舞笑道:“我不坏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开窍?”   白鹤压住她,低声道:“你居然放下身段如此取悦我,我……”   秋舞捂住她的嘴唇,道:“白鹤,我不介意。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可以想见年三十的夜晚是多么的热闹。   颜青青解开关玉初缠在胸前的布条,低头吻上露在空气中的柔软。   关玉初低头看着,伸手摩挲着颜青青的后脑勺,以示鼓励。她们从秋舞府上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在房内喝了几杯酒后关玉初就开始不正经,说肚子饿,要吃东西。颜青青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吃东西不是真的想要吃东西,她一开始本打算给的,可随即想到她还未吃过关玉初,便气势汹汹的喊着要反攻。不想关玉初却很欣然地接受,且还主动爬上床等着。   既然别人无条件配合,颜青青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所以她开始了有生以来头一遭的反攻之路。   关玉初很用心的提醒着颜青青轻重急缓,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师。她看着颜青青含住她胸前的娇嫩,感受着阵阵袭上心扉的麻痒感,伸手握住颜青青胸前的柔软,柔声道:“阿青,我也想吃。”   颜青青不管她,嘴唇往下,贴上最私密的部位。   关玉初低低地嗯了一声,展开双腿,恶趣味地看着颜青青卖力工作和样子,不想却忍受不住视觉与感觉和双重冲击,不消片刻便没有守住堡垒。   颜青青满意地搂着抖动中的关玉初,手指出其不意地探入,摩挲着,轻划着,待到关玉初缓过来,手指整根没入,同时吻上她的嘴唇,左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疼痛袭来的那一刻,关玉初只皱了皱眉,随即回吻着颜青青,那架势,差一点就反被为主了。颜青青当然不会轻易妥协,一个翻身压住她,手中更是不停,直到关玉初缴械投降为止。   后来,关玉初居然还有力气再战,握住颜青青胸前的柔软,笑道:“该我了。”   “关玉初,你怎么都不知道累的?”颜青青如是发问,却还是笑着将双腿缠在了关玉初腰间。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却还是没有床榻上的火烧得旺。   关玉初从背后搂住颜青青,一条腿挤进她腿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双手握着挺立的柔软,她的吻落在如绸缎般光滑的后背,激起阵阵涟漪。   颜青青弓着身子承受,喘息声不受控制地自檀口溢出,犹如仙乐。   关玉初在含住她的耳朵,故意对着耳朵呵气,成功感觉到自颜青青腿间溢出的甘露,柔声道:“阿青,喊我的名字。”   颜青青在房事方面一直都很顺从。关玉初叫她喊,她便喊。可是关玉初很坏,在她喊出来的时候进入,激得她声音变了调。   关玉初得逞地轻笑出声,低声道:“真乖,我要好好奖励你。”   所谓的奖励,便是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颜青青无法抗拒,唯有尽数接受,心里却在暗骂关玉初无赖,同时亦盘算着如何扳回一成。 作者有话要说:  矮油~~羞射~~~   ☆、灼灼其华(五十)   年初三,雪依旧。   子时一刻,白鹤如期而至。关玉初已然等候多时,见她来到,起身微笑行礼。   白鹤风尘仆仆,脸上透着一丝疲惫,她将斗篷递给一旁的秋舞,坐在了关玉初对面的位置。扫了一眼颜青青,道:“这位是……”   关玉初笑道:“这是拙荆。”   白鹤点了点头,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家目的一致,希望合作愉快。”   关玉初见她如此直接,也不拐弯抹角,道:“白姐姐,我们想混入青龙帮内部。”   白鹤沉吟道:“去年你强行夺取风云镖局,已然成了青龙帮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加之此次慕容恪之死疑云重重,帮内亦有人怀疑是你所为。若是带你潜入青龙帮,怕是不容易。”   关玉初道:“我从未加入过青龙帮,何谈背叛一说?此前我从未来过齐州,是以许多人只知道关玉初这三个字,却并未见过关玉初这个人。”   白鹤想了想,道:“若是你信得过我,便告诉我你的想法。”   关玉初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要摸清青龙帮的底细,到时候才能一击即中。何况进入青龙帮内部才能接近深居简出的慕容德,只有接近他,才有机会杀他。”   白鹤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她琢磨着关玉初的话,皱眉道:“你的想法很对,第一点亦行得通。可是……想要接近慕容德却很不容易。”   关玉初道:“此话怎讲?”   白鹤道:“慕容德很喜欢闭关练功,经常一闭关就是几个月。正因他无暇顾及帮务,青龙帮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内部问题。年三十那天他也只出现了一会儿便离席。所以……他的儿子们都很少看见他,别说是你了。”   关玉初笑了笑,道:“他不主动出来见人,我们却可以去找他。只要白姐姐带我进入青龙帮,一切都好说。”   白鹤道:“慕容德如今的武功深不可测,你难不成想与他硬碰硬?”   关玉初道:“我一直都喜欢动脑筋,能不打架尽量不打架。世事变化无常,我只想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尝试,若是成功了,整个青龙帮将会一蹶不振,若是失败了,兴许我就没命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白姐姐,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白鹤犹豫着,侧头见秋舞正在点头,一拍桌子道:“好!我赌。”   ——————   已是下半夜,风雪正急。   白鹤缓步走在雪地里,以最慢的速度返回自己的住所。方才与关玉初一番讨论,已经确定了大致方针。她目视前方,想到即将要报仇雪恨心中也十分激动。她想,只要报了仇,我就和舞儿远走高飞,再不过问青龙帮的任何事。   思及此处,她不禁笑了笑。正准备加快速度回家,却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漆黑的袍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那人却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在等人。   白鹤神色一凝,依旧不缓不急地往前走,甚至与正在等她的人擦肩而过,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白鹤。”男人终于动了,而且动作很快,他一转身,人已到了白鹤身侧,拉住她的胳膊,质问道:“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白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白龙,我去哪里需要向你禀报么?”   白龙皱眉道:“我知道你去见那个女人了。可是白鹤,女人和女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鹤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调查我?”   白龙脸上没有一丝愧疚的神色,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我是为你好,你被一个□□迷得七荤八素不能自已,是不是想步慕容恪那风流公子的后尘?”   “啪”的一声,白龙脑袋一偏,嘴角渗出鲜血。白鹤打他,可他并不生气,他只是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道:“那女人身份不明,你别着了她的道。”   白鹤道:“不劳你费心。白龙,你是父亲的义子,也就是我的义兄,你不该对我有非分之想。”   她虽恼怒白龙骂秋舞□□而出手打了他,可她还是不生白龙的气。这么多年来,若不是白龙护着她,她早就命丧黄泉。白龙一直都喜欢她,她很清楚,可是她一直只当白龙是兄长,别无其他过多的感情。就连白龙因她而毁容的时候她也没有动过情,只是心里感激。她看着白龙脸上横过鼻梁的刀疤,叹息道:“白大哥,我知道你疼我,可我真的只当你是大哥,别无其他。你今年也将四十,该为我娶房大嫂了。”   白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狰狞的刀疤有些恐怖,他勉强笑了笑,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要替他报仇的。回去吧,莫要给人抓住了把柄。”   他十岁的时候白鹤才刚刚出生,当时他还抱过皱巴巴的白鹤。一直以来他都将白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直都保护着她,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保护好白鹤,让慕容德有机可乘。自那日起,他心中便生出了愧疚,加倍地对白鹤好,为她挡下所有的腥风血雨。那个时候他还是有信心等着白鹤喜欢上他的,可是后来毁了容,他便再没有任何的奢望。如今她只希望白鹤平平安安,早日替义父报仇。   ——————   年初九,风很急。   青龙帮的总舵守卫森严,进出入都会经过很严格的盘查。此刻,关玉初与颜青青便在接受无聊的盘查。   白龙白鹤已经通关,正在牌坊下等着。关玉初瞅见远处走来衣着不凡的男人,眼珠子一转,趁人不注意塞了张银票在盘查之人的手里,低声问道:“小哥,那人是谁呀?”   那人一月的银钱还不够喝两壶好酒,如今一百两银票在手,想着晚上要去找个姑娘好好儿快活快活,哪里还有心思盘查?他顺着关玉初的目光看去,低声道:“这是我们大公子,为人乖戾,你别招惹他。”   说着放大声音道:“进去吧。”   关玉初朝颜青青眨了眨眼睛,以口型报平安。颜青青没有关玉初那么多处事经验,可她比关玉初先通过盘查,其一她是个女人,其二她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盘查之人是男的,所以她充分利用了外在条件轻松通过盘查。   她们刚刚走到白龙白鹤身后,方才缓步而来的男人已然到了跟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龙白鹤。   白龙白鹤在帮内地位并不低,是以他们根本不需要对慕容昭行礼。慕容昭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双眼睛如狐狸一般四处打量,见到白鹤身后的颜青青不禁眼前一亮,问道:“你是谁?何以往日我未曾见过?”   颜青青不答。白鹤道:“她是我新收的徒弟。”   慕容昭笑了笑,道:“白鹤,你这么漂亮,不用死心塌地的为我二弟卖命,不如跟着我吧,我一定舍不得派你出去执行任务的。”   白鹤皱眉不答。白龙道:“大公子,我们还有要事求见帮主,这就告辞了。”   慕容昭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他气冲冲走到门外,复又折回来问守门人:“方才那位姑娘可有可疑之处?”   守门人垂手道:“是白鹤护法的徒弟,并无可疑。”   慕容昭点点头,眯着眼睛看向颜青青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   ——————   青龙帮内部为环形设计,中心的位置是大殿。白龙白鹤在青龙帮也是有独立院落的,如今他们便在白鹤院落的房间内。   白鹤想起方才慕容昭看向颜青青的眼神,提醒道:“慕容昭有些变态,喜欢折磨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你可要小心了。”   颜青青道:“谢师父提醒。”她侧头看着一脸不悦的关玉初,心道:“他喜欢折磨女人,终有一日我要他尝尝被女人折磨的滋味儿。”   白龙愿意无条件帮助白鹤,是以配合地收下关玉初,如今他们以叔侄相称。他摸出一块令牌交给关玉初,道:“有了它,你可以在青龙帮内畅通无阻。不过你要小心,别露出马脚。”   关玉初接过,问道:“叔父可是要去见慕容德?”   白龙道:“只是去求见,不见得能够见着。”   白鹤道:“帮内许多机关暗道,你们拿着这个。”   关玉初接过一看,喜道:“白姐姐,你早点拿这个出来,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心思潜入青龙帮了。”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地图,很详细的地图。她带着颜青青进来,就是想要将青龙帮内部设计图画出来,如今有了图,她们便省下了许多事情。   白鹤道:“这幅图是我这么多年来委曲求全的成果,有了它,攻入青龙帮便轻而易举,只是我没有那么多的人力。”   关玉初道:“也许不用我们动手呢。”   白鹤道:“你有办法?”   关玉初道:“青龙帮如此嚣张,定然得罪了不少武林同道,只要我们将这张地图复制很多份,肯定有很多人买。到时候我们不但可以赚上一笔,而且可以假别人之手力挫青龙帮,岂不是一箭双雕?”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的最后一天,迟来的第五十章——   ☆、灼灼其华(五十一)   关玉初的计谋很有说服力,就连一直不怎么喜欢她的白龙都已然动心。他吸了口气,道:“若果真能够一举成功,慕容德再如何深居简出亦会出面主持大局,到时候便是我们报仇的绝佳时机。”   关玉初道:“我千方百计让青龙帮混乱不堪,却不曾想慕容德死了儿子还可以稳如泰山。他有四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三个,自然输得起。如今以整个青龙帮为赌注,他也许就输不起了。”   说着将地图递给颜青青,不再说话。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明了,她只等着白龙白鹤点头同意。   过了很久,白鹤道:“照你说的做。”   白龙道:“我觉得可行。”   关玉初笑了笑,道:“如此甚好。哈哈,既然有了这图纸,我们便没有必要再呆在青龙帮了。”   颜青青突然道:“的确没有必要。不过进来容易,要出去怕是很难了。”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立刻站起,凝神戒备。   关玉初道:“怎么了?”   颜青青道:“有人偷听。”   话音未落,拾起桌上的酒杯朝墙壁扔去。墙壁被打穿,酒杯却没有碎。同时,墙的那头传来一声惨呼。   他们纵起身,同时朝墙壁掠去,将一堵墙撞出几个大窟窿,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隔壁房间。   地上躺着一个人,额头被酒杯打出了一个大窟窿,酒杯还钳在血肉里。而他身的身后站着一个容貌不俗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瞪着白鹤。他指着白鹤,喝道:“你果然有叛变之心。”   白鹤不以为意,道:“慕容光,你趁我不在跑来我的房间,想要做什么?”   颜青青与关玉初对望一眼,均暗想道:“原来这就是传闻中最有能力的二公子。”   慕容光冷笑道:“青龙帮的行动近来屡次被人提前知晓,定是出了内奸。我怀疑是你,便私底下过来查探,想不到却听到你亲口承认。呵,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白鹤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怎样?慕容光,你并不能拿我怎么样。”   慕容光道:“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很生气。白鹤是他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的人,如今知其将要叛变,生气的同时亦有些伤心。不久前白鹤他们进屋之际他便已屏气凝神,后来越听越气,呼吸便不由自主重了几分,这才暴露了行踪。   关玉初一直都站在颜青青身后,以防有变。最先发现有人偷听的是颜青青,她与白龙白鹤在讨论事情,并没有任何感觉。以此推断,慕容光的功夫极有可能高过她与白龙白鹤。若是打起来,必将惊动其他人,人在虎穴,不得不想好退路。她眼珠子一转,上前几步站在白鹤身前,躬身道:“属下给二公子请安。”   慕容光瞪着她,想起方才就是这把声音出的主意,不禁起了杀意,不悦道:“你是谁?”   关玉初微笑道:“我是可以帮助二公子稳坐帮主之位的人。”   慕容光心中一动,沉吟不语。帮主之位只有一个,他们却有四兄弟。何况年三十晚上他父亲曾经开口道帮主之位不一定就得留给他们四个的其中一个,四人纵能力不比他们弱,也很有机会。如此一来,他要当上帮主的路还很遥远。如今听得能够稳坐帮主之位,不禁有些心动。他抬眼观察着关玉初,心道:“我何不听她说上一说,若是不合我心便杀之而后快。”   思及此处,他露出一丝笑容,坐在凳子上,伸手一引,“请讲。”   关玉初道:“我知道二公子想杀了我们。”说着叹了口气,“如今我们身在虎穴,能不能全身而退便只凭二公子一句话。”   慕容光皱眉道:“若是你的法子可行,我自然放你走。”   关玉初笑道:“不是我,是我们。”   慕容光一拍桌子,怒道:“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关玉初微笑不答。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她深知人性的弱点。慕容兄弟你争我夺,无非就是为了帮主之位,如今有机会稳坐,他不可能不动心的。事到如今,她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慕容光拍在桌上的手掌逐渐捏成拳头,半晌,缓缓松开,吸了口气道:“若是可行,我放你们走。”   关玉初道:“若是食言,断子绝孙。”   慕容光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从牙缝里重复了关玉初的话。他咬着牙,暗道:“好小子,总有一天你会栽到我手里!”   关玉初这才微微一笑,从颜青青手里拿过那张地图,递给慕容光,道:“这张地图是我们行事的关键所在,如今我将地图给你,你拿着它去找慕容德,告诉他你今天的所见所闻,你便立了头等大功。”   白鹤见关玉初将她的心血递给慕容光,顿时怒气攻心,狠狠推开关玉初,抢回地图,喝道:“你这贪生怕死的臭小子,凭什么将我的东西随意送人!”   关玉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额头撞在了圆桌上,疼得她直皱眉。她捂着额头,叫道:“这东西不给他我们就活不了了,你有把握冲出青龙帮么?”   忍辱负重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拱手给人,白鹤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此刻,在她心中关玉初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她怎么可能允许小人叫对她大声说话?她冷笑一声,道:“杀不出去顶多就是个死,我不怕。”   关玉初按住伤口哎哟哎哟的叫,不再搭话。她很佩服白鹤的不畏生死,心中也替秋舞感到高兴。   听了关玉初一席话,慕容光此刻眼里只有那张地图。他手掌一翻,已然欺身上前去夺地图,边打边道:“白鹤,你打不过我的,只要你将地图交给我,我一定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白鹤冷声道:“休想。”   慕容光眼里精光一闪,杀意顿起,狞笑道:“如此,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掌风凌厉,出手如电,显然是下定决心杀了白鹤。白龙在一旁看得是胆战心惊,刚想出手相助却被关玉初拉住了。他怒瞪着关玉初,却也莫名其妙地相信关玉初不是那种临危变节的小人,低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关玉初只摇了摇头,可她的人却迅速窜出,趁其不备点中了慕容光的穴道。变故来得太快,白鹤收势不及,一掌打在慕容光肩头,震得他人退开几尺有余。慕容光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微笑的关玉初,怒道:“你想做什么?”   关玉初道:“你不能和她打架。”   慕容光道:“她抢走了我的东西。”   关玉初道:“那你也不能抢。她若要给,一定会给你的。”   说完转头看着白鹤,眨眼道:“给他吧,我们的性命要紧。”   白鹤方才怒气攻心,并未做细想。如今关玉初朝着她眨眼睛,很明显是在打暗语。她指了指手中的地图,关玉初便点了点头。地图是她的心血,可关玉初是她心上人的弟弟,她相信秋舞,是以她稍作犹豫便选择了相信关玉初,将手中地图递给了慕容光。   慕容光身体没法动,眼神却十分炙热地盯在地图上。关玉初接过白鹤手中的地图塞进慕容光怀里,拍着他的胸膛笑道:“二公子,地图给了你,一切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光自然不是傻子,问道:“我如今受制于你,你大可以带着地图逃跑,何必再赔上一张地图?”   关玉初道:“哎,别人都说二公子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我看不见得。你如今也快三十了吧?慕容德才五十几岁,他武功那么好,肯定会活到一百岁,哎哟,那二公子岂不是要等到四五十年之后才能当上帮主?我当然不是什么好人,我给你地图,只不过是想换个方式玩玩儿,说不定还能帮你杀了慕容德,助你登上帮主之位。你觉得怎么样?”   慕容光沉吟不语。   关玉初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慢慢想,穴道很快就会解开的,告辞了!”   ——————   城郊,一处十分清幽的住所。   颜青青正用鸡蛋热敷着关玉初受伤的额头。白鹤则是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半晌,开口道:“抱歉,我……”   关玉初笑了笑,摆手道:“不碍事,事情成功了大半,还多出了慕容光这个帮手,我们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白鹤道:“你怎知道慕容光会帮我们?”   关玉初道:“因为他做梦都想当帮主。不过,他并不是帮我们,只是帮他自己而已。我也只是利用他,让他们父子反目,岂不快哉?哈哈哈……”   她笑得很欢快,却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感觉到额头上的鸡蛋微微用力,知道颜青青在以此警告她不要笑,是以立马制住了笑容。   白鹤选择无条件相信关玉初,可心中还是有疑问的。她忍了一会儿,却还是开口问道:“那地图……”   关玉初轻咳一声,道:“那地图只不过是其中一份,我保证,半个月内青龙帮所有的仇敌将会收到张一模一样的地图。届时青龙帮内忧外患,不怕他慕容德不出来见客。”   白鹤不解道:“地图我只有一份。”   关玉初微笑道:“我这里有张活地图。”   白鹤有些疑惑。   一直在旁边未曾开口的秋舞道:“我这位弟媳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白鹤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关玉初何以如此有恃无恐。她笑了笑,终于松了口气,对秋舞道:“你这个弟弟可真不简单。三两句话就搞定了慕容光。”   秋舞笑了笑,心道:“若你日后知道她是女的,肯定会觉得此刻的自己很蠢。”清了清喉咙,说道:“她只是擅长利用别人的弱点而已。哎,每个人都有弱点,若被戳中,必然会听之任之。”   关玉初微笑着,听着白鹤的夸奖,竟有些飘飘然。殊不知颜青青手上力道突然加重,疼得她哎哟哎哟直叫,抬头无辜地看着颜青青。   颜青青眼波一转,似笑非笑道:“原来我只是一张活地图。”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七月写完的,计划始终就是赶不上变化哈,也不晓得这个月能不能完结~~   ☆、灼灼其华(五十二)   黄昏。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炉火暖暖。   已然提前用过晚餐,酒饱饭足的几人围在一起又喝起了小酒。酒过三巡,白鹤举杯敬了众人,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秋舞拉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皱眉道:“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回去做什么?”   白鹤道:“我想慕容光不会说出去的。”   关玉初笑道:“是啊,他若是想当帮主就一定不会说出去。白姐姐,我跟你一块儿进城。”   颜青青道:“我也去。”   白鹤道:“你们去做什么?”   事实上,她也不想回去,只不过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府上还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   关玉初道:“我一直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很对。更何况……阿青要画地图,这里并没有画地图的工具。”   白龙由始至终都在聆听,此刻却皱眉道:“我不觉得那句话是对的。”   关玉初道:“哪句话?”   白龙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关玉初道:“为什么?”   白龙道:“没有为什么。”   关玉初语塞,眨巴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情略显尴尬。颜青青则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单手撑着脑袋来回看着桌旁四人的面部表情。   白龙脸上的疤痕便是因为相信那句话而留下的,他当然不会再相信那种只是说说的空话,他相信的是实力,只有变得强大,才不会受欺负。白鹤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叹息道:“我要回去的,爹的遗物我一定要带走。”   白龙道:“我跟你一道。”   秋舞道:“你们都去了,我自然也要去。”   白鹤皱眉道:“许多人都认识你,知道你与慕容恪关系密切,如今慕容恪之死他们也在怀疑你,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在青龙帮的势力范围。”   秋舞笑了笑,道:“我自有法子让他们认不出我。”   ——————   白鹤的私人府邸位于城南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旁边就是白龙的府邸。白龙没有要回自己府邸的打算,跟着白鹤,走进了她家大门。关玉初与颜青青走在最后,她们的前面是一个穿粗布麻衣,脸上长满雀斑的少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易容后的秋舞。没有人会知道曾经在风月场上被捧上天的舞妓会变成满脸雀斑的丑妇人。所以,白鹤见到摇身一变后的秋舞才点头答应。   由于白鹤私人时间很少与人打交道,她的府邸是很少有人进出的,可是今日除了他们五个,早已来了一队人等在大厅。白鹤冷眼看着背着手在她家客厅走来走去欣赏字画的慕容昭,忍住心中的怒火,开口道:“不知大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慕容昭自早上见过颜青青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晚饭也没吃上几口便带人来白鹤府邸,想要找个机会讨了来玩玩儿。他知道颜青青是白鹤的徒弟,猜想白鹤不会轻易放人,是以很不客气的搜了白鹤的府邸,想要找个能够等价交换的物事,最后却只找到了一罐骨灰和一块牌位。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属下便捧着白鹤父亲的骨灰与牌位站在了他身前。   “我深夜至此,自然是要做深夜才能做的事情。”   说着他抚掌微笑道:“若是你愿意将你这女徒弟送给我,我保证将你父亲的骨灰还给你。”   白鹤早就知道这个慕容昭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府上,皱眉道:“人死如灯灭,你若是喜欢我父亲的骨灰,便拿去吧。”   慕容昭不以为意,慢悠悠坐在上首,微笑道:“梅莫离,你难道忘了十一年前的事么?那个晚上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梅莫离是白鹤的本名,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久违的名字,却没有久违的感觉,此刻涌上她心头的只有恶心。她冷冷地看着慕容昭,杀意顿起。   慕容昭却不以为意,继续有恃无恐道:“只不过是小小一个女徒弟,怎么?难不成她还比你的声誉重要?”   秋舞怒极,手中银针已然滑到指尖。她要杀了慕容昭,一定。银针未出,却被颜青青按住。秋舞抬眼看她,收到一抹如花般娇艳的笑容。   颜青青记得慕容昭,很讨厌他的眼神,更讨厌他说话和语气。她站出来,笑颜如花,轻轻道:“大公子,我跟你走便是。”   慕容昭眼前一亮,被那抹笑容摄了心魂,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笑道:“早说答应不就和和气气么,哈哈哈。”   他笑完板着脸,挥手一巴掌打在捧着骨灰盒与牌位的那个属下,呵斥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不是?白鹤护法的东西你都敢动,还不快放回去!”   那属下好不冤枉,却也不敢叫冤,顶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唯唯诺诺地退下。   关玉初没有说话,她相信颜青青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所以,当颜青青跟着慕容昭走的时候她没有跟上去。   ——————   慕容昭是个很会欣赏女人的男人。他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是以他并不着急拥有。他很了解女人的虚荣心,是以送金银首饰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对自己府上的防卫很有自信,是以他并不担心颜青青会逃跑。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可是颜青青是个例外,她不喜欢金银首饰,只喜欢打打杀杀。   院内,日光下。   一群青龙帮属下并排站列,面部表情紧绷,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手里均捏着一截短得不能再短的蜡烛。   颜青青左手指缝夹着一排飞镖,满脸笑意地看着对面一排额头开始冒汗的人。慕容昭则卧在阳光下的躺椅上,神色悠然地观战,确切地说是看着颜青青。   这已是颜青青跟着他回府后的第三天。同时,他府上的下人亦被颜青青折腾得够呛。颜青青不喜欢金银珠宝珍珠玛瑙,喜欢折腾人,且只折腾男人。慕容昭听了她的喜好后不但不觉得她有病,反而觉得在茫茫人海遇到了知音。他曾经对颜青青道:“美人儿,你喜欢折磨男人,我喜欢折磨女人,不如我们互相折磨?”   他满怀笑意地说这话,却遭到了屋内所有物品的攻击。只要是能砸的,颜青青一股脑儿朝他丢,偏生他觉得好玩儿,颜青青越是反抗他越开心。这不,颜青青这两天不折磨他,折磨起了他的属下。他眯着眼睛,眼神随着颜青青的身影移动,心中感叹真是尤物的同时亦有了一股子征服欲望油然而生。   突然寒光一闪,颜青青手中飞镖掷出,直朝慕容昭而去。慕容昭翻身跃起,快速避开,一把飞镖便钉在了他身后的大树之上。   颜青青很厌恶慕容昭看她的眼神,果断将本来要切蜡烛的飞镖送给了他。不过,纵使她如此对待,慕容昭还是笑容满面地走到了她身边。   “美人儿,不如今天我亲自陪你玩儿?”慕容昭抱着手臂,眼神在颜青青身上来回扫视,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他之所以任颜青青胡闹,实乃想看颜青青的笑容。如今别人给他冷脸看,他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颜青青手中捏着一把绑着红绸子的飞刀把玩,不答反问:“听说你曾经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吞下一条活生生的蛇?”   慕容昭点头道:“这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问来做什么?”   在齐州,慕容昭的乖张暴戾是出了名的。他有很多花招,利用女人的虚荣心玩弄女人。曾经他去逛青楼,摆出一箱珠宝,再拎出一条蛇,说是谁将这条蛇吞下去,珠宝就归谁。最后,果然有人去吞,惹得他捧腹大笑。这是颜青青派人打听之后才知道的。当时愿意跟他回府,便是想要教训教训慕容昭,为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报报仇。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颜青青听得他亲口承认,已经决定要将他往死里整。她露出慕容昭最喜欢看的笑容,道:“若是你赢了,我任你处置。我若赢了,你便任我处置。”   慕容昭来了兴致,挑眉道:“看样子你好像很有信心会赢。”   颜青青道:“看样子你好像不敢打赌。”   慕容昭冷笑道:“我不敢?哼,笑话!”   颜青青道:“如此说来,你是决定跟我赌咯?”   慕容昭盯着颜青青的眼睛,道:“说来听听。”   颜青青道:“你不赌,我便不会说。”   慕容昭抱着的双臂松开,换成摸下巴的姿势,沉吟半晌,道:“我赌。”   颜青青道:“我们赌轻功。”   慕容昭眉头一跳,道:“怎么个赌法?”方才他还担心是什么刁钻的题目,却不想是比试轻功。他的武功也许不是青龙帮内最好的,轻功却是远胜于四人纵中的任何一个。在他心中颜青青就是白鹤的徒弟,白鹤轻功不如他,颜青青的轻功能好到哪里去?且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比得上一个大男人?总之,他胜券在握。   颜青青似乎已经猜到慕容昭所想,也笑得特别甜,道:“这里到大明湖畔,谁先到谁赢。”   慕容昭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够了挑眉道:“你输定了。”      ☆、灼灼其华(五十三)   夜晚,如湖水般平静。   秋舞站在走廊外,手里端着个托盘,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已经三天,白鹤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粒米未进。年三十那晚,白鹤根本就不能完全走出那段阴影,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冲破最后防线。秋舞从来不怪她,只希望一步步开解,慢慢带她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那日慕容昭的冷嘲热讽,再次勾起了白鹤心中最灰暗的记忆,这让她无颜面面对任何人。   秋舞敲门,依旧无人应答。她强行推门而入,却见到床榻之上一片殷红,白鹤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倒在血泊里。手里的托盘滑落,摔落在地,发出脆响。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白鹤搂在怀中,放声大哭。   听见响动赶过来的关玉初愣了愣,随即一把拉开秋舞,迅速点了白鹤几处大穴,一探鼻息,皱眉道:“呼吸很微弱,我用内力帮她续命,你快去请大夫。”   方才秋舞是吓傻了,是以第一时间是抱着白鹤哭,而没有立刻查探伤势。她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很快就调整了心情,依着关玉初的吩咐出去请大夫。   可是,她匆匆忙忙跑出去,竟然忘了乔装易容。   关玉初不知道白鹤为何会如此想不开,只有叹息着将她自己割开的手腕包扎好,以内力延续她的性命。   白龙来的时候关玉初刚刚收功,听到白鹤失血过多陷入重度昏迷,他二话不说就割开自己的手腕,滴了一大碗血,强制性往白鹤嘴里灌。   关玉初擦着额头的汗水,突然想到秋舞出去是的模样,皱了皱眉。出去了这么久还未归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仔细一想,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对白龙道:“你照顾好白姐姐,我出去一趟。”   说着不等白龙答话,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白府。从开封到齐州,秋舞一直没有露过面,当初关玉初本想要她回江南,可她不肯,硬要再次返回齐州。一开始关玉初还不了解她的所作所为,最后稍一打听,便知道是为了白鹤。如今她是青龙帮怀疑对象之一,情急之下以真面目示人,给人看见了,定然会宁错杀不姑息。她很担心,窜出大街,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秋舞。正踌躇不前,一颗石子滚落在脚边停住,转身去看,风岚正倚在墙头。她一喜,连忙奔过去,问道:“风岚,你可曾见过我师姐?”   风岚点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她的下落的。”   关玉初心中一沉,道:“怎么回事?”   风岚道:“我奉教主命令,处处留意青龙帮的动向,特别是慕容光。就在刚才,我看见慕容光跟秋舞打了起来,秋舞魂不守舍的,很快就被慕容光给擒住了,目前被关在青龙帮总舵。我因有教主命令,不敢贸然行动,这才过来通知你的。”   关玉初道了句多谢,转身回了白府。白鹤已经醒了,看起来十分虚弱。白龙就站在床沿,满脸担忧。关玉初没有问白鹤为何这么快就醒,却在桌上摆着的瓷瓶上得到了答案,瓷瓶上写着三个字,归元丹。她见白鹤虽然看起来虚弱无比,气色却比方才好了一些,心中略微放心,不想再让秋舞被擒的消息再给她添烦恼,对着白龙招了招手,走到回廊等着。   有时候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突然的变化,几乎打乱了她的计划,她需要重新规划。   白龙很庆幸当初以性命换来的归元丹一直随身携带,不然,白鹤便极有可能已经驾鹤西去。他满脸担忧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白鹤,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出了房间。   关玉初一直站在回廊,双手拢入袖中,盯着花园里的松树想事情,感觉到白龙的靠近,她收回心思,转身看着他,开口道:“白大哥,我现在必须去一趟青龙帮总舵,希望你能与我一起去。”   上次与慕容光正面交锋,她急中生智以地图换几人安全离开。可是,白龙白鹤亦因此暴露了叛变之心。她敢大胆要求白龙陪她一起去总舵,便已经笃定慕容光没有将那天的事告诉他人。这一点,由几日前慕容昭大摇大摆来白鹤府上闹事就可以看出来。   白龙微感诧异,道:“给我一个理由。”   关玉初道:“我姐出去请大夫,被慕容光抓了去总舵。”   白龙闻言沉默,有些犹豫。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秋舞。若是秋舞死了,说不定他就有了得到白鹤的机会。可是如今白鹤只剩半条命,若是再得知他见死不救而令秋舞丧命,白鹤有可能会恨他一辈子。权衡再三,他选择了后者。   ——————   万家灯火,慕容北苑四个字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颜青青与慕容昭肩并肩站在大门口,一个抱着胸,一个含笑望着远方。   慕容昭低头看着颜青青好看的侧脸,不禁心动不已,笑道:“姑娘,准备好了吗?”   颜青青回过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道:“大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打赌输掉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   慕容昭不以为意,戏谑道:“姑娘尽管使出真本事,不要让在下得了便宜才好。”   颜青青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慕容昭点点头。听到铜锣声立刻飞奔出去,没有使出君子风度让颜青青几步的意思。这样的赌局,他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必须赢。之所以信心满满,是因为他知道去大明湖畔有一条捷径。   颜青青等慕容昭去远了才慢悠悠地走进一条黑漆漆的巷子。见到巷子深处等待的风岚正在屋顶,便纵身一跃站在风岚身旁,问道:“天罡地煞已经在大明湖畔了?”   风岚道:“是。他们已经接到命令,慕容昭是活不过今晚的。”   颜青青满意地笑笑,继续问道:“地图都发出了没有?”   风岚道:“已经发出去五十份,每份五万两银子。”   颜青青存在脑海里的地图,早在来到慕容别院的当晚绘制完毕,交给了风岚。风岚交给关玉初,关玉初便找了画师连夜复制,第二天天一亮便派人开始往青龙帮仇家那里去推销,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颜青青不得不佩服关玉初那颗随时随地都要赚钱的脑袋瓜,一张小小的地图能够在短短几日换来上百万银票,真是想不发财都难。想到关玉初,心头不自禁涌上一股暖意,心道:已经三日不见,也不知道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风岚想起前不久所见所闻,立刻将秋舞被掳走得事情告诉颜青青,请示她的意见。   颜青青听后瞪着风岚,责怪道:“你为何如此迂腐?师姐有难理应立刻出手相助,还顾忌什么命令不命令的?”   风岚无言以对,唯有保持缄默。   颜青青也知道这不能怪风岚,缓了缓,道:“你去叫云岚出来,让他带我进青龙帮总舵。”   风岚道:“教主,青龙帮总舵不能进。”   颜青青道:“怎么不能进?我不能进,难道慕容策也不能进?”   风岚不语。她看过地图,青龙帮总舵易守难攻,易进难出,若然进去,出路只有一条。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纵使武功再高也难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   颜青青冷下脸,沉声道:“风岚,你要违抗本教主的命令?”   风岚低头道:“不敢。属下这就去找云岚。”   颜青青道:“两刻钟后,总舵大门外见。”   ——————   夜空漆黑一片。颜青青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回一趟白鹤的府邸。掠过一座又一座屋顶,来到白鹤家的后院。后院没有人,转进前院,她看见了关影。   关影也看见了她,连忙走近,神色有些焦急地说道:“夫人,公子和白龙护法去了青龙帮总舵。”   颜青青道:“我知道。我来是想知道为什么师姐会被擒。”   关影明显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秋小姐匆匆忙忙出门就没有再回来,怎么会给擒住了?哎,白鹤护法如今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我带着一群下人要守着她,不然我也要跟着公子一起去的。”   颜青青道:“白鹤病了?”   关影道:“公子是这样说的。她说白鹤护法病了,要我们好生照顾。”   颜青青无法在关影口中得知任何消息,唯有进了白鹤的房间。她站在床沿,看着双眼无神脸色惨白的白鹤,什么话也不忍去问了。她微微叹息,轻声道:“白姐姐,你好生养伤,要好好的。”   她不知道白鹤是自杀,以为白鹤是太累导致生病。软言安慰了一阵,也没有将秋舞被掳走的消息告诉她。两刻钟,她花了一刻钟陪着白鹤,期间白鹤一个字也没有说。颜青青心中生疑,却也没有多问,走的时候特别嘱咐关影与一众丫鬟婆子要好好照顾白鹤。   来到青龙帮总舵不远处,她躲进窄巷子,带上了□□。再走出巷子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容貌普通的女人。      ☆、灼灼其华(五十四)   云岚取代慕容策的位置,一切都很顺利,这得得益于慕容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只要不多说话,一切都好说。可是,这仅限于在慕容策自己的地盘。以前他在慕容策手下混的时候没有机会进总舵,如今却是以慕容策的身份大摇大摆进总舵,真是世事难料。   他的这张脸是从慕容策身上剥下来的,没有人会怀疑,安全通过。不过,跟在他身后的风岚与颜青青就没那么好运了。此刻,颜青青深刻感受到了容貌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她脸上这张平凡的□□,让她遇到了史上最严厉的盘查,以至于她差一点就要动手杀人。   云岚察言观色,猜想他们教主极有可能要炸毛,咳了一声,沉声道:“你们查够了没有?本公子难道会带来路不明的人进总舵不成?”   守卫陪着笑脸,道:“三公子,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请见谅。”   云岚冷哼一声,提高音量道:“我有要事求见帮主,你们若是再耽搁,误了时辰唯你们是问!”   守卫们对望一眼,权衡利弊,选择放人。颜青青走的时候瞪了一眼盘查她的守卫,还是上次那个。她很想冲上去给守卫一个耳光,告诉他不要以貌取人,可是如今有要事在身,她选择放弃。   云岚大摇大摆走在前面,颜青青与风岚垂手跟在后面。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最中心的大殿,三个人都有意无意打量着,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搜刮不少民脂民膏得了不少不义之财。大殿富丽堂皇,犹如宫殿。   云岚首先要求见的是慕容德贴身护卫黑雁,不出意料地遭到拒绝。其实求见帮主只不过是幌子,他们真正目的是要找到秋舞与前来救人的关玉初白龙。走出大殿,云岚随便叫住一个属下,问道:“二公子现在何处?”   那属下低头道:“回三爷,二爷在地牢提审要犯。”   云岚不知道地牢在何处,道:“我找二哥有事相商,前面带路。”   那属下哪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当下转身,带着三个人往地牢走去。   ——————   关玉初没有做任何乔装,守卫记得她,是以进总舵的时候很容易。白龙径直带她去找慕容光,没能找着。抓了下人来问,才知道慕容光在地牢。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地牢,进去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被吊起来的秋舞。秋舞被打得浑身是伤,双眼却依旧是那么明亮,关玉初看着,心一抽一抽地疼。她转头看向慕容光,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们师姐妹十二人一起长大,一起学武,一起受罚,感情比亲生姐妹还要好。她们都将对方放在手心捧着搁在心头疼着,慕容光有什么资格鞭挞她?   慕容光显然有些意外,见关玉初涨红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押了口茶后,慢悠悠地站起来,笑道:“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难不成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他不屑地瞟了眼秋舞,继续道:“只不过是个舞妓,犯得着为她再闯虎穴么?你要知道,上次放你们走是你们运气好,这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盘算如何在风险最低的情况下取得帮主之位,私底下也在联络部下,做好起事的准备。晚饭后他被慕容德的贴身护卫黑雁叫去商议要事,却亲眼见到慕容德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这打击了他本就膨胀的自信心。同时,他亦知道先前的布局行不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了慕容德,可是他自问没那个本事。   拜别慕容德后他觉得胸闷气躁,于是决定出去走走。不想,走着走着却见到了神色匆忙的秋舞。他认识秋舞,亦知道她曾经是他的四弟朝思暮想的人。慕容恪的死有人怀疑她,可他觉得并不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她只是一个舞妓,不会武功的。反正他心情烦闷,便上前要求她给他跳舞。秋舞却很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就是这一甩,被他发现这个只会跳舞的□□居然会武功。他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拦住秋舞,并且出手取其性命。如此,自然是打了起来。秋舞心中惦记白鹤的伤势无心恋战,失手被擒。   慕容光既是四公子之中能力最强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秋舞。他不相信秋舞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妓,笃定她是百花宫亦或是红莲教的奸细,严刑拷打,企图套出一些信息。可惜秋舞软硬不吃,被打咬牙忍着,威逼利诱鄙夷笑笑,就是不张口说话。   关玉初收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丝微笑道:“二公子,既然已猜到在下是秋舞的裙下之臣,可否卖个薄面,放了她?”   慕容光冷冷一笑,看了看关玉初,复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白龙,缓缓道:“你们这群狐狸,说出来的话辨不清真假,本公子是不会再相信的了。我说你是她的裙下之臣只是试探,你顺杆爬得倒是迅速自然。呵,你知不知道我们青龙帮一直有个死对头?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是百花宫。我还知道百花宫内女子居多,这藏在青楼办事的人自然不会少了百花宫。还有,最近几月红莲教亦开始跟我青龙帮作对,毁我青龙帮多处分舵,实乃狼子野心。你们说秋舞一个小小的舞妓竟能杀我四弟,本事是不是不小?哈哈哈,这么大的本事,本公子不联想到百花宫,不联想到红莲教都难咯。”   关玉初听了,心不由得咯噔一声响。她脑子飞速运转,眨了眨眼,道:“红莲教近来频繁与青龙帮对着干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真的不知道青龙帮与百花宫还有冤仇。”   慕容光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们勾结外人,企图摧毁我青龙帮。”   地图事件发生后,他还不知道白龙白鹤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要谋反,直到抓到了秋舞。前前后后仔细一琢磨,他便猜到了大概。在他心中,白鹤白龙想帮前帮主报仇,百花宫想一雪前耻,红莲教狼子野心,这一干人一拍即合,继而里应外合,导致近来青龙帮各处行动受阻,帮内内讧不断。只是,他算漏了关玉初。或许是先入为主,亦或是关玉初那日临危变节与撞破脑袋的事做不得假,他认定关玉初只是白龙手下的一个无名小卒。   关玉初暗自捏了一把汗,心想慕容光果然有几分魄力。百花宫与青龙帮早在三十几年前便已结怨,期间明里暗里争斗不休。当初花悠然收留十二个孤儿,一心一意栽培,其中原因之一便是要一雪前耻。三十六年前,百花宫,青龙帮,红莲教三大派系,以百花宫居首。青龙帮一心称霸黑道,表面上与百花宫交好,暗地里却勾结一些想要打压江湖暗势力的正道人士,强行攻入百花宫,致使百花宫一蹶不振。后来花悠然做了宫主,才慢慢重整旗鼓,逐渐将百花宫带入正轨,这才有了如今的百花宫。   正因如此,关玉初想要借外界之力击垮青龙帮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颜青青想找慕容德报仇,关玉初只不过是将所有的计划提前,这样既能帮助颜青青又能重创青龙帮,一举两得。如今遇到慕容光这样的对手,关玉初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有了反抗,游戏才更加好玩。   关玉初很有自知之明,像慕容光这样的人,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她很清楚这次无论是撇不撇得清关系都难逃虎口,心反而静了下来。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沿着青砖来回踱步。   慕容光见她如此,以为她要耍花样,立刻吩咐手下加强戒备。也就是在他挥手示意的一瞬间,关玉初人已窜出,迅速靠近被吊起来的秋舞。慕容光眼疾手快,紧随关玉初而去,却在一瞬间被一直一言不发的白龙扣住了右肩。关玉初得了空子,抽出腰间青寒剑斩断绳索,将秋舞搂在怀里,轻声道:“师姐别怕,白姐姐她很好。”   无论是被鞭挞还是被辱骂,秋舞一直都在担心白鹤,如今得知白鹤安然无恙,她的心立刻放宽了很多。有人说过成大事的人不能有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牵挂,会一败涂地,若是有朝一日被心中牵挂所累便是自作自受。秋舞没有后悔,她坦然接受这样的自作自受。只是……她后悔坏了百花宫的行动。   关玉初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附在她耳边道:“我已通知各位师姐,相信她们不久便会过来支援。”   白龙与慕容光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牢房外不断涌入手握兵刃的青龙帮众,将他们堵在角落。   关玉初心中叹息,心道:“看来命中注定要再经历一次牢狱之苦。”   不过,就算要受牢狱之苦,她亦会倾尽全力将秋舞送出去。主意已定,立刻将外袍脱下穿在秋舞身上,随即背起她,单手固定。青寒剑在右手,剑尖指着地,斜手一挥,寒光大作,断了十余人手中兵刃。   慕容光一直以为关玉初是虚有其表能说会道且一摔就碎的花瓶,见她出手,不禁大吃一惊,只微一晃神,便中了白龙一掌。白龙刚想乘胜追击,关玉初伸手拦住他,低声道:“带她走,我断后。”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不好意思。   ☆、灼灼其华(五十五)   慕容光看着关玉初将秋舞交给白龙背着,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他有信心能够抓住他们,亦必须抓住他们。   关玉初决定让白龙带走秋舞,便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她不怕再受一次牢狱之苦,却不愿意她的师姐再被人欺负。很多年前,她被困住,她的师姐们同样是奋不顾身地出手营救。   那年她十七岁,因任务失败被擒,被用刑逼供,她由始至终不透露只言片句,最终被打得不成人形。若不是她的师姐们拼命营救,加之百花宫有灵丹妙药,否则她已然不在人世。   十二月的名头,不是凭空得来,是她们用血肉换来的。   此刻,关玉初知道若是落在慕容光手里下场或许比八年前更惨,可是她没有退路。她护着白龙秋舞不断后退,慕容光带着一众人等紧紧跟随。出了地牢,外面竟然已经被团团围住。   慕容光抚掌微笑,道:“我说过了,上次是你们侥幸。”   他故意不出手,故意放他们出地牢,只因早就知道地牢外已经被重重包围。在自己的地盘,他有恃无恐。   关玉初眼神一扫四周,寻找着突破口,却发现一个残忍的事实,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包括房顶。   地上均是手握兵刃的青龙帮众,屋顶均是弓箭手,他们这是拆翅难逃。   突然,人群主动开出一条道路,走进来三个人。   关玉初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慕容光也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三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岚知道慕容策与慕容光一直不对盘,便摆出一张臭脸,冷冷地扫了一眼慕容光,不紧不慢道:“二哥,听说你在审犯人,怎么审得如此兴师动众?”   慕容光冷哼一声,道:“你管不着。”   云岚露出一丝阴鸷的微笑,道:“若我偏要管呢?”   慕容光道:“那你就是找死!”   云岚道:“二哥是想杀了我,就像杀死四弟那样?”   慕容光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怎么会杀死四弟?”   云岚道:“我们四兄弟,如今已经死了两个,我自问没有杀四弟与大哥。哼,倒是你……你一直都想独揽大权,如今只需要杀了我,你的计划应该就圆满了。”   他当然是胡说八道栽赃嫁祸,如今情势危急,他只想到了这么个法子让慕容光分神,给同伴们争取机会。   慕容光眉头紧皱,心中怒意陡增,却也压下怒火,道:“大哥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云岚冷哼道:“你还在装?若不是大哥已死,我为何要来找你?”   慕容光道:“你与大哥感情好没有错,含血喷人诬陷好人就是大错特错了!我问你,大哥是什么时候死的?”   云岚还未回答,慕容德的贴身护卫黑雁便面无表情地走进人群,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了慕容光与云岚一人一记耳光,冷声道:“大公子死于天罡地煞之手,你们起什么内讧?”   慕容光咬牙不语,默不作声地站着。黑雁不单只是慕容德的贴身护卫,还是慕容德发号施令时的第一执行者,黑雁敢打他们,就是代表着慕容德的意思,他们哪里敢反抗?   云岚心中暗骂,却也只有恭恭敬敬地继续装孙子,问道:“父亲出关了?”   黑雁道:“帮主已然查看过大公子的尸首,说是红莲教来寻仇,叫你们速速去大殿商议要事。”   慕容光皱着眉头,心道:“原来他们真是红莲教派来的?”   可是,如今并不是他审查的最好时机,大手一挥,道:“将这些人收入地牢,我稍后再审。”   不想,黑雁却道:“放了他们。”   慕容光瞪眼道:“他们是疑犯,很有可能跟杀死大哥的人是一伙的。”   黑雁目不斜视,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淡淡道:“帮主有令,放了他们。”   见令牌如见帮主,慕容□□得浑身冒烟,却也只好放人。他恶狠狠地瞪向关玉初几人,却发现关玉初笑得很狡黠。   月悬中天,微风拂面。   关玉初在慕容光的怒视中接过已然昏迷在白龙背上的秋舞,将之牢牢抱住,转身朝人群走去。人群再次让出一条道路,供他们三人离去。   慕容光眸中带怒,扫向黑雁,冷冷道:“我会如实禀报给父亲听。”   黑雁伸手一引,道:“请。”   慕容光拂袖而走,心中猜想着父亲为何会放走他抓回来的人。这些人身份可疑,明显不是善类。转出一个回廊,腰间突然一麻,还未来得及回神便被点了哑穴。他牙关紧咬,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眸中似乎要冲出火焰。   云岚哗啦展开折扇,朝着慕容光扇风,含笑道:“我记得父亲最讨厌迟到,二哥,若是你迟到了会如何?”   说着摇着折扇走远,出了回廊,却并不往大殿的方向走。他脚步加快,径直朝大门的方向走。   青龙帮众见他们的三公子脚步匆匆,以为他有要事,纷纷让道。眼见大门就在眼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帮主有令!速速拦下三公子!”   云岚脚上功夫加快,手中折扇翻动,拍在拦路人脑门儿,顿时将之打昏了过去。   一连奔出几丈有余,他们再次被青龙帮众围住。很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迅速闪入人群,站在青龙帮众的最前端,白衣的是慕容光,黑衣的却是眸中带怒的黑雁。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因为出现了两个黑雁。两个容貌相同,穿衣打扮大同小异的人面对而立,一个嘴角带笑,一个眸中带怒。   “黑风,你敢冒充我,胆子倒是不小!”方才跃入人群的黑衣人瞪着和他容貌相同的人,语气冷冷。   黑风背着手,微笑道:“兄长,你我各事其主,这些费话还是不必说了。”   颜青青抬眼一扫四周,发现黑压压全是人,而青龙帮的出口就在几丈开外。方才他们借着慕容策的身份求见黑雁,同时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那便是黑雁的长相居然跟红莲教黑白使者当中的黑风一模一样。   缘分真是奇妙,没想到他们竟是亲兄弟。   黑风白凤一直都沿途料理琐事,更是肩负暗中保护颜青青的重任。平时颜青青去的地方并不需要他们紧随,他们便可以偷偷懒。可是,进入青龙帮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他义无反顾地要跟上,期间费了许多口舌才劝得妻子白凤不要跟随。他与黑雁是孪生兄弟,却是性格迥异。后来更是同时喜欢上了白凤,终是反目成仇。最后他带着白凤加入红莲教,几番奋斗终于居六使者之首,却一直都没有兄长的任何消息。如今再次见到兄长,却是要假扮他为同伴争取时间脱困,还是要刀剑相向。   慕容光此刻是恨极了黑风,如果不是黑风假扮黑雁,关玉初他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青龙帮。方才他眼睁睁看着假扮慕容策的云岚快步而去,却是完全动惮不得。他边冲穴道便暗骂慕容策不是东西,却在下一刻发现方才跟着慕容策远走的黑雁去而复返。黑雁发现他被点穴便帮他解穴,解了穴后他提出质问,这才知道方才的黑雁是假的。事情戳穿后,他突然想起假黑雁给他们看的令牌亦有些不对劲,猜想肯定是拿开糊弄人的,思及此处,不禁又恨上了黑风几分。他捏紧拳头,已经做好随时出手教训黑风的准备。   黑风目不斜视,微笑着,并不理会仇视着他的目光。事实上,他先前拿出的令牌是红莲教的令牌。他亮牌子的时候说话运气了内力,成功分散了别人的注意力,加之手指遮住了上面印的红字,且很快收回,这才蒙混过关。不过,他心中觉得此次假扮黑雁不吃亏。光明正大甩平时与他作对的云岚一记耳光,看着他咬牙切齿却还是要装孙子的模样,他心中畅快地很。   黑雁从小到大就看不惯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更加讨厌黑风总是挂在嘴角的微笑。他当初听说黑风带着白凤加入了红莲教,便立刻加入了青龙帮,却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的消息,是以才甘愿做个民不见经传的小小贴身护卫,所幸慕容德器重他,他的实际地位并不低,至少慕容德的四个儿子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此时他很不高兴。一则是黑风假扮他,二则是黑风万年不变的讨厌的笑容。他扫了一眼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云岚,不紧不慢道:“方才我就觉得你不像三公子,如今你们乃是瓮中之鳖,还是不要装孙子了罢。”   云岚笑了笑,当即撕开面具,胡乱动着属于他自己的脸颊,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三公子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黑雁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道:“大冬天的还附庸风雅的拿着折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云使者。”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这章人物比较多,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有点儿绕口,各位看官别搞混人物才好……   ☆、灼灼其华(五十六)   四个人被几百号人团团围住,想要脱身,并不是那么容易。颜青青苦思对策无果,唯有保持沉默静观其变。此刻关玉初已然脱险,她便放下了心中大石。   黑雁从来不没有走出过青龙帮,并没有见过红莲教六位使者。不过,他收集的情报中有六位使者的不少资料。其中云岚的信息最多,原因便是云岚曾经杀了很多人,而杀人的原因有些特别。不是为了钱财,亦不是为了权势,更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区区几把扇子。这样爱扇子的人,除了他云岚,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他继续打量着云岚身后的两个女人,立刻认出了一直垂着头的人是风岚,只因风岚的眼睛与云岚的眼睛极其相像。而另外一个姿色平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这样的时刻,这些人都得死,不然,他没有颜面再呆在青龙帮。抬头看了看天,他垂下的胳膊缓缓抬起,轻轻一挥,厉声道:“红莲教教众擅闯青龙帮,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首先是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紧接着是整齐的刀剑出鞘声,而后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   风岚云岚黑风颜青青,四人背靠背,同时抽出兵刃,开启了一场厮杀。小喽啰不足为虑。擒贼先擒王,颜青青首先便盯上了黑雁。青霜剑一翻,便即刺向黑雁。不想,却给黑风给截下。   黑风道:“交给我。”   颜青青淡淡一瞥,随即将剑尖指向慕容光。方才她看见了秋舞身上的伤,很清楚是慕容光对她用了刑。关玉初师姐妹之间感情深厚,她是知道的。如今秋舞受伤,关玉初心里肯定不好受,如此,她的心情亦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她打算将所有怨气都发在罪魁祸首慕容光身上。   颜青青戴了人皮面具,如今是一张平凡的脸庞。就是因为平凡,慕容光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当青霜剑刺来的时候他竟然不躲避,徒手去接。   “你这是找死。”颜青青鄙夷一笑,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反而继续注入内力。   眼见长剑就要贯穿慕容光的胸膛,慕容光却只伸出两根手指去夹。颜青青冷哼一声,心道:当真是自寻死路。   铁器与血肉相碰,实乃鸡蛋撞上石头。   突然,青霜剑被硬物击中,发出铛一声脆响。颜青青手腕一转握紧剑柄,抬眼望去,远处屋顶上立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锦袍裹身,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她已经猜到来人是慕容德,微微一笑,提气朝屋顶跃去。   月光下,屋顶风有些大,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相对而立,风吹起了他们的衣摆,吹乱了他们的发。   颜青青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慕容德,她还以为慕容德很沉得住气,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出来的。既然见到了本尊,那便要报仇。她摸着青霜剑上的纹路,暗自揣摩有几分胜算。   慕容德儿子都三十来岁,可他看起来并不老,留着中规中矩的小胡子,梳着规规矩矩的发式,头发也没有白,而是乌黑明亮。他的脸跟他的身材一样,有些瘦长,抱着胳膊的手骨节分明,一双眼睛则是凶相毕露。此刻他一双凶巴巴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颜青青看,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问道:“红莲教教主?”   颜青青没有抬头,继续摸着青霜剑上的纹路,不答反问道:“青龙帮帮主?”   慕容德在屋顶观战已久,发现被围攻的几人都是以颜青青为中心在搏杀,显然是在保护着她。而颜青青杀敌时的用的武功他曾经见过,在跟万千山对战的时候见过。两年前他与万千山决战于长白山之巅,拳脚功夫旗鼓相当,刀剑棍棒不分上下,最后比拼内力。内力他不如万千山却也不想输,念头一起,便出了阴招,袖剑一出,直直打入了万千山胸腔,他赢了,却结了一个大仇家。后来收到情报说万千山死了,他的女儿红莲接任教主之位,且还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如今见到真人,他还真有些诧异,因为颜青青的眼睛十分清澈,浑身上下根本就没有杀气。他最近在闭关修炼,根本就没有时间打理帮务,不曾想短短数月,他的四个儿子便死了三个,青龙帮里里外外更是乱成一团。今日这才刚刚出关,不久便见到帮众抬着慕容昭的尸体进了大殿,死相相当惨烈,不堪入目。再之后,便是见到如今的场面。他不生气,却是起了杀心。如今罪魁祸首在此,正好试试他刚练成的武功。   思及此处,笑道:“想必你已得万千山真传,既是故人之后,我愿意和你过几招。”   颜青青抬眼看着慕容德,嘴角微微上翘,轻轻道:“慕容帮主是想欺负小辈么?”   慕容德眸光微亮,突然赞许似的点点头,道:“不错,我与你父亲同辈,理应让你几分。”说着侧头沉吟半晌,微笑道:“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后便送你去与你父亲团聚。”   颜青青嫣然道:“多谢慕容帮主。”   青霜剑已斜画半圆,此刻正指着慕容德的小腿。她扫了一眼场中,发现黑风黑雁斗在一处,云岚慕容光斗在一处,风岚则是孤身解决无数小喽啰。敌众我寡,且地图发出不久,那些人青龙帮的仇敌还需要时间筹划,需要时间赶来齐州,是以时机未成熟。如此一来,她便不能够发暗号召集藏在暗处的教众,以免暴露行踪打草惊蛇。这样的状况对他们很不利,败北只是时间问题。尽管如此,她亦不想就这么死在青龙帮总舵。   慕容德凶巴巴的眼神从不曾离开过颜青青手中的青霜剑。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方才亦见识了颜青青诡异的剑法,是以他虽因激将法而提出让三招,却从不曾因为颜青青年幼而轻敌。轻敌的后果很严重,要么伤,要么死,这些他比谁都清楚。他既不想受伤亦不想死去,选择认真对待。   皎白的月光打在漆黑的青霜剑上,发出幽冷的光芒。突然,颜青青飞身跃起,青霜剑直直刺向慕容德胸口,慕容德不能还手,只得飞身退后。颜青青嫣然一笑,招式不变,脚下生风,靠着顶尖的轻功将慕容德逼退至地面。慕容德一落地,她便收回青霜剑,含笑道:“慕容帮主,这是第一招。”   慕容德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颜青青清澈无比的眼睛,阴测测道:“你的轻功真不错,比万千山厉害。”   颜青青不答,随手就挥出一剑,顿时剑光大作,剑气却不是射向慕容德,而是及时帮陷入困境的风岚解了围。慕容德想不到她会如此,不过随即了解似的笑了起来,道:“想不到被你算计了。”   他以为提出让三招颜青青会在他不还手之际全力出击,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为了解救同伴而浪费了一招。   颜青青保持着笑容,心中却是暗自叹息。风岚寡不敌众已经受伤,云岚慕容光分不出胜负也已双双受伤,黑风倒是安然无恙,目前为止却也不能与黑雁决出胜负。四个人中两个已然负伤,情势非常不容乐观。她想到了关玉初,心道:“她怎么样了?现在何处呢?”   地面上已经躺了许多死尸,抬眼,见到围着他们的青龙帮众并未有所减少,足以证明盲目杀下去只会累死自己。思及此处眉头一皱,连续挥出三剑,拉过风岚,低声道:“我们冲出去!”   说话间手中剑招未停,已然刺伤了几名青龙帮众。她扭头看向抱手而立的慕容德,笑道:“慕容帮主,我相信你应该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慕容德冷冷一笑,眼睁睁地看着颜青青与风岚杀死打伤他的帮众,竟然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在他眼中,没有能力自保的人不值得他出手相救。他说过让三招,别人不对他出手他便没法让,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算计,这让他十分恼怒,起了杀心,却没有选择出手。   突然,他皱了皱眉,目光穿过人群,扫向大门口。与此同时,颜青青耳朵亦动了动,听到由远而近的响动,不禁露出了笑容。很快,风岚亦听到了响动,低声道:“教主,是马蹄声……”   颜青青微笑道:“定是她想出了好法子。”   “踢踏踢踏……”马蹄声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片刻后,一大群马冲入青龙帮总舵,将青龙帮众冲散开来,场面立刻混乱不堪,马儿的嘶鸣声、人的呼喊声怒骂声、顿时划破黑夜的长空。马群的最后,一个衣衫破旧的虬髯大汉快马疾驰而来。   见到来人,颜青青心中涌上一阵暖意,运起内力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风岚云岚黑风得令,纷纷退让。这时,大门外再次涌入一大批嘶鸣着的马儿,又一次搅乱局面。风岚在颜青青的掩护下首先脱困,黑风趁着空档拍了已经受伤的慕容光一掌,拉着云岚二对一将黑雁往大门口逼退。   形势仿佛突然逆转。可是,慕容德眼疾手快,人影闪动,朝马上的虬髯大汉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也觉得我们家阿青越来越霸气了,哈哈哈 —————— 由于要出趟远门儿,五十六章更了后,此文会在二十四号再更。 不好意思,请见谅。 不过,二十四号我会三更。。。 各位,回见!   ☆、灼灼其华(五十七)   慕容德身法极快,一眨眼功夫已经立在了马头之上,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虬髯大汉,冷声道:“你是谁?”   颜青青在慕容德移动之时已经紧随而至,她人在半空,还剑入鞘,手中顷刻间多了一把银针,毫不犹豫的在慕容德背后放冷针。针一放,她立刻朝虬髯大汉奔去,拎着虬髯大汉的衣领就朝大门口掠去。   慕容德微微一躲便让颜青青得了空档,心中怒极,奋力直追。虬髯大汉嘴角带笑,双臂一伸,袖袍中猛然射出一把飞镖,慕容德身往后仰成功避开,脚却没停,继续追赶。   大门口,风岚云岚互相搀扶,黑风身边多了天罡地煞,黑雁嘴角残留着鲜血,明显是受了伤。颜青青未到门口便将虬髯大汉抛了出去,凌空翻了个身,双掌挥出,真气如流水般窜出,袭向慕容德。   慕容德追势正猛,见颜青青双掌泛着红光,知其用了内力,当即双掌伸出,与之对掌。   双掌相对,双方发丝均无风自飞扬。慕容德凶巴巴地瞪着颜青青,颜青青则是嫣然一笑,随即顺着慕容德挥出的掌力向后跃去,迅速隐在了黑暗中。   慕容德眼神扫向门口,方才站在大门口的几个人已然不见了踪影。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声道:“好你个红莲!果然不愧是万千山的女儿!”   方才对掌,他惊觉颜青青的内力绝对不输于自己,明明是个小姑娘,内力怎么会与自己不相上下?   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所谓女承父业,颜青青不单只是接管了红莲教,还收下了万千山几十年的深厚内力。   黑夜依旧,寒风还在继续。   慕容光捂着被黑风打疼的胸口来到他父亲身后,低声道:“爹,红莲教如此猖狂,竟敢跑来齐州来撒野,儿子定要找到他们将之挫骨扬灰!”   慕容德转身盯着唯一剩下的儿子,阴测测道:“你做的好事!”   慕容光扑通一声跪下,垂头道:“爹,儿子知错。”   慕容德道:“你错在哪里?”   经此一役,慕容光迫切当帮主的想法收敛了不少,心道:“父亲如今只剩我一个儿子,帮主之位迟早都是我的。而今红莲教来寻仇,我便等父亲处理了红莲教之事后再付诸行动。”思及此处,犹豫着要不要将那张地图交出来,脸上却装出一副悔恨的模样,低声道:“不该上了奸人的当。”   慕容德冷冷一笑,道:“人生在世,谁没上过当呢?”   慕容光道:“此前孩儿从来未曾听说黑雁护卫有个孪生弟弟,若然知晓,定会多长个心眼儿,不会让奸人有机可乘。”   慕容德扫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黑雁,道:“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推卸责任。”说完眯着眼睛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问道:“白龙白鹤呢?帮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见他们?”   慕容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道:“白龙白鹤勾结红莲教企图造反,被儿子赶出了青龙帮。”   慕容德道:“哦?”   慕容光道:“他们想替前帮主报仇。”   慕容德冷眸精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杀我儿子,瓦解四人纵,逐个击破,看来红莲教蓄谋已久。光儿,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在我面前只说五成真话的?”   慕容光诚惶诚恐,怕慕容德看出来,头磕在地面不敢抬头,道:“儿子不敢。”   慕容德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问道:“你说是你赶走了白龙白鹤?”   慕容光最怕的就是他的父亲用这样似笑非笑的语气说话,遂不敢再说假话,选择如实交代,道:“白龙白鹤是畏罪潜逃的。”   慕容德道:“姑且信你一次。”说着背起手望着天边的明月,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全城搜索,定要找到红莲。哼,敢跑到齐州来撒野,我便将红莲教安在这里的势力连根拔除!”   ——————   城北一处较为破旧的宅子,看起来摇摇欲坠,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厨房内燃着烛火,几个下人正在煮宵夜。   门外传来三急两缓的敲门声,一直守在门后面的关影立刻开门,放了一行人进屋。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逃离青龙帮总舵的一行人。虬髯大汉也不是别人,正是关玉初。此刻她已经扯下了粘在脸上的胡子,快步走进厨房,朝几个正在做宵夜的伙计挥了挥手。   两个伙计移开灶前的凳子,挪开堆在地上的柴火,掀开被枯草掩埋的大木板,豁然便是一条秘道。   关玉初朝身后的颜青青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地道。秘道一直往下,灯光亦越来越亮,下了阶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颇为宽广的地下宅子。   颜青青拉住关玉初的衣袖,笑道:“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么个隐秘的据点。”   关玉初道:“青龙帮在齐州的势力太强大,我们不得不藏在暗处。”   颜青青道:“今次红莲教暴露行踪,慕容德必定会下令打压,我们在齐州的暗势力估计亦撑不了多久了。”   关玉初侧头瞪着颜青青,皱眉道:“你这个红莲教主,喜欢擅作主张,我迟些再跟你算总账。”   颜青青笑着去拉关玉初的手,故作委屈道:“不能够呀,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们十二月做事这么低调,我们红莲教就高调一些,让慕容德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莲教所为,你们就有了更多的空间时间去做事。”   是的,在白鹤府上与关玉初分开后颜青青便决定让红莲教的势力慢慢浮上水面,让青龙帮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红莲教,继而给关玉初她们争取更多的机会与时间。以前的颜青青可以说对江湖事一无所知,成亲后便从关玉初口中得知了许多江湖事迹,自得了万千山内功成为红莲教教主后,她便恶补了江湖中的各大势力各大派系各大名人。实力派系暂时不表,这里要说的是名人,十二月。   说十二月低调,这不是假话。江湖中人皆知百花宫有十二月,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十二月的真面目,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她们到底是谁,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们是男是女。总而言之,人人都知道有撑起百花宫的十二月,却没有人能够形容她们的模样。   颜青青愿意用红莲教教众打前阵,为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十二月投石问路,皆是因为关玉初。   关玉初何尝不知,却只有微微叹息。她握紧颜青青的手,低声道:“你这样做会损失很多红莲教的属下。”   颜青青道:“我尽量将危险降到最低。不过,你也知道,不下注便没有赢的机会。”   关玉初回头看着她们身后不远处的红莲教五位使者,抱拳道:“各位,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上关玉初的地方,关玉初定当倾尽全力。”   此次秋舞意外被擒,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若不是白龙愿意出手相助,加之颜青青带着五位使者深入虎穴,否则他们恐怕已经交代在了青龙帮总舵。   五位使者表情各异,没有一个人回答关玉初的话,却是同时抱了抱拳。大家曾共患难,说再多话已是多余。   颜青青拉着关玉初继续往前走,笑道:“他们听我的,你应该谢我。”说着指了指地道前方,道:“沿着这条路走是不是能够见到各位师姐呀?”   关玉初笑了笑,道:“里面暂时只有五师姐和白鹤姐姐。对了,还有你们红莲教的白凤。”   颜青青想了想,道:“你动作倒是快,这么短的时间便收买了白凤,还将白鹤姐姐转移到了这里。”   关玉初道:“你这是在责怪我擅自动用你的人么?”   颜青青佯怒道:“是啊,你是不是要说我小心眼儿了?”   关玉初笑笑,当着后面几位使者的面搂住颜青青的腰,压低声音道:“不要在你的属下面前耍小性子。”   颜青青道:“为什么?”   关玉初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其一,在属下面前要有一个教主应有的威严。其二,关玉初希望关夫人只在她面前使小性子。否则……”   颜青青心中已然乐来了花,却还是装作一本正经,问道:“否则怎样?”   “否则咱们私底下解决问题。”关玉初挑眉,笑得轻佻。   颜青青知她私底下解决问题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脸红,伸手掐住关玉初手臂上的嫩肉却不舍得用力。关玉初笑笑,不再继续此话题,拉着她快步往前,正儿八经道:“先前我要抓紧时间想法子去青龙帮帮你们,便叫白凤先将白鹤姐姐带来了这里。且她是女人,方便帮我师姐上药。”   转了个弯,便是一间小石屋,石屋外站着白龙。与白龙打过招呼,推开厚重的石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靠着墙的石床与坐在石床旁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凤。见众人前来,她连忙起身,站在一旁。   颜青青看着垂下的幔帐,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白凤道:“白鹤姑娘还在昏睡,秋舞姑娘不肯让我帮她上药。”   颜青青皱眉,目光投向关玉初。   关玉初吐了口气,对众人笑笑,低声道:“我想跟她们说说话。”   众人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闻言纷纷转身,相继走出石室。   颜青青没有走,走上前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金疮药。关玉初来到床前,伸手拨开幔帐,见秋舞紧紧握住白鹤的手,闭着眼睛将头靠在白鹤肩上,脸色早已苍白得吓人。她咬咬牙,伸手便点了秋舞的穴道,扶起她来,轻声道:“师姐,我帮你上药。”   秋舞睁开眼看着关玉初,不说话。   关玉初伸手拂了拂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叹息道:“白鹤姐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听白龙说,归元丹的药性刚猛后劲较大,白鹤姐姐承受不住昏睡几日实属正常,你不要太过担心。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伤,不及时上药是会留疤的,难道师姐想像我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哈,说好的三更。。。   ☆、灼灼其华(五十八)   秋舞身上的鞭伤深浅不一,一条条血红的痕迹贴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关玉初剥开秋舞衣裳的时候眼睛就红了,这样的伤痛她尝试过,深知其中滋味,不禁五味杂陈。   十七岁那年,她亦被私刑折磨得不成样子,因没有及时上药,最后在身上留下了突兀的疤痕。那些疤痕,至今颜青青看了都会想要掉眼泪,可见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堪入目。   从那以后,她便学会了认清残酷的现实,学会左右逢源阳奉阴违,学会去抓住人性地弱点,学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留情的去打击敌人。正因为她的学习,才有了如今的关玉初。   十二月生死与共,情胜姐妹。秋舞遭此劫难因慕容光而起,依各位师姐的脾性,关玉初已经可以想象到慕容光的下场。她上药的手法很轻,将手臂、后背、大腿上的伤口涂上秘制金疮药,便只剩下胸前。颜青青早已在她上药的时候便背过了身子,此刻看不到秋舞满是伤痕的娇躯。可是,有一个人却将秋舞身上突兀的鞭痕与咬牙忍痛的模样全部看进了眼里,痛进了心里。   秋舞闭着眼睛,全然没有看见白鹤已经醒来,更没有看见白鹤不断涌出的泪水。   一睁开眼,看见心爱的人满身是伤的躺在身边,那感觉是怎样的呢?   白鹤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只知道心痛。   关玉初要帮秋舞胸前上药,刚准备让秋舞转身,抬眼便见到白鹤泪如雨下的模样。她愣了愣,随即将金疮药放在白鹤手心,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白鹤捏着金疮药瓷瓶的手已经渗出了薄汗,见关玉初放下幔帐出了石屋,这才坐起身来,抖着手去上药。她的手刚触及秋舞的肌肤,秋舞便睁开了眼,见白鹤已醒,笑容绽放,犹如冬日里骤然盛开的梅花。   白鹤见了,眼泪却掉得更凶。   秋舞忍痛撑着身子坐起,抬手去擦拭白鹤的眼泪,轻轻叫着她的名字,语气是无与伦比的轻柔。   白鹤握住秋舞的手,盖在眼睛上,咬牙忍着泪水,良久,低低问道:“怎么回事?”   声音沙哑,似乎在忍耐着怒火,亦似乎在忍耐着将要再次夺眶的泪水。   秋舞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原因有两个。一,白鹤心中的阴影需要刺激一下。二,她并不想在百花宫以外的事情上瞒着白鹤。她将受伤的娇躯投入白鹤的怀抱,闭眼道:“你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被单,我很害怕……害怕你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白鹤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的手腕,开始为冲动而后悔。慕容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回忆起那么不堪的夜晚,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终于走进了自己设的局,举起刀子割向了自己的手腕。那个时候她只想着自己无颜面再苟活于世,却从来没有去想别人的感受。如今听秋舞轻轻道来心中所想,不禁暗骂自己没有良心。   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要为了慕容昭的一些话而轻易放弃生命呢?若她死了,秋舞怎么办呢?   伸手搂紧秋舞的肩膀,在她耳际落下轻轻一吻,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秋舞微笑道:“我自己都不敢去看,是不是很丑?”   白鹤有些心酸,有些心痛,轻声道:“不丑。我的舞儿怎样都是漂亮的。”   秋舞笑道:“你呀,我从前竟不知道你也会哄我开心的。”   白鹤道:“告诉我是谁打伤你的。”   秋舞微微叹息,抬眼看着白鹤的眼睛,缓缓吐出了慕容光的名字。她看着白鹤额头的青筋凸起,感受到白鹤抱着她的胳膊逐渐收紧,听到白鹤磨着牙齿的声音,不禁笑了笑,道:“白鹤,你要帮我报仇。”   白鹤忍住心中怒火,重重点头。   秋舞继续刺激她,道:“那日我出去请大夫,匆忙中忘记乔装易容,回程中碰到了慕容光。我心忧你的伤势,无意与慕容光纠缠,他却死缠烂打,我一时情急,忘记了自己在外人面前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子,竟然用内力震开了慕容光的手。如此一来,慕容光心中生疑,更加不会放过我,我们便打了起来。我意不在打架,恍惚中失手,败给了他。他将我押回青龙帮,逼问我的来历,我自然不会说。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命人严刑逼供。身上的伤便是被鞭子打的。说实话,真的痛得要死……”   白鹤闭着眼睛安静的听着,而后拉开些距离,轻轻帮秋舞涂着胸前的伤痕。秋舞低头看着,感觉到指腹划过胸前的肌肤,不自然羞红了脸。白鹤却没有脸红,而是眼睛红。愤怒的红,自责的红,忍住泪水的红。   若不是她钻牛角尖去自杀,秋舞便不会遭此劫难,她很自责。慕容光居然对秋舞下这么重的手,她很愤怒。伤口夺目而刺眼,她很想掉眼泪。上好药,将丢在一旁的衣衫披在秋舞身上,低声道:“舞儿,慕容光怎么对的你,我要他十倍还回来。”   秋舞笑笑,问道:“你还会不会想不开?”   白鹤道:“这样的事一次就已足够。”   秋舞道:“如此说来……”说着突然凑近,张口咬住白鹤的耳垂,吐气如兰。   白鹤心中防线被愤怒冲破,秋舞轻轻一吸吮,她整个人便软了下来。   秋舞看着她,轻笑道:“等我伤好了,定不饶你。”   白鹤愣了愣,随即笑着让秋舞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她,柔声道:“舞儿,你要快些好起来。”   秋舞道:“你放心,我有运功抵挡。只不过是皮外伤,算不了什么。”说着打了个呵欠,“我有些困想睡一觉,你陪着我。”   白鹤吻着秋舞挺拔的鼻梁,微笑道:“睡吧,我陪着你。”   ——————   地下室不止一间。白鹤占了一间石屋哄秋舞入睡,关玉初与颜青青几人便在旁边的石室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墙壁上燃着煤油灯,石屋内的人靠墙的靠墙,皱眉的皱眉。一时间,充斥着淡淡煤油味的小石室内变得十分安静。   关玉初端坐在石凳上,静静整理着思绪。方才她提出一个问题,致使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被名门正派视为歪门邪派的青龙帮能够将总舵安在齐州最繁华的地段?   这点很奇怪,亦是关玉初一直搞不明白的一点。红莲教、百花宫与青龙帮齐名,却都没有将总坛设在都市内。红莲教总舵占据整个苍梧山,以山为屏障,易守难攻。百花宫总坛则是由小竹林、天然湖泊、人工别院与整座碧翠青山组成。而百花宫最核心的位置,便是在碧翠青山之上,山上的宫殿、宝塔、石洞、非宫内弟子不得入内。江湖门派,终归是喜欢清净的。可是,青龙帮竟然在繁华都市里落脚,为什么?   关玉初想到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便是青龙帮并不是单纯的江湖门派。她理了理思绪,开口道:“如今我们身在虎穴,不得不小心谨慎,必须立刻通知我们势力范围内的兄弟们不许轻举妄动。”   颜青青撑着下颚点点头,对一旁的黑风道:“速速去办,所有酒楼庄子铺子照常营业,不许露出半点马脚,否则后果自负。”   黑风看了看正在帮风岚包扎伤口的白凤,领命而去。红莲教在齐州的产业不多,妻子有孕在身,这样的小事情,他一个人去办就可以了。   黑风走后,关玉初又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行踪暴露,她们唯有等待青龙帮的仇人来到齐州,等待援兵。   颜青青道:“你说这里的储备够我们吃上一个月,那便等罢。还有……方才你问的问题,我相信白龙大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直靠墙站着的白龙。关玉初提出这个疑问,本来就是等着白龙来解答,殊不知白龙选择缄默。她笑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白龙,道:“白龙大哥,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知道内情,还请告知。这样的时刻,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疏忽。据我所知,青龙帮曾经的总舵是在长白山之上,为何后来会迁移?为何明目张胆的将青龙帮总舵设在齐州最繁华的地段?”   白龙心里很复杂,不知道是该出卖青龙帮,还是该保持缄默。他是青龙帮的人。青龙帮虽易主,可他并不记恨青龙帮,他恨的是慕容德。   他一直都是抱着杀了慕容德替义父报仇的决心留在青龙帮的。起初,他甘愿放下自尊昧着良心去讨好慕容德,求得信任,求得地位。后来有了一切,他便在等待时机。如今时机貌似已经成熟,可这些能够帮他报仇的人却不单单只是想要杀了慕容德。那日赞成关玉初以地图引外人进来青龙帮总舵,他只是想借助那些力量。他与白鹤在青龙帮地位很高,可慕容德一直都防着他们,并未给出多少实权,是以他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他打算将现有的青龙帮打散,再拥白鹤为帮主,重振青龙帮。可是,秋舞受伤一事非同小可。秋舞的身份他还不敢确定,却也猜到不是红莲教便是百花宫。动了这两个教派的人,想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便不是重创青龙帮,而是要将青龙帮连根拔除。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重振青龙帮的心愿便会就此打水漂。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灼灼其华(五十九)   白龙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下决定。   关玉初看出他的犹豫,继续追问:“白龙大哥,是否心有顾虑才不言明?”   白龙抬眼道:“是。”   关玉初道:“愿闻其详。”   白龙略一细想,说道:“我可以说,但是首先声明,我心中所想并不代表白鹤的想法。”   关玉初道:“请说。”   白龙道:“实话实说,白鹤是我义父的女儿,这青龙帮的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慕容德使手段得到本该属于白鹤的一切,我恨透了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之千刀万剐。可是,青龙帮的基业不能毁在慕容德手上。我本想着帮助你们对付现如今腐烂的青龙帮后能够重组一个新的青龙帮,继承义父的基业。如今看来,你们倒是想将青龙帮给一锅端了。”说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再帮你们。”   关玉初了然一笑,不再说话。早该知道的,世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你利用别人,别人利用你,大家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这便是江湖。她利用白鹤的地图布局,白龙利用她的人力打压慕容德所统辖的青龙帮,妄图从中得利。这本就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不过,她不问并不代表就此妥协。白龙不说,她就去问白鹤。   正想着,白鹤便进了石屋。   归元丹药力已过,她的命保住了,如今需要的只是修养。她的脸还有些苍白,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血色。走进石屋,颜青青便起身让座。白鹤微微一笑算是道谢,随即看着那边有些局促的白龙,半晌,叹息道:“大哥,方才你说的话我听到了。多谢你为爹爹着想,也多谢你替我做的打算。可是,我不想再呆在青龙帮了。”   白龙皱眉道:“你要放弃报仇?”   白鹤道:“我必须报仇,还要彻彻底底的报仇。”   白龙道:“怎么说?”   白鹤道:“青龙帮已无药可救,就让它瓦解罢。”   白龙惨然一笑,皱眉不语。   关玉初趁热打铁,将方才的问题再次抛给白鹤,而后站在颜青青身后,等着白鹤开口解答心中疑问。   白鹤扫了一眼石室里的人,缓缓道:“你们想知道青龙帮总舵为何会设在齐州最繁华的地段?”   众人纷纷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白鹤美目一转,轻笑道:“其实很简单,慕容德那样的人抵抗不住权利地位的诱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颜青青道:“青龙帮在江湖上的地位已不低,慕容德还不知足?”   “知足?”白鹤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轻笑出声。过了半晌,继续说道:“十几年前,青龙帮总舵还在长白山之上。那时我爹也很有野心,想着要将江湖中所有的暗势力连在一起,称霸黑道。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爹爹日夜提防着外人来犯,却忽略了慕容德的狼子野心,最终因内乱而惨死。那时慕容德只不过是齐州一个小小分舵的舵主,能够胆大包天夺取帮主之位,自然有贵人相助。齐州是齐王的封地,而那个贵人……便是当今圣上的四弟,齐王。”   说完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微笑道:“齐王是统辖这一片土地的藩王,倚仗他的势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是在齐州最繁华的地段设总坛,就算是在齐王统辖区域青天白日杀了人,青龙帮亦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这些年来,青龙帮明里暗里帮齐王敛财,数目极大,据说齐王府的宝库绝对不比国库逊色。”   青龙帮近年来犯下的案子数不胜数,八成跟金钱挂钩,这些关玉初都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想到青龙帮所做的一切竟然是为了齐王。   如此一来,齐王府是非去不可了。   ——————   一辆乌漆大马车在齐王府角门停下,车内缓缓走出一个黑衣锦袍的男人,左右看了看,举步进了角门。   齐王乃是当今圣上四弟,为人甚为低调,且乐善好施。世人眼中,齐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王爷。   可是,真的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么?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亲眼所见极有可能不是事实。   齐王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白白净净的脸,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是个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的中年人。此刻,齐王也在笑,笑着喝茶,然后将喝剩下一碗茶泼在慕容德身上。   慕容德跪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咬着牙不说话。   “蠢货!”齐王轻轻吐出两个字,将茶盏放在桌上,动作优雅至极。瞥了一眼垂头不语的慕容德,缓缓道:“谁允许你擅自去招惹红莲教的?若不是你今日亲口说出来,本王还不知道万千山是死在你手里的。”   慕容德道:“王爷,请恕罪。”   齐王道:“我能够养着一个青龙帮,难保别人不养着一个红莲教。如果本王没记错,本王九弟的封地便是闽州。闽州那一带是红莲教的地头,你到底知不知道本王在忧心什么?”   慕容德道:“王爷是担心红莲教已为怀安王所用。”   齐王道:“难道本王不应该忧心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王还不想那么早死。”   慕容德道:“王爷大可不必忧心。江湖门派一直不屑与朝廷挂钩,红莲教此番来齐州,只为报仇。”   齐王背起手在屋内来回走了一圈,突然笑了笑,道:“不错,想来是本王多虑了。试问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慕容德?”   慕容德点头称是,模样与忠心的狗无异。可是,他的心却在燃烧,恨不得将眼前这只笑面虎生吞活剥。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怪自己太贪心还是怪造化弄人?   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满腔热血的有志青年,虽是齐州一小小舵主,却一心想步步高升,到总舵为青龙帮效力。不过,生活总是充满着变数。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他败得很惨,几乎赔掉了齐州分舵的所有银子。也就在此时,齐王慷慨的替他解了围。而后,他们便成为了好朋友。他很信任这个好朋友,什么事都跟他讲,可以为了他两肋插刀。可恨的是齐王每次总是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是打着控制青龙帮的如意算盘。当然,当时以为得一知己的他是不知道齐王在打青龙帮的主意。他在齐王的帮助下逐渐高升,慢慢进入了总舵,慢慢取得青龙帮帮主梅戎的信任。当他以为他的人生已经没什么遗憾之时,齐王却将他打入了地狱。   这么久的默契合作,他是真心实意,齐王却是另有所图。   那天晚上下着冬雨,他们温酒煮茶,谈天论地,好不惬意。也就是因为太惬意,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喝下了齐王放在酒里的剧毒。齐王以解药要挟,要他夺取帮主之位,然后为他效力。为了活命,他痛心的同时不得不的言听计从。最后,青龙帮在他们的里应外合中遭到重创,他亦杀死了梅戎,成功当上了帮主。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却被告知解药是□□,只需要每个月服用解药便可相安无事,而解药却只有齐王才有。如此一来,他为了活命,便只有听从齐王的命令。这么些年来,替他扫除一障碍,替他敛取财物,替他杀人替他销脏。青龙帮就这么成为了专门为齐王服务的帮派。他以为他是齐王的一把刀,却不曾想齐王只把他当做一只狗。他成为了傀儡,却没有任何法子反抗。曾想过盗取解药,却意外发现齐王的功夫早已高出他许多。加之齐王府戒备森严,这条路便再也行不通。   到得最后,他只有随波逐流,放任自流。为了早些脱离齐王的控制,他加倍的勤奋练功,却被齐王一眼识破,故意拖延送解药给他的时日,导致他差点痛死过去。如此这般,他再也不敢动其他心思。   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齐王,绝对是个道貌岸然的大魔鬼。反抗不得,那便顺从吧。虽则是行尸走肉,但至少还活着。   没有人不怕死,他是人,他怕死。且若违背齐王的意愿,他会生不如死。   屋内烛火通明,香炉上方青烟袅袅,像迷雾,像毒烟。   齐王舒服的倚在太师椅上,眯着眼,满意地看着慕容德顺从无比的垂着头。半晌,有丫鬟送来一盏新茶,他微笑着慢慢啜了几口,开口道:“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烦?”   慕容德道:“正要请王爷示下。”   齐王哼了一声,淡淡道:“本王不管。”顿了顿,眼睛里射出一道狠厉的光芒,阴气森森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不累及我齐王府,本王便不会干预。不过,我存在你青龙帮总舵的东西若是有任何闪失,你就等死吧!”   慕容德心中冷笑,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的答应着。在他心中,青龙帮总舵只不过是齐王用来储存宝藏的仓库而已。   青龙帮总舵易守难攻,里面的机关更是一绝,没有他带路,没有人能够闯入总仓库。   那么,没有他带路,是否真的就没有人能够闯入青龙帮?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灼灼其华(六十)   忙忙碌碌一整晚,待到歇下来之时已然破晓。躲在地下石室内的人当然看不到太阳,但是,他们有一顿较为丰盛的早餐。   关影将早餐端进关玉初所在的石屋,放在石桌上便打算出去。他知道他们家公子与夫人如胶似漆,便抱着不去打扰的心态默默给她们留下更多的私人相处时间。   可是,关玉初却叫住了他。   昨夜闯青龙帮,救秋舞,再脱离虎穴,最后商议如何行事,已经耗去了她们大半精力。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关影放早餐时杯盘碰击声给唤醒。事实上,关影放杯盘之时非常小心。不过,关玉初还是被弄醒了。这样的时候,她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轻微的响动便足以惊醒她们。   “关影,你去齐王府周围转转。”关玉初从青纱帐内探出头来,对已经走到门边的关影说道。   关影道:“是。”   关玉初道:“你去探探齐王是个怎样的人,不要暴露身份。”   关影再次称是。   关玉初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在石门即将关上的刹那说了声要小心。   关影走后,屋内再次恢复平静。关玉初缩回帐内,正好对上颜青青有些朦胧的睡眼。她挑挑眉,伸手捧着颜青青的双颊,猛的在其嘴唇上亲了一下,笑道:“累了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颜青青一双秋水剪眸无意识的眨了眨,双手拉住关玉初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袖,闷闷道:“没有你搂着,我睡不着。”   关玉初抿着嘴偷乐,道:“今日不要管外面的纷争,我们要养精蓄锐。”说着爬到墙角靠着墙壁,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我们谈谈。”   颜青青裹着被子挪过去,不坐关玉初旁边,却是抓住关玉初的肩膀坐在了她腿上。关玉初笑笑,拉过锦被盖住,将贪念她体温的颜青青搂在怀里,低头看着那双动人的双眸,柔声道:“怎么了,像个孩子似的。”   颜青青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方才我做了个梦,很不好的梦。”   关玉初道:“可以说给我听么?”   颜青青道:“当然。”   关玉初没有搭话,放在颜青青腿上的手却轻轻拍了拍,以示鼓励。   颜青青卷起关玉初胸前的头发把玩着,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梦见你打了我。”说着抬眼瞪着关玉初,不悦道:“关玉初,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敢打我!”   关玉初忍住笑,道:“哎哟,只是做梦,不是真的。”   颜青青瞪眼道:“就算是做梦,你也不能打我。”   关玉初终于吭哧一声笑了,而后抓起颜青青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招呼。颜青青猛然收住快要打到关玉初脸上的手,皱眉道:“做什么?”   关玉初似笑非笑,眨眼道:“我打了你罪该万死,就算是在梦中打了你亦该生吞千针。哎,你就勉强打我两下,让我这个没有良心的罪人心里好受些吧。”   这回轮到颜青青笑了,伸手捶了捶关玉初的肩膀,微笑着埋首在其脖颈处,不再说话。她知道,世上只有关玉初会包容她的小脾气,心中很开心。这辈子有幸遇上这么一个人,爱上这么一个人,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阿青。”关玉初抱着颜青青的手逐渐收紧,声音亦变得十分轻柔。颜青青鼻间呼出的气息温温热热,拍打着她较为敏感的脖颈,使得她有些心痒,有些呼吸不稳。   颜青青听她声音不对劲便知道这个敏感的人来了兴致。她笑了笑,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白嫩的脖颈,还对着关玉初最最敏感的耳窝吹气。   关玉初被撩得心痒,被撩起了火气,刚想进一步行动,颜青青便如一条泥鳅般滑出了她的怀抱。她瞪大眼睛,立刻醒悟这才是在梦中打人的惩罚。哎,这样的惩罚比打她一巴掌还要难受一点。   她苦着一张脸望着对面因得逞而洋洋得意的颜青青,哀怨道:“阿青,这样做是不对的。”   颜青青瞪眼道:“你说我做得不对?”   关玉初憋着一口气,口不对心地道:“很对,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就是了,别这么哀怨的看着我。”颜青青满意一笑,鞋袜也不穿就蹦下石床,心情愉悦的嗅着石桌上的一碟碟早餐。   关玉初哀怨的撕扯着锦被,深呼吸再深呼吸逐渐压下心头的欲念。跟着跳下石床,拎起颜青青的鞋袜靠近石桌,蹲在地上帮她的阿青穿鞋袜。   颜青青怔了怔,随即端起石桌上的漱口茶水递到关玉初唇边。关玉初猛喝一口,咕咚咕咚简单漱了漱口,继续她的穿鞋袜大业。关玉初如此贴心,致使颜青青的心犹如冬日的暖阳。她放下手中的漱口杯,端起石桌上的一碟水晶糕递了一块到关玉初唇边。关玉初默契的咬住水晶糕,抬头一笑,不想颜青青立马低头含住水晶糕的另一头。两唇相距不过小半寸,温热的呼吸相互拍打着对方的肌肤,甚是暧昧。关玉初笑意更浓,就这么不眨眼的看着颜青青,舍不得移开眼,亦舍不得咬断水晶糕。颜青青见不得关玉初如此深情的眼神,怕会把持不住。当下咬断水晶糕,将还未穿好鞋袜的右脚抬起,乜斜着眼道:“傻看什么呀,还有一只脚没穿鞋。”   关玉初叼着一般水晶糕连连称是,喜滋滋的穿袜穿鞋。   穿戴整齐,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坐在石桌旁用早餐。颜青青一如既往的介绍着食物的味道,顺便连哄带骗要求关玉初一定要去看大夫。关玉初心情愉快的吃着款式不同味道相同的早餐,感觉没有味道的食物竟然也变得香味儿十足。她喝下最后一口粥,道:“此间事情一了,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大夫,如何?”   颜青青满意一笑,捏捏关玉初的下巴,道:“还是我们家夫君最听话。”   关玉初双手握住颜青青欲缩回去的手,放在脸颊轻轻蹭了蹭,卖乖道:“人家只听你的话。”   颜青青任由手掌被握住,闻言学着关玉初平时的模样挑挑眉,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听你师父的话了?”   关玉初想也没想便答道:“师父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颜青青道:“既然如此,方才你是在说谎了?”   “阿青……”后知后觉被绕进去的关玉初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欺负自己的夫君了?”   颜青青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明明是你说了谎,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关玉初彻底无语了。眼珠子一转,立刻转移话题:“好了,我们说正事。昨天你与慕容德对掌,可有试探出他功力的深浅?”   说到慕容德,颜青青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反手撑着下颚,想了想,说道:“我用了五成功力,也不清楚他用了几成。依我看,他的内力应该跟我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的外门功夫如何?”   关玉初站起身来,在石室内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才停下脚步,道:“你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若是对上慕容德,难免会吃亏。”   颜青青道:“那不一定,我不怕他。”   关玉初道:“我也不怕他。对上他一个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只不过齐州是他们的地头,我们势单力薄,不宜正面对抗。”   颜青青道:“昨夜不是说好了么?我们等青龙帮的对头来寻仇之时浑水摸鱼,引慕容德出总舵,在外面解决他。”   关玉初点头道:“如此既能假旁人之手重创青龙帮,亦能报你的杀父之仇,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可是……我总觉得慕容德跟齐王之间的猫腻没有白鹤姐姐说的那么简单。你想想,慕容德好歹也是一帮之主,为何如此心甘情愿的听齐王的命令?难不成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   颜青青望着关玉初,眼神询问其意欲何为。方才关玉初要关影出去打听齐王的为人之时她便醒了,心中猜想关玉初在打鬼主意却没有多问。如今关玉初主动开口,她选择倾听。   关玉初单手撑在石桌上,居高临下的朝颜青青露出一丝意欲不明的微笑,低声道:“阿青,你想不想跟着我去冒一次险?”   颜青青眸光一闪,嫣然道:“冒什么险?”   关玉初侧头想了想,道:“既然慕容德得听齐王的,也就证明齐王能够制住慕容德。若是我们能够搞定齐王,兴许能够省下许多人力物力。更何况……白鹤姐姐说齐王府的金库堪比国库,听起来着实让人心动不已。我想去齐王府一探究竟,你呢?”   颜青青瞪着关玉初,道:“你如今已经足够有钱了,还想打齐王府的主意,当真是个贪心鬼。”   关玉初挑眉一笑,道:“你没听白鹤姐姐说吗?齐王府的金银基本上都是青龙帮搜刮而来的,是不义之财,我要取来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你且放心……我只不过是想去见识见识,顺便去王府一探虚实,说不定有意外收获也也未可知。”   颜青青沉默半晌,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含笑道:“等待期间左右无事,去齐王府长长见识倒也不错。”   关玉初眯眼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合计合计。”   颜青青道:“怎么?”   关玉初道:“咱们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齐王府,你说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说说我以后要不要回复你们评论呢?   ☆、灼灼其华(六十一)   三日后,齐王妃在去寺庙进香的时候拉马车的马儿突然受惊,差点撞上一颗千年老榕树,所幸被一个砍柴少年所救。齐王妃逃脱一劫,对砍柴少年是感激万分。不过说也奇怪,砍柴少年一不要金二不要银,挥挥手便担着柴走了。   此后再过一日,齐王妃闲来无事打算回一趟娘家,经过集市之时忽闻喧哗一片,派人一打听,方知道是一对兄妹正在卖身葬父。齐王在百姓眼中就是个大善人,齐王妃亦是个心慈善良的名门贵妇,遇到这样的事情,当下便命人给了二十两银子,而后便闭目养神往娘家去。岂知到了娘家突然发现马车后面远远跟着两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方才卖身葬父的兄妹。据下人禀报,兄妹二人收了银子后便一直远远的跟着,赶都赶不走。   齐王妃来了兴致,叫兄妹二人来到近前,却突然发现哥哥就是昨日搭救她的砍柴少年。见到做好事不留名的救命恩人,齐王妃喜不自胜。问了几句话后便决定将这无父无母的兄妹二人带回王府,且还命人将兄妹二人的父亲厚葬。   此时此刻,已是晚膳过后。   齐王妃将兄妹二人叫到跟前,问道:“管玉,管青,王府的一切可还习惯?”   管玉垂首道:“多谢王妃照料,一切都习惯。”   齐王妃微微一笑,道:“我还道你们不习惯呢。习惯就好,日后就在王府住下。方才晚饭之时我已在王爷面前说了你们的事,王爷说先前的剑侍告假回了乡,如今正缺一个剑侍,要你过去担任这一职务。至于管青这丫头,就留在我身边罢。”   管玉管青对望一眼,先后称是。   ——————   正是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都沐浴在团圆的喜庆氛围之中。可是,城外的乱葬岗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喜庆。这里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红莲教六位使者面无表情的站在乱葬岗内,眼神停在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死尸之上,纷纷沉默着。过了许久许久,黑风开口道:“想不到这几日我们如此低调行事,却也被青龙帮给瞧出来了。”   白凤道:“这是他们的地头,我们总是要吃亏的。若是在华南,我们也会如此对待青龙帮的人。”   风岚道:“怎么办?我们已经损失了过半兄弟,剩余的恐怕也保不住了。”   她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对青龙帮的宁杀错勿放过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几月前他们铲除青龙帮在华南的势力之时只是收了他们的产业,不该杀的人他们还是放了一马。如今青龙帮要铲除红莲教在齐州的势力,完完全全就是滥杀无辜。只要有一丁点儿嫌疑的,他们都不会放过。此刻这乱葬岗堆着的死尸,有些是红莲教的兄弟,有些却是一些无辜的百姓。短短三日,青龙帮便将红莲教在齐州的兄弟斩杀了大半,手段之狠,令人发指。   云岚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请教主示下。”   黑风道:“教主与关玉初潜入齐王府,万不能暴露她们的行踪。所以,我们不能去找教主。”   云岚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其余的兄弟也被他们抬来这鸟不拉屎的乱葬岗?我们六个就干站在这里,连火化兄弟们的尸首都不能够?”   齐州的兄弟有很多都是他带出来的,此刻损失殆尽,他很气愤,说起话来有些激动,手中握着的折扇已然扭曲。   天罡地煞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向来不喜欢多说话。此刻,他们却开口了。   天罡道:“我们去帮忙。”   地煞道:“你们就在暗室等教主示下。”   白凤皱眉道:“那日夜闯青龙帮,你们五人的身份已然暴露,还是我去吧。”   黑风道:“不行。”   白凤道:“孩子也才二三个月,不碍事。”   黑风板着脸道:“不必再说,我不会答应的。”   白凤皱眉不语。天罡地煞没有再说话。风岚云岚对望一眼,风岚开口道:“我们请秋舞姑娘帮我们易容。”   秋舞的易容术他们都见识过,肉眼凡胎绝对看不出来的。这个法子听起来倒是可行,几人都在思忖要如何实施。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随风飘来一把清丽无比的声音:“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帮你们。”   听起来声音远在十丈开外,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已到了他们近前。声音清丽动听,人却是个面容有些丑陋的姑娘。她穿着如墨的黑衣,高高瘦瘦的身影,乌黑浓密及腰的长发,还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很有威严。此刻她微笑着站在红莲教六位使者面前,竟然显得神色自若。   风岚道:“你帮我们?”   姑娘点点头。   风岚道:“为什么?”   姑娘笑道:“我们是亲家呀。”   此言一出,六人纷纷对望,继而相继问话。   黑风道:“你是关玉初的姐姐?”   白凤道:“原来关玉初还有一个姐姐?”   风岚隐约猜到来者何人,一语道破:“你是十二月中的一位。”   其他人只知道百花宫有十二月,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真人。天罡地煞虽在寻找红莲的时候见过顾青衣与莫染,她们却是戴着面具,且他们并没有往神秘而低调的十二月身上去想。如今风岚一语道破,他们倒是想了起来。如此说来,关玉初也是十二月中的一位喽?除了风岚知道十二月全是女人外,其余五人只道关玉初是男的,均想:“原来十二月有男亦有女。”   姑娘还是微笑着。她没有回答风岚的话,只道:“你们教主很好,愿意牺牲这么多人来为我们争取时间。哎,她故意暴露红莲教的行踪来挡下青龙帮,让青龙帮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红莲教头上而忽略了百花宫,这样做很好。如今我们已到了齐州,便不会再让红莲教损兵折将。”   六位使者都没有再说话。颜青青的确很有胆识,他们都承认。本来红莲教的行动一直都在暗处进行,且没有必要要浮出水面。可行动之初,颜青青猜想有可能会暴露,索性主动放出消息,说是红莲教夺了风云镖局,青龙帮在南方的各个据点亦是她们红莲教给端的,将所有的一切都由红莲教独自揽下。如此一来,青龙帮的重点打击对象便是红莲教,而一直比红莲教还低调的百花宫便钻了空子。现如今,这个空子亦来到齐州,那么,形势便会大不同。   姑娘继续道:“估计再过十来天便有上千人陆续潜入齐州,这些人都是买了你们地图的人。原本他们是一盘散沙,如今却是团结一心,相信他们能够重创青龙帮。到时候我们就在此地杀了慕容德,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六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那些想要找青龙帮报仇的上千人定是谁都不服谁,如今能团结一心,定是百花宫从中调解。他们并不奇怪这位有些丑陋的姑娘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亦同时知道这个丑陋的姑娘绝对不丑陋。他们没有问这位丑陋的姑娘姓甚名谁,却选择相信这个什么都不愿透露的丑陋姑娘。   事实证明,相信丑陋姑娘是正确的。   就在次日,青龙帮的私宅慕容别院,被大火烧了个干净。没有人知道是怎么着火的,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火。可是,慕容别院外的大街上用白粉写着几个大字: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   再一日,齐州青龙帮名下所有酒楼内的酒水均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山西老陈醋。   如此一连七日,只要跟青龙帮挂钩的产业均大大小小出了怪事。比如妓院内的姑娘集体闭门谢客,绸缎庄的绫罗绸缎被剪成布条泼上墨汁,客人在吃饭的时候吃出一只大蟑螂,在洗浴的时候澡池里突然飘起数十只死老鼠……   凡此种种怪事,搞得人心惶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真凶。仿佛做这些的不是人,是大罗金仙。   坊间传言四起,同时亦撩起了齐州百姓对青龙帮的不满,再也没有人敢去光顾青龙帮名下的产业,短短七日,致使青龙帮名声扫地,亏损连连。   ——————   这日开始了春节后的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一夜之间便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新装。   冬日的薄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在雪地里,并不足以融化厚厚的积雪。   齐王府来了客人,此刻正在大厅。   管青陪着齐王妃,见证了大厅内兄弟重逢的一幕。管青不算漂亮,只有一双眼睛特别好看。此刻,她半垂着头站在齐王妃身后,眼神却停在了对面的怀安王妃身上。如果没有记错,她曾经见过这位怀安王妃。几月前下得苍梧山,经过闽州之时她曾夜探怀安王府,见过这个怀安王妃,还被这位美丽的王妃叫住,听她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果然有眼光,什么很有意思之类的话。那时她认为怀安王妃绝对脑袋有毛病。如今想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管玉与几个门房守在门外,手中抱着一把很不错的剑。她是剑侍,守护这把剑是她的责任。管玉生的不算英俊,右颊那道长长的疤痕甚至看起来很恐怖。她没有探头往屋内看,只毕恭毕敬的站着,像是一座木雕。   今天一早,王府便迎来了客人。   齐王的第九个弟弟,怀安王。怀安王带了她的妻子,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笑起来很优雅的王妃。   此刻,怀安王正在与齐王谈笑风生,而温柔优雅的怀安王妃则总是在低头喝茶的瞬间偷瞄齐王妃身后的管青。   管青有些不明白,怀安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网络出了问题。。。   ☆、灼灼其华(六十二)   大厅内,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齐王居上首,笑容满面。他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正捧着一个手炉,右手食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手炉,微笑道:“九弟,难得你记得我这个四哥,千里迢迢过来为我庆生。”   正月二十八,是齐王四十六岁生日。他没有邀请任何人,可是他远在闽州的九弟却带着王妃来了齐州。   怀安王很英俊,看起来十分年轻,实际上去年十一月份已经满了三十。怀安王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酒窝,看起来便更加年轻,像个俏皮的孩子。此刻怀安王便在微笑,脸上的酒窝亦随着笑容的加深而凹起。怀安王笑着喝了口茶,说道:“四哥,其他几位哥哥这几日也会过来齐州。我们私底下都商量好了,一定要为四哥好好大办一场。”   齐王笑了笑,道:“九弟,你也知道四哥喜欢清净,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庆贺才好。哎,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怀安王皱眉道:“四哥总是为百姓着想,好歹也要想想自己呀。哎,既然四哥不想大办,我们就摆个家宴罢。反正我们几兄弟很久都没有聚一聚了,正好趁着给四哥庆生之时叙叙旧。”   齐王勉强一笑,终于点头答应。   兄弟们各有各的封地,相隔没有几千里也有一千里,别人千里迢迢赶来,他没有理由拒绝。此前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说哪一位兄弟要来齐州,怀安王突然杀到已经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此时知道其他几位兄弟会相继到来,更是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们相继来到齐州,到底所为何事?   与齐王的忧心忡忡不同,齐王妃倒是兴致很高。她朝着齐王微微一笑,柔声道:“王爷,你低调了大半辈子,大办一场生日宴又何妨?”   齐王露出一抹看起来无比温柔的微笑,道:“既然各位兄弟不远千里而来,本王也不能太寒酸。这样吧,我们就摆一百零六桌,开流水宴,宴请三日,所有齐州的百姓都可以入宴。”   既然兵来了,那便将挡。开流水宴,不论富贵贫穷皆可入宴,这样既能扬名亦能不丢皇家的颜面。这么多藩王齐聚齐州,他不能太寒酸。   闻言,怀安王笑意更深,竖起大拇指道:“四哥心系百姓,实乃皇家之福。”   齐王笑道:“本王能有今天,全仗着齐州百姓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既然有福,便要与百姓们共享。”   怀安王微笑道:“四哥言之有理。”   齐王客气了几句,便吩咐下人着手准备午宴。   午宴在花厅开席,列席的有怀安王与怀安王妃,齐王与齐王妃,以及齐王两个刚刚及冠的儿子。齐王与怀安王谈论着兄弟间的趣事,两位世子乖乖的在旁边聆听。   齐王妃则拉着怀安王妃的手掌,说着一些女人间的私己话。齐王妃已是两个二十岁孩子的母亲,不算太年轻,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她素来听闻怀安王娶了个美若天仙的王妃,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如今见着,倒也真的如传言中的那般,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美上几分。她已年过四十,早已过了争宠斗艳的年纪,是以并不妒忌怀安王妃比自己貌美,反而觉得很亲切。   “妹妹,你手掌如此冰凉,是不是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她拉着怀安王妃的手已经有一阵了,却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此言一出,怀安王妃还没来得及回答,另外一只手便被怀安王握住,跟着就听怀安王埋怨道:“四哥,你这齐州可冷得很了,可冻坏了落儿。”   怀安王妃横了怀安王一眼,抽出被握住的手掌,微笑道:“四哥四嫂可别听她胡说,我很喜欢齐州,也很喜欢看下雪。”   齐王哈哈笑着,道:“素来听闻九弟与弟妹鹣鲽情深,今日看来果然如此。九弟,你好福气呀。”   齐王妃道:“是啊,你们两个也成婚有几年了,要赶紧给添个小世子才是。”   齐王伸手搭上怀安王的肩膀,微笑道:“你嫂子说得没错,为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到处乱跑了。九弟,要加把劲儿才是!”   怀安王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怀安王却笑得酒窝深陷,答道:“不瞒四哥,落儿已经有孕在身。”   齐王举杯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为了未来的小世子干上一杯。”   怀安王饮尽杯中酒,道:“四哥,其实我喜欢女儿。”   齐王道:“哦?”   怀安王道:“我要生个闺女,像落儿这样漂亮。”   齐王哈哈笑道:“闺女好哇,闺女听话。”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暗暗打量怀安王妃。前几年怀安王成婚之时他便听说过这个名叫黎落的王妃是出身江湖。一个会武功的王妃来到他家,他必须得多长一个心眼。不过他也只是长一个心眼。在他心中,怀安王妃的武功怎么高也不大可能高过怀安王,就算高过怀安王也高不到哪里去。怀安王只不过跟着禁卫军统领学过几年武功,那些正气凌然的武功在打斗中有几分用处他很清楚。那些一板一眼的招式,跟他比简直就是鸡蛋遇上石头,只要他一动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之砸个粉碎。   怀安王妃还是温柔如水的笑着,倒似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暗地里猜疑着她。   也许是知道即将当母亲的那种心情,齐王妃继续拉着怀安王妃交流孩子问题,期间担心有孕在身的怀安王妃来到齐州会觉得闷,自作主张的将平时乖巧听话的管青分配给怀安王妃使唤。   怀安王妃微微抬眼,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着管青,道:“这姑娘倒是标志。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不是君子,却也知道这个道理。这样的好姑娘,嫂嫂还是自己留着罢。”   齐王妃笑道:“弟妹哪里话?偌大的王府,找一个好丫鬟还不容易?”   怀安王妃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夜晚,雪还在下。   怀安王妃正在作画,怀安王就趴在案几上直勾勾的盯着。管青则半垂着头在磨墨,间或偷偷瞄一眼百无聊赖的怀安王与静心作画的怀安王妃。   开始半个时辰怀安王很安分的趴着,撑着头像个乖孩子。可是,半个时辰后一切都改变了。   管青停止了磨墨,就这么盯着怀安王的一举一动。   怀安王就像没有看见管青在看一样,自顾自的移动位置。从案几的右侧移到左侧,再从左侧移到右侧,期间眼神无辜且哀怨的看着怀安王妃。可是,怀安王妃就如一秀丽无比的山峰一样继续作画,对怀安王的一切表情动作视而不见。   管青看着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刚想撇过脸偷偷笑一笑便见到怀安王衣袖带倒了笔筒里的画笔,一时间,怀安王妃花了半个时辰画的画就此毁了。她暗自为怀安王捏了把汗。依她所想,怀安王妃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顺。   果然,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开始变得寒冷。   黎落正要发火,却在瞥到怀安王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时心软了。她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伸出食指勾了勾。   怀安王会意的蹭过去,只睁着一只眼睛偷瞄黎落的面部表情,却意外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话语。   “衣服脏了,快去换一件。”   “好!”闻言,怀安王闭着的那只眼睛立马睁开,同时笑意亦在脸上荡开,颊边酒窝深陷,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黎落微微摇头,伸手捏了捏怀安王的脸,道:“你先出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房。”   怀安王眼波一转停在管青身上,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便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   耳听响动,房门已合上。   黎落绕过案台,直勾勾地看着管青。过了很久,她微微一笑,开口道:“阿青,还记得我吗?”   “师姐。”管青也笑,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水灵动人。   黎落笑意更浓,行至桌旁坐下,动作优雅的开始斟茶。   桌布精致,纹理清晰。白瓷杯盛的两杯茶冒着腾腾热气,在空中逐渐飘散。   黎落伸手扣了扣桌面,道:“阿青,过来坐。”   管青也不客气,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黎落身侧。   黎落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你为何叫我师姐?”   管青道:“因为我不笨呀。”   黎落微笑道:“确实不笨。”   管青道:“不知师姐排行第几?”   黎落道:“第三。”   管青笑道:“原来是三师姐。”   在她心中,从未看低过百花宫的十二月,如今得知三师姐黎落是怀安王妃,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想,也许还有来头更大的。目前为止,她见过清丽脱俗的二师姐莫染,冷若冰霜的九师姐顾青衣,一舞倾城的五师姐秋舞,还有这个看起来温柔优雅的三师姐黎落。加上关玉初,她已经见识过五位十二月成员的风姿。还有,她已经猜到名扬江湖的醉月谷谷主秋裳神医一定是十二月之一。那么就是六个。还有六个呢?   她不知道另外六个是谁,却知道一定来头不小。   此次针对青龙帮的行动,是否能够让百花宫十二月齐聚齐州呢?      ☆、灼灼其华(六十三)   黎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阿青,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齐王府。”   管青点头道:“她说过师姐们会陆续赶来齐州支援的。”   黎落道:“过年的时候我们全部都在百花宫,那时便已打定主意要来齐州。可这种事情急不来,所以我们一路游山玩水也没急着赶路。直到得知你们混进了齐王府,才快马加鞭赶来了齐州。”   说着微微皱眉,道:“阿青,小初那个人想到什么是什么,你竟然也跟着她瞎胡闹。”   管青笑道:“师姐,你应该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的。”   黎落道:“万一齐王真的有问题,你们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管青道:“不是万一有问题,是齐王肯定有问题。根据我们这几日的观察,齐王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至于危险这个问题……”   说到此处她顿住,眼眸中泛起似水的温柔,脸颊亦绽放出动人的微笑,轻声且坚定的说道:“只要有她在我身边,什么样的危险我也不怕。”   黎落目光闪动,心中叹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却也替关玉初得到如此佳侣感到开心,微微思忖后开口道:“这一点我也有所察觉。他说话的声音,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还有身上那股掩饰得非常好的杀气……或许他自以为一切都掩饰得非常好,却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管青道:“不错。齐王肯定有问题,他跟青龙帮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黎落道:“你们只可以找证据,不能够动齐王,知不知道?”   管青道:“她也是这样跟我说的。说齐王始终是朝廷的人,我们最好不要去招惹。”   黎落道:“民不与官斗。江湖事江湖处理,他们朝廷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罢。”   管青眼波流转,突然问道:“师姐,各位藩王要来齐州替齐王贺寿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对不对?还有,怀安王跟我们是一样的对不对?”   黎落没想到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愣了愣,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管青笑意更浓,道:“我就知道。世间哪里去找如此水灵动人的王爷呀?”   黎落忍俊不禁道:“阿青,怀安可是已然三十,别说是你,我都比她小几岁。”   管青道:“那又如何?我看着怀安王就像个孩子。”   黎落想起怀安王平常的模样,倒是赞同的点头道:“此言倒也贴切。”   ——————   练功房十分宽敞,各类兵器皆有,房内用来照明的工具是夜明珠。镶嵌在石墙内的夜明珠璀璨夺目,照亮着整个空间,照得所有的兵器散发着阵阵冷光。   齐王背着手,抬眼看着石墙上栩栩如生的雕刻,眸中闪着意欲不明的光芒。良久,他转过身来,微笑道:“管玉,你过来。”   管玉本来是抱着剑垂着头的,闻言立刻抬头立正,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朝齐王走去。   齐王见管玉如此,心只道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脸上却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这几日来管玉都是这样,很听话,做事也很麻利,就是有些拘束,有些不自然。不过,他觉得整天带着这么一个下人倒是挺好玩的。加之是齐王妃亲自推荐的人,是个乡巴佬也必须留下。他看着管玉紧绷着的脸,看着管玉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微笑道:“管玉,你很紧张吗?”   管玉结结巴巴道:“王……王爷,小的没……没有。”   齐王道:“没有?本王看着不像啊。”   管玉还待解释,齐王挥手打断道:“本王知道你因何而紧张。你在怕本王,是不是?”   管玉垂首道:“小的不敢。”   齐王微笑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管玉,你要是不怕本王,恐怕早就被本王一掌打死了。”   管玉握紧手中的长剑,不敢再说话。   齐王伸手拍了拍管玉的肩膀,微笑道:“你知道剑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管玉摇头。   齐王目光转移到不远处悬挂各类名剑的剑阁,道:“本王有名剑数十把,却是从来不用。你道是为何?”   管玉道:“王爷一定很珍视这些名剑,所以将它们悬挂在剑阁,不舍得用。”   齐王淡淡瞥了管玉一眼,道:“榆木脑袋!”说完从管玉手中夺过那把剑,拔出剑柄,竟然是一把断剑。   管玉有些吃惊,当即跪倒在地,哀声道:“王爷恕罪,小的护剑不力,罪该万死!”   齐王看也不看管玉一眼,随意摆弄着手中断剑,淡淡道:“剑本是断的,你跪什么跪?”   过一会儿,续道:“管玉你听好了,剑法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剑。这些个破铜烂铁,于本王而言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说着还剑入鞘,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一挥,顿时一道白光闪过,摆在不远处的兵刃便齐刷刷从中截断,乒乒乓乓叮叮当当掉在地板上。   管玉张目结舌,眼珠子都似要瞪出来一般,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而齐王则已经十分悠闲的坐在那里品茶,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盏茶功夫,一个黑衣人走进练功房,在管玉身旁跪下,恭敬道:“王爷,属下已经打听到了。”   齐王并没有抬眼去看,道:“说!”   黑衣人道:“怀安王携同怀安王妃一路游山玩水来至齐州,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齐王还是没有抬眼,抿了一口茶,不断吹着冒出来的热气。半晌,淡淡道:“下去吧。”   屋内恢复了平静,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黑衣人已走,齐王含笑看着跪在那里的管玉,道:“管玉,你该不会是腿软起不来吧?”   管玉连忙爬起来,垂首不语。   齐王道:“管玉,你觉得今天来的怀安王妃怎么样?”   管玉道:“回王爷,怀安王妃很漂亮,看起来也很温柔。”   齐王道:“漂亮倒是实话,温柔的话本王倒不觉得。”   说着站起身来,问道:“管青是你亲妹妹?”   管玉道:“回王爷,是的。”   齐王轻轻哦了一声,过了半晌道:“你去带她来。”   管玉道:“王爷,王妃已经让阿青去伺候怀安王妃了。”   齐王道:“本王知道。你是管青的兄长,过去带走她一会儿都不行吗?”   管玉道:“可是怀安王妃……”   齐王打断道:“快去!本王相信怀安王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   衡玉阁,是怀安王目前在齐王府的住所。此刻,阁内三人围着圆桌而坐,均是神色凝重。   黎落看了看目光炯炯的管青,再看了看皱眉不语的管玉,道:“说说你们的打算。”   管玉轻轻吐出口气,道:“齐王的武功实在是太高,阿青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利的消息,暂时还不能离开齐王府。”   管青道:“武功高是一回事,有时候却不一定管用。”   方才她已在管玉口中听说了齐王以气断兵刃的事情,有些吃惊,却也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想想,能够让慕容德这个一帮之主言听计从的人,能够差到哪里去?可是,纵使如此,她也没有害怕过。   黎落看着管青,笑道:“如此说来,你有法子?”   管青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齐王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我暂时还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黎落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管青道:“不知师姐有何良策?”   黎落道:“再完美的人都会有缺点。齐王自身可能伪装得很好,可他有家室。据我所知,他很宝贝他的两个儿子。”   管青眼波流转,侧头看着一旁专心聆听的管玉,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软肋,齐王的软肋就是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   管玉微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得从两位世子身上下手喽?”   黎落缓缓点头,笑而不语。   管玉清了清喉咙,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含笑看着管青,柔声道:“走吧,齐王想见见你。”   管青笑了笑,道:“我大概能猜到齐王找我的原因。”   黎落微笑道:“既然齐王想要你时刻监视我,你便照着办吧。”   管玉道:“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管青道:“我现在倒是想看看齐王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之后的表情。”说着抿嘴笑笑,眨眼道:“一定有趣极了。”   管玉伸手捏了捏管青的下巴,笑道:“就你顽皮,待会儿小心行事,齐王精明得很。”   管青拨开管玉的手握在手中,对黎落道:“师姐,我们先走了。”   黎落点点头,道:“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儿,抱歉。   ☆、灼灼其华(六十四)   雪后的夜晚,是宁静的。   雪地中的脚印很清晰,蜿蜒着指向一处小屋。   管玉双手拢在衣袖内,微微弓着身子,踩着前面的脚印一直往前走。夜是寒冷的,她的心却是无比温暖的,只因她知道前方的小屋里有个人在等她。   袖袍内有些温热,纸袋里包着新鲜出炉的水晶虾饺。由于巷尾那间点心铺子的老板娘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点心特别好吃,以至于每日的点心都供不应求。她今天一放工就溜出王府,排了整整半个时辰才买到袖中用纸包包住的水晶虾饺。   明日是王府一月之中唯一的假期。她回到了家。这个有些简陋的小屋,就是她暂时的家。小屋内投出有些昏暗的光芒,管玉刚想伸手敲门门便自行打开。开门的人嫣然一笑,而后让出位置让管玉进门,最后动作优雅的关上了有些破旧的木门。   “阿青,看来你的耳朵越来越灵了嘛。”管玉随意坐在一把竹椅上,含笑看着佳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佳人回以微笑,走到管玉近前伸手便捏住了她脆弱的耳垂,轻轻道:“关玉初,你今日腿上长翅膀了么,跑那么快,居然不等我。”   闻言,管玉挑眉一笑,从袖袍内取出纸包,道:“还是不是跑去抢东西了。”   她打开纸包嗅了嗅,叹道:“哎呀真香。”   看到纸包的时候管青就眼前一亮,见到纸包内的水晶虾饺时她简直就要扑上去亲管玉一口了。她最爱的水晶虾饺啊,自从混进王府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吃了。白天她只不过随意感叹了句开始想念水晶虾饺的味道,没想到晚上便能吃到,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她放开管玉的耳垂,顺势坐在了管玉的大腿上,捏着管玉的下巴笑道:“这么乖,有什么不良企图?”   管玉微微侧头看着管青,看了很久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咦?你说我的阿青最近有没有变得更漂亮呢?”   管青哪能不知道此人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眼波流转,稍一思忖便跑到铜镜前捣鼓,半晌后走到水盆前洗了把脸,站在管玉面前之时便变了个模样。   管玉摸着下巴不住点头,赞道:“果然漂亮了不少。”   管青白了管玉一眼,再次坐在了其大腿上,淡淡道:“满足了吧?快喂我吃饺子。”   “遵命!”   饺子还是原来的味道,鲜美可口。可是,管青今日吃出了不同的味道。那种味道不是味蕾给出的,而是内心深处流淌而出的。有人说,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神就能看出来。管青深信着这句话。管玉看她的眼神是宠溺是纵容是疼爱,她能够很清晰自然的感觉到。   喂心爱之人吃东西,本来气氛正好。可是,管玉却迟迟不递出最后一个水晶虾饺。管青微微抬眼,眼神中是很明显的询问意味。   管玉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阿青,好歹给我吃一口嘛。”   管青想了想,点头道:“行吧,赏你一口。”   管玉笑逐颜开,迅速在管青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最后一个水晶虾饺丢进了嘴里。管青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瞪了瞪眼,内心是甜蜜无比夹带着哭笑不得。一口,人家的确是一口,只不过胃口有点儿大,一口就是一个。   有风从缝隙吹进屋内,吹得烛火摇曳。   管青把玩着管玉垂在胸前的一缕秀发,良久后,开口道:“你说齐王让我监视师姐的一举一动,我要怎么监视?”   管玉双手搂住管青的腰,笑道:“只要不暴露师姐的身份,你想怎么监视就怎么监视。”   管青嫣然道:“如此,我便在齐王面前说师姐是个买东西狂魔,典型的败家王妃。”   管玉佯怒道:“嗬,好你个颜青青,竟然敢调查我师姐。”   管青一巴掌拍在管玉脑门儿,瞪眼道:“怎样?我打听一下怀安王妃的日常习性都不行么?”   管玉道:“行啊,怀安王妃喜欢买东西这个毛病是全闽州人民都有目共睹的。”   管青道:“师姐已经跟我说了,她在王府不方便单独活动,无法跟王府之外的师姐们联系。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怀安王妃喜欢买东西,而我们在齐州还有一些隐在暗处的势力,如此一来,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互通消息。”   管玉点头道:“既然你已有了法子,便和师姐商量着办吧。我要从两位世子身上下手,查出齐王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管青道:“今日你也见识了齐王的武功,自己小心行事。若是再被困住,本姑娘不管了。”   管玉道:“你且放心。”   管青道:“当然放心,岂能将关公子是老江湖这样的事实给忘了?”   管玉勾唇一笑,道:“知道便好。有师姐们看着你也好,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事。”   管青美目一转,不悦道:“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平时的我在拖你后腿了?”   管玉陪笑道:“当然不。我就是怕别人欺负你。”   管青道:“除了你,还有谁敢欺负我?”   管玉无辜道:“我有欺负你吗?”   管青道:“有!”   管玉道:“什么时候?”   管青侧头思忖半晌,结果真的是想不出此人何时欺负过她。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无法判刑。她咬了咬嘴唇,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等哪天想到了再收拾你。”   管玉微笑道:“你想怎么收拾我呀?”   管青道:“剥了你的皮来喂狗!”   管玉道:“不要如此凶残。这样吧,要是我欺负你,认打认罚绝不还手。”   管青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到时候耍赖皮,后果自负。”   管玉挑眉道:“你看我像耍赖皮的人吗?”   管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淡淡道:“不像。”   管玉道:“那不就是了。”   管青推开管玉站起身来,憋住笑道:“当然不像,你本来就是个赖皮鬼。”   管玉微微一愣,随即迅速起身将管青圈入怀中,低声道:“好啊你,最近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自己的夫君也敢骂。”   管青微笑着靠在管玉肩头,道:“这本就是事实。你敢说自己不是赖皮鬼么?”   管玉刚想点头,管青眼神便扫向她,大有一副你敢点头就死定了的意味。管玉眨了眨眼,立马摇头道:“不敢不敢。我是个赖皮鬼,别人都说我是赖皮鬼。”   管青瞪眼道:“还有谁说你是赖皮鬼?”   管玉道:“隔壁街的王二娃。”   管青忍俊不禁道:“胡扯。”   说着一把揪住管玉的衣襟,认真道:“只有我可以叫你赖皮鬼,明白了吗?”   管玉抿嘴笑道:“既然如此,明儿个我就去隔壁街让王二娃不准再叫我赖皮鬼好了。”   事实上,隔壁街哪里有个王二娃?哈哈,隔壁老王倒是有的。   管青知道管玉在胡扯玩笑,也不追究。她安安静静靠在管玉肩头,嗅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这几日来都无法感受到的怀抱的温暖,心里也是暖暖的。这样的时刻,她希望时间是静止的。天地间只剩下她们。斗嘴玩笑也好,吵架赌气也罢,也只有她们。   与此同时,她亦希望时间跑得快一点。不一定要一夜白头,至少快些跑到解决掉手头这些琐事以后。那样她们就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会连见个面都要小心翼翼。   管玉深呼一口气,在管青露在外面的脖颈上落下轻轻一吻,道:“阿青,此间事情一了,你有没有打算去趟女儿国?”   管青睁开眼,拉开一点距离看着管玉,道:“师姐肚子里的孩子……”   管玉微笑道:“不用怀疑。她们去年年尾确实去了趟女儿国。你知道的,王府那种地方若是无后,会遭人话柄。”   管青点头道:“那倒也是。关玉初,你想要孩子吗?”   管玉摇了摇头。   管青道:“既然如此,你干嘛说起女儿国。”   管玉道:“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要孩子啊。”   管青道:“暂时不想。”   管玉道:“为何?”   管青道:“我还想跟你一起去更多的地方,带个孩子不方便。”   管玉笑道:“其实我也不想。你想想,生孩子你得多痛啊,我舍不得你痛。还有还有,若是有了孩子,你一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不会如现在这般爱我。”   管青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管玉道:“我是害怕你到时候眼中只有孩子,把我这个赖皮鬼当成空气。”   管青嫣然一笑,道:“关玉初,你对我好一点,日后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也多留点儿时间给你。”   管玉道:“咦?难道现在的我对你不好吗?”   管青道:“马马虎虎啦。”   管玉道:“敢问青姑娘。你认为怎样才是对你好呢?”   管青侧头想了想,道:“听我的话。”   管玉道:“我还不足够听话吗?”   管青摇了摇头。   管玉道:“怎么说?”   管青眼波流转,道:“放开我。”   管玉立马搂紧些,道:“不放。”   管青叹息道:“这叫足够听我的话吗?”   管玉知道自己被绕进了圈子,苦着脸道:“看吧,你才是真正的赖皮鬼。”      ☆、灼灼其华(六十五)   管玉就是关玉初,管青自然便是颜青青。她们以这样的身份混进王府,倒是自然而然。虽然没有查探出什么劲爆的消息,但是她们好像越来越热衷于角色扮演,越演越起劲儿。目前为止,她们已经决定分工合作。管玉负责从两位世子身上找线索,然后见机行事。管青负责跟黎落联手与外界的十二月联络,同时配合十二月的行动。   公事上她们倒是商量着来,可私事基本上都是管青说了算。   如果说管玉是个赖皮鬼,那么管青就是专治赖皮鬼的大夫。有时候管青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话,便足以让管玉乖乖听话,且无条件妥协。想一想,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是也。   “阿青,你说明日我们去哪里逛好呢?”洗漱毕,管玉穿着中衣闭眼躺着床榻之上,枕着手臂开口问梳妆台前正在梳头的管青。   方才口头上她完全处于下风,最终还是以承认自己是赖皮鬼且无条件听话的条件换来了管青的嫣然一笑。不过,能够哄得心上人展颜欢笑,无论多吃亏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管青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道:“你喜欢逛哪里就逛哪里,带上我就成。”   一语毕,手中木梳如流星般飞出,砰地穿破窗纸。与此同时,管玉倏地自床上弹起,将管青拉到了背后,皱眉问道:“怎么?”   管青道:“有人。”   闻言,管玉心中一沉。按理说,她的武功已经不算低,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屋外有人。如此一来,来者武功定然胜于她。事实上,方才来的路上她就知道有几个人在跟踪她。她心中明白齐王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派个人来跟踪她监视她是情理中的事情。可是,跟踪她的人有几斤几两她很清楚,武功不可能高于她。如此,足以证明屋外的人并不是方才跟踪她的人。   那么,屋外的会是谁呢?   木梳飞出去后就完全没了动静。纵使如此,管青还是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屋外有两个人,而且武学造诣绝对不低。她轻轻拉了拉管玉的衣袖,低声道:“屋外两人都是高手,我出去看看。”   管玉摇头道:“你好好儿待着,我去看。”   管青正色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你给我就在屋里等着。”   管玉还待再说,突然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白光自屋外飞进来。管青伸手一挡,亮出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飞镖。她打量着飞镖,猜测着是谁会用这样的飞镖。不想管玉突然展颜欢笑,且极快的打开了门,踩着雪地里的积雪往外奔去。   管青有点纳闷儿,却还是第一时间追了出去。一只脚刚踏进雪地,远处便缓缓走近三个人。穿着中衣的自然是管玉,另外一个冷冰冰且戴着面具的姑娘她也认得,就是曾经在江南与天罡交过手的顾青衣。可是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坐在轮椅上,却有着一张跟秋舞一模一样的脸。远远看着就像是坐在轮椅上的秋舞,近了才发现她的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丝锋芒,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特有的气质,很自然的就会让人肃然起敬。   管玉推着轮椅,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意。近了她立刻将管青拉到坐轮椅之人的面前,笑道:“六师姐,这就是阿青。”   被叫做六师姐的不是别人,正是秋舞的孪生妹妹秋裳,也就是醉月谷谷主,名满天下的神医。此刻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管青,嘴角亦逐渐弯起,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可是,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伸手便擒住了管青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手腕处,竟然把起了脉。   其余两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只有管青的心咯噔响了一声。难不成她隐藏了这么久的事情就要被揭穿,她不想被揭穿,更不想管玉知道。她很想挣脱开秋裳的束缚,最终却还是打住了。秋裳是管玉的师姐,她应该尊重。   晚风拂动秋裳淡青色的衣袖,青葱般的玉手缓缓的按着管青的手腕。半晌,她收回手,低头沉思着。殊不知,管玉并不给她沉思的机会。她半跪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秋裳,眼神里全是担忧,皱眉道:“六师姐,怎么了?是不是阿青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秋裳抬眼看了看管青,对管玉道:“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应该是饮养不良的缘故,你是不是太抠门儿不给人家买好东西吃?”   管玉一听是这样,心情立马阴转多云,笑道:“师姐乱说,我可是什么最好的都留给她的。”   秋裳道:“是吗?那便最好不过。”   管玉道:“当然。既然师姐说她营养不良,那便开两剂补药,我去抓来熬给她喝可好?”   秋裳道:“傻瓜。补药也是药,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熬药喝为上。”   管玉皱眉道:“那怎么办呀?”   秋裳道:“注意调理就行,饮食要有规律。”   管玉点道:“也对,她平日里总是不愿意吃早饭,日后我要督促她。”   说着侧头看着管青,道:“听到没有,日后不准赖床。”   管青美目一扫,不以为意道:“你说谁赖床?关玉初,你不觉得一个赖床的人是无法督促一个不喜欢吃早饭的人吗?”   管玉语塞,眨巴眼半天才没底气的说道:“明日起,我绝不赖床,你也要吃早饭,如何?”   管青摆手道:“随便你。”   说完上前拉了秋裳的手,轻轻拍了拍,微笑道:“六师姐,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话。”   秋裳点点头,侧头看了眼身侧的顾青衣,道:“小衣,你和小初去把方才那些跟踪者的尸体处理了。”   顾青衣点头,转身就走,管玉看了眼管青,一步三回头的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管青看着雪地里的两排脚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起身将秋裳推进了屋内。关了门,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微笑道:“六师姐,谢谢你。”   秋裳顿了顿,道:“阿青,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她吗?”   管青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秋裳皱眉道:“你的血刃呢?”   管青道:“在她那里。”   秋裳道:“你当初跟以血为引,与血刃定下契约,若是血刃毁,你将功力尽失。如此重要的物事你能够交给小初保管,可见你是完全信任于她的。不过,红莲教的禁术危害是极其恐怖的,且你急于求成,其心法已经乱了你的心智。好在你懂得抑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今日起,不准再修习心法,日后亦不准再使用血刃斩。”   管青沉默着,心里亦在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秋裳说得很对,当初她确实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血刃斩。最终使用红莲教禁术,以血为引与血刃定下了生死契约。血刃嗜血,若是血刃毁,便会反噬,导致主人气血倒流,功力尽失。若是主人先逝,血刃便会吸干其精血,以养其刃如血。   这些当初她失去记忆时倒觉得无所谓。当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振兴红莲教,早日替万千山报仇,是以以使用禁术快速习成血刃斩这种事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不过,在她恢复记忆后就后悔了。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自己给自己埋了个□□。若是哪天她真的死了,血刃会吸干她的精血,连全尸都不能留给她最爱的人。若是哪天遇上绝世高手毁了她的血刃,她便会功力尽失。这些她都不敢跟枕边人讲,怕讲了以后两个人都烦心。思及此处,她只有暗自叹了口气,片刻后,开口问道:“六师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秋裳道:“你的眉宇之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暴戾之气。我是大夫,看人还是极准的。”   顿了顿,续道:“你是不是时常感觉胸闷异常,亦或是躁动不安?”   管青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秋裳沉吟片刻,皱眉道:“你若不能保证日后不使用血刃斩,我现在就要封了你胸前五处大穴。”   管青道:“师姐是在怕我?”   秋裳点头道:“你的心里住着一头猛兽,现在你能抑制得住,哪天你抑制不住便会为祸江湖。你的武学造诣远远高出我们,且你是一教之主,若是到时候猛兽跑出来,我们阻止不了。”   管青道:“所以师姐想要在我抑制得住的时候将我体内的猛兽封住。”   秋裳道:“你说会时常感到躁动不安胸闷异常,说明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这样的时刻,只需要一件事情刺激一下便会唤醒你心中的猛兽,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封住你胸前五处大穴虽然会减弱你的功力,但是足以困住你心中的猛兽。”   管青摇头道:“师姐,我现在不能够答应你。”   秋裳道:“为何?”   管青道:“哎,若是当真要封住我胸前大穴,我想等王府的事了结之后。”   秋裳道:“愿闻其详。”   管青道:“我不放心关玉初。”   秋裳道:“小初一直以来都很谨慎,我相信她有分寸。”   管青道:“我不担心她自身会出什么问题,我担心齐王会对她不利。”   秋裳皱眉道:“阿青,你要想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被心魔所控制,小初会很难过的。”   管青道:“我已想得很清楚。我本就打算此间事情一了便辞去红莲教教主一职,跟着她好好过日子。这些江湖事我也是讨厌得很,能不管我也不想管。可我也知道身为江湖人的身不由己,我答应了要帮万千山报仇,那便要履行诺言。还有,既然她有她的使命,我亦愿意助她一臂之力。师姐,就让我替我生父报个仇,再帮她了结这最后一桩江湖事,如何?”   这回轮到秋裳沉默了。   她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凡事没有绝对,她愿意赌一把。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阿青,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管青知道秋裳已然妥协,不禁嫣然一笑,道:“非常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各位应该很清楚管青管玉就是颜青青跟关玉初,这点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暂时用这两个名字,出了王府后便恢复真身。 迟来的更新,将就着看吧。。。   ☆、灼灼其华(六十六)   见到管青如此艳丽的笑容,秋裳再次沉默了。   片刻后,开口道:“阿青,计划有变。”   管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怎么回事?”   秋裳道:“此次红莲教因掩护我们而损失惨重,宫主知道后很生气。她已经下了死命令,不许红莲教再因为我们而损失一兵一卒。所以,我们要以百花宫的名义公开与青龙帮为敌。”   管青道:“怎么说?”   秋裳道:“你们不能再回齐王府。”   管青道:“师姐杀了那些跟踪者,便是不让我们再回齐王府对不对?”   秋裳微笑道:“阿青,你果然很聪明。”   顿了顿,续道:“齐王府的事交给三师姐和怀安王,我们只需要对付青龙帮便可。”   管青道:“我们突然不见了齐王会怎么想?”   秋裳道:“随便他怎么想,反正等他查出来的时候应该也是该死的时候了。”   管青叹息道:“难怪师姐方才如此轻易便妥协,原来已不需要我们再在齐王府呆下去了。”   秋裳道:“齐王乃朝廷中人,我们江湖中人不好插手。怀安王是齐王的家人,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吧。”   管青道:“话虽如此,可是齐王跟青龙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动了青龙帮,还不是等于得罪了齐王。”   秋裳看着管青,道:“我问你,齐王与青龙帮勾结这件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管青道:“他们自己。”   秋裳道:“既是如此,便足以证明这是一个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算我们动了青龙帮,齐王也不敢说出来。齐王搜刮那么多民脂民膏,要是闹大了给皇帝知晓,他便是死路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相信皇帝不会偏袒一个鱼肉百姓且野心勃勃的王爷。”   管青认同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秋裳继续道:“小初这次是任性了,齐王府都敢乱闯。她这样做,相信三师姐肯定说过她了。”   管青道:“三师姐的确不赞同我们呆在齐王府。”   秋裳道:“那是为你们好。实话告诉你吧,小初这次铁定要被处罚的。”   管青道:“怎么说?”   秋裳道:“你知不知道小初已经犯了百花宫的宫规?”   管青面露不解,眼神询问着秋裳。   秋裳道:“百花宫第七条宫规,绝不接受旁人的救助。你帮百花宫打掩护出自好心,可也让小初犯了宫规。”   管青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宫规?”   秋裳道:“当初我们百花宫一蹶不振,便是轻易接受了别人的救助,以至于引狼入室,损失惨重。”   管青皱眉不语,心里开始自责不已。   当初她让红莲教浮出水面,替百花宫背黑锅,的确是出于好心,谁曾想这却让关玉初犯了百花宫的宫规。可纵使如此,关玉初整天还嬉皮笑脸的逗她开心,根本就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要被处罚一事。她有点愤怒,问道:“犯了宫规,要如何处置?”   秋裳微微叹息,道:“轻则罚在寒冰窟关三个月禁闭,重则受百鞭之苦。”   管青拉下脸,不悦道:“什么破宫规?你们要处罚她,过了我这关再说。”   秋裳道:“你先别恼。所谓有罚必有赏,百花宫也是赏罚分明的。小初是我们十二人中年纪最小的,我们一直都很疼爱她,这才把她惯得如此任性。这次行动,我们会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小初身上,让她将功补过。”   管青听了,心中闷气消了大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道:“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让关玉初被你们处罚的。若是方才你们的法子行得通便好,行不通我找你们宫主理论去。世上哪有这样的宫规呀,没人性。”   秋裳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小初吃亏的。”   管青道:“如此,我听师姐的便是。”   ——————   百花宫是江湖中人望之却步的三大邪派之一。既然是邪派,自然有各种各样正派人士不认可的处事策略。比如说,她们处理尸首从来都不留痕迹。至于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药物,外界亦从没有人知晓。   冷风在吹,雪像个安静的孩子般在大地沉睡。   管玉拍拍手,四处看了看,然后将两双手拢入袖中,对一旁的顾青衣道:“九师姐,尸首已然了无踪迹,我们回去吧。”   顾青衣不语,转身便往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回家的方向正相反,管玉心有疑问,却还是追了上去。   顾青衣在一颗不算粗壮的树下停步,也不等管玉开口说话,摸出腰间的洞箫安静地吹奏着。   她很了解秋裳。所以很肯定秋裳方才让她们来处理尸首,绝对是有意支开她们。   既然那边厢的二人有话要说,她便应该尽量给足她们时间。   她亦很了解管玉。管玉一生之中最看中的人便是百花宫的师姐们与花悠然,如今多了个颜青青,她亦不会厚此薄彼。只要她不回去,她相信管玉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跑回去。纵使心中多么想走,但为了尊重师姐,她亦不会转身走掉。   正如顾青衣所想,管玉现在是想走而不能走。她靠在树上听顾青衣奏曲子,一曲又一曲,眼神却是停留在远方,心中自然是在担心管青。   众所周知,相处久了的两个人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同时,亦会在彼此了解透彻后知道对方许多连对方都不知道的小习惯。   从一开始,管玉就知道管青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姑娘。   可是方才管青见到秋裳后却没有开口叫师姐,这有点不对劲。再之后便是她回头之时见到管青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也不太对劲。她的阿青是温柔善良的,就算发脾气耍性子也只是单独对她。   那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冷冽的眼神?   她不是傻瓜,纵使不知道秋裳与管青之间发生了什么亦隐隐猜到不大对劲。思来想去,她找不到任何答案。   若说秋裳与管青之间有什么过节,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远在齐州,但是百花宫的所有动向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秋裳一直在南方,管青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今日乃是第一次会面,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不可能会有什么过节。且方才管青还亲密的拉了秋裳的手,那便更加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导致管青露出如此冷冽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她第一次见到,感觉很陌生,这不像她的阿青。   一片树叶自上空徐徐飘落,落在管玉单薄的肩头,风一吹,树叶再次坠落,掉在了地上,与众多树叶融为了一体。   青黄交错的树叶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看起来有些脏。   终于,顾青衣停止了吹奏。   长箫在她手中打了个旋儿后便被她背在了身后。她的面具是银制的,上面的纹路是百花宫每年都会盛开的杏花。那样的面具,十二月都有。面具不是一般的面具,她代表着十二月的身份。面具上的杏花亦是别有意义。每一年杏花盛开的之时,都是百花宫的最美丽的风景线之一。她们的宫主花悠然很喜欢杏花,是以将杏花列为百花宫的宫花。她们的衣裳武器以及所有跟百花宫有关的物事之上都印有杏花,杏花代表着百花宫,这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   “小初,你该变回你原来的模样了。”顾青衣用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睛看着管玉,说话的声音同样是冷如寒冰。   风有些冷,管玉只着了中衣,加之很久才会听到顾青衣说上几句话,此时突然听到,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搓了搓手臂,问道:“九师姐,我们是不是要以百花宫的名义行动?”   顾青衣道:“是。”   管玉道:“难怪师姐你戴了这张面具。”   顾青衣道:“你也该戴了。”   管玉道:“王府的事怎么办?”   顾青衣道:“交给三师姐。”   管玉道:“师姐,这就是你杀了这些跟踪者的原因?你杀了他们,齐王便会怀疑我们的身份。如此一来,我便不能再回齐王府了?”   顾青衣道:“不错。”   管玉皱眉道:“三师姐一个人在齐王府我不放心。”   顾青衣道:“错了,她并不是一个人。”   管玉道:“怀安王?”   顾青衣道:“还有正在赶来的几位王爷。”   管玉道:“这些王爷可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居然也要暗地里斗来斗去。”   顾青衣道:“他们看中的是齐州这块风水宝地。”   管玉道:“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顾青衣道:“对付青龙帮。”   管玉道:“如此说来,我是要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顾青衣道:“你是不是十二月?”   管玉昂首微笑道:“自然。”   顾青衣道:“梳理一番,明日去见大师姐。”   管玉嘿嘿一笑,道:“好啊,久了没穿女装也不知道还习不习惯。咦师姐,我们该回去了。”   顾青衣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管玉连忙跟上,低声道:“师姐,我好想看你笑啊。”   顾青衣侧头一瞪,与此同时,手中长箫凭空一转,管玉右肩便吃了一记敲打。她若无其事的往回走,管玉只好揉着被打疼的肩膀跟上去,嘴里嘟囔道:“看你在六师姐面前还凶不凶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   ☆、灼灼其华(六十七)   齐王府,灯火如昼。   只因黎落说她喜欢雪,是以衡玉阁内的积雪并没有像其他院落那般被扫去。院内很宽敞,各色植物都在自己应有的位置静静地呆着,它们各有不同,却同样的被白雪或多或少的覆盖着。   风吹动着黎落的衣摆,像空中摇曳的纸鸢。她安静坐在花园内的亭子里,品茶赏雪。身边的丫头及时替她斟好刚见底的茶杯,道:“王妃,喝完这杯我们该回去了,亭里风大,莫要受了风寒。若是给王爷知道了,定要责怪奴婢不懂事。”   丫头是怀安王府的人,从闽州到齐州,一直都照顾着黎落的饮食起居。她自以为已经照顾得十分周到,可还是会被怀安王责怪。   黎落微微一笑,道:“再等等。”   丫头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在一旁,垂首而立。没人说话,院子里便变得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婶婶,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雪地里。公子哥笑容满面,面红齿白,容貌与齐王有几分神似,正是齐王的小儿子,小名玄儿。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檀木的盒子,雕刻精致,单看盒子便觉十分名贵。他兴高采烈的奔到黎落所在的亭子里,将锦盒双手奉上,笑道:“婶婶,你看。”   黎落并没有伸手去接锦盒,微笑着看了玄儿一眼,道:“玄儿好眼力,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都被你给翻出来了,不错。”   玄儿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婶婶,说了你或许不信。这是我家,无论你藏在哪里我都可以把它翻出来。”   玄儿今年刚及弱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这样的富家公子,通常都是纨绔,可是他不是。他算不得太聪明,却长得不错,做人也老实,是以很受齐王妃的疼爱。不过,齐王却很不喜欢小儿子这老实巴交的性格。每每都教之育之,可惜本性难移,这些骨子里带来得性格是很难改变的。齐王恨铁不成钢,却还是疼爱多余责怪,久了便只有叹息着骂句没出息继而放任自流。   今日晚间晚饭过后,黎落与怀安王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正撞见刚被齐王骂了两句的玄儿。怀安王安慰了两句,便被下属给叫走了,独留玄儿与黎落在园中。自黎落来齐王府的那日起,玄儿就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婶婶很漂亮,温柔典雅,他喜欢得很。想说上两句话吧,见面的时候均是人多之时,如今机会来了,他心中欢喜,立马将齐王刚才的责骂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黎落同样宽慰了他两句,便一直听他说话,从童年回忆到现如今喜欢的姑娘,玄儿一股脑儿全部倒给了她。可能玄儿也觉得单方面的讲述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始将齐王府的趣事。哪知他说着说着又跑题,跑到了童年躲迷藏的趣事之上,还宣称他找人的本事不一般,只要是躲在齐王府,便能给翻出来。   于是乎黎落顺水推舟,说要跟他打赌。将锦盒藏在某处,若是找到了便将随身佩戴的玉佩送给他,若是找不到便当着下人们的面说三次我是一无是处的笨蛋。   这不,玄儿果然翻出来了。   黎落依旧优雅的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啜了口茶,放下茶盏,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对玄儿道:“拿去罢。”   玄儿喜不自胜,将锦盒放在石桌上便双手接过玉佩,把玩了一番,笑道:“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婶婶当真舍得?”   黎落微笑道:“愿赌服输,不舍得也要舍得呀。”   玄儿道:“婶婶,你藏在我母亲房内,实在是失策。”   黎落道:“此话怎讲?”   玄儿道:“母亲最疼我,她的房间我自然是去得最多的。”   黎落道:“如此说来,定是王妃告诉你我藏在哪里的。”   玄儿一听不高兴,辩驳道:“婶婶莫言乱讲。我倒是问过母亲,她老人家就是怎么也不开口。”   黎落摇头道:“我不信。”   玄儿腰杆一挺,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对天发誓,若是我舞弊,天打五雷轰。”   黎落叹息道:“男人发誓就像一个屁,当时可能会有些臭,过一会儿就什么也不是了。”   玄儿没想到会从黎落口中冒出这些话,愣了愣,随即笑道:“婶婶,九叔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发誓,事后又赖账?”   黎落笑而不语。   玄儿道:“定是如此,否则婶婶绝对不会如此嘴毒。”   黎落道:“发誓此事姑且不提,你若想知道便去问你九叔。玄儿,你要如何证明王妃没有给过你提示?”   玄儿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婶婶不相信玄儿,那便重头再来一次。”   黎落道:“怎么说?”   玄儿道:“婶婶再将这个锦盒藏起来,我再去找。若是再被我找到,婶婶可就要愿赌服输,不许赖皮说我得了母亲的提示。”   黎落道:“不好吧,赌来赌去也没什么意思。”   玄儿上前拉住黎落的衣袖,撒娇道:“婶婶婶婶,最后一次。母亲真的没有给我提示,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嘛。”   黎落露出为难的神色,半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眼眸中露出一丝满意的光芒,转瞬即逝。   ——————   冬日的酒馆内还是很温暖的,因为暖炉的碳烧得很旺。   进门右手边的四方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白衣公子,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束了起来,面容白皙,五官精致。他微微侧身,一只脚踏在板凳上,右手支着下颚,左手握着酒杯。他的眼神有些朦胧,此刻正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女孩。   “爹爹,这把剑可以借给我玩吗?”小女孩粉雕玉琢,仔细一看,当真有几分像白衣公子。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一把三尺长剑,剑鞘有些旧,看起来很古朴。可是小女孩抽出了几寸的刀锋却发着亮光,散发着一阵冷意。   白衣公子嘴角挂着宠爱的微笑,道:“臻儿,小心娘亲哦。”   闻言,被叫做臻儿的小姑娘眉头紧皱,剑也不要了,嘟嘴道:“爹爹,娘亲怎么还不来接臻儿呀?”   闺女不开心,白衣公子立马坐直,单手抱起闺女,慈爱的哄道:“臻儿乖,我们待会儿就能见到娘亲了。”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正兴起,突然便被传来的声音给打断。声音很粗,带着几分嘲讽。   “哟,这不是剑神秦寅嘛?怎么在这儿哄小孩子?”一个虬髯大汉大踏步进门,一屁股便坐在了方才小女孩所在的位置,自顾自的满上一杯酒,边喝边说道。   秦寅,由于剑法出神入化,且至今未遇到敌手,江湖人称剑神。可此人不爱结交朋友,且行踪不定,近年来更是踪迹难寻,是以很少有人见到过他。虬髯大汉几年前有幸见过秦寅几面,同样见识过秦寅快如闪电的剑法,更加记得秦寅手中那柄古朴的剑。如今人剑俱在,他一眼便能认出秦寅来。   虬髯大汉一出声,小女孩便安静了下来。她缩在秦寅怀里,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虬髯大汉,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孩童眼里应有的清澈。   秦寅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柔声道:“臻儿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醒了就能看见娘亲了,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将脑袋靠在秦寅肩头,十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秦寅揉了揉闺女的头发,对虬髯大汉道:“这位兄台,你说我宝贝女儿听不听话?”   虬髯大汉怔了怔,笑答道:“倒是乖巧听话。”   秦寅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凭空一抓,桌上的宝剑便落在了手中。他单手一晃,剑便出鞘三分之二,剑架在虬髯大汉颈项之间,刀锋冷冷,寒意阵阵。   虬髯大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手中酒杯里的酒洒了一手。   江湖人皆知,秦寅出身名门,从不滥杀无辜。死在秦寅剑下的都是非奸即盗的大恶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并不是恶人,是以大胆开口,也不怕秦寅会杀了他。不过,纵使知道无性命之忧,被剑气所逼,他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着,双腿还是不受控制的打着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秦寅凝目一扫,冷冷开口道。   虬髯大汉哪里还敢有所隐瞒,抖声答道:“是……是慕容光……”   秦寅道:“慕容光?”   虬髯大汉道:“对对对,就是他。他几日前得知剑神来到了齐州,想请你吃个便饭。”   秦寅道:“请我吃饭,他自己怎么不来?”   虬髯大汉道:“他不知道从何处打听到我曾见过你里面,派人找到了我,还给了我两百两银子,让我来一探虚实,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剑神秦寅。”   秦寅冷笑道:“如此,你说到底是真是假?”   虬髯大汉道:“真真,比黄金还真。”   秦寅归剑入鞘,再也不看虬髯大汉一眼,抱着女儿便往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一条腿刚踏出门槛,两柄弯刀便从左右两个方向飞来,硬生生将秦寅逼回了酒馆。   若不是顾及怀中的女儿,秦寅定会冲出去。此刻他微微皱眉,轻轻拍着闺女的背脊,道:“臻儿乖,不要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木有关玉初跟颜姑娘。。。   ☆、灼灼其华(六十八)   秦寅哄孩子的话刚说完,门口便窜出两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手里握着的弯刀正是将他逼回酒馆的弯刀。两个男人眼角的鱼尾纹都清晰可见,看起来年纪都不算太年轻。此刻他们一左一右守在不算太宽的门口,目光就定在了秦寅的身上,手中弯刀紧握,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淡定自若还是怕得要死。   秦寅淡淡看了眼门口的两位,开口道:“若是不嫌弃,在下想请黑衣楼的两朋友喝杯薄酒。”   门口两位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开口道:“秦公子,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黑衣楼的,便应该知道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如此,请我们喝酒不太妥当。”   秦寅轻笑道:“凭你们便想取在下的性命,怕是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道:“拿人钱财□□,秦公子,休要怪我们以多欺少。”   话音刚落,门外便迅速窜进三十余人,将不算太大的酒馆挤得满满当当。同时,亦将秦寅围在了最里端。   秦寅嘴角还是挂着微笑,道:“人多也不一定能杀得了我。”   黑衣人道:“不管杀不杀得了,总要试试。”   秦寅轻笑道:“近年来在下时常想着为女儿积福,并不太想杀人。这样吧,你若告诉我是谁雇了你们,我便饶了这一干人等的性命。”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握着弯刀的手再次紧了几分,咬牙道:“兄弟们,动手!”   命令一下,几十余人手中兵刃同时举起,蜂蛹而至。   秦寅轻叹一声,足尖一点人便已跃至半空,三下两下便踩着众人的肩膀头顶到了门口两人近前。他手腕一转,顿时剑光闪动。门口两人还未回过神来,剑已回鞘。地上躺着两只胳膊,黑色袍子包裹着的胳膊。两位黑衣人同时盯着地上的胳膊,同时瞪大双眼,这才感觉肩膀上一阵凉意,同时伸手一摸,满手是血。这时,他们才感觉到疼痛,条件反射地转身往外跑。   秦寅身形一闪,已然到了两人前面,微笑道:“想走吗?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黑衣人早已脸色惨白,他们开口后悔以为人多就可以取胜,同时亦万万没想到此人当真如此厉害。   秦寅二人哆哆嗦嗦不说话,压低声音吼道:“说!”   “是慕容光!”两个黑衣人同时出声,说完便扑通跪倒在地,道:“秦公子饶命!”   秦寅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空出来的手挥了挥,道:“滚吧。”   得到许肯,两位黑衣人当先跑了出去。可是,只一眨眼功夫他们又回来了。他们不是走回来的,是飞回来的,而且是撞破大门飞回来的。   秦寅看了眼地上张口突目已然气绝的二人,道:“出来吧,慕容公子。”   酒馆损坏的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公子面带微笑缓步而入,正是慕容光。他走到秦寅近前,抱拳道:“秦兄,久仰大名。”   秦寅道:“好说。”   慕容光道:“在下听闻秦兄来至齐州,想请秦兄喝杯酒水,不知秦兄可赏脸?”   秦寅不答反问:“为何杀了他们?”   慕容光道:“秦兄有所不知。黑衣楼这些老家伙收银子的时候倒是爽快,却总是办不妥事。既然如此无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秦寅道:“你想杀我?”   慕容光陪笑道:“秦兄误会了,在下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冒秦兄的名在齐州招摇撞骗。”   秦寅道:“原来如此。”   慕容光哈哈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是酒馆,在下便在此地请秦兄喝几杯,如何?”   秦寅笑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慕容光一听有门,连忙招手叫来店小二,吩咐其将店内最好的酒水端两坛出来。   店小二一身粗布麻衣,个子比较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精灵。此刻店小二应了端两坛好酒,问道:“不知客官要点什么下酒菜?”   秦寅不语。慕容光扫了一眼有些简陋的酒馆,淡淡道:“你们这里有什么下酒菜?”   店小二眼睛眨了眨,道:“花生米。”   慕容光道:“那就来两碟花生米。还有呢?”   店小二道:“花生。”   慕容光皱眉道:“花生?花生米不就是花生吗?”   店小二嘻嘻笑道:“当然不一样。花生米是剥好的,花生是没有剥的。”   慕容光语塞,忍住怒气道:“还有什么?”   店小二手一摊,耸肩道:“没有了。”   在剑神面前被一个店小二耍了,慕容光终于有了一丝怒意,道:“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酒馆!”   店小二无辜道:“客官何出此言?我们提供酒水,还有花生米和花生。”   慕容光再次语塞,咬牙道:“来两碟花生米。你可以滚了!”   店小二点头应了,走了两步便倒了回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我方才才记起花生米没有了,要不来两碟花生?”   慕容光拍案而起,怒道:“什么破酒馆!秦兄,移驾到我青龙帮旗下的酒楼喝酒如何?”   秦寅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我女儿可能真的睡着了,在下不方便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店小二插嘴道:“听说青龙帮旗下酒楼里面的酒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山西老陈醋,要是去喝醋,还不如在我们这破旧的小酒馆喝点老白干儿。”   店小二的话并不假,慕容光再次被噎住。他有点后悔招手叫来了这位口无遮拦的店小二,如今如此没有面子,实乃有点自作自受的意味。   事实上,他找秦寅也多少跟最近这些怪事有点关联。最近青龙帮旗下产业怪事连连,严重影响运营,他们亏损极大。经过青龙帮内部研究讨论,得出的结论有三。其一,他们的死对头百花宫来寻仇了。其二,红莲教隐在暗处的势力还没有拔干净,是那些残余势力所为。其三,青龙帮有内鬼。   最后的最后,经过一番盘查,排除了第三点。那么,如今便剩下红莲教与百花宫。前段时间,他们将红莲教安插在齐州的势力往死里整,很有信心红莲教短时间内没有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做那些事情。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最棘手的百花宫。   要对付百花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再说百花宫经常在背后放大招,总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更加让身为青龙帮少主的他忧心。为了加强实力防御百花宫的一切攻击,他们已经花大价钱雇了黑衣楼的杀手。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是以自得知失去踪迹已久剑神大摇大摆到了齐州,他就在盘算如何让这位实力非同凡响的秦公子站在他青龙帮的一边,帮他们抵御这些外敌。   若然成功,便是如虎添翼。   为了验证这位秦寅是否是真正的剑神,他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如今人是真的,要如何说服其帮忙便是一大难题。请喝酒吧,这破酒馆居然什么都没有。这段时间得忧心忡忡加上被店小二撩起火气,他都想杀人了。但是,他忍住了。   既然秦寅不愿意再离开酒馆,他也只好忍住怒气坐了下来,瞪着店小二道:“酒,还有花生,速速端来。”   店小二应了,脚步轻快的往柜台走。片刻后拎着两壶酒和一包花生窜了出来,一股脑堆在桌上,道:“客官请慢用。”   花生装在袋子里,店小二一丢,里面的花生便撒了一地,慕容光刚想瞪眼,秦寅便举起酒杯对他道:“慕容兄,请。”   慕容光想不到秦寅动作这么快,一眨眼功夫便满上了两杯酒。他心中有事要拜托秦寅,秦寅邀酒,他当然不会拒绝。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秦寅满意一笑,抓起一把花生开始剥,叫慕容光没有要剥花生的意思,调笑道:“慕容兄吃惯了山珍海味,怕是吃不惯这小酒馆的花生吧?”   慕容光陪笑道:“秦兄哪里话?我们江湖中人哪里会拘这些小节?”   说完便也抓一把花生放在面前,开始剥,剥了几颗丢进肚子里,刚想开口说话,忽觉腹痛难忍。捂着肚子往桌上一看,装花生米的袋子里豁然跑出两只又黑又大的蜘蛛。他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呼叫门外的护卫,便见到眼前晃来一道人影,跟着便被啪啪啪扇了十几个耳光,打得他牙齿脱落,口中鲜血直冒。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秦寅却还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淡定自若的剥着花生米,只叹息道:“可惜呀可惜,青龙帮最能干的公子爷也不过尔尔。”   他拍了拍一直趴在他肩头的女儿,轻声道:“臻儿,你纪阳姨姨来看你了。”   闻言,趴在秦寅肩头的臻儿立马回过头来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将慕容光打得眼冒金星之人的身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店小二。   臻儿踩着秦寅的腿跳上桌子,再一跳,人便落入了纪阳的怀抱。她搂着纪阳的脖子,满脸欣喜的叫着姨姨。   纪阳单手抱着臻儿,对秦寅道:“我大师姐呢?”   秦寅撇嘴道:“她的行踪如此诡秘,我不知道啊。哎,我只能乖乖的等她来找我。”   纪阳挑眉道:“如此说来,你是在抱怨我师姐喽?”   秦寅道:“哪里敢啊,我只是感叹一下。这位慕容公子欺负了小舞的这种下场,我可不想你在我身上再来一次。”   纪阳笑道:“敢欺负我师妹,姓慕容的是活该。”   “不错,活该。”   门外传来一把清丽动听且略带威严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出现一道黑影,黑如墨的发,黑如墨的衣裙,只是,此人是个面容丑陋的姑娘。   见到丑姑娘,臻儿倒是不怕,挣扎着从纪阳身上下来,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抱住丑姑娘的腿,仰头叫道:“娘亲娘亲!”   见状,纪阳扶额道:“无论我们怎么对臻儿好,她还是觉得娘亲好啊。”   秦寅见着丑姑娘,脸上不期然就挂上了温柔的笑容,闻言答道:“当然,我家夫人最好。”   纪阳白了秦寅一眼,道:“马屁精!”   秦寅道:“你敢说她不好吗?”   纪阳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丑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乱葬岗红莲教六位使者所见之人,纪阳口中的大师姐,臻儿的娘亲,剑神秦寅的夫人,十二月之首,罗阎。她牵着臻儿的手走到纪阳近前,道:“老四,做得漂亮。”   纪阳踢了一脚昏死过去的慕容光,道:“这混球还有用,不能让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可惜猪脚还是没有露面。。。   ☆、灼灼其华(六十九)   罗阎身为十二月之首,毫无疑问便是此次行动的发号施令者。事实上,是她让秦寅高调出现在齐州引起青龙帮的注意,想着多少也分散分散青龙帮的注意力,如此虽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倒也可以为她们的行动提供一丝小小的帮助。   可计划总比不上变化,想不到慕容光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同时,她对秦寅的表现也十分满意。   屋内早已没有了客人,显得十分冷清。   罗阎看着昏死在地上的慕容光,开口道:“先将此人拖入密室,等老五过来再处置。”   纪阳应了,话锋一转,委屈道:“师姐,我要投诉小九。”   罗阎似是知道纪阳要说什么一般,盯着她的眼睛,静待其继续往下说。   纪阳愤慨道:“师姐师姐,你说从小到大我都跟小九一组,她就从来没跟我一起行动过,这算什么事儿嘛?她逮着机会就去找老六这臭毛病也该改一改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就算是情人,也不带这样抛弃我这个师姐的呀。哎呀,我真是想打死那个冰块脸!”   罗阎眼眸一转,微笑道:“老四,你要知道不是你一个人在奋斗。老七从小跟老六分在一组,她们也很少一起行动的。”   纪阳撇嘴道:“慕白那家伙从小就喜欢研究那些机关数术,秋裳不搭理她,她有更多的时间一头扎进机关数术里,倒乐得清静。师姐你说,慕白有那些东西陪着,我这个孤家寡人怎么跟她比呀?”   罗阎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兀自爬来爬去黑蜘蛛,道:“此言差矣,你不也有蛇虫鼠蚁作伴吗?机关数术是死物,这些可是活物来的。”   纪阳语塞,抱怨道:“反正我今天不高兴得很。此间事一了,我要向师父提出批准我单独行动的建议。”   “师姐,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二楼有些破旧的楼梯上不知何时显出两个人的影子,话音刚落,楼梯口便走出两个人来。   纪阳见到来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拉着青衫女子的手,笑道:“小裳,师姐可想你了。”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秋裳与顾青衣。   秋裳并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原本眉宇间的锋芒已不再,有的是较为温和的眸光。她拍了拍纪阳的手背,道:“师姐,你是想在我这儿弄着好货去喂你身上那千蛊虫吧?”   被道破心思,纪阳也不觉得尴尬,嘻嘻笑道:“小裳,上次你给千蛊虫配的食物它挺喜欢的,再给配点儿怎么样?”   秋裳道:“千蛊虫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必须离开此地。”   纪阳道:“这儿不是挺隐秘么,为何要离开?”   秋裳道:“师姐糊涂了。青龙帮的少主突然消失不见,会如何?”   纪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罗阎道:“如此,我们便直接去找老五她们。”   秋裳道:“也好,小初她们已经提前去了。”   罗阎道:“小初怎么不跟你们一道?”   秋裳笑道:“她要收拾收拾,不然没法儿见人。”   罗阎明了似的点点头,对秦寅道:“你带臻儿去别处。”   秦寅撇了撇嘴,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就知道是这样,每次有事要办的时候他的妻子都会把事情放在第一位。   纪阳见秦寅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住笑道:“听说醉花楼的汾酒很不错,你大可以去品尝品尝。”   秦寅眼珠转了转,立马展颜笑道:“一定去,醉花楼定是个好地方。”   此言一出,秦寅便成了场中的焦点,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冷。罗阎盯着他,似笑非笑道:“的确是个好地方,你去了一定会很开心。”   秦寅心里有些发怵,呃了半天没呃出一个字来。在他心中,醉花楼应该是百花宫在齐州的联络点之一。他去百花宫得地盘喝酒就会离罗阎近一点,这绝对是好事儿啊。可是,他好像忘记了纪阳的古灵精怪。   秋裳见罗阎已经有转身要走的趋势,低声提醒道:“醉花楼是齐州最大的青楼。”   闻言,秦寅手里的酒杯都吓掉了,首先怒瞪纪阳两眼,快步冲上去拉住罗阎的胳膊,开始哄人。   纪阳幸灾乐祸地看着,对秋裳道:“小裳,你们在密室里很久了吧,方才怎么不出来瞧瞧热闹?”   秋裳道:“有师姐在,我们很放心。”   纪阳得意一笑,道:“还是小裳会说话,不像某些冰块脸,看了就来气!”   说着嫌弃地看了顾青衣一眼。顾青衣不予理会,还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冰雕。   秋裳道:“师姐,你知道的,她向来如此。”   纪阳嫌弃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先撤吧。”   ——————   石室里有一块铜镜,铜镜里映着两张脸庞,一个眉若远山,一个肤若桃花。   关玉初端坐在铜镜前,心里有些紧张。第一次在颜青青面前恢复女装打扮,她还真有些紧张,担心颜青青是否会喜欢原本的她,是否会觉得没有着男装时那般英俊帅气,继而不再那么喜欢她。   她如此想着,竟有些惴惴不安。   反观颜青青,则是完全相反的心思。她兴致勃勃的捣鼓着瓶瓶罐罐,在关玉初脸上涂涂抹抹,觉得好玩儿极了。同时,她亦十分期待关玉初恢复女装的模样。她想,她看上的人,无论是做什么打扮,绝对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发式已梳好,胭脂水粉已涂抹得当,最后一步就是描眉。颜青青握着眉笔,嫣然道:“小娘子,想要描个什么眉?”   关玉初笑了笑,道:“你喜欢什么眉就给我描个什么样的眉。”   颜青青抱着手臂,咬唇想了想,道:“柳叶眉好了。”   关玉初道:“那便柳叶眉罢。”   颜青青点点头,而后捏着关玉初的下巴,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无比精致的面容,皱眉道:“关玉初,你就是一祸国殃民的妖孽,出去必须给我戴面具!”   关玉初本来还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忍俊不禁道:“我以前就是这个模样,也没见祸害过多少人呀。”   颜青青道:“还没祸害过多少人?在洛阳之时是谁男女通吃,私底下被人叫做媚公子来着?”   “呃……”   “别呃了,这是事实,狡辩没用。”颜青青捏着眉笔开始给关玉初描眉,突然有些庆幸道:“还好当时你做的男装打扮,否则洛阳会翻天。”   关玉初笑而不语,不眨眼的看着认真给她描眉的颜青青,突然就凑上前,在颜青青的脸颊上猛的亲了一下。她这一亲不单只是在颜青青的脸颊上留了个唇印,还把自己给拉入了水。   颜青青没料到她会来这招,眉笔往上一歪,便在关玉初额头位置画了一条长线。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瞪着关玉初,关玉初却不以为意的在那里偷笑。她咬了咬牙,却还是拿关玉初没有任何办法,叹息着摸出锦帕,轻声道:“过来,我给擦擦。”   关玉初这回倒是听话得很,收住笑闭上眼,等着颜青青给她擦额头上的黑线。颜青青伸手去擦,锦帕刚碰到关玉初额头便感觉腰身一紧,还未来得及去细想已经坐在关玉初大腿上。她再一次哭笑不得,佯怒道:“皮痒了是不是?”   关玉初挑眉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哎呀,我的阿青就是如此的聪明伶俐。”   颜青青没想到关玉初会这么回答,忍住笑道:“这个回答倒是巧妙得很。”   这样得回答的确巧妙,即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也夸奖了对方。   关玉初收紧手臂,笑而不语。   两个人相处久了,她也愈发了解颜青青的脾气秉性。夸她两句吧,她坦然且满足的接受。要是损她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必须要付出代价。吃的亏多了,关玉初也就慢慢学精了。得出的真理是,无论颜青青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不能够说不好,要是不好也是她不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有她不好,没有颜青青的不是。   说实话,颜青青见不得关玉初的笑容。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关玉初笑得太好看太魅惑。以前做男装打扮时可以说还有几分风流倜傥,如今恢复本尊,那模样当真是媚眼如丝,着实让人招架不住。她稳了稳心神,明知故问道:“关玉初,你想要做什么?”   关玉初不语,挑起颜青青的下巴便吻了上去。温热的呼吸相互交错,汇成了一股暖流滑入心间。   唇齿相依难舍难分,分开之时两人气息均是不稳。眼神交汇之时,亦均是满满当当的爱意。   颜青青伸手搂住关玉初的脖子,仰头轻笑道:“估摸着待会儿你师姐会过来,你必须要忍住才行。”   关玉初道:“我要是忍不住呢?”   颜青青道:“必须得忍住,否则去死。”   关玉初苦着脸道:“门关着呢。”   颜青青道:“也不行。”   关玉初道:“为什么?”   颜青青道:“因为你的师姐们要坏你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一发!   ☆、灼灼其华(七十)   颜青青的耳朵很灵,老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是以心中虽然也想跟关玉初耳厮鬓磨却是硬生生忍住的。她推了推关玉初的肩膀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裙,而后一本正经的把关玉初额头的黑线擦了干净。听见脚步声还有一段距离,伸手捏了捏关玉初的脸颊,轻笑道:“你师姐找你肯定是有要事,我这个红莲教的头目是不是应该回避回避?”   关玉初站起身,自顾自穿好搭在椅背上的衣裳,道:“回避个屁,乖乖呆在我身边别乱动。”   颜青青嫣然道:“我要是乱动了呢?”   关玉初侧头盯着颜青青,忍住笑道:“你不会乱动的。”   颜青青不解道:“为什么?”   关玉初道:“别忘了,我可是有十位师姐一个师妹。她们要是都到了,定会拉着你问东问西,你说你哪里有时间乱动?”   颜青青道:“关玉初,你给我说说还未曾见过面的几位师姐妹吧,我怕到时候出岔子。”   关玉初拉住颜青青的手,笑道:“没什么好怕的,她们都是这世上对我最最好的人。既然对我这么好,当然也会对你一样好。”   颜青青微微皱眉道:“终归每个人的喜好是有差别的,也不可能人人都会接纳我。”   关玉初握紧手中的柔荑,道:“你多虑了,自她们得知我觅得良人,见着我便问你的事情,我不告诉,她们便私底下偷偷打听,早就把你的所有信息都摸了个一清二楚。她们对你如此感兴趣,何来不会接纳一说?”   一直以来,颜青青都有些忌惮百花宫的人。不为别的,就为她如今的身份。红莲教与百花宫虽都是同道,却也多少会有些矛盾。若是因为她的身份而被关玉初的师姐妹所不喜,她会后悔懊恼。这也是她打算了结齐州一事后便辞去红莲教教主一职的原因之一。这些东西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关玉初。关玉初在乎同门,她便也在乎关玉初的同门,是以她还是比较在乎各位师姐妹对她的态度与看法。如今听关玉初这般说来,她悬着的心算是稍微有了些着落。侧耳听了听,发现脚步声已然不远,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要会一会传说中的十二月。”   关玉初扬了扬下巴,指着自己道:“这里这里,你夫君便是十二月最受宠的人。”   颜青青轻嗤一声,道:“少臭美,你师姐到了,开门恭候罢。”   关玉初并没有因为颜青青突然说她师姐到了而愣神,只因早就领教过了颜青青的内力之深,她无条件相信。径直往外走,拉开门,果然见到两人慢悠悠地朝她所在的石屋走来。   颜青青紧随关玉初而至,站在其身侧,也看见了两位姿色一等一的姑娘款款而来。这两人她未曾见过,手肘碰了碰关玉初的胳膊,低声问道:“她们排行第几呀?”   关玉初道:“穿鹅黄衣裳的是四师姐纪阳,紫衣的是七师姐慕白。”   说完便迎了上去,笑吟吟的张开双臂,想要来个热情地拥抱。不过,她好像有点儿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纪阳慕白放佛没看见她一般,一左一右绕过她去到了颜青青近前。   颜青青想到关玉初此刻的表情,忍住笑,十分乖巧的叫了两声师姐。   纪阳早已不是店小二的打扮,鹅黄色放佛就是她的专属颜色,穿在身上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显得更加古灵精怪。她上下打量着颜青青,笑道:“不错,比老八给的画像美太多。”   慕白是十二月里面武功最差的,不过她精通的是奇门遁甲机关数术,她华丽的紫衣下到底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此刻她举双手赞同,道:“待会儿老八看到真人,再让她画上一张好了。”   说完走过去将正在独自凌乱的关玉初扯了过来,道:“小初,让老八给阿青画一幅像,你没有意见吧?”   关玉初撇嘴表示对慕白的不满,没好气道:“你们问她呀,她愿意的话我能有什么意见?”   纪阳一巴掌拍在关玉初后脑勺,道:“小初,你方才是在跟师姐说话吗?”   关玉初道:“是啊。”   纪阳瞪眼道:“你那是跟师姐说话的口气吗?”   关玉初语塞,眼神向一旁看好戏的颜青青求助。   纪阳见状,对颜青青道:“阿青,你看看她这个目无尊长的死德行,一定得好好教育,否则她不会听话的。”   颜青青微笑着点头,道:“师姐说得很对,来日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慕白道:“我突然心情不太好了。”   纪阳道:“怎么呢?”   慕白叹息道:“许久不见,师妹便是如此待我的,我很伤心。”   纪阳附和道:“确实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哎,世风日下呀。”   关玉初自然知道她们是在唱双簧,暗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赔笑道:“两位师姐,来来来,请屋里上坐,师妹我给你们端茶递水。”   慕白与纪阳对望一眼,先后进了石屋。   颜青青偷偷看了一眼屋内,而后伸手捏了捏关玉初的脸,低声道:“你好,最受宠的人。”   关玉初再次语塞,她突然有点后悔方才的大言不惭了。是的,由于年纪最小,她就是十二月里面的食物链最底层。   ——————   石屋里的圆桌旁,端茶递水的并不是关玉初而是颜青青。   关玉初师姐妹三人并没有让颜青青回避的意思,直接了当的开口商议要事。方才将她们一路北上的见闻说了一些,如今正好说到被抓回来的慕容光。   纪阳喝了一口热茶,道:“慕容光这个臭王八蛋胆敢欺负我们家小舞,定要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慕白道:“你让四条最毒的眼镜蛇围着他,他睁开眼会被吓死吧。”   纪阳道:“不能够!吓死了岂不便宜死他了?”   关玉初道:“师姐整人的方式那么多,一样一样在他身上试一遍不就得了。”   纪阳皱眉道:“我就是这样想的,可是大师姐不给。”   关玉初道:“怎么?大师姐还要维护那个畜生不成?”   纪阳撇了撇嘴,只喝茶不答话。   慕白道:“大师姐说留着慕容光还有一点用处,不能往死里整。纪阳身上的东西全是要人命的家伙,给她试验两样,慕容光就死翘翘了。”   关玉初笑道:“那倒也是。”   纪阳没好气地斜了一眼慕白,道:“你别说我好吗?你身上的东西哪一件不是要人命的?”   慕白轻咳一声,道:“我这些都是死物,没有可比性的。”   纪阳道:“你少来!你那些东西比毒蛇还致命。”   慕白举手投降道:“师姐,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   纪阳轻哼一声,道:“算你识趣。”   慕白嘿嘿一笑,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纪阳茶杯里添茶,道:“师姐别恼,请喝茶。”   关玉初感叹风水轮流转,捂嘴偷笑,立马被慕白察觉,毫无意外的收到一记白眼。   颜青青在一旁看着,觉得十二月的相处模式还真有些意思,完全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模式。关玉初排在后面,注定是要沦为师姐们欺负撒气的对象了。   纪阳慢悠悠的啜了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个来回,最后在桌前停步,道:“小初,老三跟未央在齐王府找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暗室,里面有很多账本。”   关玉初听了有些激动,笑道:“那定是齐王贪张枉法收刮民脂民膏的有力证据了。”   纪阳道:“也亏得老三聪明,利用小世子钓到了大鱼。未央进去密室看过了,说里面的账本起码要用马车去拉。”   关玉初道:“十师姐什么时候进的王府,我都不知道的。”   纪阳道:“齐王府请了一批乐师为齐王大寿做准备,未央就在里面,这件事是王妃亲自着手去办的,你整日在齐王身边,不知道很正常。”   关玉初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纪阳点头道:“协助未央把账本弄出王府。”   关玉初道:“不可能吧?”   纪阳道:“这是宫主的命令。”   关玉初正色道:“我知道了。要怎样协助,还请师姐详细道来。”   纪阳笑道:“你不用这么严肃,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原本宫主不打算管齐王府的事情,不过就在三日前宫主收下了一个人的重金,答应帮那人找到指向齐王的有力罪证。如今证据已找到,就看我们有没有本事弄出来了。”   关玉初道:“那人是谁?”   纪阳道:“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关玉初道:“谁呀?靠不靠谱?”   纪阳道:“宫主确定了的事情,能不靠谱吗?当朝皇后娘娘,你说靠不靠谱?”   关玉初道:“不是说后宫不能干政么?皇后娘娘出来添什么乱。”   纪阳道:“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总而言之,有了皇后娘娘撑腰,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闯齐王府。”   关玉初道:“如此一来,我们是要里应外合了。只要让三师姐暂时引开齐王,给我们充裕的时间即可。”   纪阳笑道:“你倒是自信得很。”   关玉初道:“有各位师姐在,我什么也不怕。”   纪阳道:“估计皇帝早就看齐王不顺眼,又不想其他几位兄弟跑来分一杯羹,是以想要借助江湖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关玉初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样做会不会给百花宫带来灾祸?”   纪阳道:“听大师姐说,皇后娘娘与宫主是旧识。”   关玉初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如此,我们何时行动?”   纪阳道:“等老三消息。”   关玉初道:“七师姐必须跟我们一块儿去才行。”   慕白道:“放心吧,齐王府的机关就是我的术数师父画的图纸。”   关玉初展颜道:“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个!   ☆、灼灼其华(七十一)   由于各有各的使命各有各的生活,一般情况下,关玉初与几位师姐妹并不会时常见面,如今相逢,便有说不完的话。言语之中虽有挤兑,却还是处处透露着关心与爱护。   颜青青很羡慕这样的姐妹之情。她一出生便没有了母亲,父亲没有再娶妻生子,那便没有兄弟姐妹。未曾体会过这样的亲情,唯有羡慕。静静地听着三人你一句我一言,竟然也觉得无比的安心。她想,定是因为关玉初一直都在她身边的缘故。   慕白摸了摸手腕,轻轻一扭便在手腕上扭出了一个圆环,她摊开手掌,道:“猜猜这是什么?”   纪阳伸手去拿,慕白立马握住,笑道:“哎呀师姐,只许看不许摸。”   纪阳皱眉道:“什么破玩意儿,不就是一个手镯嘛。”   关玉初道:“七师姐,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还不给摸。”   慕白道:“猜呀,猜中了师姐就送给你。”   关玉初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手镯。”   慕白翻了个白眼,道:“废话!”   转头问颜青青,道:“阿青,你猜猜看。”   颜青青道:“我闻着有一股异香,难不成是什么以香气为媒介的追踪物品?”   “聪明!”慕白一拍石桌站起身来,兴致勃勃的开始介绍她手中的镯子。   经过一番滔滔不绝,关玉初打了个呵欠,纪阳撇了撇嘴,唯有颜青青在认真的听。   慕白将镯子塞给颜青青,道:“阿青,初次见面,七师姐就送你这个独一无二的追踪器。”   纪阳一听来了神,在衣袖里摸出一个青花瓷瓶,推到颜青青面前,道:“阿青,初次见面,四师姐便送你这瓶独一无二的美容养颜圣品。”   颜青青看眼手中的手镯,再看了眼桌上的青花瓷瓶,最后将眼神定格在关玉初身上,无声的询问着她的意见。   关玉初将桌上的青花瓷瓶塞进颜青青另一只手里,道:“师姐们一片好心,手下吧。”   颜青青点点头,十分有礼貌的道了谢。   慕白道:“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去大厅看热闹,如何?”   关玉初道:“什么热闹?”   慕白道:“去看呀,看了就知道了。”   纪阳道:“是这样的,小舞不是认定了白鹤么?师姐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考校一番这个白鹤。”   关玉初咦了一声,问道:“如何考校?白鹤姐姐是个极好的人,你们可不要乱来呀。”   纪阳道:“我们当然知道她是个极好的人,否则小舞怎么会看上她?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自己去大厅看便了。”   关玉初站起身道:“那我去了,看你们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你们这样欺负白鹤姐姐,五师姐知道不啦?”   纪阳瞪眼道:“什么叫欺负?这叫考校,考校懂不懂?”   她摆摆手,续道:“懒得跟你解释,自己滚去看!”   关玉初挑了挑眉毛,携了颜青青的手,快步离开石室往大厅走去。   ——————   大厅甚是宽敞,白鹤独坐一边,对面则是坐着四个各具风韵的姑娘。纪阳与慕白加入后便是六个。关玉初一进门便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她快步走到白鹤近前,询问道:“她们搞什么呀?”   白鹤见着换了女装的关玉初只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沉默不语。   这厢得不到结果,关玉初便转头问对面的几位师姐:“各位姑奶奶,你们要干啥?五师姐呢?”   她看了看各位师姐神色各异的脸,咦了一声,再次发问:“六师姐呢?”   罗阎不答她的话,道:“小初,就你话多。我和离歌还未曾见过阿青,你给介绍一下。”   关玉初哦了一声,拉着颜青青走到罗阎跟前,道:“阿青,这位就是我们德高望重的大师姐。”   罗阎带着面具,一双眼睛十分深邃。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在颜青青身上打转,意欲不明,搞得颜青青都有些心里发毛。   关玉初见状,笑道:“师姐,你别这样看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颜青青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微微一笑道:“大师姐。”   罗阎之所以如此盯着颜青青看,实乃察觉出了颜青青眉宇间的一股煞气,她有些想不明白煞气从何而来,是以便看得认真了许多,表情开始趋于严肃,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一声乖巧无比的大师姐唤回了她的神思,不禁笑了笑,点头道:“阿青,谢谢你长此以来照顾小初。”   颜青青道:“师姐言重了,平日里都是关玉初照顾我多一些。”   罗阎道:“小初的脾气秉性我们最清楚,任性得很,你平时多担待一些。”   颜青青道:“明白,多谢师姐关心。”   罗阎笑了笑,手引身侧端坐不语的蓝衣姑娘,道:“这是离歌,排行第八。”   关玉初接口道:“八师姐最喜欢的就是看书,闲暇时分喜欢作画。阿青,你的画也是极好的,得闲大可以找八师姐切磋切磋。”   颜青青笑着点头,毕恭毕敬叫了声八师姐。   离歌朝颜青青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罗阎道:“阿青,老八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话也不太多,你别见怪。”   颜青青微笑道:“我理会得。”   进门之时她便将屋内的人打量了个遍,自然也看到了端坐不语的离歌,她本就猜想此人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此刻果然得到了验证。   有些人一看就是知道不善言辞的,离歌便是其中之一,她并不如顾青衣一般冷冰冰,只是不善言辞不善表达,后来索性就不多说话了。她平日里与关玉初的关系是极好的,自然是打心底里接纳颜青青,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关玉初深知离歌的性子,逗她道:“师姐师姐,阿青漂亮不?你给画一幅像,如何?”   离歌呃了一声,再次点头。   关玉初故作委屈道:“师姐,别点头摇头了,好歹答应我一声嘛。”   离歌道:“人很漂亮。可以画像。”   关玉初噗嗤一笑,道:“师姐,你真是太可爱了。”   罗阎道:“小初,一边儿去,我们还有话要问白姑娘。”   此言一出,关玉初这才想起对面孤军奋战的白鹤。她撇了撇嘴,道:“师姐,你们这么多人欺负白鹤姐姐一个,不公平得很,我要站在白鹤姐姐这边给她打气。”   罗阎摆手道:“随便你。”   关玉初嘿嘿一笑,拉着颜青青坐在了白鹤身侧,撑着脑袋看好戏。她与白鹤打过交道,对其人品是相当的佩服,知道白鹤与秋舞感情也是极深,便不再持反对意见,亦没有任何话要问。既然如此,她现如今站在白鹤这边是最有利的,一则能够让白鹤对她心存感激,二则可以看见各位师姐丰富的面部表情。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决定。   相对关玉初看好戏的内心戏码,白鹤内心就是在忐忑不安。方才秋舞拉着她来见各位师姐妹,相互打过招呼后秋舞便被两个侍婢给带走了,独留她在此孤军奋战。如今的情况就好比丑媳妇见公婆,只不过人数多了几倍而已。她本在担心一个人招架不住,可老天好像挺眷顾她的。还没开始盘问关玉初便冲了出来,还站在她这边,这让她心存感激,不禁对着关玉初微微一笑。   关玉初回以微笑,道:“白姐姐,不要怕,我和阿青是绝对支持你跟五师姐在一起的。”   白鹤道:“多谢。”   对面几人都是十分了解关玉初的人,对关玉初的举动或不屑或瞪眼或摇头叹息,却还是没有戳穿。罗阎顺了顺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开口问道:“白姑娘,你觉得我们家小舞怎么样?”   白鹤道:“在我心中,舞儿是完美无缺的。”   纪阳道:“不对不对,据我所知,小舞缺点多着呢。”   慕白道:“师姐,你这就不懂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晓得不?”   纪阳道:“死慕白,要你多嘴!”   慕白耸肩摊手,表示十分无奈。   罗阎侧头瞪着斗嘴的两人,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年过半百了,能不能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斗嘴。”   纪阳撒娇道:“师姐,明明是慕白先动口的。”   慕白最受不了纪阳撒娇的语气,忙道:“哎呀,我的错我的错。”   纪阳得逞一笑,心情愉快的朝慕白挑了挑眉。   罗阎也是拿她们没有办法,索性就不予理睬。她再次顺了顺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对白鹤道:“白姑娘,我们也知道你对小舞是真心实意的。不过嘛,我们还是决定要考校你一番,你可有意见?”   白鹤道:“没有意见。不知各位想要如何考校?”   罗阎笑而不语。   纪阳接口道:“很简单,只要你认出小舞,我们便不再有任何意见。”   白鹤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话,却发现对面几人都同时望向了门口。   顾青衣仍然是戴着面具,眼神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此刻冰冷的眼神却定在了门口。   门口没有什么异样,只不过走进来了几个侍婢。   侍婢们有秩序的分列于门口,下一刻,两个侍婢搀扶着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眼罩轻纱的姑娘。   走进来的自然是秋舞秋裳两姐妹,她们身段无差异,步伐一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就像一个人分裂出了两个人一般。   关玉初一见这阵仗便来了兴致,对颜青青道:“阿青,你猜猜哪个才是五师姐。”   颜青青摇头道:“猜不出来,她们简直是一模一样。”   白鹤瞪大了眼,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秋舞。   纪阳拍拍手掌,站起身道:“白姑娘,只要你认出小舞便可,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一发!   ☆、灼灼其华(七十二)   简单的青衫轻纱便将秋舞秋裳两姊妹衬托得犹如仙女下凡,还是一模一样的仙女。   白鹤傻眼了,就这么来回瞪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完全无从下手。   关玉初真的是服了她的师姐们,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她们知道秋舞与秋裳最大的区别就是眼睛,便用轻纱把她们的眼睛蒙了起来,让白鹤无从下手,简直是绝了。   事实上,关玉初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秋裳哪个是秋舞。   秋裳的腿是幼时彻底断过的,最后是由一位名医花了七年时间治好了她的腿。说是治好了,却也只能如常人一般行走自如,下雨下雪还是会依靠轮椅。如此一来,秋裳的双腿是没有什么力度的。反之,秋舞擅长的是舞蹈,其轻功绝佳,双腿的功夫是十分了得的。   白鹤看不出来,是因为她不知道秋裳的腿曾经出过问题,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走出来也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根本就没有去在意她们的腿。   罗阎见白鹤如此,对着纪阳使了个眼色。纪阳会意,走到白鹤近前,开口道:“白姑娘,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可要抓紧了。”   白鹤回过神来,道:“我可以问她们一个问题吗?”   纪阳道:“不可以。”   关玉初插嘴道:“师姐,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纪阳道:“你是猪吗?这一说话不就什么都了然了?”   关玉初道:“那倒也是。”   纪阳嫌弃道:“猪!”   关玉初道:“猪也有猪的好处,我就是喜欢猪。”   纪阳一巴掌拍在关玉初后脑勺,道:“滚一边儿去。”   关玉初捂着脑袋退下,经过白鹤之时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刚好摔在秋舞秋裳脚边。她哎哟哎哟叫了两声,慢悠悠的爬起来退到了一边。也就在这时,白鹤上前牵起了其中一位的手,道:“是她。”   轻纱揭开,果然便是秋舞。   这边厢白鹤高兴极了,那边厢关玉初已经被纪阳追着跑了几个来回。   不错,关玉初再次帮了白鹤一把。摔跤肯定是假装的,摔在地上之时碰到其中一个人的靴子,那自然是故意的。这些白鹤看见了明白了。其他人不是傻子,自然也是看见了明白了。   既然如此,关玉初肯定是要倒霉的。   这个点子是纪阳想出来的,此刻最气恼的自然是她。她指着关玉初,吼道:“给我滚过来!”   关玉初躲在罗阎身后,探出头道:“我不。”   纪阳道:“很好,你最好躲一辈子,别给我逮住了。”   关玉初道:“师姐,我认错可以吗?”   纪阳道:“当然不可以!”   关玉初道:“那你要怎样才放过我?”   纪阳道:“立刻马上给我倒杯茶,捶腿捏肩叫声姑奶奶。”   关玉初哎呀一声,立马冲过去倒了杯茶,双手奉上,道:“姑奶奶请用茶。”   纪阳被脸皮厚的关玉初给噎住了,吸了口气,左手接过茶杯,右手一挥便拍在了关玉初后脑勺,吼道:“没出息的东西,滚!”   “遵命!”关玉初垂首偷笑,默默退到了颜青青身侧。   颜青青伸手揉了揉关玉初的后脑勺,关切道:“疼不?”   关玉初嘿嘿笑道:“不疼,师姐从不下重手的。”   闻言,颜青青顿时下了凶手,咬牙道:“现在呢?”   关玉初立马委屈道:“疼,疼死了。”   颜青青用力一捏,道:“你这就是欠抽!”   关玉初道:“捏吧捏吧,捏死我吧。”   颜青青道:“你这脸皮是不是越来越厚了?”   关玉初自己捏了捏脸,无辜道:“不厚啊,而且还挺滑的。”   颜青青心里暗自翻了白眼,决定不答关玉初的话,将视线转移到秋舞两姊妹身上。   秋舞揭开眼罩后便没有说话,反倒是秋裳开口道:“四师姐,最近脾气见长呀。”   纪阳道:“小裳,你说这能怪我么?要不是小初,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好戏看呢。”   秋舞接口道:“师姐,敢情你如此折腾我与小裳便是为了看好戏呀?”   纪阳语塞,再次不甘心的瞪了眼关玉初,气冲冲的坐回了她的位置。   白鹤开口道:“各位师姐妹请放心,我一定会视舞儿如生命的。”   承诺一出,感动的是秋舞,其余几人均是保持沉默。半晌,还是身为大师姐的罗阎率先开口:“白姑娘,江湖中人最重承诺,如今你许下诺言,我们便是见证人,他日你若食言,我们定不会饶你。”   白鹤道:“这个请放心。若是他日食言,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便是我自己。”   罗阎道:“如此甚好。”   她环视四周,见关玉初在那里打呵欠,皱眉道:“小初,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关玉初道:“没有啊,估摸着过几天我就要出任务了。”   罗阎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与小舞去审慕容光,看能不能在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   关玉初微微抱拳道:“是!师姐!”   ——————   屋内有些昏暗,慕容光睁开要就被吓掉了魂。四条眼镜蛇缠绕着他,嘶嘶吐着蛇信瞪着他,像是下一刻便要把他吃掉。他吓得全身都在冒汗,却始终不敢动弹半分。这样的境况他从未遭遇过,他怕这几条恐怖至极的眼镜蛇会让他就这么死掉。   轰一声,厚重的石门被打开。他半睁着眼小心翼翼的侧头,看到的是几个人的靴子。耳听几声鼓乐,身上缠绕着的眼镜蛇便相继松开,迅速的爬走了。一时间,他全身都松懈了下来。不想,才刚吐完一口气便被人拎了起来,而后便被一股力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纪阳瞟了一眼被慕容光的汗水打湿的地面,冷冷地道:“慕容公子也三十出头了罢,何以还被几条蛇吓得尿裤子?”   慕容光撑着地面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为纪阳的话而脸红便率先认出了秋舞。他伸出手指着秋舞,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在此地?被何人带来了此地?等等疑问,他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甚至完全没有头绪。   纪阳见他如此,对秋舞道:“让他在这里呆会儿,我们去那边喝口茶水等小初过来再行动。”   秋舞点点头,道:“也不知道小初与阿青有什么体己话要说,神神秘秘的。”   纪阳道:“八卦!人家小两口的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妙。”   秋舞道:“如此说来,方才师姐考校白鹤便是八卦了?”   被戳穿,纪阳并没有觉得尴尬,挑眉道:“怎样,我就是八卦了。”   秋舞道:“既然如此,我八卦一下小初也是可以的。”   纪阳道:“你想去偷窥?”   秋舞摇头道:“行不通的,阿青武功极高,远远胜于你我二人。”   纪阳道:“那要如何?”   秋舞道:“等啊,等小初过来了咱们严刑逼供。”   纪阳来了兴致,道:“你想问些什么?”   秋舞道:“方才我看大师姐望向阿青之时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小裳,她看着阿青的眼神也不大对。我想着是不是阿青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没有理由去问阿青,不过问问小初还是不打紧的罢。”   纪阳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大师姐看见阿青的第一眼便出了神,也不知道为何。”   秋舞道:“猜也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待会儿直接问吧。”   说完她望向门外,心里也有了一丝担忧。   ——————   过道的尽头,是两个人的影子。转过弯,影子的主人正是关玉初与颜青青。   颜青青抱着手臂,低声道:“我必须出去看看。”   关玉初道:“六位使者能力不低,你不必出去了吧?”   颜青青道:“他们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只不过红莲教死了这么多兄弟他们定然十分气愤,我怕他们搞事。”   关玉初道:“我听五师姐说他们暂时藏在醉花楼,你一个姑娘家要怎么去?”   颜青青嫣然一笑,道:“你以前怎么去的,我就怎么去。”   关玉初想了想,伸手从腰间取下佩刀,道:“你的血刃,带着吧。”   颜青青顿了顿,道:“我可以不用血刃。”   关玉初道:“带着防身。”   颜青青再次犹豫,最终还是收下了血刃,她抚摸着包裹住血刃的青布,道:“关玉初,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关玉初道:“放心是假的,不过我相信你。”   颜青青笑了笑,伸手拂了拂关玉初的发丝,道:“那我走了。”   关玉初不舍的握住颜青青的手,道:“事情办妥了赶紧回来,我等你。”   颜青青拍了拍关玉初的手背,道:“我知道。”   关玉初嘿嘿一笑,微微偏着脑袋道:“离别之前总要有所表示才行。”   颜青青拿关玉初没辙,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便迅速退开几尺,摆手道:“你可以退下了。”   关玉初喜滋滋的摸着脸颊,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去。   颜青青看着关玉初的背影,竟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而她手中的血刃变得炙热无比,甚至有些灼手,为何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   ☆、灼灼其华(七十三)   醉花楼是齐州第一大青楼,楼里的姑娘姿色自然是整个齐州一等一的。   逛青楼为的就是姑娘,漂亮的姑娘都在醉花楼,客人自然也是最多的。   颜青青在醉花楼门口驻足,耳听姑娘们招揽客人的声音,心中不胜厌烦,抬眼看了眼醉花楼的金字牌匾,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烦躁。她紧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青楼这种地方,她还是打心底里厌恶的。   多少姑娘被践踏,多少姑娘被强迫,想想便不胜唏嘘。   她转身走入一条偏僻的巷子,倚在有些破旧的墙上独自发了会儿呆,而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哨子,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片刻后便飞来一只雄鹰。雄鹰安份的停在她的肩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摸了摸雄鹰的脑袋,撕下一片衣袖绑在其右腿上,道:“去找风岚。”   雄鹰展翅而飞,巷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颜青青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找一片舒适的地头坐了下来,摸出随身携带的白玉美人把玩。白玉晶莹剔透,美人栩栩如生,正是关玉初亲手雕刻给她的。她非常喜欢这个白玉美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有空便拿出来把玩。只要白玉美人在,她的心里便十分踏实。   “玉雕不错。”   身后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吓着颜青青。早在脚步踩在瓦片之时她便察觉到了,而此人的气息平稳,显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她侧头看去,不禁轻笑出声,道:“慕容帮主。”   慕容德仍然是一袭黑衣,眼神仍然是阴鸷万分。他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瞪着颜青青,似笑非笑道:“红莲教主。”   颜青青眼波流转,问道:“不知慕容帮主是如何认出来的?”   慕容德冷笑道:“你的几位使者……”   颜青青皱眉道:“在你手上?”   慕容德道:“不错。认出你是红莲,还要多谢你方才放出的雄鹰。”   颜青青似有若无的摸了摸白玉美人的脑袋,而后手入袖中,站起身面对着慕容德,笑道:“敢问慕容帮主是如何抓了六位使者?”   慕容德道:“不要以为我青龙帮只有四人纵。”   颜青青道:“哦?难不成慕容帮主还藏了一手?”   慕容德道:“相信红莲教主也知道青龙帮与百花宫的恩怨。哼,百花宫的十二月始终是我青龙帮所忌惮的,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颜青青道:“如此说来,青龙帮真正拿得出手的并不是四人纵咯?”   慕容德冷笑不语,目光移至屋顶对面的高楼。   颜青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对面高楼灯火璀璨,少说也有六层,而第四层的露台上,并排站着的正是红莲教六使者。他们的是身后清一色的紫衣客,个个魁梧雄壮,脸罩面具,手中亦均是握着诸葛神弩,正对着六位使者的后心。   慕容德道:“我私底下训练出来的十二紫翼,绝对不比十二月差。”   颜青青道:“看来慕容帮主很有自信。我不管你的十二紫翼是否强过十二月,只想问你为何抓了他们。抓了他们而不杀之而后快,是为了什么?”   慕容德道:“我收到可靠情报,十二月已经到了齐州,毫无疑问,定是前来报仇的。近来我青龙帮旗下各大产业相继受到不同程度的摧毁,亦定是十二月所为。我知道你想替你父亲报仇,不过,我想给你提个建议,不知红莲教主想不想听。”   颜青青道:“不想听。”   慕容德冷笑道:“不想听也可以,对面六位使者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颜青青道:“你动手吧。”   慕容德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颜青青道:“不好意思,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慕容德道:“既然如此,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他负在身后的手伸出,刚想下指令便被颜青青一掌隔开。   颜青青嫣然笑道:“慕容帮主,你想杀我红莲教的人还得过了我这关才行。”   慕容德道:“如此说来,红莲教主是想与我过上几招?”   颜青青微笑不语,却已经暗暗将内力往手掌聚集。   慕容德道:“你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对付百花宫,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百花宫一倒,黑道便是青龙帮与红莲教称霸,何乐而不为?”   颜青青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要做的是报仇雪恨。如今你却要与你合作,岂不是荒谬?”   慕容德道:“这便是我大费周章抓了红莲教使者的用处。只要你点头,我马上放了他们。”   颜青青道:“想要我答应,打赢我以后再谈。”   慕容德阴鸷一笑,道:“如此可别怪我欺负小辈。”   颜青青伸手一引道:“请吧。”   慕容德道:“亮兵刃吧。血刃飞花髓,斩此冰雪蕊,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血刃斩。”   颜青青道:“想见识血刃斩,那就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话音刚落,人已迅速移动,手掌内力倾泻,如一道波光般袭向慕容德面门。   慕容德咦了一声,侧身避开道:“好重的煞气。”   第一次与颜青青交手之时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煞气,时隔不久再次交锋,居然有了如此重的煞气。这种煞气似曾相似,他在齐王身上也感觉得到,一种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的气息。   颜青青脸色一沉,冷声道:“废话少说,看招!”   慕容德有意找出问题关键,同时,有了上次的教训亦不敢掉以轻心。当下唰地抽出腰间长剑,轻轻一抖,直直朝颜青青刺去。   ——————   齐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门口守卫甚严,其他隐藏在府中各个角落的暗卫便更不必多说。   齐王端坐在房中的太师椅上,放在扶手上的手很放松,食指有节奏的轻轻点着,看起来十分悠闲惬意。突然,他右手一拍,红木做的太师椅扶手便断成了两截。   台阶之下跪着两个黑衣人,他们都是齐王府的暗卫。奉命前去查探管青管玉以及跟踪她们那些暗卫的消息。结果是一无所获。他们都是诚惶诚恐,怕极了齐王。   齐王脸上已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有的是愤怒,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他缓缓走到两个暗卫近前,默默看着他们良久,终于还是一人踹了一脚,怒道:“一群饭桶!”   管青管玉突然来到齐王府,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王妃的一面之词,可毕竟夫妻一场,收留两个人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他留管玉在身边,也曾几番试探,却从未发现管玉有哪里不对。至于管青,暗中跟踪的人也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劲。她让管青去监视黎落,其实是有意试探,岂料管青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直以来,他都想不明白管青管玉的身份。既然无凭无据,他唯有派人暗中跟着,以防有变。岂知还是给跟丢了,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管青管玉二人加上跟踪的四个暗卫就这么凭空消失,他有些不安,十分担忧。若是真是哪位兄弟在搞鬼,他要怎么办呢?会是谁呢?首先,他想到的便是怀安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突然跑来齐州的怀安王,定然不安好心。还有那个黎落,亦定然不是个善茬儿。思及此处,他再次踢了跪在地上的暗卫几脚,吼道:“给本王滚出去!”   暗卫胆战心惊,刚想站起来边听叫齐王吼道:“本王叫你们滚出去!”   暗卫连忙趴在地上,快速的往门边过去,到了门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门口,最后却还是没有忘记关门。   齐王抱着手冷眼旁观着,自己是一阵厌烦。他本想想杀了这些暗卫,最后想到留着兴许还有用,便硬生生忍住了。此时此刻,他最想杀的人是管青管玉。按着他的思维,管青管玉定然只是化名,那么她们会是什么人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踱步出门,在院子里逛了两圈拐进一处偏院。偏院静悄悄的,风吹过都可以听到声音。他没有掌灯,抹黑走在青石板路上,走到路的尽头,推开一扇门,然后迅速关上。屋里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齐王却是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一个小隔间。他在黑暗中轻轻拍了拍墙壁,便听到机关咔咔转动的声音。与此同时,门打开,他迅速闪了进去。   通道与外面完全相反,里面亮如白昼。道路一直往下,两边是璀璨的夜明珠。   齐王背着手往下走,步子不快亦不算太慢。许是如今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的嘴角有一丝笑意。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门,大门上正中央是一对麒麟,他伸手扭动麒麟,门轰然打开。里面金碧辉煌,堪比地下宫殿。   他步入大殿,挺起胸膛往大殿中央的金椅子走去。台阶很长,可他走起来很舒服,每踏出一步他的心情就会好些,坐到金椅子上后,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喃喃道:“哈,这天下不是本王的,齐州却只能是本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节日快乐。 敬请期待明天的三更!! 快告诉我你们很期待!!   ☆、灼灼其华(七十四)   地宫内亮如白昼,除了齐王的低声喃喃没有半点声音。   一个人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齐王给自己编了个梦,亦是朝着编织的梦想步步为营。他不能做天下的君主,便要做齐州的君主。只要不断壮大齐州的实力,他便不再惧怕。齐州在他手里茁壮成长,明里实力不如其他几位藩王的封地,实则早已超越他们许多许多。   譬如说这座地下宫殿,耗资百万金。而百万金对他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唯一的不足是只能是地下宫殿,且知道这地下宫殿的有且只有三个人。   齐王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眼看着不远处璀璨异常的夜明珠,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有几分落寞。良久,他终于叹息道:“偌大的宫殿便只有本王一人居住,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   他一生追求名利不善自欺,使尽手段得到想要的一切,如今想要的越来越多,有时候也会有些乏力。然而这些好像已经无法停止,就像成了一种惯性,必须去不断的索取,财富越多,他的心就越安稳。可是,偶然间一个人独处之时,心竟然会觉得有些空虚,无法填满的空虚。他就想不明白了,能够呼风唤雨得己所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会觉得空虚。如此巨大的财富一个人独自拥有而无人分享,当真是件悲哀至极的事情。那么,要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这些财富,堂堂正正的与人分享呢?   答案只有一个。揭竿而起。   以前他从未曾想过要去争那帝位,如今什么都有了,这种念头便时不时会跑出来骚扰他。他不想一个人像个神经病一般喃喃自语,他想与人分享所拥有的一切,让更多的人听他的话,为他办事,供他差遣。   金椅子的扶手上是金黄的龙头,他握着龙头向右拧三下,椅子后方的屏风便向两边缓缓移动,开出一道门来。   他站起身,背着手往门走去,穿过一条漆黑的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门,他脚一踏板砖,门自行打开。   门的另一边比不得方才的宫殿繁华,却也并不算普通。他将将站定,一个黑衣人便半跪在了他近前,垂首道:“王爷。”   齐王笑了笑,道:“黑雁,本王要见慕容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龙帮的黑雁,黑风使者的孪生哥哥。原来,方才的通道可以通往青龙帮总舵。   黑雁没有抬头,回道:“禀王爷,慕容帮主方才出去办事了。”   齐王道:“办什么事?”   黑雁道:“相信王爷也知道近来帮中旗下产业频繁出事,帮主认定是百花宫所为,又恐凭青龙帮之力无法与之抗衡,便找法子想与红莲教合作。”   齐王哦了一声,道:“本王曾听闻是红莲教来寻仇,何以如今又断定是百花宫所为?”   黑雁道:“回王爷,红莲教的确在齐州安插了不少势力,可那次帮主下令围剿,红莲教已经的势力已经被断得七七八八了。近来的怪事连连,查探下来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并不可能是一个人亦或是少数人所为,是以慕容帮主想到了百花宫。”   齐王道:“百花宫是你们的死对头,应该怀疑。”   他嘴里喃喃念着百花宫三个字,良久后开口问道:“听说百花宫里面女人最多?”   黑雁道:“回王爷,百花宫处事向来低调,没有人知道其宫内到底有什么人,就连百花宫十二月的身份亦很难查证。属下唯一知道的便是百花宫宫主唤作花悠然,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花悠然多年前曾与武林盟主的千金有过一段情,最后以悲剧收场。这些是江湖中传开的了,说书人经常说来,所以属下才会知道。”   齐王状似懂了般点点头,道:“依你所言,百花宫的确很神秘。你们所知道的均是江湖传言,人家到底有几斤几两完全不了解,如此一来,你们没有把握能够与之抗衡,这才想着要找红莲教合作?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曾经围剿红莲教的举动?要是红莲教这些都不计较与你们合作,本王看来其教主亦不配坐那教主之位了。”   黑雁道:“这层帮主早就想到了,是以出动了十二紫翼,使了点儿计谋抓了红莲教六位使者。”   齐王道:“要挟?”   黑雁点头道:“唯有如此。”   齐王道:“听说红莲教的新任教主叫做红莲,在短短数月之内学会了血刃斩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   黑雁道:“江湖中是这样传的,可谁也没见过血刃斩,也不知是真是假。”   齐王道:“既然血刃斩那么厉害,见过的人定然已经赴了黄泉。”   黑雁道:“王爷言之有理。”   齐王哼了一声,吩咐道:“速去备一套夜行衣,本王要去长长见识。”   ——————   众所周知,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瞬间。   慕容德强势进攻,招招狠下杀手。颜青青空手对决,誓死不用血刃。如此一来,难免有些吃亏。幸得颜青青轻功了得,该躲避得时候躲得非常及时。他们已经打了很久,从屋顶到地面,再从地面到屋顶,还没有分出胜负。可以看出的只是颜青青空手对决,处于下风。   此时此刻,颜青青有些后悔没有带青霜剑出来。她记得秋裳说过的话,知道用血刃有可能带来什么后果,所以她不想用。她答应了关玉初会好好的,那便要好好的。可是对面的六位使者,她一定要救,此次交锋只许胜不许败。她凝目一扫,袖中真气侧漏,吹得袖袍翻飞。手掌一挥,红色的光芒如一道乘风破浪的红舟朝慕容德而去。她的人紧随光芒而至,手掌成爪状,直直击向慕容德的天灵盖。   慕容德眉头一皱,心道:“好狠的招数!”   他仗着手中有剑,有些有恃无恐,举剑横削,直想断了颜青青一条臂膀。不曾想颜青青突然变招。只见她凌空侧翻,人去燕子般轻盈前窜,躲过慕容德挥出的一剑,双掌发力,击向慕容德后腰。   慕容德大惊,手中剑一抛,使尽全力反手去挡。他是本能的保命举动,万万想不到这个举动会要了他的命。   他的手臂在颜青青的手臂,然后他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未转过身来便感觉到了一股强有力的煞气。此生,他从未感觉到这般强烈的煞气。   血刃飞花,斩此冰雪。   红火的刀光如一道流星划过,快如闪电,疾如飓风。慕容德只觉后心一阵发凉,然后他觉得腹部有点疼痛,低头看去,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分裂,终于忍不住惨呼起来。惨呼声刚起,他的身体便裂成了碎片,血洒在屋顶,洒在瓦片,洒在地面,洒在雪地。极至的白,殷红的血,是极其鲜明的对比。   慕容德就这样死了,死得如此凄惨。原因没有其他,只因他打碎了颜青青袖中的白玉美人。   血刃终于还是出鞘了。颜青青手中握着血刃,闪着红光的血刃。血刃上没有沾上一滴血,可见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兵刃。   白玉美人碎在屋顶,颜青青并没有去捡那些碎片。她的头有些疼,眼睛泛着红光,手中的血刃如一团火般炙热。   突然,一个黑衣人凌空而来,背着手道:“好厉害的血刃斩。”   颜青青微微抬眼,咬牙不语。她在忍受一种非人的痛苦,脑袋里乱入麻线,越解越乱,以至于她的心开始烦躁,握紧血刃的手想要动作。   她有些恐慌,此时此刻,她竟然抑制不住的想要杀人。脑海里一直有句话在盘旋,杀了他。   黑衣人见颜青青的模样,轻笑道:“小姑娘,你是入了魔障。”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王。   他认出了颜青青就是管青。虽然改了装束,其身段与风韵还是难以改变。他想,红莲教的人混进齐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才在远处见着慕容德被瞬间斩杀,他其实有想要出手相救,可惜刀法实在是太快,他无能为力。既然人死了,是不是应该替他报个仇?   毕竟也曾兄弟相称,亦曾主仆一场。   “姑娘手段如此残忍,在下倒想领教一番。”齐王双目盯着颜青青,含笑说道。   颜青青不理他,转身就走,齐王心中有气,目光一凶,伸手朝其后心抓去。岂料手掌被隔开,眼前便出现一个柔媚至极的女人。女人雪白衣裳裹身,笑容魅惑至极,翩然而立,洒脱中带着几分柔弱,眉间藏着几分刚毅。她拉住颜青青的胳膊,对齐王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齐王多多担待。”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好听至极。   齐王一愣,冷下脸道:“你是谁?”   女人道:“途经此地,一个过客罢了。”   齐王道:“不管你是谁,知道得太多总是不好的。”   女人道:“齐王是斯文人,不会像我们江湖人一般喜欢打打杀杀,若是齐王想要切磋极限,亦未尝不可。不过,此间人多口杂,给世人知道齐王其实是个武学高手,不知会如何呢?”   齐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街上果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咬咬牙,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   ☆、灼灼其华(七十五)   齐王一走,对面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十二紫翼没有收到指令不敢妄下杀手,此刻发号施令的人死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犹豫之际,一群乌鸦便飞了上来,乌鸦贴在他们身上,顷刻间噼里啪啦像放炮仗一样响了起来。这吓得他们手中的诸葛神弩掉在了地上,恰在此时,传来一阵香味,四面八方陆续飞来无数朵杏花,朵朵击在十二紫翼的身上,震得他们骨头都疼。   几道人影闪过,相继落在六位使者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束缚。   人已解救,罗阎吩咐道:“留四个人,其他的回去。”   关玉初闻言,立马转身就走。颜青青很不对劲,她要去看看。岂料,罗阎拦住了她。她抬眼看着罗阎,道:“大师姐,我很担心,想去看看她。”   罗阎道:“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办正事要紧。”   她摆摆手,对其他人道:“你们快走。”   十二紫翼已在两次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领头的开口道:“你们就是十二月?”   罗阎道:“不然你以为?”   领头的道:“不对,应该是十二个。”   方才走了两个,加这里的四个也才六个。那么,还有六个呢?   罗阎道:“你们还没那个本事让我们一起出动。”   一旁的纪阳早就按耐不住,插嘴道:“师姐,少跟他们废话,动手吧。”   慕白借口道:“别急呀,好戏总是慢慢上演的。”   纪阳嫌弃道:“就你话多!”   慕白瘪瘪嘴,伸手勾搭住了关玉初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小初,没事的。有宫主在,哪里还会有什么事?”   关玉初一想也是,在她的记忆中,还没有她们宫主办不成的事。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她收到消息赶到之时,见着的便是颜青青在顷刻间将慕容德四分五裂。场面血不血腥她不在乎,慕容德死得凄不凄惨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颜青青为何会如此。   慕白见关玉初皱眉,再次开口道:“先解决此间之事,我们速战速决,完了便可以立刻去找阿青。你说呢?”   关玉初这才收回飞走的神思,凝目对敌,不再言语。   风过无言,雪落无声。   罗阎盯着对面一字排开的十二紫翼,轻笑道:“你觉得我们四个不足以对付你们?”   尽管慕容德将十二紫翼藏得十分隐秘,却也没有逃过百花宫近乎完美的关系网络。早在还未到齐州之前,十二紫翼的消息她们便已掌握。十二个资质极佳的亡命之徒,通过服用药物增强自身能力的杀人机器。人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负荷是有限的,药物服用过量自然会有反作用。   且十二紫翼在此时被慕容德差遣出来办事,定然是达到了巅峰时期。   纵使如此,罗阎亦只留下了四个人,且还如此自信满满,到底是什么原因?   领头的扫了一眼身后半步远的各位兄弟,均是魁梧之躯。再看对面的四个人,均是带着面具的妙龄女子。他突然笑出声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哥儿几个就要领教领教十二月的搞笑了。”   罗阎道:“你们已经输了。”   领头的道:“何出此言?”   罗阎道:“看看你们的手腕。”   此言一出,对面十二个人同时撩开衣袖,只见手腕处的血管凸显,就似顷刻间便要爆炸一般。领头的握紧拳头,怒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   罗阎笑而不语,有意无意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青丝。   纪阳道:“乌鸦,杏花。爆炸的乌鸦致使皮肤损伤,杏花上面淬有剧毒,沾在损伤的皮肤上一丁点儿便会致命。”   领头的冷笑道:“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们屈服了吗?”   罗阎道:“我知道你们都有把柄在慕容德手上,纵使慕容德死了,你们的把柄也在青龙帮手上。如今让你们只有替青龙帮卖命,对不对?”   领头的不语,牙关紧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罗阎道:“正是因为知道你们不可能变节,我才留下几个人来与你们切磋切磋。”   说完她袖袍一挥,数十点寒星凭空射出,直朝十二紫翼打去。   罗阎一动,关玉初袖中小黑棍便已经握在了手中,凌空一甩,棍中软剑唰地出鞘,尾端在空中抖动,像一条灵蛇。慕白扛着一柄类似诸葛神弩的玩意,扬眉道:“你们方才的诸葛神弩就是一堆垃圾,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可以连发哟。”   说着一抠扳机,当真是三连发,每一发五支箭,三发便是十五支。她见十二紫翼中有人空手去格挡,提醒道:“忘了告诉你们,本姑娘造的□□劲力至少是诸葛神弩的十倍。”   话音刚落,便听见几声惨呼,几支箭羽已经灌穿了几位紫翼的手臂。   纪阳轻嗤一声,道:“雕虫小技。”   她摸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奏着一支音律极其诡异的曲子。顷刻间,天空中便聚满了成片的乌鸦。   慕白摆手叫道:“四师姐好厉害!”   纪阳吹曲子之余白了慕白一眼,心道:“像个白痴!”   关玉初一直都想速战速决,出的招均是杀招。她的软剑每挥出一剑都见血,眼神更是狠戾异常。罗阎见她杀人毫无章法可言,叹息道:“小初,杀人也应该是一门艺术。”   关玉初挥出一剑,侧头笑道:“师姐,这样的时刻哪里还需要什么杀人艺术,我们速战速决!”   罗阎再次叹息,朝纪阳慕白二人使个眼色。   慕白会意,叫道:“小初闪开,咱们速战速决!”   关玉初足尖点地,人朝后掠开。慕白十指间已经夹了几枚圆球,她吹了吹圆球,笑道:“新研制出来的胡椒弹,给你们尝尝鲜。”   唰唰唰几声响,胡椒弹便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爆开,红色粉末腾空洒下,如一阵红雨。她迅速从挂着的布包里摸出几枚圆球,胡乱挥出,道:“墨鱼小黑弹!”再摸出几颗甩甩出去,吼道:“注意了,这次是真的火雷弹!”   十二紫翼第一次遭遇了胡椒粉攻击,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第二次的墨鱼小黑弹成功遮住了他们的眼睛,第三次火雷弹出击之时他们已无招架的能力。只听砰砰砰几声巨响,惨呼声震耳欲聋。   纪阳见缝插针,曲子一变,空中的乌鸦便如一团乌云般砸下,砸向十二紫翼,乌鸦鸣叫着,吞噬着十二紫翼死去的身躯。关玉初见事已成定局,对罗阎道:“大师姐,我先回去了。”   罗阎摆手道:“去吧。”   关玉初转身就走,纪阳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提醒道:“小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玉初皱眉道:“为什么?”   纪阳道:“有时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我们怕你承受不来。”   关玉初隐隐感觉到纪阳说的就是颜青青,心咯噔一声响,忙问道:“师姐,到底怎么了?”   纪阳道:“你自己回去看吧。”   关玉初哪里还敢多留半步,足尖一点,便朝大本营的方向掠去。   纪阳看着关玉初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叹息道:“当真是好事多磨。”   慕白道:“有宫主在,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罗阎道:“血咒无解,必须要废掉武功。”   纪阳道:“我怕小初承受不住。”   罗阎道:“处理了这些尸首,我们也赶过去。不知怎地,我总感觉要出事。”   ——————   城郊乱葬岗,颜青青握着血刃仇视着对面的白衣女人,怒道:“你是谁?方才为何扣住我的脉门。”   女人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媚,抱着手臂道:“小初眼光的确不错。”   颜青青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女人道:“小初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颜青青有些诧异,道:“你是她师父?”   女人道:“不是师父,是宫主。”   颜青青道:“不知花宫主带我来此地所为何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百花宫宫主,花悠然。   她盯着颜青青的眼睛,道:“你可知你已入了魔障。”   颜青青道:“何出此言?”   花悠然道:“你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是与不是?”   颜青青不语。   花悠然继续道:“你会很想去杀人,是与不是?”   颜青青还是不语。   花悠然道:“你此刻想杀了我,是与不是?”   颜青青咬着嘴唇,皱眉不语。   花悠然道:“你与血刃定下生死契约,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废了武功。此刻,我便要废了你的武功。”   颜青青抬眼,眼里闪着红光,手中血刃更是红光大作。她抚摸着血刃,轻笑道:“听说你武功极高,我想领教一番。”   花悠然道:“你不愿意废掉武功。”   语气是笃定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想到的,可是真要争锋相对之时还是有些不舒服。关玉初将她看得极重,亦将颜青青视为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人。如今两个被看得极重的人针锋相对,最伤心难过的绝对是关玉初。可是,若不废了颜青青的武功,有朝一日绝对会出大事,那时候便难以收场。若是废了颜青青的武功,关玉初知道事情后绝对不会责怪她,可她自己会有一份内疚感。   如此一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 会不会对阿青太残忍了! 第三章到底发还是不发。。。哈哈!   ☆、灼灼其华(七十六)   颜青青迎风而立,面容一如既往的美丽,眉宇间的戾气却清晰可见。她感觉手中的血刃已经嵌入了血肉,内心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叫嚣,总是回荡三个字。杀了她!   她抬眼看着花悠然,努力晃了晃脑袋,还是挥不去杀了她这三个字。终于,她低吼一声,人如箭羽般窜出,目标自然是花悠然。   她的刀凭空劈下,砍在一柄薄如纸的剑锋之上,发出铮一声脆响。接住她招数的人并不是花悠然,而是一个穿杏黄衣服的姑娘。姑娘脸上同样罩着面具,杏花在银箔上落下,开出好看的纹路。   花悠然伸手按在杏衣姑娘的右肩,低声道:“壁青,让开!”   被唤作壁青的人仍然站着不动,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半晌,开口道:“她要杀你。”   花悠然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壁青道:“我不管!”   花悠然冷下脸道:“岑壁青,本宫主的话你听不懂吗?我叫你让开!”   “让开吧小师妹,宫主会处理好的。”漆黑的夜中,顾青衣推着秋裳缓步而来,说话的人自然是秋裳。   岑壁青犹豫片刻,侧头看着花悠然,紧抿着唇,眼神里都是担忧。方才颜青青杀慕容德的方式她都看到了,她不希望花悠然也那样死在血刃之下。   花悠然叹息道:“壁青,退下。”   她看着颜青青有些泛红的眼睛,半晌,道:“阿青,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想要杀我,你是被心中的魔障蒙蔽了。我要废掉你的武功,是为了你好。你与血刃定下的契约,能解除的唯一方法便是废掉武功。此后只要血刃不出,你一生无忧。据我所知,从前你也是不会武功的,如今就当从未拥有过,你觉得怎么样?”   颜青青握住血刃的手再次举高,她立刻用另一只手压住,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咬牙道:“我不能控制我的这只手。”   闻言,花悠然有些欣喜,道:“阿青,你还是有一定的意识的,对不对?”   颜青青点点头,咬唇不语。   花悠然眼波一转,问一旁的秋裳:“她还有一定的意识,可有法子缓解?”   秋裳想了想,道:“先封住她胸前六处大穴,办法回去慢慢想。”   花悠然点头,三两下封了颜青青的穴道,跟着一记手刀将之敲晕,道:“回去吧,小初找不到人该急了。”   ——————   着急的不止是关玉初,还有黎落。   齐王回府后就下令严加防范,只准府里的人出去,不准任何人进府。而她所居住的横玉阁,亦是被齐王下令重点保护的地带之一。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齐王对她有所怀疑,如今借保护之由监视她,的确是齐王的手段。   屋内暖炉上的炭烧得正旺,火石透亮,火苗橙黄。   黎落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怀安王趴在桌子上,眼神跟着黎落的身影来回晃,晃久了,眼皮直打架。终于她站了起来,拦住黎落,柔声道:“怎么了?有事跟我说。”   黎落抬眼看着她,不悦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的好哥哥做出的好事。他下令将横玉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什么意思?”   怀安王道:“四哥说这段时间齐州不太平,派人保护我们来着。”   黎落冷笑道:“你信吗?”   怀安王摇头道:“不信。”   黎落道:“我不管,你给我把这件事解决了。”   怀安王道:“如何解决?”   黎落道:“我不想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你看着办吧。”   怀安王叹了口气,握住黎落的手道:“落儿,你想要我做什么就说,我愿意为你们出一份力。”   黎落看着怀安王,半晌后轻笑出声,道:“对了,我怎么把你给忘了。怀安王想要出府,怎样都是可以的。”   她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怀安王,“此信带出府,压在城南废旧土地庙的香案之下。”   怀安王接过信,道:“放心吧。”   黎落叹息道:“齐王始终都是你哥哥,你这样做难为你了。”   怀安王道:“帝王家哪里来亲情可言,你懂的。”   黎落道:“其他几位王爷可到了?”   怀安王道:“估摸着这几日便会相继到来。”   黎落想了想,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齐王大寿当天会出大事。”   怀安王笑道:“你们搞的鬼吧?”   黎落道:“不只是齐王府,还有一个地方会出乱子。齐王摆流水宴是个极好的举动,届时我想让青龙帮一带的居民吃第一轮。”   她伸手理着怀安王的衣襟,嫣然道:“相信这么点儿小事还是难不倒怀安王的吧?”   怀安王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忍心伤害无辜百姓,这样很好。放心吧,安排青龙帮四周居民吃第一轮的事便交给我了。”   黎落道:“江湖中的事我不想你过多的介入,不过偶尔为我办件小事还是可以的,你说对不对?”   怀安王点头道:“应该的。”   黎落捏了捏怀安王的脸,笑道:“要不要如此听话?”   怀安王笑着露出两个梨涡,道:“应该的应该的。”   黎落叹息道:“只会说这三个字,看来是犯傻了。”   怀安王嘿嘿一笑,侧头便在黎落脸颊来了个响亮的吻。   夜凉如水,良辰莫要辜负。   ——————   关玉初第一时间赶回大本营,却并没有找到颜青青。反而是她的师姐们明里暗里的开口安慰她,让她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又怎么会不胡思乱想呢?   在她的记忆中,颜青青无论多么的霸道不讲理,心总是善良的。纵使武功再高,颜青青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欺压良民欺负弱小,更不要说如此残暴的杀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以前她没有察觉呢?是她忽略了颜青青还是颜青青根本就不愿意告诉她哪里出了问题?她突然想起颜青青初见秋裳时的那个冷冽的眼神,心中更是如麻线一般,越理越乱。终于,她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快步往外走。   颜青青没回来,她就出去找,无论如何,她都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让她的阿青变成这般模样。   关玉初匆匆往门外走,并没有走成。门口一左一右堵着两个人,莫染与离歌。   莫染道:“小初,我记得你是一个极其有耐性的人。如今是怎么了,多等半刻钟都不能够么?”   关玉初道:“师姐,我很担心她。”   莫染道:“不止你一个人担心阿青,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在担心。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一切等她们回来了再说。外面不太平,我不许你一个人跑出去。”   关玉初辩解道:“可是师姐……”   “没有可是。”   莫染身后传来罗阎的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她走进门,二话不说将关玉初拉回了座位,居高临下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小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关玉初垂首道:“知道。”   罗阎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那样去做。宫主在,我们都相信不会出事。且小裳小衣已经赶了出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在这里等,她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关玉初有些无力,嗯了一声,而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再说话。   罗阎暗叹一声,对门口的莫染与离歌是试了个眼色。莫染离歌会意,转身离开门边。与此同时,关玉初的人已弹起,以最快的迅速往门口冲去,像一支离了弦的箭。没有人去追,却传来了三两声叹息道。   罗阎道:“但愿不会出事。”   纪阳道:“师姐,我想了想,血咒是以血为引,注入一些新鲜血液是不是会好些?”   罗阎道:“没有六成的把握都不要去尝试,小初不会想看着阿青受折磨,更不能失去阿青。方才你也看到了,为了阿青,她可以不听我们的话。”   纪阳道:“师姐,你还生气呢?难不成吃阿青的醋?”   罗阎淡淡扫了纪阳一眼,道:“不是生气,是觉得小初把我们看得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闻言,不喜欢开口说话的离歌道:“小初待我们一如既往,今日是太过担心阿青。相信如果今日是我们中任何一个出了意外,小初也会如此的。”   纪阳接口道:“是啊,小初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慕白道:“对呀师姐,以前小初不也经常不听话嘛?她很任性,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   罗阎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么□□番劝阻都不奏效,她有些不耐烦。如果真的生气,她也不会假意放走关玉初了。想想,这么多师姐妹在此,还强留不住一个关玉初么?只不过强留无益,那便放手吧。   她摆摆手,道:“老三那边可有消息?”   莫染道:“没有。”   罗阎道:“她与未央呆在王府极其危险,你们几个明日起去王府周边随时待命,暗中保护她们。百花宫的人,少了条头发都不可以。”   莫染道:“其他倒没什么,我是有些担心老三肚子里的骨肉。”   罗阎皱眉道:“怀安王若是让老三有个什么闪失,我定不饶她。”   莫染道:“那我这就着手去办。”   罗阎道:“去吧,自己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早来一发,弥补三更。。。 那天本来是打算三更的,可这章写着写着总觉得不完美,最后也就没发表。 啊~各位看官表怪我。 至于晚上会不会再来一发,我竟然不敢保证。。。 不过,你们可以给我点儿动力,哈哈哈。   ☆、灼灼其华(七十七)   醉人的是芬芳,是陈年佳酿,亦是爱人的笑颜如花。   当关玉初不要命的冲出石室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雪夜的天空,而是颜青青的笑容。   颜青青被花悠然扣住了脉门,却笑得十分迷人。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妖冶,见着关玉初后便添上几分柔情。关玉初着实是被颜青青妖冶至极的笑容给迷倒了,情不自禁冲上前拉住颜青青的手掌,触手却是如寒冰般刺骨。她抬眼看着颜青青,关切道:“阿青,是不是很冷?”   颜青青侧头看着她,刚想说话,却突然笑容一僵。她握紧手掌,紧咬下唇,面露痛苦之色。   得不到回答却得到颜青青如此痛苦的神色,关玉初满脑子都是疑惑。她这才想起颜青青身侧的花悠然,见着花悠然扣住颜青青的手,疑惑道:“宫主,这是……?”   花悠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不答反问:“小初,你是现在才看见我呢,还是现在才想起我?”   闻言,关玉初脸颊一红,垂头不语。   是的,勾起手指算算,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花悠然了。花悠然于她而言十分重要,她平时也是十分想念,跟颜青青聊起百花宫时也是对花悠然敬重有加。花悠然于她有知遇之恩,有授业之恩,有亲人之情。如今见面,理应先关心问候这个于她有恩情的宫主。可是,她首先关心问候的却是颜青青。事实上,她冲出来的时候有看见花悠然,只不过被颜青青的笑容给勾了魂,继而情不自禁的跑了过去,自然而然的拉起了颜青青的手。事情就这么自然地发生了,她并没有去想什么合不合理,有没有礼貌,是不是该如此而为。   花悠然这样发问自然不是因为小肚鸡肠,她只是想逗逗关玉初。如今见关玉初脸颊泛红垂头不语,不禁笑出声来。她拍了拍关玉初的肩膀,道:“我开玩笑的。阿青入了魔障,我们得赶紧找到治愈之法。”   话音未落,关玉初便抬起头,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秋裳道:“小初,这件事说来话长。”   关玉初道:“师姐,长话短说。”   秋裳道:“你以为阿青是怎样在短时间内练成了血刃斩的?”   关玉初道:“阿青一直都很聪明,天分亦很高。”   秋裳摇头道:“血刃斩是红莲教的不传秘法,练起来谈何容易?万千山穷尽大半生都未能练成血刃斩,阿青短短两月便已练成,若是不借助外界的力量,可能吗?”   关玉初皱眉不语。   花悠然道:“据我所知,历来练成血刃斩的仅仅只有三个人而已。”   关玉初道:“如此说来,阿青是借助了外界的力量?”   秋裳道:“那日第一次见到阿青,我便看出了她眉宇间的煞气,还有她刻意隐藏的暴戾之气。”   关玉初捏紧拳头,低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裳道:“你可知道红莲教以血为媒的契约禁术?”   关玉初点头。   秋裳道:“阿青当初急于习成血刃斩,以血为引与血刃定下契约,如今她已压不住血刃的煞气,着了魔障。”   花悠然道:“看得出来阿青一直都在有意克制,若不是慕容德打碎了她的白玉美人,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容易被魔障迷了心智。”   关玉初怔了怔,喃喃道:“原来如此……”   伸手拦住颜青青的腰,让她靠在肩头,道:“宫主,不要扣住她的脉门。”   花悠然微笑道:“我放手了你能控制局面吗?”   关玉初道:“不放手的话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小初!”秋裳听得关玉初语气不对,开口喝止道:“现如今你是越发没大没小了是不是?”   关玉初双眼已经泛红,咬牙道:“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对她!”   秋裳道:“我们怎么对她了?我们在她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把她拉了回来,错了吗?你觉得是我们这些师姐们要对阿青不利,还是宫主要对阿青下狠手?小初,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可理喻!”   花悠然叹息道:“好了小裳,小初也是急坏了。”   秋裳道:“也是我们平时太惯她,现如今连是非也不会分了。”   花悠然看了眼关玉初,随即低头看着颜青青泛白的脸颊,道:“小初,既然你不相信我们的话,我便放手。若是待会儿局面失控,我便出手废了阿青的武功。”   在郊外之时她封了颜青青六处大穴,岂料半路便被其自行解开。如此一来,封穴位已经不再管用。几经波折,她再次制住颜青青,也没做多想,随手便扣住了她的脉门。当时想着到了基地再想法子带颜青青走出魔障,却没想到关玉初会突然冲出来,还因为扣住了颜青青脉门而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秋裳道:“宫主,此举十分危险,望三思。”   花悠然笑道:“我倒要看看血刃斩到底有多厉害。”   话一说完,她曲指一弹,解了颜青青身上的穴道,同时放开了扣住脉门的手。   颜青青一得自由,一把推开关玉初,含笑逐一看向在场的几位。   关玉初被推开了几尺远,硬生生愣在了原地。这么久了,颜青青还从未如此对过她,重话都没说过几句,更别说推开她了。如今这样对她,到底是怎么了?   在场的是花悠然,秋裳,顾青衣,岑壁青。岑壁青握住剑柄,挡在花悠然身前。顾青衣将轮椅推到了左手边,右手已经握紧手中的洞箫,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她眼神冷如寒冰,身上的煞气竟然也不弱。秋裳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小衣,阿青是自己人,收起你身上的煞气。”   顾青衣侧头了看了她半晌,便放松了握着洞箫的手。   颜青青抱着手臂,含笑看着花悠然,道:“方才见识过你的身手,的确不错,我们再来打一场,如何?”   花悠然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此次你若输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不会愿意的。”   颜青青轻笑道:“我会输?”   花悠然回以微笑,道:“你不用血刃绝对会输。”   颜青青手掌一翻,血刃已经在手。她抚摸着血刃的刀面,嫣然道:“你且放心,血刃我一定会用。”   话音一落,人已瞬间移动,刀光一闪,直朝花悠然而去。   见着颜青青满身煞气朝花悠然而去,关玉初才回过神来,继而紧随颜青青而去,伸手去拉其手臂,手还未碰到臂膀,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回了地面。颜青青回头看她一眼,轻嗤道:“不自量力。”   关玉初咬着牙,发足狂奔,在颜青青刀光将要斩到花悠然跟前的时候挡在了最前端。血红的刀光闪过,斩断了她垂在肩头的秀发。她只感觉到一阵凉意瞬间闪过,以为自己死了,伸手却摸不到半点儿鲜血。   朦胧中传来花悠然的声音:“小初,就因你此举,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阿青拉回正轨。”   她看着颜青青发抖的手,道:“方才若不是阿青及时收手,你已经死了。”   秋裳道:“小初,如今你该相信我们了。快带阿青回去,我们想法子驱除她的魔障。”   关玉初握紧拳头道:“我明白了。”   说完举步朝颜青青走去,摊开手掌道:“阿青,血刃给我。”   颜青青满脸痛苦的看着她,眸中都是闪着的泪花。关玉初看了都忍不住哽咽了,紧紧咬住嘴唇,半晌,低声吼道:“血刃给我!”   开口吼颜青青,自然是从来没有过的。颜青青无意识之下听了都眉头紧皱,衣袖一挥便打了关玉初一巴掌。关玉初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打湿了手掌,她抹干眼泪,再次摊来手掌,道:“血刃!”   颜青青冷笑道:“想要血刃,有本事自己来拿。”   关玉初听了,二话不说抽出小黑棍,轻轻一挥,软剑出鞘。她剑指颜青青,道:“你是我的人,犯了错我自己动手处理。我知道打不过你,不过,死在你刀下我绝无半句怨言。”   颜青青道:“谁是你的人!”   关玉初道:“你!”   颜青青道:“在我看来,胡言乱语的人必须死。”   关玉初怒道:“你若下得了手,过来杀我。”   花悠然屈指弹开关玉初的软剑,对颜青青道:“阿青,此人今日有些不正常,你不必理会。”   关玉初道:“我正常得很。”   花悠然道:“阿青被心魔所控,根本是无意识推开的你,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和她唱反调。小初,你真的是越发任性了。”   被戳中心事,关玉初无言以对,憋住一口气,硬生生咽下。   花悠然叹了口气,续道:“你不要激怒她,否则后果很严重。”   关玉初沉默半晌,无助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虽然有师徒之实,但是花悠然从来不准十二月开口叫她师父。如今关玉初脱口叫她师父,她并没有开口责怪,道:“如今你的疑心已消除,我去制住她便是。”   关玉初突然扑通跪下,垂头道:“师父,徒儿目无尊长,该死。”   花悠然道:“你要跪就跪,跪够了就滚进去。此间事情一了,去寒冰窟闭关三个月,你这样的脾气秉性确实是不能再纵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结局了哟……   ☆、灼灼其华(七十八)   花悠然表面看起来有几分柔弱,无论什么人见了都会有一股子保护欲望油然而生。但是,最不需要保护的便是她。一直以来,关玉初都知道花悠然的脾气并不跟外表成正比,柔媚的外表下绝对是一颗倔强狠厉的小心脏,而且脾气绝对不小。此刻因关心则乱而惹毛了花悠然,她有些懊恼。可是,她也只有跪在那里,等着花悠然消气。   花悠然说完话后理都没理跪在雪地里的关玉初,她抬眼看着颜青青,半晌,道:“你不是想要杀我吗?动手吧。”   颜青青仍然在痛苦的边缘挣扎,根本就没听见花悠然的话。她感觉手中的血刃滚烫如火,胸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呼之欲出,她有些抑制不住,唯有咬紧牙关。极力的忍耐,以至于她额头的青筋都显得十分明显。   花悠然见颜青青如此,立马猜到她还在挣扎着,这样的时刻最适合动手。她是这样想的,亦是如此而为的。她的手中无兵刃,人已如鬼魅般到了颜青青身后,屈指一弹,正中其后心。她的手指去蜻蜓点水般在颜青青的肩头,后背,后腰连续点了几下,动作快得旁人无法想象。   风雪中,颜青青如一只鲜红的纸鸢般向后倒下,正好倒在了关玉初的怀里。花悠然斜了一眼搂着颜青青的关玉初,开口道:“你不是要跪么?谁允许你起来的?”   关玉初道:“师父,弟子猜忌同门,有错在先,甘愿接受一切惩罚。可是阿青她怕冷得很,我不想她倒在雪地里。”   花悠然挑挑眉,道:“怎么?方才还因阿青推了你而耿耿于怀,如今便开始心疼她了?”   关玉初垂头道:“弟子被冲昏了头,小心眼儿了。”   花悠然道:“无论你怎么认错,寒冰窟都是非去不可的。我百花宫没有如此冲动行事之人!若是此刻你遇到的是敌人,后果会如何?你自己好好儿想想。”   关玉初道:“弟子领罚。”   花悠然道:“带阿青进去,我想到一个法子,兴许能帮到她。”   关玉初听了心中欢喜,激动道:“多谢师父。”   花悠然道:“宫主。”   关玉初心中撇嘴,口头上却是无比恭敬的叫了声宫主,而后抱着颜青青回了大本营。   无论受罚与否,此刻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颜青青。   毫无疑问,花悠然是十分了解她的。她的确是因为颜青青伸手推开她而耿耿于怀。纵使知道颜青青是无意识的,可被最心爱的人无情的推开,她还是觉得很受伤。或许她真的是被宠坏了,以至于忘记了身为十二月的身份,如此冲动行事。身为十二月成员之一,她们从小受的教育便是遇到事情要从容,最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守护百花宫为己任。百花宫能够有今日的辉煌,她们十二月有绝对的功劳。然而十二月是花悠然一手培养出来的,花悠然是绝对不允许十二月出任何岔子。关玉初深知这一点,是以她从没有想过要违背花悠然的意愿。花悠然要罚她,她心甘情愿的接受。   不就是寒冰窟么,她从小没少在那里面呆,不怕。   秋裳望着关玉初脚步轻快的背影,叹息道:“宫主,你是否想以自身的功力去压制?”   花悠然点了点头,半晌,开口道:“你是名医,该知道阿青为何会堕入魔障。血咒无解,可只要不用血刃,阿青便不会有任何问题,棘手的是她身上的热毒。血刃乃是至刚之物,阿青体质至寒。至寒体质修习至刚的血刃斩,且用至强至刚的血刃,简直是逆天而行。她这样借助秘术修习血刃斩,日积月累的热毒早已侵入她的肺腑。若是不废除她的武功,便只有暂时抑制住,日后再想办法。”   秋裳道:“以强制强消耗太大,我们的事正在紧要关头,宫主不能以身犯险。”   花悠然道:“三天,我只需要三天便可恢复。百花宫的内功心法是怎样的,你应该很清楚。”   秋裳道:“聚气养人,天人合一。”   花悠然道:“找一处僻静的地头,你们守两个时辰,中途不得有任何打扰。 ”   秋裳道:“压制之法并不能根除,弟子觉得没必要。”   花悠然想了想,道:“裳儿,你也糊涂了。若是不压制住,阿青这辈子可就完了。阿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小初会独活吗?你们十二个,一个都不能少。只不过暂时消耗一些功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望着远处的山峰,良久,续道:“至于你说的根除之法……我倒是想到一样东西。”   秋裳立马会意,道:“侯家堡的千年冰蟾。”   花悠然道:“以千年冰蟾为引,百花宫至寒内力为辅,定能根除血刃带来的热毒。热毒一除,只要心志够坚定,日子久了,魔障自然便消失。可惜,侯家堡已是一片废墟。”   秋裳道:“宫主有所不知。几月前,小初她们救下了侯家堡的嫡亲血脉。”   花悠然道:“那又如何?”   秋裳道:“找到他们,说不定能得知冰蟾的下落。”   花悠然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侯家堡的后人。”   ——————   几只老鼠在杂草堆里乱窜,有一只轻快的窜到慕容光脚边,围着他伸直的双腿叽叽叫着打转,胆子大得很,也不怕慕容光一脚踩死它。   慕容光倒是想一巴掌拍死讨人厌的老鼠,可他双目无神,全身虚脱无力,连只蚂蚁恐怕都捏不死。此时此刻,他十分后悔得罪了秋舞。被审讯之时,秋舞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她是百花宫的人。此番来到齐州,正是要报几十年前的大仇。当初青龙帮勾结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将百花宫打得一蹶不振。如今百花宫在花悠然手中振兴,便是要来为当初死去的百花宫人报仇雪恨。身在江湖,冤冤相报便是没完没了。一直以来他都想当帮主,如今却是对帮主之位一点也没有兴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当帮主,八成会被百花宫的人五马分尸。   可是,有时候越不想去做的事,什么事就会找来头上。   厚重的石门再次被打开,透过一丝光亮,慕容光再次看到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纪阳。他下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拼命往角落的方向挪了挪,然而这样并没有什么用。纪阳抱着手,居高临下看着狼狈至极的慕容光,微笑道:“慕容公子,听说你一直都对帮主之位热爱得很,是不是真的?”   慕容光不知道纪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选择以沉默应对。   纪阳扬了扬眉,手掌一摊,袖子里便爬出一只黑漆漆的大蜘蛛,她微微弯下身子,将兀自爬行的大蜘蛛送到慕容光眼前,嫣然道:“慕容公子,可识得此物?”   慕容光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只大蜘蛛,就是这只从花生堆里爬出来的大蜘蛛把他给咬了,他才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他抬眼看着纪阳,眼神黯淡却带着几分乞求,见纪阳无动无衷,开口道:“在下已是将死之人,不知姑娘还想要做什么?”   纪阳道:“谁说你是将死之人了?”   慕容光道:“我中了你这么多种毒,还能活吗?”   纪阳道:“毒是本姑娘下的,本姑娘自然有法子解除。”   闻言,慕容光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讨好道:“姑娘大慈大悲,定是观世音下凡。”   纪阳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慕容公子也会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感到意外得很。本姑娘不慈也不悲,亦不是什么观世音下凡。不过,本姑娘还是愿意给你解毒的。”   慕容光大喜过望,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开口问道:“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在下?”   纪阳微笑不语,收起黑蜘蛛,退开半步,站在了一直没说话的罗阎身侧。   罗阎一直没说话,慕容光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她。此刻抬眼见到戴着面具的罗阎,居然不敢去看她深邃至极的眼睛。他平视远处,不敢再抬眼。   罗阎十分满意慕容光的反应,开口道:“慕容德死了。”   “什么?”慕容光猛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罗阎微笑道:“你的父亲,他死了。”   慕容光皱眉道:“不可能的……”   罗阎道:“你以为你父亲武功很高,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对不对?”   慕容光笃定道:“对!”   罗阎道:“事实上,慕容德被人一招给分了尸。”   慕容光沉默着,良久后喃喃道:“血刃飞花,斩此冰雪,红莲教教主。”   罗阎笑道:“你还是不傻嘛。”   慕容光不再说话,虽则他一直以来都想慕容德快些死,死了他好继承帮主之位。可毕竟是血肉相连,如今人真死了,他还是有些难过。   罗阎见他如此,继续道:“既然慕容公子一直都想当帮主,如今便回去堂堂正正的继承帮主之位罢。”   慕容光隐约猜到自己的命运,道:“我还有别的路吗?”   罗阎道:“你别无选择。”   慕容光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要活命。”   罗阎道:“活命容易。”   慕容光道:“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罗阎道:“回去当帮主,杀了黒雁。”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我要开新文…… 同时开两篇,不过不保证更新的速度   ☆、灼灼其哈(七十九)   风雪刚停,夜里寂静无声。   城南,破旧得不像话的土地庙外正站着一个人。他背着手,含笑而立,笑得像个弥勒佛,可他的笑中分明是一股寒如冰雪的冷意。   土地庙内,怀安王蹲着身子将一封书信塞进香案底下,起身拍拍手,理了理衣襟,转身刚打算离开,却在看见庙外的人后僵住了动作。   齐王依然带着笑容,缓缓走入破庙,在怀安王近前站定,道:“九弟,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呢?”   怀安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齐王逼近两步,伸手搭在怀安王肩头,微笑道:“怎么了九弟?为兄很可怕吗?”   怀安王不敢抬头,眼神躲闪,想再退开两步,却猛然发现怎么也抬不起脚。   齐王呵呵一笑,淡淡道:“九弟,只要你告诉为兄你在做什么,为兄保证你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土地庙。”   怀安王道:“夜里无聊,出来走走。”   齐王目光一凝,放在怀安王肩头的手猛然收紧,只听咔嚓一声,怀安王便抱着手臂蹲在了地上,眉头紧皱,却是不肯叫痛。齐王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与一个女人串通起来谋害自己的兄长,九弟倒是眉头也没皱一下。”   蹲着太累,怀安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咬牙不语。   齐王见她如此,冷笑一声,一拂袖便掀开了香案,凭空一抓,信已到了手中。他平时温和的笑容在拆开信的一瞬间凝固,手中书信滑落,飘飘荡荡落在地面,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恰在这时,土地庙外传来一声幼童的嬉笑声,很快,嬉笑声便近了,一个被裹得圆滚滚的女童跌跌撞撞的跑进土地庙,伸手拉住齐王垂在身侧的手掌,叫道:“伯伯……”   齐王被一声伯伯拉回了神思,条件反射的想要甩开幼童的手掌,却发现他竟然甩不开一个幼童的手。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想欺负一个小孩子?”   一道戏谑的声音自下方传来,齐王垂头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女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坐在一个男人的臂弯,而男人则是蹲在地上。在愣神期间被人趁虚而入,他气恼万分,瞪了一眼坐在地上揉肩膀的怀安王,便暗自将真气注入手掌,笑道:“阁下是谁?”   话问出口,他的眼神已经迅速在土地庙内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便稍稍放宽了心。信是空白的,那么便他上当了。他想,怀安王把他引来这里,绝对不安好心,而突然出现的人亦绝对跟怀安王有关联。   齐王问出的话没有人回答,回答的是一道破空的声音。一道银白色的波光从门外袭来,直直朝齐王而去。齐王神色自若,打算运功避开,却感觉胸口一阵隐隐作痛,手掌更是一片冰凉。刀光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袭来,若是被击中,必死无疑。为了保命,他只有在地上滚了一圈。刀光击中土地神,土地神顿时裂开两半,轰然倒塌。躲过一击,如此狼狈的躲过致命一击,齐王很愤怒。他怒得用手去捶地板,却猛然发现冰凉的手掌已经开始泛黑,摊开手掌,手心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点。震惊之后猛然醒悟是那小女孩搞的鬼,愤怒望去,小女孩正在嘻嘻直笑。   怀安王抱着脱臼的手臂站起身来,开口道:“四哥,唐门的毒砂威力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毒性蔓延得很快,你的右手是保不住了。”   “放屁!”齐王怒目圆睁,迅速封住手臂几处大穴。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身中毒砂,理应想法子离开此地。微一思忖,他便站起身来,无声的看了一眼捂着小女孩眼睛的男人,再看了一眼倚在门口手握长刀的男人,最后将目光停在怀安王的身上,似笑非笑道:“九弟,这些都是你请来的帮手?”   怀安王道:“不是,是他们自己要来的。”   齐王道:“你与外人勾结谋害兄长,说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怀安王轻笑道:“兄长,自我借住王府的那一刻起,你真的有把我当兄弟吗?你怀疑我们,是以时刻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四哥也不必否认,若是我说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此地?”   齐王语塞,半晌,道:“四哥疑心病犯了,九弟何必如此介怀?”   怀安王冷笑道:“方才你明明是想要杀我,而我并没有趁你之危。你我兄弟情意到此已是尽头,如今你还待如何?”   齐王道:“不如何。你告诉我他们是谁便可。”   “老三,你是不是心软了。”   门口的男人刀尖指地,一步步走入土地庙,居高临下看着齐王,道:“怎么?想知道我们是谁,是不是还想要报仇?”   齐王道:“阁下刀法精妙,本王甚是佩服,这便请教几招。”   语毕,身子滑行而起,微一抱拳,道:“请!”   怀安王提醒道:“四哥,你以内力强撑,只会加速毒性蔓延。”   齐王笑道:“不牢九弟费心。”   一句老三,致使他明白了一件事,便是他的九弟跟这些人就是一伙的。那么,方才打算在怀安王身上找到离开的法子是行不通的了。求人不如求己,他打算自己来。唐门毒砂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毒,怎么解他还没有头绪。思及有可能因此丧命,他不禁捏紧拳头,恨自己太大意。历经风霜这么些年竟然着了一个孩子的道,说出去都要笑掉别人的牙齿。他刚想出手,惊觉不对,猛然顿住脚步。唐门毒砂只传嫡系弟子,绝不会传给外人,如此说来,此地定然有个唐门嫡系弟子。他一扫破旧的土地庙,侧耳倾听,猛然发现外面有几道很轻很轻的呼吸声。这次真的是要在阴沟里翻船,遇上棘手的事情了。四道呼吸,轻微匀称,若不是他内力深厚绝对察觉不出来。如此,足以证明外面隐藏着的几人均是武功不弱之辈。加之屋内三个,以一敌七,还都是高手,纵使胜,亦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如今他身中剧毒,以内力抑制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那么便要在一个时辰内清除障碍。   可是,谈何容易?   他咬咬牙,运气内力道:“既然来了,便请现身罢。”   怀安王道:“落儿说得很对,四哥果然是绝顶高手。”   齐王冷哼道:“比起你那三脚猫功夫确实好上百倍。我问你,你那王妃究竟是什么人?”   怀安王道:“什么人?我闺女的娘亲咯。”   齐王道:“你请这么些高手来,当真是想致我于死地么?”   怀安王道:“四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齐王道:“何出此言?”   怀安王道:“你可知各位兄长为何千里迢迢过来给你贺寿?”   齐王道:“定是你们不安好心。”   怀安王道:“你错了,他们是想帮你,不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王道:“何出此言?”   怀安王道:“不错,你事事追求完美,所做每一件事都没出过纰漏。可是,越是完美越会招人怀疑,你难道不明白?陛下早就秘密派人在查你,如今一切矛头都指向你,只缺少指正你的有力证据。兄长们不想你再错下去,想赶在陛下动手之前再拉你一把。”   齐王怒道:“胡说八道!”   怀安王道:“信不信由你。”   齐王道:“既然如此,你呢?”   怀安王道:“一开始我就不是来帮你的,我是为了帮我家落儿。”   齐王道:“你说的话我只信一半。”   怀安王笑道:“四哥果然聪明,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不错,方才她说的话真真假假。几位王爷来齐州当然是想分一杯羹,而不是想要拉齐王一把。帝王家的兄弟情,没有在伤口上撒盐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只不过,她不想分羹,只想替她家黎落分担一些琐碎事。事实上,她和黎落早就商量好了,只要她引开齐王,王府那边就好下手多了。再不过,她与人商量围攻齐王的事并没有告诉黎落。   门外陆续进来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男的长得都十分英俊潇洒,同样都是抱着长剑,女的则是空着手,戴着面具。   齐王凝目一扫,见其中一个女人手上带着一副蚕丝手套,开口便道:“是你下的毒,解药呢?”   半晌,没有人回答,齐王出手便朝戴手套的女人攻去。他想,拿下此人便有了解药。解药到手,胜算便多了几分。可惜他想错了,亦小看了善使□□的人,特别是小看了善使□□的女人。   齐王的手在半空中猛然顿住,脚步一软便倒在了地上,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全身开始抽搐,嘴里开始吐白沫。   怀安王见状,道:“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死不死呢?   ☆、灼灼其华(八十)   王府后门,一辆乌漆马车迅速驶过,穿过几条街,停在了街道角落。角落很僻静,亦很黑暗。关玉初率先从那车上跳下来,走到墙壁末端,伸出手如敲门般叩了几下墙壁。很快,墙壁那边亦传来了相同的声音。三长两短,缓急刚刚好。关玉初朝坐在车辕的纪阳使了个眼色,继而朝边上让开了几步。纪阳拍拍手站起来,手中马鞭一挥甩在马屁股上,马儿竟然不嘶鸣,径直朝墙壁撞去。马儿的速度很快,却并没有撞到墙壁。因为,墙壁自行从中间分开,开出的缝隙刚好是马车能够过去的间距。   静夜无声,风冷冷,无月。   关玉初拢着衣袖在外面把风,耳朵在听四周围的动静,心里却是在想着颜青青。出任务之前,颜青青便被花悠然带走了,跟着花悠然走的还有她的六位师姐。花悠然的表现是平静无波,说辞是有备无患。可是,关玉初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有风险的。她们十二月中随便走出去一个都是人中龙凤,如今救颜青青却需要六个人守着,可见花悠然之重视。她不在花悠然要求守护的行列之中,原因是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有些事情,是不适合最亲近的人守在身边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道:“既然不能守在阿青身边,那便要办好师父交代的事。”   思及此处,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倚在墙边,耐心等待着纪阳。说来这次任务并不太难,王府有她们的人,怀安王把齐王引走后基本上便是她们说了算。账本很顺利的带出了王府,可她们却在收拾账本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藏着账本的屋子里还有一条通道,具体通往哪里,藏着什么秘密,要等未央查探后才知道。   大概过了一柱香时间,纪阳皱着眉头从关玉初对面的破屋里走了出来。她有些烦躁的踢了一脚墙壁,不满道:“当真是贪得无厌!”   关玉初问道:“怎么了?”   纪阳道:“师父说将账本交给那些人便可收取我们的报酬,可那些人居然还要我们再做一件事才支付银两。”   关玉初道:“皇帝说过的话都不算数?”   纪阳冷笑道:“反悔的不是皇帝,算数与否便不成立了。”   关玉初道:“皇帝这点儿伎俩实在是假得很。四万万两银子他还支付不起不成?怎么,他还有什么要求?”   纪阳道:“账本是致齐王于死地的有力证据。可皇帝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的是齐王账本所载的东西。”   关玉初道:“如此说来,他要求我们找到齐王这些年来聚集起来的资产?”   纪阳道:“何止!他要全部!”   关玉初道:“原来他要的是钱财,而不是齐王的命,我们会错意了。”   纪阳道:“白忙活了!赶紧去找他们,别让他们真把齐王给那啥了。”   说完,她的人已经跃上了围墙,几个起落已去了很远。   关玉初知纪阳是个急性子,连忙跟了上去。百花宫的关系网络可以说是十分完善,是以怀安王他们私底下的一举一动她们都是知道的。她们觉得没有什么坏处,便没有多加理会。怀安王一干人等心疼自己的伴侣,继而想要出一份力,她们并没有阻止的权利。可是,如今皇帝的意愿改变,她们没必要去杀一个王爷。如此一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破庙依然破旧,被一刀斩成两半的土地神像安安静静的躺在铺满灰尘的地板上。神像的旁边蜷缩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发抖,抖得像个神经病。   怀安王见齐王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怅然,竟然有些不忍心。她抬眼看着使毒的人,略带些许祈求道:“唐小君……”   唐小君便是唐君,蜀中唐门唐家大小姐唐君。怀安王叫她唐小君,只因纪阳排行第四,而黎落排行第三,排行后一位,便叫唐小君。江湖中对唐门颇为忌惮,原因之一便是唐门的毒砂极其危险可怖。见血封喉,且无药可解。这些都是江湖传言,可信度高于不高只有唐门中人才清楚明白。唐君身为唐门的大小姐,毒砂控制得炉火纯青,用毒更是出神入化,早已被江湖中人称作唐门毒女。许多人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丢掉性命,对唐君乃至跟唐门沾亲带故的人都是敬而远之。   此刻,唐君眼睛微眯,瞟了一眼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齐王,淡淡道:“毒砂非内力能抑制,他迟早得死。老三,心软了?”   怀安王道:“终归他是我四哥。”   唐君道:“你的四哥方才可是要杀你呢。”   怀安王沉默半晌,终是有些念及昔日的兄弟情,道:“唐小君,可不可以给他个痛快?”   唐君道:“如你所愿。”   只见其轻轻一挥袖袍,发抖的齐王便停止了抖动,蜷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样子像是死了。   怀安王是个性情中人,同父异母的四哥死在她面前,虽则不至于心痛不已,却还是有些伤心。不过,她也很清楚明白因果之道。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齐王贪得无厌鱼肉百姓,死有余辜。如今死得这样痛快,倒是便宜了他。   纪阳与关玉初赶到山神庙之时见到的便是此种景象。   怀安王有些神伤的半跪在地上,正在帮齐王整理凌乱不堪的衣裳。唐君跟其他几位一样,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死了啊?”纪阳瞪了一眼抱着手臂的唐君,开口问道。   唐君见到心上人自然是开心得要死,内心一阵狂喜,表面却是云淡风轻,道:“死了。”   纪阳瞥了一眼被怀安王摆正身子的齐王,道:“一无伤口,二没呕血,看来是你的杰作咯?”   唐君道:“我施毒的功夫有几成火候你不是很清楚吗?”   纪阳横眼道:“谁让你擅作主张杀了他的?”   唐君道:“你们不就是想齐王死吗?秦寅把我们召集起来,还不是为了替你们出一份力。”   没有收到相应的报酬,纪阳心中本就有怨,此刻一听唐君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心中的怨气便转为了怒气,不悦道:“谁说了要让齐王死的!”   处于观望状态的关玉初察觉到要吵架,连忙拉住纪阳,道:“师姐,快些处理后续事宜为之上策。”   纪阳压下心中的不爽,微微吐了口气,抱着手臂不说话。   唐君见纪阳如此,微微皱眉,心道:“火气倒不小,吃了枪药么?”   纪阳性格虽然火爆了些,但是平日里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吼叫。此刻如此,必有原因。心中暗自猜度纪阳到底因何而发火,表面却还是不服气的模样,道:“人是我杀的,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担便了。”   纪阳眼睛一横,道:“很好,很有骨气。”   唐君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必讽刺于我。”   纪阳脸色一沉,美目中尽是忍耐着的怒气。此刻,她当真是被唐君给气着了。嘴贱者无敌,嘴硬者气人无敌。唐君显然便是后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阳不好发作,压下心中怒气,不去看一脸死相的唐君,对关玉初道:“小初,你随意装扮一下,去人最多的地方把齐王出事的消息散播出去。”   说着对身后抱着孩子的秦寅道:“你带着他们做出这样的事,看大师姐怎么收拾你。”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帮忙,可是擅自行动极有可能给我们带来麻烦,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头是你带的,你有绝对的责任。如今事已成定局,你便要想法子给处理了,不许拖我百花宫的后腿,可明白了?”   秦寅笑了笑,道:“你不是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么?用不着我了吧?”   纪阳似笑非笑道:“在这里,我能够叫得动的便只有小初。我让小初去散播消息,只不过是间接性给被困在王府的三师姐报个信。”她眼神停在怀安王身上,续道:“有些人怕是没有跟枕边人商议这件事吧?”   她短短几句话,打倒了一片人。其一,她说叫得动的只有关玉初,摆明就是打了唐君一记耳光。在场之人皆知,在这里她最叫得动的不是关玉初而是唐君。唐君听了这话,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暗自后悔不该嘴硬跟纪阳抬杠,已经开始盘算私底下如何去哄人了。其二,她对着怀安王说的话直接给在场的几人提了个醒。在场之人私底下对付齐王,的的确确是瞒着枕边人的,如今看形势,齐王死得好像不应该,他们好像帮了倒忙。如此一来,回到家肯定是要被削一顿的。   在场之人各怀心思,你看我我看你,均是无言。   关玉初捂嘴偷笑,心道:“一个个都是惧内的主。”   她摸了摸下巴,道:“师姐,那我先去办事了。”   纪阳点点头,道:“自己小心。”   关玉初应了,转身往外走。还未走开几步,便听到一声惊呼,转过身之时瞳孔不自禁的开始收缩,硬生生给愣在了原地。   惊呼声是纪阳发出来的,她细长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手里的银针还停在指尖未来得及发出,眸光亦是惊恐至极。不单是关玉初与纪阳如此,在场之人使剑的都握着剑柄,使刀的大刀还停在半空,使暗器的暗器还在袖中,每个人神态都不一样,却均是蓄势待发却来不及出手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状态不佳,怠慢了,望见谅。   ☆、桃夭尾声(八十一)   怀安王背对着关玉初,一只血淋淋的手掌贯穿了她的腹部,被血染红的手指还在微微动作,慢慢握成拳。鸦雀无声的破庙内传来一阵虚弱可怖的笑声,只听得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哈哈哈……本王就算死,就要拉个人陪葬!”   又一阵笑声,笑声越来越低,咳嗽声剧烈响起,然后越来越弱,之后便再没了生息。   纪阳率先回过神来,对唐君吼道:“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用毒!”   她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拖着颤抖着的身体扶住了一动不动的怀安王,带着哭腔道:“怀安,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师姐和孩子要怎么办……”   怀安王已经说不出话来,闻言却还是扯了扯嘴角。   众人相继回过神来,尽数围了上来。   秦寅一剑砍断齐王的手臂,道:“快!去找秋裳。”   纪阳这才醒悟她的六师妹是个神医,忙对关玉初道:“小初,你轻功好,快!”   关玉初二话不说,抱起怀安王便窜出了门外。   此等变故,在场无一人预料到。唐君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下的毒砂被齐王强行抑制住,是以最后她下的毒是加速毒砂蔓延的药物。常人绝对不可能有留一口气的机会,可齐王是武学高手,并不是常人。她失策了,对唐门的□□太有自信,且还低估了齐王。   纪阳皱眉道:“我必须赶过去,你们随便一个人去完成我刚才交给小初的任务。记住了,绝对不能告诉三师姐怀安出事了。”   唐君道:“我去办。”   纪阳道:“唐君,若是怀安死了,我陪你一起在三师姐面前自刎。”   唐君道:“好。”   纪阳微微叹息,道:“秦寅,齐王之死便交给你去处理,我走了。”   说完袖袍一挥,人已纵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唐君奔到门边,望着纪阳消失的方向出了神。   秦寅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无须自责,这样的变故我们都不曾预料到。”   唐君垂头道:“我有罪。”   秦寅道:“事情是我们挑起来的,有罪我们几个一起担。”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纷纷便是赞同。   唐君微微叹息,半晌,道:“我去散播消息了,你们处理好此件事情罢。”   秦寅道:“火是好东西,一把火烧了。”   唐君道:“齐王之死,不关百花宫的事。”   秦寅道:“我理会得。”   唐君道:“那便好,我走了。”   -----------------   青龙帮总舵,慕容光正负手而立,瞪着他跟前的黒雁。   黒雁双手环胸,笑得十分诡异。他的左边站在白龙,右边站着白鹤。白龙白鹤直挺挺的站着,均是面无表情。   正如罗阎说的那般,慕容光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帮主之位。他带着青龙帮四人纵仅剩的两位成员,稳坐了帮主之位。可是,黒雁由始至终便没有把他这个帮主放在眼里。他不气恼,因为帮主之位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的性命。罗阎说了,只要杀了黒雁,他便不会死。   此刻,他便要杀了黒雁。他的眸中闪着一股子类似于慕容德的那种阴鸷之光,冷声道:“黒雁,你可知罪!”   黒雁还是抱着双臂,笑答道:“何罪之有?”   慕容光道:“你不听本帮主号令,还说无罪?”   黒雁道:“我说过了,我只听命于慕容帮主。当然,并不是你这个姓慕容的帮主。”   慕容光道:“爹已死,如今继承帮主之位的是我。你不服从命令,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黒雁道:“怎么?你还想杀我?”   慕容光道:“如今整个青龙帮都是我的,我想杀你,有何不可?”   黒雁冷笑道:“就算我承认你是帮主,青龙帮亦不是你的。”   慕容光道:“何出此言?”   黒雁笑而不语,好整以暇的看着面露疑惑的慕容光。恰在这时,他随身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大殿,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几句话便让他方才的气势矮了半截。侍卫说的并不是别的,正是齐王被大火烧死在山神庙的事情。青龙帮是齐王的,如今齐王已死,那是谁的呢?   靠山倒了,他便要另寻靠山。   如今的青龙帮的确是慕容光的,那么,靠山会是慕容光么?   他正兀自思忖,忽闻外面兵刃交加之声皱起,不一会儿,大殿外便陆续涌入百余人,个个手无兵刃,一步步逼近。   慕容光皱眉道:“你们是何人?”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他的是一招黑虎掏心。   对他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鹤。而那边,白龙同样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对付的正是黒雁。   白龙白鹤同时发招,出手同样狠厉。   黑虎掏心一击即中,白鹤腰间长剑同时出鞘,一剑刺穿了慕容光的胸膛。   慕容光想不到白鹤会对他出手,顾不得抹嘴角直冒的鲜血,伸手指着白鹤道:“你……你为何要杀我……”   白鹤冷笑道:“我答应过舞儿,必须替她报仇。”   慕容光还待再说,白鹤一把抽出长剑,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慕容光无声的倒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死不瞑目。   相对于白鹤的轻易得手,白龙这边便没那么轻易了。他的黑虎掏心并没有得手。白鹤解决掉慕容光的同时,他已经跟黒雁拆了几十招。黒雁的武功明显高过白龙,白鹤见白龙逐渐落了下风,挥剑上去帮忙。剑刚挥出,一道细微的光芒抢在剑光之前,直刺入了黒雁的心脏。细微的光芒如丝线,丝线自一个罩着面纱的白衣姑娘手中射出,仔细一看,细线竟然是一条琴弦。白衣姑娘没有看倒在地上的黒雁,微微抬眸,看着殿下看好戏的一干人等,开口道:“你们擅自行动,是不是担心人多羹少啊?”   声音淡淡,语气不冷,如一杯温开水。   殿下领头的道:“你是谁?”   白衣姑娘道:“大家都是同路人。”   领头的笑道:“想不到姑娘竟先我们一步,在下佩服。”   白衣姑娘道:“哪里话,大家彼此彼此。”   领头的道:“既然你我目的一致,那便一起行动罢。”   白衣姑娘摇头道:“青龙帮内机关甚多,小女子不敢。”   领头的挺了挺胸,朗声道:“我们百余人,且还有地图。姑娘跟着我们,我们保护姑娘便是。”   白衣姑娘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   知道勉强无益,领头的亦不再强求,道:“既然如此,姑娘请便罢。”   白衣姑娘这回点了点头,对白鹤白龙道:“走吧。”   闯进来的一干人等见证了白龙白鹤击杀慕容光与黒雁,万万没想到此二人便是青龙帮四人纵成员。他们以为是跟白衣姑娘一伙的,而白衣姑娘是跟他们一伙的,如此一来,人家走,他们便不可能阻拦。毕竟,人多羹少的担心还是有的。此地百余人,同行的都有嫌多的,更何况外面还有几百号人。在他们心里,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白鹤白龙心甘情愿跟着白衣姑娘走是有原因的。   一则,能够出手相助的应该不是敌人。二则,白衣姑娘的穿着打扮跟他们见过的十二月成员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果不其然,白衣姑娘在一处假山后停住脚步,道:“我是未央。”   未央,想来便是秋舞口中的十师妹了。   白鹤微微一笑,道:“方才多谢了。”   白龙抱拳道:“多谢。”   未央道:“所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估摸着待会儿还有人陆续潜入青龙帮,我们先离开罢。”   他们集结起来的江湖人士将近一千,本来约定好在齐王大寿当天一起行动,如今时候未到,已经有人私底下在行动,可见怀有私心的人不在少数。五万两一张地图,人手一张,其实没必要近千余人一起行动,人人都这样想。可惜呀,未央知道一定会有人要吃上一些苦头的。   果不其然,他们离开青龙帮的途中,先后碰到了好几批人,有的几十人成队,有的十几人成队,还有几人成队的,到后来竟然还见到两人成队的。   未央再次叹息,心道:“人嘛,哪有不贪的。”   出得青龙帮,已是月上中天。   未央抬眼看了看月亮,喃喃道:“看来等不到齐王大寿了。”   正在这时,转角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灰扑扑的打扮,却带着一双雪白的蚕丝手套。那人正低着头走路,似是心事重重。   未央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唐君,开口叫道:“唐姐姐。”   唐君听到喊叫,抬起头来,见是未央,连忙走了过来。她的眼神在白龙白鹤身上扫来扫去,就是不说话。   未央见状,介绍道:“唐姐姐,这位是五师姐家的白鹤。”手引白龙道:“这是青龙帮四人纵之首,白龙。”   解了心中疑惑,唐君微微点头,道:“你们好。”   白龙白鹤纷纷回应了,均不再说话。   未央道:“唐姐姐,我看你情绪不好得很,怎么了?”   思及怀安王的伤势,唐君叹息道:“小未央,我闯祸了。”   未央道:“怎么?”   唐君道:“我要死了。”   未央道:“胡说八道。”   唐君道:“我害了怀安。”   未央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君再次叹了口气,将他们如何合计干掉齐王,土地庙内如何行事,怀安王如何会受伤一并说了,复又叹息道:“怎么办啊小未央?”   未央道:“此事千万不能告诉三师姐。”   唐君道:“阳阳也是这样说的。”   未央道:“我要回去守着三师姐,齐王之死你们必须处理得滴水不漏,可明白了?”   唐君道:“我明白。”   听了唐君的娓娓道来,白龙白鹤亦决定出一份力,他们对视一眼,白鹤开口道:“唐姑娘,我们愿意帮忙。”   唐君努力扯出一丝微笑,道:“如此便再好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预计的是八十章,现在看来要超出预算,不过也要完结了,大家久等了,我尽快。   ☆、桃夭尾声(八十二)   城郊,深山密林之中有一个小山洞。   此地极其僻静且临湖,四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披上了银装,放眼望去,一片刺目的白。   这便是花悠然选择帮颜青青疗伤的地方。   关玉初背着怀安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山洞外的六位师姐。她额头冒着大颗的汗珠,喘息未定便快步奔向了秋裳,而她怀中的怀安王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便要死去。   秋裳见此状,眉头一皱,从轮椅上站起来,伸手便捏住了怀安王的右手腕。她静心把脉,其余的人都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待秋裳收手,紧跟着关玉初的纪阳刚刚赶到,她同样来不及顾有些发软的双腿,开口便问道:“怎么样?”   秋裳眼神停留在怀安王腹部的断臂之上,道:“若不是这条手臂,人已经死了。”   纪阳道:“有救吗?”   秋裳眼神坚定道:“没救也要救,她必须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她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怀安王的死意味着什么,所以,怀安王必须活。她们十二个人,少一个人都不行。   罗阎没有说话,最有话事权的便是排行第二的莫染。她看了看洞口,道:“师父她们正在紧要关头,打扰不得。”   秋裳道:“事已至此已别无他法。”   她眼神扫向关玉初,“小初,你来替我。”   关玉初点点头。   秋裳道:“师父不让你来,你还是阴差阳错的来了,实乃天意。”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青衣,顾青衣会意,抱起怀安王进了山洞。看着关玉初一脸茫然的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举步往洞内走去。   关玉初的确是有些搞不明白秋裳的话,望着秋裳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心道:“师父不让我来,难不成另有原由?”   莫染道:“我问你们,来的时候是否发现周围有异样?”   关玉初来的时候脑袋里只有快跑两个字,哪里有留意到四周围有异样?她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纪阳,眼神里也是询问的意思。纪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同样摇了摇头。   莫染叹息道:“俗语说关心则乱,一点也没说错。白衣楼与黑衣楼的高手都埋伏在三里开外。”   关玉初讶然道:“怎么回事?”   莫染道:“你应该记得江承之这个人。”   关玉初皱眉道:“来报仇?”   莫染道:“不错。”   关玉初道:“他们要报仇来找我呀,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莫染道:“他们找的不是你,而是阿青。”   关玉初道:“人是我杀的,与阿青有何相干?”   莫染道:“你仔细想想,人到底是谁杀的?”   关玉初住了口。不错,当时她打了江承之一掌,致命的一招却是颜青青发出的暗器。   莫染道:“你办事低调,且有百花宫的关系网络为后盾,江湖中极少有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白衣楼的人还没有那个本事查到你。可是,阿青不同。她杀人用的暗器上刻有红莲教的标识,红莲教在齐州与青龙帮作对的事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了,白衣楼得到消息赶来,早就暗中盯着红莲教的一举一动。三里外的人,也才刚到不久。”   关玉初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莫染道:“师父本想以此事考校一番阿青,并没有料到阿青入了魔障。”   关玉初皱着眉,默然不语。   能进得百花宫的门,均不是等闲之辈。十二月的伴侣更是马虎不得。所以,花悠然会亲自考校。所有师姐的伴侣均有被考校过,关玉初不可能会有怨言。她皱眉,是因为终于知道为什么替阿青疗伤需要六个人守护。她不说话,是在责怪自己拖累了同门。   莫染似是猜到关玉初心中所想,开口道:“小初,可还记得我们一起立下的誓言?”   共同进退,生死与共。   这便是她们一起受罚时立下的誓言。   花悠然极其严苛,小时候一人做错事便要连坐,所以,她们曾一起承担过相同的惩罚。这誓言关玉初当然记得,同样的,她相信她的师姐妹们同样很清楚的记得。   纪阳负手而立,看着被积雪覆盖的大地,神色坚定道:“说好了的,共同进退。”   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江承之的死因她而起,如今承担后果的却不是她一个人。花悠然不让她来,很明显就是护着她。一开始她并不十分明白,此刻明白了,心中便只有感动。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收拾心神,问道:“要用六人阵么?”   所谓六人阵,便是六人成阵。花悠然根据她们十二人的特性创出了许多的阵法,最出名的便是百花阵。而六人阵,只是百花阵其中一个。花悠然创出来的阵法,二人便可成阵,以此类推,直到十二个。她们中任何一个人走出去便是佼佼者,两人联手便是技压群芳,六人同进退,那便可以说是所向披靡。若十二个人齐聚,爆发出来的能量便是无法想象。   六人阵,十二月中任何六个人都可以成阵。只不过,不同的六个人成阵,发挥出来的威力都是不同的。所以,关玉初是代替不了秋裳的位置的,她们只有改变阵法。   莫染道:“他们还没弄清楚我们的情况,不敢贸然动手,且我担心的并不是他们。”   关玉初道:“师姐担心的是什么?”   莫染不语,转身看着洞口。   洞不深,里面却是很宽敞。   由于临湖,洞内比较潮湿,加之近来冰雪连天,洞内的墙壁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   颜青青就盘膝坐在靠近墙壁的一处大圆石上,花悠然坐在她的身后,一手抵着她的背,一手抵着她的后脑。雾气自花悠然指缝中缓缓升起,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到得后来,她与颜青青的额头都渗出了密汗。   顾青衣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洞的,秋裳紧随而至。   花悠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秋裳也没有说话,眼神示意顾青衣放下怀安王。她蹲下身子,以手为刀,割开了怀安王伤患处的衣裳。幸好秦寅剑法一流,斩断的手臂几乎与背部一样平整,这样躺下便不会牵扯到伤口。她封住伤患四周的穴位,想要拔出贯穿怀安王腹部的手臂,却迟迟下不了手。这一下手,她只有三成把握让怀安王存活下来。   顾青衣看着难得犹豫的秋裳,蹲下身子,强行喂怀安王吞下了一颗保命丹,然后伸手握住了那只血手,用力一拔,顿时鲜血直流,瞬间将怀安王月白的衣裳染得更红。秋裳来不及责怪,将内力聚于手掌,立马极力挽救。   此刻开始,她手上掌握的不单单只是怀安王的性命。   秋裳医治病人的时候总是十分认真的,顾青衣很喜欢认真做事的秋裳,即使医治病人时手上沾满了鲜血,她亦十分喜欢。她很喜欢静静的看着秋裳医治病人,可她并没有看太久。   方才秋裳已经吩咐过了,让她必须要去做一件事情。   秋裳说需要一张床,用来给怀安王躺的冰床。她很清楚自己的医术,是以很清楚自己暂时只能尽可能的保住怀安王的性命。既然如此,怀安王便不可能立马醒转。那么,只有让怀安王躺在冰床上,抑制其伤势恶化。   冰床的事情其实很不容易。顾青衣化水成冰的功夫虽然已经炉火纯青,但要做成一张床还是极其消耗内力的。幸好此地有雪,这便省下了一半的功夫。   洞内的四个人所做之事均受不得任何打扰,如此一来,洞外之人的责任便更加重大。   莫染担心的便是洞内的人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已是午夜时分,开始下雪了。   关玉初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被手中的温度化成水,心中逐渐趋于平静。   很小的时候,花悠然便教导她们遇事要从容,不要自乱了阵脚。关玉初很清楚的记得,所以她开始调节自己的心情。她相信花悠然能够救得颜青青脱离苦海,亦相信秋裳的医术,既然如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誓死守护,为她们保驾护航。   纪阳站在关玉初的身侧,望着远处道:“在想什么?”   关玉初没有侧头去看纪阳,道:“想三里外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纪阳依次看着那边的四位师姐妹,道:“没什么好想的,妄图闯入洞穴者,死!”   关玉初笑了笑,道:“师姐在洞口施了什么毒?”   纪阳道:“不告诉你。”   她含笑看着手中兀自玩耍的黑蜘蛛,道:“就怕他们躲在三里开外不敢来。”   关玉初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纪阳道:“如此冰天雪地的,他们是想玩儿耐力。”   关玉初道:“师姐可曾算过黑白两楼的高手有多少人?”   纪阳道:“除了他们的楼主,黑白两楼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关玉初道:“甄娘,江国栋。”   纪阳轻笑道:“这对夫妻互相看不过眼已经几十余载,如今因为江承之而聚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关玉初道:“据我所知,甄娘早已将白衣楼的事务全权交由江承之打理,而她本人已经许久没有在江湖中走动了。江国栋倒是颇有野心,近来又开了不少分楼,不断地在开拓领域。”   纪阳道:“甄娘不喜斗争,江国栋争强好胜,两人性格截然相反,注定他们过不下去。”   关玉初道:“他们会怎么做呢?”   纪阳道:“人家都不急,我们便等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个小漏洞,相信没人知道我改了哪里,嘿嘿……   ☆、桃夭尾声(八十三)   齐州城内,一如往常的繁华。   有人故意散播消息,齐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齐王府本来是要办喜事的,如今却成了白事,当真是悲哀。高挂在门外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门上亦挂上了用质量上等的白布堆成的白花。   府外是白,府内亦是白。   王府所有的家丁婢女都是一身素缟,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心情似乎也不大好。   要知道,在齐州人民的心目中,齐王是位乐善好施德高望重的王爷。   这样一个好王爷遇刺身亡,他们怎么能不心情不好?   黑与白是灵堂的主色调,正中摆着一副棺材,两位世子跪在一旁烧着纸钱,王妃则跪在一旁暗自抹泪。齐王是王府的大山,如今这座大山倒了,齐王府也就快要倒了。   黎落是王府的客人,可她也是齐王的弟媳。所以,她也跪在王妃的身边,面无表情的跪着。她早就知道齐王会死,却没有料到齐王死得这么快。她面无表情并不是因为齐王之死,而是因为怀安王。她让怀安引开齐王,齐王死了,怀安呢,为何还不回来?她的眼皮一直在跳,致使她莫名的心烦气躁。她是个聪明人,心中已猜到齐王的死多多少少跟怀安王有些关系,那么怀安没有回来是不是也出事了?   思及此处,黎落心里一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望着依然十分平坦的肚子,皱起了眉头。   突然,齐王妃悄然无息的倒下,倒在了黎落的身上。   两位世子连忙过来扶起齐王妃,脸上均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   黎落压下心中的烦躁感,开口道:“王妃定是伤心过度,我扶她回房歇一阵。”   果然,经王府大夫诊断,王妃确实是因伤心过度才昏倒。   黎落看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齐王妃,暗自叹了口气。   跟了齐王这么久,对齐王的人品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也不知道是傻人有傻福还是齐王掩饰得太好。想想,齐王死了还有这么多人替他伤心,好像有些死得其所。   黎落伸手替齐王妃掖了掖被子,在丫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点了齐王妃的昏睡穴,心道:“既然糊涂,那便糊涂一世罢。”   她站起身,对丫鬟道:“好好看着王妃,醒了立刻来通知我。”   丫鬟应了,规规矩矩的站在榻前。   黎落瞟了一眼齐王妃,撩开珠帘走了出去。她没有回房也没有再去灵堂,而是去了王府的后院。   王府的人都在前院忙碌,后院几乎没有人,可黎落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在后院。   她要找的人的确在后院。一张石桌,一张古琴,一位白衣女子端坐在石凳上,纤纤十指放在古琴两端。她没有拨动琴弦,只是用她春葱般的玉指轻轻抚摸着琴弦。   黎落走到她近前,看了她许久,开口道:“未央。”   未央没有抬头,道:“师姐该在灵堂的。”   黎落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未央轻轻抿了抿唇,抬起了头。   黎落看着她的眼睛,道:“未央,你有事瞒着我。”   未央连忙摇头。   黎落道:“你骗不了我的。”   “师姐……”未央欲言又止。   黎落道:“你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它不会骗我。方才你看着我,眼神在躲避。”   未央不说话了。她急急忙忙赶回王府,就是知道黎落会来找她。事实上,她也才刚坐下不久。方才她看着黎落,想起怀安王的情况不容乐观,觉得有些心酸,眼神便跟着闪了那么一下下。如此稍纵即逝的眼神,居然被黎落看出来了。   黎落道:“我身在王府,与外界断了联系。你出去过,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未央没有立刻回答,思及黎落有了身孕,扶她坐下,自己坐在另一张石凳上,看着她道:“那条密道下面是一座地下宫殿,里面还有一条密道是通往青龙帮总舵的。”   黎落盯着未央的眼睛不说话。   未央受不了黎落这种较真的眼神,别开头看着桌上的古琴,继续道:“那些聚集起来的江湖人士,有些已经在单独行动了。”   黎落道:“未央,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她的任务是潜伏在王府内刺探消息,王府外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打理,她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她来找未央,就是为了怀安王。百花宫的关系网络是怎样的,她十分清楚明白。未央出去过,一定知道。   未央叹了口气,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毕竟一起长大,她可以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姐妹。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将怀安王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黎落皱眉道:“她人呢?”   未央道:“受伤了。”   黎落不说话了。   未央解释道:“伤得不重……”   黎落扬手打断,半晌,道:“带我去。”   不管伤得重不重,她都想去陪在怀安王身边。   未央没有动,道:“齐王虽然死了,王府却还是有暗卫。”   黎落道:“齐王已死,你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大可以离开王府。”   未央叹息道:“我可以走,师姐却不能。”   黎落道:“为何?”   未央道:“师姐,你是怀安王妃呀。”   黎落摸着小腹,再次沉默。她是怀安王妃,所以她不能走。她一走,齐王妃再笨也会怀疑怀安王。因为齐王被人行刺身亡,怀安王并不在王府。她微一思忖,心里已有了主意,道:“你去告诉小裳,将怀安送回王府。”   未央眼波一转便明白了黎落的用意,可她不忍说出怀安王身命垂危的事实,开口答应道:“那我去了。”   黎落道:“你告诉怀安,她若死了,我就带着孩子去陪她。”   未央握紧黎落的手掌,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黎落道:“既然你们想瞒着我,怀安的伤势绝对不会太轻的。”   未央道:“我相信六师姐。”   闻言,黎落眼里也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道:“是啊,小裳是名医。”   ——————   江湖中的名医,最出名的只有两位。   南有醉月谷的秋裳,北有游医宇文尺。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冠上名医这顶大帽子,秋裳就不是很喜欢。有了名医这个称号,别人便会以为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他们都能够医治。事实上,他们并不能。此刻,秋裳的额头已渗出了密汗,怀安王依然是双目紧闭。伤口已经缝合,怀安王的心跳却越来越微弱。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秋裳能想到的便是以内力吊住她的命。原本她以为有三成的把握保住怀安王的性命,现在却只有一成。以内力续命不能停,否则便再也无力回天。   冰床已然成型,顾青衣同样是内力消耗严重。她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些乏了,甚至有些冷了。习武之人,通常是运功驱寒,运的功自然是内力。内力消耗严重的情况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花悠然睁开眼的时候,颜青青也睁开了眼,花悠然收功的时候,顾青衣也恰巧收功。颜青青的眼神已不在通红,秋水剪眸内荡漾着不易察觉的感动光芒。由始至终,她都尽量保有一丝意识,所以花悠然她们的付出她大部分都清楚。她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费尽心力来帮她都是因为关玉初,纵使如此,她依然感激。   红莲教在江湖上与百花宫、青龙帮并称身为三大邪派,其势力绝对不弱。   颜青青之所以会吃亏,一则是入了魔障,二则是此行只带了六位使者。身为红莲教的掌权者,她所知道的并不比百花宫少多少。所以,黑白两楼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她多少知道一些。   事实上,不让关玉初跟着,是她与花悠然的共同意愿。虽则不知道黑白两楼之人何时来犯,可支开关玉初并没有什么坏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怀安王会受伤,而关玉初还是阴差阳错的跑来了。   花悠然以自身内力抑制住颜青青体内的洪水猛兽,消耗了太多功力,如她所言,她必须闭关三日方能恢复如初。闭关的地方她已经想好,就是这个山洞。   此时此刻,颜青青与花悠然的身体状况恰恰相反。平时困住她的心魔不再出来作祟,顿时神清气爽耳清目明。运气一周天后,整个人仿若新生。她转过身,对着花悠然施了一礼,道:“多谢花宫主。”   花悠然笑了笑,道:“既然你暂时无碍,自己惹的麻烦便自己了断罢。”   颜青青点了点头,站起身,往洞外走去。   花悠然看着颜青青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很快,她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着顾青衣,开口道:“怎么回事?”   顾青衣道:“被齐王所伤。”   花悠然美目一转,稍一思忖便猜到了个大概。她不再说话,闭眼,盘膝打坐。   顾青衣看着秋裳,眼眸中荡漾着一丝担忧。      ☆、桃夭尾声(八十四)   颜青青走出十余步,突然顿住,只一眨眼间,立马转身往回奔。她如一缕青烟翩然而起,一把拉起花悠然,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花悠然方才盘膝打坐的地方便被撞出了两个大洞,两柄硕大的流星锤飞了出来,撞上了山洞的顶端,锵锵两声,溅起一阵火花。   花悠然微微皱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颜青青鲜红的衣襟之上。   颜青青一怔,立马醒悟自己打乱了花悠然运功,忙道:“花宫主……”   花悠然摆了摆手,眼神瞟向被流星锤打出的大洞。她功力消耗太大,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洞穴之下有人在打架。她如此,顾青衣、秋裳亦然。若不是颜青青及时拉开她,她怕是就死在了突然飞出来的流星锤之下。堂堂百花宫宫主如此而死,她想想就觉得好笑。事实上,她确实是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好看。   不为别的,就为洞穴之下一个人的声音。   被流星锤打出的大洞再次被一股劲力震开,一个人手握长剑跃了上来。剑身漆黑透亮纹路别致,剑尖还在滴血。花悠然见着来人便昏倒了,昏在了颜青青的怀里。   杏色的衣裳,雕刻着杏花的银箔面具,声音的主人正是岑壁青。   在此地见着花悠然,岑壁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花悠然昏倒之时,她也奔了过去,把人自颜青青怀中搂了过来。   关玉初不在守护人之列,岑壁青也不在。关玉初不在,是因为颜青青与花悠然不想她掺和到黑白两楼的恩怨之中。岑壁青不在,便是要执行任务。她的任务是与慕白一起潜入青龙帮,刺探消息。慕白精通机关术数,是第一个不用地图便成功潜入青龙帮内部的人。她跟着慕白一步步深入青龙帮内部,进入了一条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一条十分冗长的隧道,终点便是此地。   若说世上真有金山,此地便是。   当慕白拧开机关,厚重石门打开的一刹那,满目尽是刺目的金黄。待适应耀眼的光芒后,她们看到的是一堆金山。打开一排排排列整齐的箱子,里面尽是珍珠玛瑙。金山之后,又是机关。打开机关,一条弯曲往上的阶梯,沿着阶梯而上,又是一间宽大无比的石室。石室里没有金银,有的是绝世的名人字画,江湖上消失已久的神兵利刃,他国的奇珍异宝。此石室内无论哪一件,拿出去都是要遭人眼红的。岑壁青活了整整三十年,见识也算是广,可石室里面的东西,有些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她们心里很清楚,阴差阳错的,她们发现了齐王私藏宝物的地点。   正当她们想顺着原路回去的时候,隧道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这些人是她们聚集起来的,青龙帮的死对头。人心都是贪婪的。发现了这么样一个地方,每一个人都眼红。刚开始人人都呆住,而后便是一阵疯抢。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金山银山珍珠玛瑙,这么多奇珍异宝,想独占的人不在少数。如此一来,开始了一场腥风血雨。   岑壁青与慕白漠然的看着,纷纷撇嘴表示不屑。   她们退到上层的石室,想着等那些人打够了打累了再趁机溜出去。不想,还是有人发现了机关。与她交手的,便是发现机关蜂拥而至的一群人。流星锤凿出的洞,让她们觉得也许还有别的秘密基地。为了一探到底,她震开周边碎石跃了上来。   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遇到自己人。她更没想到,一向强势的花悠然会在她面前倒下。   此刻,她用丝帕擦拭着花悠然嘴角的血渍,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   顾青衣难得的皱起了眉头,道:“不能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却不能走。秋裳还未收功,怀安王还未转危为安,她死也要守着。   闻言,岑壁青这才将视线自花悠然身上移开。看到秋裳与怀安王的状况,问道:“这是……”   顾青衣道:“小师妹,你先带师父走。”   岑壁青道:“下面便是齐王私藏宝物的地方,几百号人在虎视眈眈。”   顾青衣再次皱眉,捏紧了拳头。山洞外是黑白两楼的人,山洞内是豺狼虎豹。秋裳不能被这些人打扰,绝对不能。   一阵风吹来,洞内之人一片沉默。   花悠然的昏倒,可以说完完全全是因为颜青青。先是消耗了功力,后是在运功调息的时候被颜青青打乱。一前一后的消耗与打击,铁人都会倒下。要知道运功调息之时最忌打扰,好在花悠然内功深厚,不然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总而言之,花悠然昏倒,颜青青很自责。她刚想上前查看花悠然的身体状况,地面突然一震,跟着方才被岑壁青震开的洞口跃上来一个紫衣姑娘,正是慕白。   慕白将将站定,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怔,随即大声道:“快走!”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角落。   慕白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到了挨着墙壁的秋裳与怀安王,问道:“怎么回事?”   顾青衣没说话。颜青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怀安王被齐王所伤的花悠然已经昏倒。如此一来,没有人能解答怎么回事。   岑壁青见到怀安王身上的血渍,打破沉默的氛围,道:“怀安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慕白则看到了秋裳额头冒出的汗珠,问道:“暂时不能收手吗?”   没有人回答,再次陷入了沉默。   地面再次摇晃了几下,慕白一咬牙,左右袖中同时发出两道类似铁爪的利器,一左一右刚好落在了秋裳与怀安王身后。她一按机括,连着铁爪的铁索便分别钉在了墙壁与横在洞穴中间的石柱上,再一按机括,秋裳与怀安王所处的地头便被铁爪拔起。   顾青衣立马会意,当下空手抓住了被拔起的石块。   慕白连忙抓住另一端,道:“快走!”   她们抬着秋裳与怀安王率先往洞口而去,岑壁青抱着花悠然在中间,颜青青断后。几人刚奔出洞口,地面便开始不停的摇晃。   洞外守着的六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见她们几个出来,纷纷往她们聚拢。   慕白脚步不停,喝道:“快跑!”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跃起,几个起落便在十余丈外。   将将落地,只听得轰隆隆几声巨响,临湖的洞穴轰然倒塌。   满天的尘土飞扬,在半空中弥漫萦绕。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令众人颇感意外。   纪阳是十二月中性子最急的人,开口问道:“什么鬼?”   慕白放下秋裳二人,拍着手上的尘土,道:“那些人窝里斗,引爆了密室里的火雷。”   纪阳微一思忖,道:“你们自青龙帮而来?”   她知道慕白她的探入青龙帮的任务,慕白她们自青龙帮而来,那么其口中的那些人极有可能也是。   慕白点头道:“青龙帮有一条密道通往此处,里面奇珍异宝甚多,想来便是齐王的金库所在。”   纪阳道:“如此说来,那些人要找的便是此地了。”   慕白不解道:“什么?”   都是那些人,她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纪阳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纪阳道:“那些人拒绝支付我们的酬劳,要求我们找到齐王私藏赃物所在。”   此言一出,慕白立马明了那些人是朝廷的人。她们自然不想跟朝廷挂上关系,道:“此地便是金山,我们也不要。”   纪阳道:“不要金山,要消息。将消息买出去,可以大赚一笔。”   她知关玉初素来爱财,转头想征求意见,却见关玉初与颜青青正在咬耳朵,心中暗道小别胜新婚,不由地撇撇嘴,转头问那边正查看花悠然身体状况的罗阎:“大师姐,你说呢?”   罗阎已经在纪阳那里得知朝廷之人反悔的种种情况,道:“你以为我们还能占到便宜吗?”   纪阳道:“总不能白做事吧?”   罗阎道:“事关重大,一切等师父醒转再说。”   江湖事可以刀枪棍棒解决,与朝堂挂上关系便不能以武力解决。生意是花悠然接的,花悠然没有明说接生意的原因,她没有那个胆子帮花悠然做决定。   半空中的烟雾还未消散,雪还未停。   关玉初与颜青青咬耳朵,并不是什么小别胜新婚的在卿卿我我。她们在商量黑白二楼之间的事。颜青青不想拖累百花宫,遂打算独自前去。   关玉初当然不准。她皱眉看着颜青青,道:“阿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青青很固执,她决定的事便不想再去改变,道:“人是我杀的,我一力承担。”   关玉初道:“你既是我的妻子,便是我百花宫的人。我们不是外人,你何必如此见外。”   颜青青道:“不是见外。”   她侧头看着那边处于昏迷状态的花悠然,叹息道:“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关玉初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陪你去。”   颜青青抬眼看着关玉初,眸中带着丝丝柔情。所爱的人愿意与她共同进退,她很开心。伸手拉住关玉初的手,笑道:“这几日来,你受苦了。”   关玉初故意撇撇嘴,不说话。   颜青青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不要这样没生气,看起来很不乖。这样吧,此间事情一了,我们便出去游玩,至于要去哪里,你做主,好不好?”   关玉初脸色开始缓和,爱理不理道:“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好了,不需要问我的。”   颜青青道:“不行呀,你是我的夫君,我都听你的。”   关玉初心里已经在开始放烟花,脸上却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颜青青知她故意的,来软的已经不行,眼眸一转,甩开她的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道:“既然不愿意,我自己去好了。”   果然,关玉初立马缴械投降,陪笑道:“没有不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阿青,我们出去游玩,去哪里你说了算……”   颜青青侧过头不让关玉初看她的脸,任关玉初软言细语的哄她,偷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把这篇文跟沉醉那个系列扯到一块儿去,有兴趣可以猜猜怎么扯……   ☆、桃夭尾声(八十五)   偶尔小打小闹,是一种情趣。   颜青青深知关玉初的小心思,一抓一个准。关玉初心里也十分明白颜青青心里的小九九,乐意陪着她一起玩耍。可是,现如今却并不是玩耍的时候。颜青青偷笑够了,拉住关玉初的衣袖,低声道:“我们现在就走。”   关玉初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忙碌的师姐妹们,点了点头。   颜青青朝关玉初使了个眼色,伸手拎着她的衣领,足尖一点,携着关玉初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花悠然处于昏迷状态,此地武功最高的便是颜青青。颜青青要悄无声息的走,并不算太艰难。   所以,当十二月发现她们不见了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三里开外,揪住了一个探子。   关玉初手中的寒霜剑搭在探子的肩头,故意晃了两晃,压低声音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探子硬气得很,仰着脖子,闭眼不答。   颜青青出手便卸了他一条胳膊胳膊,将他右手尾指向后压至九十度,冷声道:“阁下若是不说,这根尾指便保不住了。”   探子疼得龇牙咧嘴,却是死活不开口。   颜青青道:“倒是硬气。”   她放开探子的尾指,退开两步远看着他。探子被个绝世美人这么盯着看,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极其不自在。   关玉初倒是有些不高兴,不悦道:“你不怕死?”   探子冷哼一声,道:“要杀便杀,大爷我不怕死!”   颜青青朝关玉初炸了眨眼,示意关玉初放开他。关玉初有些不情愿,嘴里嘟囔着,却还是听话的收起了寒霜剑。颜青青走到探子近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嫣然道:“看你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我们不为难你,你走吧。”   探子不信,质疑道:“你们是什么人?”   颜青青与关玉初对望一眼,纷纷敛了心神。此探子问她们是什么人,便是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关玉初戴了面具,颜青青没有。如果是黑白二楼派来的人,他们找的便是颜青青,定然识得她才对。   探子不认识颜青青,会是谁派来的呢?   还未及细想,几声巨响再次传来。   关玉初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   声音传来的方位正是她们方才离开的方向,莫不是密室内的火雷被再次点燃?   颜青青故意不看探子,轻轻拉住关玉初的手,宽慰道:“放心吧,没事的。”   探子见二人说话,趁机一溜烟跑了。   颜青青道:“你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跟着那探子去瞧瞧。”   关玉初有些犹豫,道:“你一个人……”   颜青青笑道:“我好歹也是一教之主,放心。”   关玉初心中挂念那边的师姐妹们,见颜青青如此胸有成竹,思及其武学造诣已然不低,当下不作细想,说了句当心便往回赶。   雪未停,满目刺眼的白。   在几人的内力灌输下,花悠然已经醒转,秋裳与怀安王却还是处于危险状态。在场每一个人都想帮上忙,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帮忙。胡乱的帮忙,只会是帮倒忙。她们不懂医术,不敢贸然动手。她们能做的,便是守着。   巨响是从后山传来的,离得远些的关玉初都听到了,离得近些的她们自然听得更清楚。   花悠然伤了元气,醒转后脸色苍白得很。原本以为休养三日便可恢复,如今看来却是需要三个月。当然,她没有责怪颜青青的意思,只叹命数如此罢了。   岑壁青扶着花悠然的手并没有因为其醒转而松开,见其脸色苍白,心中自是担忧。可她素来知道花悠然是个极其不服软不认输且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只有对其身体状况避而不谈,问道:“可要去发出声响的地方查探一番?”   花悠然摇了摇头,问纪阳道:“我让你去收银子,是不是白跑了一趟?”   没有收到报酬一事,她们还未来得及告诉花悠然。可花悠然如此问话,却好似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纪阳有些搞不懂,只有点头称是。   花悠然明了似的露出一丝意欲不明的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她挣脱开岑壁青的搀扶,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看着正在飘雪的天空,道:“我素来不插手朝廷之事,你们可知我此次为何要接下当今皇后的生意?”   没有人回答,她们都等着花悠然主动开口。   刚刚赶来的关玉初顶着一头雪花立在花悠然近前,见她们安然无恙,不禁心里一宽。   花悠然扫了关玉初一眼,继续道:“两月前,本朝大祭司辞世,你们应该知道。”   罗阎接话道:“倒是有所耳闻,坊间早已传遍。大祭司逝世,享年五十二岁。”   纪阳插嘴道:“我还知道一些秘闻。大祭司唤作苏玉菡,你们都知道,这便不需要我来说了。听说大祭司的伴侣也是个女子,大祭司一死,她跟着便殉了葬。”   慕白接话道:“当日死的不只是本朝大祭司和她的相好,名动天下的万蛊门门主青离亦在万蛊门逝世,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罗阎道:“宫主突然提及大祭司,与此间事情有何关联?”   花悠然道:“许多年前,我曾欠她一个人情。”   罗阎道:“人已死,人情便也不欠了。”   花悠然道:“你们知道这么多秘闻,难道不知道大祭司的亲姐姐便是当今的皇后吗?”   众人讶然,脑海里思绪乱飞,努力回想曾经听过关于皇后的秘闻传说,却是没一个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们总算明白了花悠然为何会突然插手朝廷的事。俗语有言,人情最是难还。花悠然曾经承了别人的情,如今要还,理所当然。   花悠然继续道:“我这样说了,你们应该明白我为何会接下皇后这桩生意。不过,我们却还是被人当作了棋子。”   罗阎道:“他们拒绝支付报酬,是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   花悠然道:“依我看来,她们早就知道齐王与青龙帮之间的种种关系。我们不愿意插手朝堂之时,他们其实也不愿意插手江湖事。我们是江湖人,且与青龙帮有怨,他们不需要利用我们,我们便会自行帮她们清理了青龙帮。皇后来找我,许下四万万两的报酬,只不过想拉我们搅入齐王府这一摊泥水里罢了。”   罗阎皱眉道:“皇后为何如此而为?”   花悠然摇了摇头,道:“我亦还未想透彻。”   ——————   颜青青武功甚高,一路尾随探子,探子丝毫未觉。她见探子四处张望后跃进了一处密林,刚想追过去,肩头却突然被轻轻拍了两下。她心里一惊,反手便是一抓,却落了空。   “前路不太平,姑娘请止步。”   一道十分好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颜青青一愣,回头便见着一个身着素黑衣裳的女人。看年纪三十出头,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看着竟不像是凡间的人。女人含笑看着颜青青,笑容是极其好看的,可颜青青却隐隐看出了她眉宇间的透着几丝愁绪。   颜青青立足的地方是一条极细的树枝,女人几时站在她身后的,她竟没有丝毫的察觉,可见此人武学造诣早已入化。她稳了稳心神,含笑问道:“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   “姑娘?”女人轻笑出声,笑容可谓是倾国倾城,她伸手搭在颜青青肩头,轻轻拍了拍,道:“我已是老太婆,你可以叫我婆婆。”   颜青青才不相信,道:“姑娘,我眼力可不差。”   女人道:“所见不一定便是真。你来得正好,带我去找花悠然。”   颜青青讶然道:“你认识花宫主?”   女人道:“我特地来找她,你说认不认识?”   颜青青不动作,狐疑的看着她道:“你找她做什么?”   女人道:“我帮她解决了黑白二楼的人,找她邀功。”   颜青青再次讶然,半晌,道:“难怪走了这么远都没见着一个鬼影子,原来是你赶跑了黑白二楼的人。”   女人含笑道:“可以这么说。”   颜青青道:“纵使真的是你赶走了黑白二楼的人,我还是不能信任你。”   女人道:“你不信任我,是不是害怕我对花悠然不利?”   颜青青默然不语。   女人笑了笑,伸出右手,道:“你扣住我脉门罢。”   颜青青挑了挑眉,不客气的扣住了女人的脉门,道:“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怪不得我。”   女人微笑不答,神色倒是悠然自得。   颜青青故意放慢脚步,心道:“此人直呼花宫主的名字,想来应该识得花宫主,也不知道是朋友还是对头?”   女人似乎猜到颜青青心中所想,开口道:“你叫颜青青,是关玉初的小媳妇儿。”   颜青青第三次讶然,脑海里更是布满疑云。   女人见她如此,笑道:“十二月的盛名早已传遍江湖,百花宫的许多事情我都很清楚。”   颜青青问道:“你是百花宫的人?”   女人道:“不是。”   颜青青道:“那你是谁?”   女人道:“想知道?”   颜青青点了点头。   女人道:“想知道便带我去找花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  容许我大笑三声……   ☆、桃夭尾声(八十六)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然而,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大事,往往都是蓄谋已久的行为。   颜青青一路上思绪迭起,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却是怎么也猜不出如今被她扣住脉门的女人到底是谁。她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可路途并不遥远,总有到头的时候。   远远的,她便看见了关玉初。   关玉初衣着光鲜,双手一如既往的拢在衣袖内,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此刻似是感觉到了颜青青的存在,亦抬眼看向了她。随着关玉初目光的转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颜青青这边。   雪还在继续,风更猛,吹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花悠然的目光在颜青青身上一扫而过,定格在颜青青身旁之人身上。她认真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道:“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咂舌。   她们都很惊讶,皇后是大祭司的亲姐姐,大祭司逝世时五十二岁,由此推断,皇后不应该是个老太婆么?如今立在她们不远处的皇后,看起来不过也才三十几岁的样子。纪阳藏在袖子的手掌已经因为激动而捏成了拳头,她有配养颜圣品的爱好,如今见皇后驻颜有术便想立马冲过去请教。之所以没有动作,完全是因为没搞懂自家师父跟皇后到底是敌是友。   而离皇后最近的颜青青则是有些懵。如今被她扣住脉门的姑娘竟然是当朝皇后,当真是难以置信。她有些僵硬的侧过头,瞪大眼睛看着皇后,半晌,开口道:“呃……”   皇后挑了挑眉,笑道:“一开始便告诉你我是个老太婆,你偏不信。”   说着低头看着被扣住的手腕,再抬眼看着颜青青,意欲再明显不过。   颜青青没有立马放手,正犹豫着该不该放之时,花悠然已经到了她身侧,道:“阿青,松手。”   听话的松了手,颜青青立马缩到了关玉初身后,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手。关玉初笑了笑,宠溺的看着他,任她拉着,心中甜蜜异常。   花悠然没有注意小两口的浓情蜜意,而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皇后,道:“为何拉我百花宫入局?”   皇后没有立马回答,她将目光转向了那边正在疗伤的怀安王身上,道:“此地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待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她说着已经举步朝怀安王走去,到得秋裳身后,右手轻轻一托便接下了秋裳努力维持怀安王性命的活计。   秋裳用衣袖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开口道:“多谢。”   有些事别人不清楚,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怀安王的伤势,她医不了。而以内力维持性命的法子只是暂时的,内力一竭,那便会两败俱伤。此刻皇后推开她,正是救了她。此刻她有一个希望,希望皇后能够救下怀安王。   江湖人道,能够把后背交给别人的人,定然是完全信任别人的人。   花悠然混迹江湖多年,深知此道理。皇后如今接手救人,后背便落了空隙。只要她们此时下手,必定能取其性命。可是,一个完全信任她们的人她们是不会去无耻伤害的。   时间过得很快,大概一个时辰过后,皇后收了功。她将怀安王放平,伸手打了个手势,雪地里立马出现了四个黑衣人,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后弹开衣袖上的雪花,道:“送回王府。”   黑衣人领命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地里。皇后这才露出一丝微笑,道:“雪也该看够了,诸位随我去小酌几杯暖暖胃,如何?”   颜青青只一味盯着关玉初看,关玉初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关玉初身为十二月成员,是唯花悠然的命令是从,是以她们十二月正在等待花悠然的命令。花悠然倒是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   路途不遥远,正是颜青青方才跟踪那探子到达的地方。   一路走来,皇后与花悠然谈笑风生,聊起江湖事来竟然如数家珍,对如何处理江湖更是毫不含糊。在一直处于旁观席位的十二月与颜青青来说,这个皇后并不雍容也不华贵,倒是十分豪爽洒脱。这一点从皇后腰间空的酒葫芦就可以看得出来。路不远,皇后却在谈话期间喝光了一壶酒。这样喝酒的女人,必定不是什么藏在宫中的柔弱女子。   那么,皇后找她们到底所为何事?   密林深处是搭好的巨大帐篷,看起来并不华丽,进到里边却是无比暖和。   皇后安排众人入座,命人上了酒菜,举杯道:“无论如何,先干一杯。”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举着空杯笑道:“上好的女儿红,诸位大可品品。”   帐篷内有一处很大的屏风,皇后喝完酒后便一直盯着那扇屏风看,目光有些深沉,眉头也轻轻的皱了起来。   颜青青见状,低声对关玉初道:“也不知屏风隔着的是什么?”   关玉初捏着酒杯,道:“她既邀我们来此,必定会告知一二,我们等。”   颜青青点点头,不再说话,见纷纷落座,便拉着关玉初坐了下来。   帐篷内很安静,皇后自斟自饮,三杯下肚后眯着眼睛逐一看着在座的人,半晌,开口道:“江湖传言,百花宫十二月行踪飘忽,果然如此。”   花悠然道:“皇后有什么话便明说罢。”   皇后道:“方才你问我为何拉百花宫入局?”   花悠然道:“不错。”   皇后道:“为了十二月。”   花悠然道:“此话怎样?”   皇后道:“十二月行踪飘忽且本事不小,若无大事,根本不需要齐聚。不过,若是你开口,就算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她们亦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花悠然美目一转,道:“如此说来,皇后觉得十二月只值四万万两?”   皇后笑道:“四万万两只不过是个幌子,大家都很清楚。你为了替百花宫雪耻,很早以前就在盘算如何除去青龙帮。潜伏在北方的十二月,早就在秘密瓦解青龙帮的势力。我来找你,以菡儿的名义让你出马帮忙,就算不许下报酬,你亦会答应。人情毕竟难还,你说是与不是?”   花悠然道:“既然如此,你找十二月,所为何事?”   皇后敛了笑,沉默着把玩手中的酒杯。良久,她抬眼看着花悠然,道:“你可知你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怎么死的?”   花悠然摇了摇头。   皇后道:“她是祭司,能够预测国之兴亡。几月前帝王星开始黯淡,说明女帝的时代即将要结束。她算得很准,不久后,陛下便突然得了怪病,卧床不起。”   说到此处,她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许是不想别人看见她失态,她放下酒杯,续道:“菡儿她逆天而行,以秘术保住陛下的性命,自己却……”   话就此顿住,皇后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平静,道:“我找十二月,要的是百花宫的镇宫之宝。”   百花宫的镇宫之宝,是乾坤云龙。   乾坤云龙不是物品,是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这个是百花宫的绝密,除了百花宫几位元老级人物、十二月、花悠然,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花悠然只诧异了一瞬便恢复了平时的神色,道:“那物一直都存在,有何用?”   是的,她不知道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只是在接手百花宫的时候听从她师父的遗命好好看守且绝不能泄露百花宫有乾坤云龙的消息。   皇后道:“我要它的血,救陛下的命。”   她举步走到屏风出,推开屏风,里面是一张大床。幔帐垂下,依稀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立在床沿,道:“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青龙帮与齐王的事,我们早就清楚,只是当时陛下身体无恙,没有去理罢了。既然如今气数已尽,便要铲除这些朝廷毒瘤,为新帝登基做准备。不单只是齐王与江湖门派勾结起来鱼肉百姓,黑白二楼亦早为人所用,此次也算借你百花宫的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怀安王是异姓王爷且是个女子,当初陛下封其为王,是看中她的才气,希望她隐在诸位王爷中间周旋。怀安其实挺不容易,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住百花宫的事情,如今人刚从鬼门关回来,希望你们不要与她为难。乾坤云龙的事是菡儿弥留之际说的,它的精血能够养好陛下的病。而关着乾坤云龙的地方,需要十二月的精血。”   花悠然道沉默着,心中有些乱。关着乾坤云龙的地方的确需要十二月的精血,那里的机关是百花宫最严密的,而开启关押乾坤云龙的铁闸便需要十二月每人滴下一滴血,开启铁门的不是锁而是精血,所以皇后需要处心积虑的把十二月聚集。聚集十二月救皇帝,铲除朝廷毒瘤为新帝铺路,皇后巧妙的利用了江湖中的规则,可谓是一箭双雕。花悠然算计着如何悄无声息的瓦解青龙帮,隐在暗处充分利用资源,殊不知很早以前便被别人悄无声息的给利用了。   花悠然不说话,皇后以为她不答应,道:“于我有用的十二月已然全部找到,乾坤云龙关押地我也很清楚,你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十二月的伴侣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我动动脑筋,相信可以让他们过得很不好。当然,你若答应,大家都相安无事,我还可以帮你们几件事。”   闻言,花悠然抬眼看着皇后,道:“比如?”   皇后道:“比如你们正四处寻找的千年冰蟾。”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桃夭尾声(八十七)   千年冰蟾,可以说是颜青青的救命稻草。关玉初想颜青青快些好起来,做梦都想着千年冰蟾。如今听到消息,内心十分激动澎湃。可惜花悠然没发话,她不敢动作。乾坤云龙那东西她不甚了解,只知道当初重新设置机关的时候用了她们的精血,要打开闸门,必须要十二个人同时滴下鲜血。她目光在各位师姐妹的脸上逐步扫过,并没有发现师姐妹们有什么异样。可是她知道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翻滚,要挟她们的毕竟是皇后,若是反抗,真的是会一无所有还会连累伴侣。纵使如此,她们还是在等待花悠然的命令。显然,花悠然的一句话比她们的性命甚至伴侣的身家性命更为重要。她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没有花悠然,世间根本就不会有她们,那么便更不会有名震江湖的百花宫十二月。   有时候,心中所想与遇到实际状况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的差别。   当大帐在传来一声娘亲的时候,百花宫众人心中都是一咯噔。门帘被掀起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秦寅抱着孩子,唐君等人被绑了手,而走在最后的未央被两个黑衣人扣住了肩膀,黎落则是坐着软轿,到了后不下轿子,显然是被锁了腿骨。   十二月人齐了,花悠然皱了眉,皇后却笑了。当今江湖,能够让十二月齐聚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皇后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足以证明,有权有势,办事的确方便快捷很多。   皇后隔着幔帐看着里面躺着的人,嘴角挂着一起欣慰的笑意。半晌,她转过身微微一笑,开口道:“相信花宫主心中已经有到了吧?”   花悠然勉强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我等即是楚国臣民,陛下的旨意定当遵从。”   皇后满意一笑,道:“即日启程回鄞州,齐州的事我自会命人料理。当初许下四万万两银子,如今改为黄金。怀安暂时留在齐王府养伤,伤势好转后我亦会命人送回怀安王府。千年冰蟾如今便在我手上,只要得到乾坤云龙,你们十二月眼下所遇到的所有困难我都会帮你们实现。如此一来,你们可满意?”   花悠然叹息一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皇后道:“请说。”   花悠然道:“到了鄞州,只准四个人进入百花宫。”   皇后道:“可以。”   花悠然道:“很好。如果没什么事,我等便退下了。”   皇后点头道:“半个月后,鄞州见。”   花悠然挑眉道:“皇后倒是放心。”   皇后道:“我相信花宫主。”   花悠然道:“第一,救命之恩,我不会忘。第二,十二月是我百花宫的支柱,我不会拿她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皇后道:“除了失去乾坤云龙,你们百花宫没有任何损失,还会大赚一笔。”   花悠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失去乾坤云龙后百花宫会如何。”   皇后道:“菡儿说乾坤云龙守护着鄞州邯河,它死了邯河一带会大旱三年。”   花悠然挑眉道:“四万万两黄金怕不是轻易许下的吧?”   皇后道:“鄞州是你们的地盘,大旱这三年,劳烦你们多关照。当然,朝廷还会拨款的。”   花悠然道:“到头来,稳赚不赔的还是你们。”   皇后笑笑,不再说话。   花悠然也笑了笑,道:“半月后见,皇后。”   ——————   半个月由齐州到鄞州,其实很赶。几千里的路程,千里马也要几日几夜。没有那么多千里马,快马加鞭至少要半个月左右。皇后把时间掐得很紧,如此一来,关玉初等人便要冒着风雪,日夜兼程的赶路。十二月没有一起走,所走的路线亦不尽相同。   关玉初自然与颜青青一道。怀安王留在齐州,与她们一道的还有黎落。顾着身怀六甲的黎落,她们并没有走得太快。   已是午夜,两个车夫,一个在打盹儿,一个在赶车。赶车的车夫也有了倦意,有一搭没一搭的挥着马鞭,间或打个呵欠。   马车外是风月交加,马车内却是十分暖和。   关玉初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双手拢在袖中,正在闭目养神。黎落盯着方桌上的烛火,正在发呆。颜青青则是盯着黎落,看着她盯着烛火发呆,然后便看见黎落摸着肚子掉了眼泪。她胳膊肘一拐撞醒正在养神的关玉初,眼神示意其看黎落。   关玉初从未见过她家三师姐掉眼泪,有些慌了手脚,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颜青青横她一眼,亲自上阵安慰。她握住黎落微凉的手掌,道:“师姐,你就放心吧,怀安王她一定会没事的。”   黎落本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只是想着把受重伤的怀安王一个人留在齐王府,孤零零的很是可怜,想着想着便觉得很心酸,心一酸便掉了泪。如今颜青青出言安慰,她心觉温暖,扬起嘴角笑了笑,道:“我没事。”   关玉初终究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开口道:“师姐,夜已深,你歇会儿。”   黎落摇头道:“我不困。”   关玉初道:“你可以不困,可我小侄女困了。”   黎落叹息道:“好吧,我困。”   马车内的床榻虽不算宽,却也足以让黎落睡个好觉。颜青青有话要跟关玉初说,不便打扰床榻上的黎落,遂拉了她出去骑马。两个车夫盯着不坐温暖的马车,反而跑出来骑马吹冷风的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都道此二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颜青青哪里知道别人在暗自骂她们傻,只窝在关玉初怀里一个劲儿的笑。关玉初见她笑得甜蜜,也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摸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颜青青搂紧关玉初的腰,有些撒娇的说道:“话待会儿再说,你先抱抱我。”   关玉初轻笑出声,用没拉缰绳的手搂住颜青青的腰肢,轻轻拍了拍,道:“阿青,冷吗?”   颜青青摇头,窝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回百花宫吗?”   关玉初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道:“怎么,你不想跟我回去?”   颜青青道:“当然想。只不过……”   关玉初道:“只不过什么?”   颜青青咬了咬嘴唇,道:“只不过我有些担心。”   关玉初道:“担心什么?”   颜青青皱眉道:“担心我比不上你师姐们的另一半。”   关玉初噗呲一笑,道:“怎么会想这些的?”   颜青青道:“那日皇后不是说过了吗,十二月的伴侣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   关玉初道:“我的阿青也不差呀,堂堂红莲教教主。”   颜青青道:“可我并不打算在当这个教主。如此一来,我一无所有,根本没法跟他们比。”   她仰头看着关玉初,认真道:“关玉初,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落在人后。”   关玉初憋住笑,道:“阿青,你多虑了。我们师姐们出生入死如同一家人,不需要做那么多表面功夫。还有,就算你不做教主也不是一无所有,你有一笔独一无二的财富。”   颜青青道:“什么财富?”   关玉初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道:“不才,区区在下。”   颜青青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道:“我跟你认真商量事情,你就没个正经。”   关玉初正了正身子,道:“夫人请讲。”   颜青青道:“我这样一无是处,真的不会被你的师姐们看不起吗?”   关玉初道:“谁说你一无是处了?”   颜青青低头道:“我自己。你看,我平时并没有为你排忧解难,只会给你惹麻烦。”   关玉初道:“那有什么?我家阿青惹的麻烦,我心甘情愿的去解决。”   颜青青道:“看吧,你也觉得我老是给你惹麻烦。”   关玉初语塞,呃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颜青青道:“干嘛不说话?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关玉初眨了眨眼,笑道:“夫人长这么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颜青青忍俊不禁道:“就你嘴贫。”   关玉初笑道:“从今以后,你就安心当你的关夫人,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颜青青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关玉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颜青青斜眼道:“你是君子吗?”   关玉初道:“不是,我是小人,专门拐带颜青青的小人。”   “关玉初,你真是个见风使舵没有主见的小人。”颜青青揪住关玉初的衣领,似笑非笑的说道。   关玉初不以为然,道:“在你面前,怎样都好,只要你开心。”   颜青青哼了一声,道:“先听着,日后你做不到可别怪我无情。”   关玉初道:“做不到你打死我。”   颜青青道:“我不会打死你。”   关玉初道:“这么好?”   颜青青道:“你若做不到,我就改嫁。你方才不是说我好看吗,相信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娶我的。”   关玉初立马板了脸,道:“你敢!”   颜青青捏着关玉初的脸,微笑道:“我不敢。生生世世,我只许你一人。”   关玉初满意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颜青青笑笑不语,半晌,问道:“乾坤云龙的事不会出岔子吧?”   关玉初道:“我们要相信师父,相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   二月上旬,鄞州发生了一件大事,街坊们都在议论。说是邯河出现了怪物,被一群不明人士追杀致死,而后取其血,尸体焚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结局,满意吗? 多谢各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由于后来工作和私事比较多,导致此文后面更新时间不定,望各位看官海涵。 文章写得不好,看官们凑合着看。 后面有两篇同一列的文,有兴趣的可以先收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